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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回时-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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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夏友妙术,英洛自是易了个普通护卫的面孔,皮肤褐紫,偏两颊有两团红脸蛋,正是西北戈壁之上最平常不过的样子,唯余一双眸子,异常璀璨。

这场大捷说起来,却是仰仗易大公子多多提点,方有今日战果。

英洛虽恨此人赚起钱来六亲不认,着实狠了点,但不得不佩服此人头脑之清明,运筹帷幄,不在周峥之下。

众人清点战场之际,英洛纵马而回,一身血衣闯进了易府。易府诸人虽认得英洛,但如何认识面前这鲜血狼籍的少年?

不等英洛下马,便被团团围住,双方短兵相接,近乎要打起来,却听得易财神身边一位随身侍位匆匆走了出来,大喝停手!

英洛趁势下了马,大步流星而来。旁边众人不由让开条道来,容她径自去了。却知她进得府来,熟门熟路, 也不管吓倒了院中一众侍婢,掀了竹帘进屋,一身血腥气令人闻之欲呕,灵州易府后院一时里兵荒马乱,易大公子出门喝止的那位侍卫见此光景,不由苦笑:如此无法无天之辈,家主也容得她在此撒野?!

那位易家家主,气定神闲,正一笔一画,将一幅横幅书写,那身带煞气女子进去之后,笔尖都不曾颤得一颤,目光不曾轻转,只专注笔下。耳边只闻得那女子清越之声,道:“今日洛初尝大捷,实拜先生所赐,洛特来致谢!”

眼角抬处,只见那女子恭恭敬敬致得一礼,竟是将腰弯成一个角,郑而重之鞠了一躬,从未见过的礼节,却让他从中体察出了诚意。

直起身子之时,却听她再道:“不过,易兄,你与小妹作得这笔好买卖,小妹一定铭记不忘!”说罢,也不再听他答言,竟是长笑掀帘而去,惊得院中诸人面面相窥。

他不由掷了笔,铭记不忘么?

长叹一声,颇为懊恼道:“来人,净手!”长长的横幅之上,笔走蛇龙,写着一句话: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愿将腰下剑,只为斩楼兰。

兰字末笔,歪歪斜斜,正是一败笔,破了通篇雄浑气势。让人读至此字,不由揣想,书写之人此时怕是正心神不稳,后笔难以为继,方才有此败笔。

瞎木征闻得此讯,怒急攻心,下令加紧攻城,只怕大周军队千里援驰,不日便到,数月蓄谋,败于一旦。

屈忽既败,不免走投瞎木征,向西而去。英洛出得易府,不曾停得一刻,翻身上马,领三万余人,星夜兼驰,向着甘州而去。

破得灵州之围之后,她已得探子来报,甘凉二州怕是早已粮绝,危在旦夕。城破之日,为时不远矣。

李岚自是领兵三万,向着凉州进发。二人兵分两路,只望不日收复河陇,以雪前耻。

复 见

瞎木征攻城之际,周峥已经两日夜未眠。放眼看去,金秋的甘州,城内外完全是两番光景。城外秋稼丰硕,收获的日子近在眼前,城内枯树灰屋,由于断粮日久,每一颗树的叶子跟皮都已经被扒光,露出□的树干,城内一切可食的东西都已被瓜分完毕,大街上到处是东倒西歪的饥民饿殍。甚至城内的高门大户,也已在半月前被暴民冲进门去,抢得可食的东西充饥,而转眼沦落成城中贫民的模样。虽守着金银珠宝,然,当此际,米价贵比珠玉,也已经是有价无市。

吐蕃军来势汹汹,架起十几架云梯,拼命攀爬。大周军一波波箭雨仍不能阻挡他们的攻势。瞎目征亲自督战,若有士兵退缩者,身边侍卫上前,便会一刀结果其性命。其余士兵见之,无不胆寒,只有更加死命攀爬。

甘州城四面城墙,形如孤城。城内八千余守兵,连月来作战,已剩不足四千人,都被派往四面城门守城。此际浴血奋战,概因人手不够,吐蕃军攻得一个晚上,竟给攻上城来。

夜色将晓之际,首拨攻进城来的吐蕃军激战中打开城门,将瞎木征十万大军放进城来。却说瞎木征三十万大军,兵分三路,一路前往凉州,一路前往灵州。沿途所遇州府,尽皆沦陷,吐蕃军自会派兵驻守。此次屈忽大败,沿途十万大军,所折七八万,余者不过二三万。凉州一路,还未传来消息,自是不知胜算如何。但瞎木征这一路却是死守甘州,只为取下周峥首级,震慑天朝。

