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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魅天下之狐妖公子-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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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俪辞微微一笑,本要说话,却终是未说,目送裘衣女子缓步离去。
她是凤凤的娘,是柳眼的婢,也是柳眼心心念念,不想爱又不能不爱的女人,是一个好人。
仰头看了下数百丈的雪峰,他手按胸腹之间,眉心微蹙,随即双袖一抖,腰际所缠的艳红飘带倏然而回,握在手中,不过盈盈一把。这艳红飘带,乃是洛阳莲花庵最富盛名的菩鹃师太毕生心血,以一种殷红色小虫所吐的丝织就,此丝细于蚕丝百倍,强韧远在蚕丝之上,而刀剑、水火不侵,乃是一件难得的宝物。不过正因此物刀剑难伤,故而无法剪裁成衣,自织成至今仍是一块三尺余宽,四五十丈长的布匹,价值连城,菩鹃师太生平纺织无数,独对此物珍爱倍之,不肯出售。数年前唐俪辞因故与她相识,菩鹃师太坐化圆寂之时将此物送他,而此次雪山之行唐俪辞思虑周密,早已料到有坠崖之险,所以一早带在身上。收拾好飘红虫绫,他纵身而起,再上雪山,重伤之身起落之势仍如鹰隼,片刻之间,已上了数十丈之高。
池云自岩壁攀爬而下,虽是惊险万分,仗着一身武功化险为夷,期间滑下几次,福大命大侥幸未伤。待他堪堪到达山下,已是天色微明,遍寻山底不见唐俪辞人影,只见雪地崩裂,血迹斑斑,该死的两人踪迹杳然,不要说尸体,连一片衣角都没有留下。他寻不到人,却见染血的雪地之上留有一行浅浅的足印,依稀是女子所留,心下诧异,沿着足迹追了出去。
池云离去不久,宛郁月旦和钟春髻赶到峰下,绕猫芽峰一周,他们却并未找到这片染有血迹的冰地,转了几圈,宛郁月旦一声轻叹,“找不到人,说明坠崖之人未必有事,此地寒冷,还是回去吧。”钟春髻举目四顾,“他们要是摔了下来,挂在山壁之上,不是也……也……”宛郁月旦柔声道,“猫芽峰山势陡峭,罕有坡度,多半是不会的。”钟春髻低声道,“那……那要是他摔得……摔得粉身碎骨,岂不是也找不到……”宛郁月旦微笑,“钟姑娘切莫心乱,宛郁月旦相信,以唐俪辞之能,绝不至于坠崖而亡。”他说出“切莫心乱”四字,钟春髻颊上生晕,突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怔怔看着宛郁月旦,这个人的眉目仍是那般精致秀雅,神态仍是那般从容,如果方才是他坠崖,自己又会如何呢?
“那现在该怎么办?”钟春髻轻声问,“顺利收服风流店下六十三人,但是他并没有说收服之后又该如何。”宛郁月旦道,“现在……回宫中说那两人无事,静坐等他回来便是。”
雪峰之颠。
杂乱的雪印,数道溅血的痕迹,冰雪尽去、露出嶙峋岩骨的巨大黑岩,一切的一切,发生得如此短暂,却又似发生得如此遥远。
白素车持刀上山,身后跟随两名白衣女子,踏上峰顶,只见风雪徒然,并无人迹,然而狂风之中隐约有婴儿微弱的哭声,似远似近。她嗯了一声,只见在颠峰岩缝之中露出襁褓一角,一个不过数月的婴儿被夹在岩缝之间,冻得满脸青紫,极其微弱的哭着。这孩子若不急救,不消片刻便即毙命。
“白姐姐,这是——”白素车身后的一名白衣女子娇声道,“这是谁的孩子?怎会在此?”白素车摇头道,“我也不知,不可思议,尊主和唐俪辞决战在此,怎会突然多了一名婴儿?”白素车身后另一名白衣女子却道,“我知道,这是上山前燕儿姐姐从雪山那户猎人家里夺回来的,好像是尊主非常看重的人。”
“既然是尊主看重的人,白姐姐,杀了他!”那白衣女子娇吒,唰的一声拔出剑来;“或者让我一剑斩为两段。”白素车把那婴孩自岩缝里扯了出来,伸指一触那婴孩的脸,只觉冰冷之极,更胜寒冰,这孩子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竟然不死,也是一件奇事。“你要杀他?”
