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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劫·天下-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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涟漪眉心轻拢,听风烟说完,才道:“如此说来,多谢你了。”
风烟神色间微不可见的一黯,拢着涟漪的手臂紧了紧,道:“我不喜欢听你说谢字。”
涟漪回望他眸子间深藏的暗涌,反手握住他的手,轻道:“好,那我不说。只是事有蹊跷,可有想过到底是何人所为?难道是轩辕文柄?”
风烟望着涟漪,有一瞬间的充愣,这个女子在危难时依旧可以保持淡定、沉稳的气质和她此刻清晰的头脑和思路,让人迷不已惑。乾朝的女子,只在家中操持家务,平日里围绕的话题不过是琴棋书画或是烹调绣花。而她,是这么的与众不同,他不觉得慕容德会和女儿说一些朝间的政事,而她竟玲珑剔透至此,从他们平日的只言片语中,猜测出此事和轩辕文柄有关。
风烟点头默认,涟漪容色平静,仿佛他的答案早在意料之中,她只是随口问出,并不为了确认,而是再听他复述一个事实。涟漪挑眉继续道:“这是天家最忌讳的事情,这段时间边疆大大小小事端不断,爹爹这时被人指证,你又如何能将我带出吏政司,这样的罪名,你如何担当,况且有你在外,总能为我们周旋一二,我不希望将你牵扯在内。”
“你可知这次皇上钦点调查此案的吏政司沈伊是何人?”
涟漪困惑的摇头。
“他是六弟的门生。今天你能出来,固然有我对沈伊的吩咐,更多的恐怕还是六弟的原因。”风烟继续说道,清凉的眼神摄人心底。
涟漪心中微动,想不到此时会从他口中提到风笛。自从上次宫宴后,她和风笛还没联系过,大抵因为她心中对其隐瞒身份的行为有些不谅解,既是倾心相交的朋友,却不够真诚坦白,但想到他对她的帮助和照顾,又似乎能够释然。至少他待她的心是至诚的,这一点不容置疑。在这种纠结中,她连续几天没去“聚贤楼”,而后便莫名其妙的出了变故。
“烟?”涟漪听风烟如此说,似是知晓了她和风笛相识,故抬眸相询。
风烟并未望她,而是将眼神落到别处,半响才悠悠的道:“朝堂之上,六弟当众驳了轩辕文柄的面子,这些众人不懂,我却看得通透,你果然魅力很大,连向来不近女色的六弟都动了凡心。”说这些话时,风烟回转目光,修长的凤目绞着她,没有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涟漪只觉得周遭的空气凝聚了起来,风烟的表情很平淡,淡到极致,却在平静中透出一种与往常云淡风轻,飘逸洒脱之外的意味来,心下一顿,在他灼灼目光的注视下,忙道:“我与他确是旧识,可我只道他是“聚贤楼”的老板,是个生意人,而非六殿下,若我知道你们是兄弟,又怎会不与你提及?我也是几天前的皇宴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且平日里他对我多有照拂,我们仅是君子之交的挚友而已。”
涟漪轻叹口气,不知为何,即使只在他静默不语的注视下,不用他问,她便毫无保留和盘托出。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的,又知道多少,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只将古镜和遇刺一事隐过不提。
“所以你不用担心家人,六弟不会委屈了他们,至于这个案子我会和六弟商量下,看看如何解决,你不必过于担忧。”风烟收回了灼灼目光,依旧温和的笑着,气氛再次松弛下来,似乎刚才那一刻的尴尬和不安都是错觉。
涟漪心下稍安,他说的没错,有堂堂乾朝两个皇子在,家人在吏政司定会被安排的妥妥帖帖,不用担心。