这十万大军虽有所折,不过一二万左右,冲进城来,一路拼杀,竟是沙州屠城的架势。大周军虽已断粮日久,皆面有菜色,然此次城之危难之际,只有拼死血战了。周峥在城楼之上看得清楚,这些吐蕃军进得城来,到处烧杀抢掠,纵火血洗,街市间那些无辜平民,在昏昏沉沉的饥饿之中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皆做了刀下之鬼。一时之间,甘州城火光冲天,周峥胸臆之中悲愤之气抑止不住,长枪所过之处,宛若游龙闪电,枪头寒光所指,鬼哭狼嚎,将阻挡之人毙于枪下,不计其数者众。

瞎木征在城下看得明白,一身黑甲的年轻将军,犹如修罗暗鬼,将身边涌上的吐蕃军士挑过,那人便肠穿肚烂,血洗红缨。他却似马踏连营,万将丛中过如无人之境,端的神勇。

后面涌上的吐蕃兵尽皆心惊胆寒,碍着瞎木征身旁一众护卫的刀光,也只是闭起眼睛上前送死!更有聪明的,早早一步冲进城中,以砍杀平民为要事,离周峥远远的,以保小命!

鏖战之际,周峥身旁将士不断倒下,只余他身周之地,尸积如小山,刀枪不入,水泼不进,一把银枪被他使得出神入化,吐蕃军皆畏缩不前,你推我搡。

英洛一路急驰,所遇吐蕃军残部,皆是拼力一战,将这些游勇之军立毙陌刀之下。随从军士见领军之人虽是美貌绝伦,但心狠手辣,激起了奋勇之心,一路之上倒也顺利。她脸上那紫褐面皮出得城门之际便被揭下,是以现下是本来面目。

这日将到陇西之地,在黄河边短期休整。英洛下得马来,却见将士中间有一人越众而出,奉上一个白色薄胎小瓷瓶,此人面目极为平常,但星目璀璨,见之难忘,不是夏友却是哪个?

她接过那瓷瓶,打开塞子,便有幽香沁人心脾,张口饮下半瓶,只觉疲劳尽消。将瓶子揣进怀中,问道:“衡,你怎么跟来了?”

那张陌生的面孔之上,星眸流泻笑意,静静道:“我说过,会陪着你,不论去哪里!”

英洛上前一步,很快握了一下那双手,轻声道:“自己多加小心!”径自去河边洗把脸,下令赶路。

知道那人就在身后,三万大军之中,无论他藏在哪一处,总会关注着自己,安心了不少。

第二日晚,三万大军方才到达甘州。

甘州城楼之上,一人拄长枪而站,身形笔挺,黑甲被鲜血浸透,面色惨白,只有一双凤目,露出寒光,如夜色之下的孤狼,悲怆而壮美。

他的对面,正是瞎木征,平地之上流星锤多有不便,他亦是一把长枪,身上虽有多处伤痕,只因不在致命之处,倒是精神很足,嘴角轻抿,露出残忍血腥的笑容,道:“周将军,今日本王便要取了你的战魂,以慰我吐蕃三军!闻得你有一位美貌妻主,可惜不能相守,很快便要生死相隔了!不如等你走后,我与大周女帝和谈,将你那妻主讨了来做本王的小妾如何?”

周峥极力将飘忽的不受控制的眼神凝在一处,轻喘一口气,感觉腰间的伤口鲜血正汩汩而流,全身越来越冷,手指轻颤,几乎要连长枪都要握不住了,却尽力吐出两个字:“休想!”金色晚霞将西天铺染成绚丽之色,亦将周峥面上洒上一层金色细辉。

瞎木征见着周峥露了败势,对此人能与自己拼杀一天而未毙命,不由生起了惺惺相惜之感,面上却不露分毫,只对旁边小心守护自己的护卫道:“本王闻得甘州城断粮已久,不如等周将军身亡之后,你二人剖开他的肚子看看,他吃了什么东西?怎么好像是铁打的?”随意指指两位侍卫。

那两侍卫听令,目露噬血光芒,盯着周峥的眼神直如盯着一具死物。

周峥面上浮上冷笑,使力将长枪握紧,目注天际,那里,有一个人,会为了自己的离去而伤心流泪吗?