“不错!尊主心中牵挂的人太多,我要他有一日心中只有我一个!”白衣女子杀气凛凛,另一人道,“让他在这里自生自灭,既然尊主不在,我们快点回去吧。”白素车轻轻叹了口气,“你们……你们还真是被小红调教得很彻底,杀人满门毫不在乎……真的要杀这个孩子?”她右臂将凤凤抱在怀中,“谁先杀了这个孩子,我就教谁一记剑招如何?”
“好!”两位白衣女子娇吒一声,刀剑齐出,如电光流转,直击白素车怀中的凤凤。“叮当”两声脆响,“啊——”的混在一起的惨叫,只见两道白影受创飞出,直坠山崖之下——这两人不是唐俪辞,自也没有会半路打开的飘红虫绫救命,眼看是不能活了。
白素车一招杀两人,拂袖而立,神色不变,仍是那般清灵,将凤凤抱在怀中,她运功攻入他体内,为他解除寒气。
“好一个女中豪杰。”狂风暴雪之中,有人轻轻一笑,“白姑娘,这一击很漂亮。”
白素车蓦然回身,只见身后巨岩之下,不知何时已站了一人,灰袍宽袖,半身染血,然而风姿卓然,袖袍飘扬,丝毫不见憔悴之色,正是唐俪辞。“唐俪辞……”她断戒刀在手,斜对唐俪辞,没有丝毫畏惧之色,“你要怎地?”
唐俪辞右手轻按腹部,“今夜之战,有两件事很奇怪……其一,梅花易数、狂兰无行分明是风流店两大战力,为何不能出手?其二,红姑娘心计过人聪明绝顶,又善引弦摄命之术,为何没有出现战场,导致青山崖局面突变之后,风流店无人主持,难以应对?当然理由可有千百种,不过我想最具可能性的一种……是风流店中有内奸,此人非但卧底风流店,而且地位甚高,能够影响红姑娘战局排布,甚至能对梅花易数和狂兰无行暗下手脚,导致两人没有听令出手。”他微笑看着白素车,“白姑娘智勇双全,自我牺牲之大,真令江湖男儿汗颜。”
萧萧雪峰之上,白素车目不转睛的看着唐俪辞,断戒刀寒芒依旧闪烁,她紧紧握着刀柄,过了许久,轻轻叹了口气。唐俪辞踏上一步,对她怀中的凤凤伸出手,白素车将孩子抱还给他,身后晨曦将起,她看着怀抱婴儿的唐俪辞,眼波渐渐变得温柔,“你果然……和他不一样。”
“池云还是孩子心性,凡事只看表面,”唐俪辞道,“不过虽然他嘴上恶毒心思简单,却不是个薄情的人。”
白素车幽幽一叹,“不管他薄不薄情,白素车此生,终是不会嫁他。”她拂了拂鬓边飘飞的头发,“当初爹将我许配池云,我真的很不乐意,逃婚之事并非有假……此时人在风流店中,婚姻之事更是无从说起,唐公子不必为池云做说客,今生今世……姻缘之事再也休提。”
唐俪辞上下打量着她,“芙蓉其外,刚玉为骨,白府能得姑娘此女,真是莫大荣耀。”
白素车柳眉微扬,“承蒙家父教导,为江湖正道尽力,纵然博得漫天骂名而死,白素车死而无憾。”她说得淡泊,面上更是丝毫不露遗憾之色,风骨坦荡,犹胜男子。
唐俪辞不再说话,望着白素车的眼睛,忽而微微一勾,那眼线一勾之间流露的是赞赏之笑。晨曦初起,雪山清灵之气顿生,白素车清清楚楚的看见,心头突而微微一乱,她貌若纤秀,心气却高,行事干练凌厉,为男子所不及,如此被男子深深凝视,却是从所未有。“当年我逃婚离开白府,在路途上遇到强敌,身受重伤,被小红所救。”她道,“从此加入风流店,主管风流店下三十六白衣役使。风流店虽然尊柳眼为主,但真正统管全局之人却是小红,尊主为人任性,除了调制猩鬼九心丸,几乎从不管事。小红之上尚有东西公主,那两人并非女子,而是练有一种威力强大的奇异武功,练到九层,男化女身,而一旦功成圆满,便又恢复原来形貌,从此驻颜不老。”