风烟看看怀中的人,无奈的摇头,这一日的惊吓和折腾,她终是累了,刚才那些精神不过是因着担心家人的安危,强自支撑。在得知家人无恙后,她转身便沉沉睡去。
他将她的头轻轻放到一旁的云枕之上,又拉过薄裘帮她盖好,将她及腰的长发拨到一旁,轻轻梳理,柔顺的发丝于指尖的触感,轻柔而顺滑,而她恬静的睡颜,没有了那一丝清明和执拗的坚持,分外柔美,极少有机会看到她恬然酣睡的样子,长长睫毛轻轻抖动,小巧的鼻翼慢慢张合,若孩子般沉静。
他更珍惜此刻的她,希望她一直都能如在睡梦中一样,没有一丝烦恼和担忧,每每看到她轻皱的眉头和微抿的嘴角,他都有种化不开的疼痛在心底蔓延,这一切都使他更加坚定,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保得她和她家人的平安无恙。
一觉醒来,涟漪望着头顶兰花帐,有些迷糊,隐约想起昨晚她和风烟在马车上的情景,而现在她正处在一个宽敞的房间中,房中的用具一应俱全,多以兰花为饰,透出淡淡的雅致来,一旁的香炉中屡屡幽香传来,沁人心脾,显是上等香屑,有宁神功效,让人闻之舒泰。回忆起和风烟的对话,这里应该是他的府邸,而他也极为了解她的喜好,这屋中的布置无一不称了心意。
漪推开身上锦被,坐起。一个青衣女子听到了动静,进来行礼道:“姑娘,醒了啊,我叫莲青,姑娘叫我青儿就好,是殿下让我来照顾姑娘的,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和奴婢说。”
涟漪笑着朝她点头,莲青这丫头颇为机灵,不用吩咐便过来帮她换装、梳洗打扮。
阳光从窗口洒了进来,室内暖洋洋的一片,昨日的疲惫尽去,涟漪此刻感觉浑身舒畅,只是在莲青想挽起长发替她做发式的时,她摆了摆手,顺手将秀发松松的挽起,用随身带来的“流霞”插入发中,才满意的看着自然而随意的装扮点头。
“姑娘,殿下说,您昨天晚上过于疲累没有用膳,让小厨房特意准备了些餐食,奴婢这就让他们呈上来。”莲青道。
涟漪本已饿过了头,没什么感觉,经一提醒果觉得腹中饥饿难忍,才点头应允,又问道:“青儿,你们殿下呢?”
“殿下这会应该是在前厅处理事务。”莲青恭敬道。
莲子玉米粥、松花杏仁糕、莲月马蹄酥……不一会就有人将膳食一一呈上,色香味俱全,涟漪心中有事,不甚有胃口,胡乱吃了几口,便让人撤了下去。心中挂念着事态进展和家人的安危,便屏退了众人,朝莲青所说前厅的方向走去……
风烟府中的布置,一如他的人,温润雅致,一亭一台,一楼一榭都似在画中,处处是风景。虽是初冬,但湖面未曾结冰,盈盈湖水漾了一池,在微风吹拂下,水纹一圈圈,一层层的漾了开去,极为动人。
涟漪无心欣赏,转过回廊,一个女婢端着茶水正要转入厅中,涟漪将其拦下,问道:“可是给二殿下送去的?”
婢女轻轻点头,涟漪伸手接过托盘道:“交给我好了。”
涟漪行至厅前,一手端稳托盘,一手掀起门帘,厅中两人同时转头,一人白衣珊然,温润如玉,一人剑眉俊朗,灿若星子,三人的目光在交汇时俱是一愣。
涟漪惊讶于与风笛会在风烟府上相遇,而风笛虽知道她在这里,却没有想到会在此时出现。
风烟俊朗的声音在厅中响起:“你来了啊,昨晚休息的可好?”他起身接过涟漪手中托盘置于一旁,拉了她的手,让她挨着他身边坐下。
“兰花淡雅高洁,又配以安神助眠的香屑,怎能睡的不好,你多虑了。”涟漪转眸望着他,眼里尽是些清浅的笑意,“我是来给你们送茶的,不能半途而废。”
她将托盘中的茶具取出,纤手轻提,清香的味道顺着壶嘴缓缓而下,落入杯中,水气涟潋,茶香袅袅,涟漪不禁赞叹:“烟,你府中竟还藏着这么好的茶,看来今天我有口福了。”
涟漪将一杯递于风烟,复又拿起另一杯递于风笛,风笛迟疑间并未立即接过,而是凝视着她,脸上尽是些不能确定的探究和隐隐的忧心,轻声道:“小妹!”此刻的风笛心中尚有些不确定,自从她知道了他的身份后,还未曾见面。本想着再见时,向她解释此事,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他怕她因他隐瞒皇子的身份而恼怒于他,影响到两人原来融洽的关系。