大周失一周峥容易,但她心中呢?亦如旁人一般容易么?

可惜,这些话,终于没有机会问出口了!→文¤人··书·¤·屋←

眼神渐渐迷濛,听觉似乎出现了偏差,耳内竟听得远处有马蹄声声,吐蕃大军早已进城一天,哪还会有如此声势浩大的马蹄声呢?

不远处对峙的瞎目征忽的笑容凝住,目注天际……………………………那里,正有一队人马疾驰而来,领头的女子银甲生寒,手握陌刀,不过片刻,已近眼前,身后旗兵手执大旗,上书斗大的一“英”字。

更近了,看得清那女子的容颜,竟是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从未见过的绮丽娇艳。但她眉眼之间却是戾气横生,竟不能将这份娇艳抹煞,更添英美。

城门之下吐蕃守军顿时目瞪口呆,瞎木征回神之际,下令关闭城门,却为时已晚,那女子陌刀劈下,当头将一吐蕃军斩为两半,溅了旁边一军士一头一脸的血,那人刚刚抬手,欲将脸上血迹抹下,却已身首异处,双目大睁,到死都不知这杀神是谁。

天色已墨,甘州城内火光冲天。城内民居早已化作一片火海,烧了整整一天,大火还未熄灭。空气中传来焦臭的毛发尸身烧灼的气息,令人闻之作呕。一身银甲的女子,一步步走上城楼来,沿路所遇的吐蕃军士试图阻止,皆被她俐落的一刀结果了性命,甚至不用身后紧跟着的年轻男子出手。

如果不是此女来历不明,瞎木征当真要赞赏她的刀法了,出刀诡异,干净俐落,被杀者往往感受不到什么痛苦便已身赴黄泉。

出兵之际,他早已探听清楚大周有名的将军,这女子亦非无名无姓,为何他却从不知晓?………………………等等,姓英?他隐约记得,这平狄将军的妻主便是姓英,传说中是个小毛丫头,无甚大的本事,空有一幅好皮囊罢了。搜肠刮肚,将这女子思量一番。

那边正自昏沉的周峥极力的将凤眸睁大,犹不能置信这一步步浴血而来的女子………………………莫非,是他临死之前眼花?

手中长枪当啷倒地,他缓缓的笑了,老天究竟待他不薄,竟能让他在离去之前看见洛洛?!不管了,就当是作梦吧?也算得上是美梦了,虽然离真实的境况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到底,她在他眼前出现了!

“洛洛…………………”他伸出手去,身体缓缓倒下,全身已无一丝力气,只觉温暖渐去,双眸疲惫,再难睁开。

女子急奔而来,手中陌刀亦同时脱手,似是不能相信面前正缓缓倒下的男子便是平狄将军,那铁骨铮铮的男儿汉!

然而这黑色的染血衣甲在英府新房之内空置了半年,她如何不认得?衣甲之内的那人,双腮深陷,神色憔悴如斯,唯余一双凤眸,虽神色恍惚,但已浸染温柔之波,正款款望来。

她将男子欲跌落至地下的身体接住,只因那人身形高大,不堪重负,两人齐齐跌倒。女子身后跟随的男子黯然收手,只在一旁观望。二人身后的大周军士,亦沉默望着这一幕,似无意与吐蕃军交手。

瞎木征呆望着他二人,只见那女子在这城楼青砖之上坐定,恍若坐在绣金椅垫之上,浑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将周峥染血头盔取下,放于一旁。

所有人都见到了目瞪口呆的一幕…………………………………大周那血色修罗一般的平狄将军,正乖顺靠坐在她怀中,目光痴痴粘在她脸上,强撑着抬起手,抚过那如玉娇颜,轻轻呢喃:“洛洛……洛洛……”

忽见他面上浮上可疑的一层潮红,眸光大亮,轻声道:“真的是你?洛洛……我不是在作梦罢?”旁边夏友暗道声不好,这竟是回光返照的光景。

旦 夕

怀中人衣甲生寒,凤眸中眷恋目光渐渐稀薄,抚在英洛面上的手无力地下垂着,她心中,突然开始发痛,毫无预兆地……

这个人,曾经携着她的手,跋山涉水,不惧祸福生死,共赴患难,她如何不惜?