“梅花易数、狂兰无行在风流店中地位如何?”唐俪辞沉吟,“另外,七花云行客中剩余的那位‘一桃三色’,可也在风流店中?”白素车摇了摇头, “他们都归小红暗中调遣,平时几乎没看到人,至于一桃三色,我也不知是否被小红网罗,从未见过。”唐俪辞目光自她脸上移开,望着徒留打斗痕迹的黑色岩石, “那就是说,风流店内卧虎藏龙,不能轻举妄动,随便挑衅……而风流店虽然名为柳眼所有,但实际上究竟是谁掌控局面,只怕难说。小红、东西公主、甚至内中不见表面的人物,都可能是其中的关键。”白素车柳眉微扬,“正是如此。”
唐俪辞看了一阵那雪地,视线缓缓移回白素车脸上,柔声道,“你辛苦了。”白素车顿了一顿,别过头去,“我不辛苦,一旦此间事了,白素车倘若未死,一定刎颈于池云刀下。告辞了!”她转身而去,起落之间捷若飞鹤。
怀里的凤凤已渐渐暖了,哭了半日累得狠了,趴在他怀中沉沉睡去,满脸都是眼泪的残痕。唐俪辞轻轻拍了拍他,目望白素车离去的方向,要说心机,池云远远不如他这未婚妻子,否则郎才女貌,本是一对佳偶,可惜、可惜。
朝阳初起,丹红映冰雪,晶莹耀目,唐俪辞怀抱凤凤,纵身而去。
八 无间之路
不消数日,碧落宫之战已传遍江湖,其中被碧落宫收服的六十三人向师门痛哭流涕,不少人细诉在碧落宫的种种非人遭遇,自己是如何惨受蒙骗服下禁药,又是如何无可奈何被迫上山,风流店奸险歹毒,更以女色诱人,乃是江湖继祭血会以来的大敌云云。当然也有人不屑解释,回归本门一派沉默。成缊袍对中原剑会细述碧落宫一战的实情,于是中原剑会与唐俪辞的梁子轻轻揭过,余泣凤既然是风流店中人,唐俪辞率众杀他自是大智大勇,而碧落宫战败风流店,一时名重江湖,许多人联想起数年前洛阳一战,不免交口称赞碧落宫一向为江湖正道之栋梁,宛郁月旦名声之隆,已不在当年“白发”、“天眼”之下。
数日之间,往昔神秘莫测的碧落宫现身江湖,已是王者之势。至于何时能回归洛水故地,想必宛郁月旦心中自有安排。萧奇兰伤势痊愈,称谢而去,奇峰萧家此后为风流店之事出手,必定不遗余力。中原剑会邵延屏前往碧落宫,围剿风流店,势若燎原。
“宛郁宫主少年有为,老宫主于地下有知,必定深感欣慰。”邵延屏哈哈说了两句客套话,目光在兰衣亭中转来转去,他深感兴趣的东西却没瞧见,“听说唐公子和宛郁宫主携手共破强敌,却不知唐公子人在何处?”
宛郁月旦手端清茶,“唐公子人在客房休息,他身上有伤,恐怕不便打扰。”邵延屏大为扫兴,只得侃侃说些日后中原剑会要和碧落宫如何合作,可供调配的人手共有多少,风流店的据点可能在何处,不知碧落宫有何计划?宛郁月旦微笑不答,却说碧落宫此地已不宜久留,正要重返洛水。邵延屏便道此乃美事,重兴之事不知进程如何?宛郁月旦道重兴之事唐俪辞已出手相助,正在筹划之中。邵延屏打个哈哈,说道既然唐公子出手,中原剑会也不能小气,中原剑会不能与唐公子比财力,但如需要人力,剑会当仁不让。宛郁月旦称谢婉拒,邵延屏坚持要帮,说到最后,是邵延屏以剑会名义赠与碧落宫一块牌匾。
正事谈毕,宛郁月旦请邵延屏入客房休息,邵延屏称谢进入。过了一柱香时间,他悄悄自房中溜了出来,往左右两边客房中探去。身为中原剑会理事之人,行事本来不该如此儿戏,但邵延屏大大的叹口气,他承认他就是好奇,他就是不够老成持重、不够稳如泰山,此行若没瞧见唐俪辞一面,回去他恐怕都睡不着了。
能杀余泣凤的人,又能败风流店,尤其从数百丈高山上跳下来都毫发无伤的人,若是瞧不到,岂非枉费邵延屏今生习剑之目的了?旁人习剑是为强身、惩奸除恶,他之习剑是为猎奇,并且这老毛病数十年不改。