涟漪见状,已明了他心中所想,回他一个温暖的浅笑,似是一道曙光驱散了两人间所有的尴尬和不安,轻道:“大哥,好久不见。”轻轻柔柔的话语,让风笛原本不安的神色尽去,浓郁的眉眼间是欢快的释然,伸手接过她递来的茶杯,慢慢饮着。
“涟漪,我和六弟还有事情要谈,你到偏殿休息下,那里有把上好的古琴是我替你留的,你可以试试音,一会就在我这里用午膳,我叫小丫头去寻你,可好?”风烟望着一旁的女子,清丽脱俗的容色,清浅的笑容,不想让她沾染了些许世俗的担忧和烦恼。
涟漪心中清明一片,他和风笛定是在商讨爹爹的案子。那是她的亲人,她如何能避开,如何能不担忧,恨不得马上能救他们于水火。她本不是个完全依附于人的女子,更不喜欢事事假手人,甚至连知道真相的权利都被剥夺。想到此处,她转首望向风烟时,清丽的眼神中,夹杂些许了然的锋芒,轻缓的道:“烟,你知道的!”几个字声音不高,却直直射人心底。
是的,他知道的。他知道她是怎样的女子,独立而有思想,坚持而有主张,绝不会完完全全听命于人,她会坚持走她觉得正确的路,认同她觉得正确的思想,那是连他都不敢轻易触碰的底线。在她那样的眼神中,他放弃了前面的要求,叹口气,拍拍身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六弟,这次的案子,沈伊那里进展如何?我觉得要下手还是要从那个被抓的柔然人开始。”
“沈伊已经派人探查过那个柔然人,他的身份、背景并无可挑剔之处,确是柔然主公军中的一名探查兵,由此可知,密函的出处并没有可疑之处。”风笛道。
“你的意思是说,柔然主公确实给慕容德写了封亲笔信,若是这样,便真如轩辕文柄所说,查无可查,就此定罪了?!可六弟依我对慕容德的了解,他断断没有做这种事的可能。如此说来……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授意柔然主公这么做,可柔然远在千里之外,跑来干涉我朝内政,所谓何图?就算真有这种可能,也不该是慕容侍郎,朝中手握权柄,执掌兵权的大臣甚多,一个慕容德似乎还不值得柔然主公冒这样的风险。”风烟沉思道。
“大哥,爹爹一生为官清廉,绝不会做出这种叛国的事情,这点我希望大哥能相信我!这里定有蹊跷。至于个中缘由我思来想去,只有一个人最为可疑,而最近爹爹却曾和他有过过结,若说朝堂之上有什么人想置爹爹于不利之地,便是他了。”涟漪心中焦急,好在风笛也不是外人,便将心中的忧虑一口气说了出来,全然没有顾忌到里面的利害。
风烟见涟漪将他两私下的猜测就这样直白的说出来,剑眉一挑,忽觉得她和风笛的关系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熟悉和亲密的多,在他还掂量着这话要如何出口时,涟漪却毫无顾忌的说了出来,此刻他便沉默不语,只是注视着风笛,看他会如何说。
风笛的生母是皇上的淑妃轩辕那儿,轩辕那儿入宫多年,至今仍旧荣宠不衰,而轩辕氏在乾朝建国之前已是富可敌国的商贾。在那炮火纷飞、群雄争霸的年代,轩辕氏的先人在众多枭雄中看中了乾朝始帝苏铭然,倾囊相助,才使今日仍旧负有盛名的王者之师有了空前的壮大和发展,应该说没有轩辕氏便没有乾朝的今天,是以多年以来轩辕氏在乾朝中的地位从未被动摇过,而轩辕文柄能够成为乾朝轩辕丞相,也和他是轩辕那儿的表兄有很大的关系。
风笛听涟漪此言,沉思半响方道:“涟漪,你的话我如何能不信,只是你所说的人难道是轩辕文柄?所谓的过节难道是这次的兵部亏空?这事我多少有些耳闻,可轩辕丞相所欠数目虽巨大,但都尽数奉还,连父皇对其行为都赞赏有加。他应该不会因查亏空这点因由,来做这种事情吧。”