这个人,成亲之时,郑而重之,然两人同寝共枕,却不越雷池半步,只为等她某日的心甘情愿……她如何不知?

那些共度的日夕黄昏,眉眼轻抬,便能看得见对方的默默相守,她如何能忘?

不觉地拥紧了怀中的他,紧些,再紧些,眼泪大颗大颗无声地滑落,心,似乎痛得更甚,却又是为何?对于感情,她从来懵懂。不曾刻骨铭心飞蛾扑火般爱过,不曾彻夜难眠殷切地思念期盼过,不曾痛彻心扉心如死水般地顿悟过!

身旁夏友见着英洛的眼泪,不由得就是一呆,心内五味杂陈。他从来没敢忘,当年,她那近乎执拗的热情,一味痴粘着周峥的目光,几乎抛却自尊,卑微却又坚韧无比的一路追随……他曾经一度以为,从敌营历经生死归来后,她已然在心中将那份情放下了,将那个人真正地给搁置在内心之中某个微不足道的角落里了,他让自己试着去相信……然而,亲眼见着她抱着周峥,眼中不容错辩的那份深深的怜惜,自己的心中,为何还是这般的酸痛啊?

然而此时此境,哪容得了他多想?

眼见着周峥性命不保,他如何还能袖手旁观?

旁边诸人只见得那年轻男子急速上前,连点周峥身上大穴,止了血,低低道:“洛洛,我给你的那小瓶呢?”

泪流满面的女子呆呆看了他一眼,似不能明了他话中之意,显见得伤心已极。他只好顾不得身旁诸将心思,将手伸进她怀中一摸,轻巧拿出了那薄胎细瓷小白瓶,捏开周峥的下颔,将里面剩下的药液一股脑儿倒进了他的嘴里。还未扔下瓶子,突听脑后风声而至,不远处诸将本被他从英将军怀中熟稔的取药瓶的样子给惊呆了,正在那感叹此人真正胆,猜测他二人关系,那料变故突起,来不及搭救。

好一个夏友,脑袋转侧,避过风声,却在那物刚过耳旁,眼瞧着便要击上周峥面门之际,一把抓住了它的去势,这才看清…………………………原来是瞎木征手中长枪。

此人不打招呼便来攻击,着实可恨!………………………他丹田内力流转,一掌劈上那密实的白腊杆长枪,竟将那长枪一劈两半。…………………………在场俱是战场驰骋的武将,如何不知白腊枪杆是绝佳的长枪杆料,要想将之一折两半,非得天神神力不可!见这年轻男子如此力量,俱敬佩不已!

瞎木征武器已失,不禁大怒,扑上来便要与夏友拼命。自他征战数年,未曾得今日之耻,当真怒不可遏。夏友身形轻逸优美,站在这瞎木征之前还低了一个头,但他偏不肯硬碰硬,只在瞎木征身周游走,窥得空隙,便攻他一掌。

这瞎木征本是马上战将,平地功夫也是实打实的,碰上夏友这种轻功绝步的人,直如一只大笨熊围着一只飞来飞去的蜜蜂转悠,如何能抓到实处?几次攻击均落了空,面上青赤,对着后面护卫大声喊了两句吐蕃语,只见那些护卫一涌而上,要将夏友当场剁成肉泥。

随英洛一起来的诸人见状,如何肯罢休?立时扑上去与这群护卫缠斗在了一处。

城楼之上本就逼仄,如此大规模的混战,英洛与周峥坐在地上,不免有被误伤的危险。夏友心内发急,却突的见有一吐蕃男子提着把大刀竟朝英洛身后砍去,面色狰狞,说不出的可怖。同一时间,瞎木征似乎发现了他的分神,桀桀怪笑着扑了上来。千钧一发之际,只见夏友形如鬼魅,竟是平生未见的快捷,扑至英洛身侧,合身抱住了英洛,脚下旋踢,竟将那吐蕃男子踢下了城楼。

英洛伤心之余,虽听得周围兵器之声,但周峥靠在自己怀中,如何还能起身迎敌?不过片刻,突觉自己眼前一花,身后贴上一具温暖的躯体,熟悉已极,却听他闷哼了一声,止不住的颤抖,关心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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