左右客房之中都住的有人,不过在他眼中看来,都是二三流的角色,多半就是身中猩鬼九心丸之毒,又无家可归的那些,至于唐俪辞人在何处?他却始终未曾瞧见。
听宛郁月旦的口风,似乎刻意对唐俪辞的下落有所隐瞒,那就是说唐俪辞并非住在容易找到的地方……邵延屏脑筋转了几转,往远处最偏僻最不起眼的小屋掠去。
青山崖之后山,有一处寸草不生的沙砾地,此地气候相对冷冽,沙砾地上尚有不少不化的积雪,只是数目不多,也不会结成冰川。沙砾地后,松林之中,有一处松木搭就的小屋,窗户微开,门扉紧闭。邵延屏身形一晃,掠到窗外往里一探,只见一人卧在床上,身材颀长,颇为风姿俊朗,心下赞道这唐俪辞果然生得不恶,可惜虽然相貌俊朗,却似乎少了些什么,令他无法有啧啧称奇之感……
猫芽峰外百里之遥,菱州母江之上。
“败敌之后,化明为暗,你果然是万世莫敌的老狐狸。”轻舟之上,沈郎魂淡淡的道,“只是委屈了碧落宫下第一人,不知要假扮你到几时?”舟中有人微笑道,“这假扮之计是宛郁月旦一手谋划,与我何干?”
沈郎魂握钓竿在手,静坐船舷正在钓鱼,“哼!”若有人自远处望来,只见是一人乘舟垂钓,极难想象这船上的两人,正是前些日子让武林翻天覆地的人物。
舟蓬之中,唐俪辞怀抱凤凤,背靠蓬壁而坐。他的脸色依然很好,然而手按腹部,唇色微白,自受柳眼一掌,腹中便时时剧痛不已。那一掌伤并不重,却似伤及了埋在腹中的方周那一颗心,导致气血紊乱,数日之内,不宜再动真气。而此时此刻,正是追踪风流店最佳的时刻,偏偏池云踪迹杳然,自从跃下青山崖查看唐俪辞的生死,他竟一去不复返,突然之间失踪了。
“池云或者真的被风流店所擒,也或者——说不定已经死了,你作何打算?”沈郎魂手握钓竿,线上分明有鱼儿吞饵,他纹丝不动,不过片刻,那块饵就被鱼吃光,他一甩手腕,收起鱼钩,再挂一块饵料,如此重复。
“死?”舟里唐俪辞柔声道,“我最恨这个字。”沈郎魂道,“就算你恨,也不能保证池云不会撞上柳眼,不会被他一琵琶震死。”唐俪辞尚未回答,岸边传来马蹄声,骑马之人似乎不愿走得太快,只是缓缓跟在船后,隐身树林之中。“哈哈,”沈郎魂淡淡的道,“小丫头真是神机妙算,竟然知道你我会在这里路过,又跟上来了。”唐俪辞轻轻抚摸了下凤凤的肩头,小孩子的肌肤触手柔润细腻,十分可爱,“这个……只能说妾有心而君无意了……谈情说爱,也要你情我愿,虽然钟姑娘是个美人,但也是个小孩子。”沈郎魂嘴角一勾,“你是说你嫌她太小了?”唐俪辞道,“岂敢、岂敢。”沈郎魂忽问,“你可有妻室?”唐俪辞微微一笑,“我有情人,却无妻室。”沈郎魂一怔,唐俪辞说出“我有情人”四字,大出他意料之外,“能得你赏识的女子,不知是何等女子?”唐俪辞的眼神微微飘了一下,依稀有些恍惚,“她……不说也罢,你的妻子又是什么样的女子?”
“我的妻子,一介农妇,洗衣种地、织布持家的寻常女子,平生心愿,便是为我生个儿子。”沈郎魂淡淡的道,“她是个好妻子。”唐俪辞轻轻一叹,“平生心愿,便是为你生个儿子,有妻如此,真是你的福气。”他言下似有所指,暧昧不明。沈郎魂嘴角微微一勾,“你的情人,可是那万鑫钱庄的老板娘?”唐俪辞笑了起来,“她半生艰辛,若是有唐某这样的情人,岂非命苦之至?”沈郎魂淡淡一笑,“你倒也有自知之明。”唐俪辞抱起凤凤,鼻子在婴儿柔嫩的脸颊上轻轻磨蹭,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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