风烟看着风笛有些困惑的表情,启口道:“六弟,此事我不会袖手,就算不是为了涟漪,而是为了国之纲常,我不得不插手去查。如果忠臣良将都能轻易获罪,那我们天家的颜面何在?柔然那里我也会派些人手过去调查。可是有一样,若是今天真的中了涟漪所言,此事与轩辕文柄有染,你该如何处置?”风烟在说到最后几句的时候,话中暗藏犀利,眸光深处一道闪亮的利痕一现而逝。
“二哥,我答应你,若真是他,我绝不徇私!乾朝容不得这种谋逆祸国之人。只是派人到柔然探查,这一路上时日耽误颇多,恐远水解不了近渴,我到觉得有一人,二哥不妨一试。”风笛说完这句抬首望着风烟。风烟顿悟,脸上一片了然之色,此刻他二人都有意无意将目光从涟漪身上轻轻扫过,默契的没有再说下去。
明月权令(本章完)
冬季刺骨的寒冷掩盖了喧嚣,人们大都窝在家中不愿出门。风烟府邸后院的曲径旁有片梅林,梅花竟开了两三成,早上还是枯枝,晚上便绽放了梅香点点,为这个冬日夜晚添了几分丽色。
涟漪凑上前,细闻之下,扑鼻的梅香沁人心脾,背后一双手顺势折下高处几支绽放最艳的梅花递到面前,涟漪欣然接过回首处是风烟飒然润朗的笑容和眼底毫不掩饰的喜欢。
“梅花香自苦寒来,自有一般花草没有的风骨,我很喜欢。”涟漪兀自把玩着手上的腊梅,笑意融融。
“岂不知这梅花的风骨都不及你的一颦一笑”风烟望着涟漪此刻的容颜心中暗道。抬首对上她明媚的容色,月明风清,浅笑道:“我屋里正好有个空置的白玉瓶,你若喜欢便拿去,插这腊梅正好应景。”
“若得满室清新梅花香甚是享受,只是若每隔两三天便采一回梅,这梅林不大,且花期又短,你可舍得?”涟漪轻挑眉眼,眼底闪烁着一丝狡黠的调皮和灵动的神采。
风烟俊逸的脸上,笑容肆意而温暖,温柔道:“若然你喜欢,便没有什么舍不得的,更何况区区几支梅。”
涟漪眼中流光一转,浅笑道:“竟这样大方,当真什么都舍得?”
风烟轻抚她如丝的秀发,眸光中水光潋滟,似一谭幽虹,宠溺的道:“不要质疑我的诚意,这世上我能骗任何人,却绝不会骗你!”
送走了风烟,房中恢复了寂静,涟漪轻轻摘下头上“流霞”,在手中无意识的把玩着,“流霞”的光华并未因她的经常佩戴而减弱,反有越来越璀璨的趋势。
涟漪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长发随意披散下来,清魅的面容中,更添了几分慵懒的妩媚,白日里有风烟和风笛陪着,她虽担忧家人,尚能被他们宽慰和轻松的话语吸引过去,可当独自一人时,那种隐隐的担忧会一下子浮上心头。家人尚在狱之中,而案件似乎并没有突破性进展。她微皱眉头,轻轻点揉着太阳穴,无意中,忽觉镜中多了一个人人影,恍然间,大声道:“什么人?”
“姑娘,别慌,是我!”略有些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个蓝衫老者出现在涟漪视线中。
“司马睿!你好大的胆子,侍郎府便罢了,连二殿下府邸你都敢来?!”涟漪微眯着眼,仔细打量面前的司马睿,他不是第一次在“聚贤楼”见面时的衣衫褴褛、满脸沟壑;更不是上次在侍郎府见面时的一身黑衣,让人肃穆;这次的一身蓝衫,到多了几分洞察世事的敏锐和睿智。风烟的府邸确是不同于侍郎府的,府中侍卫中高手如云,她所住的地方更是戒备森严。单凭司马睿能知道她身在何方并能在偌大的府邸中准确找到她所在的房间,并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进来,可见此人的背景和武功都不容忽视。
司马睿敛手一礼道:“没有事先通报,确是失礼,请姑娘海涵。”
涟漪沉吟半响,缓缓开口道:“说吧,这次所谓何事,若还是为“明月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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