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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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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再三拒绝无效后,长叹了一口气说:“如果必须如此,儿臣只有一个要求。”

“皇上请说。”

“让她离我远点!反正宫里多的是房子,给她找个离承乾殿最远的房子住着,省得我看了心烦。”

太后点了点头:“可以。但万一她是个大美人呢?到时候皇上可别又求我让她住得近点。”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人啊,还是不要太铁齿。好了,既然我们娘儿仨都在这里,晚膳就叫他们送到这里来吧。”

和亲之事就此底定。

不久,安南公主就进了宫。太后也遵守承诺,把她安顿在离承乾殿最远的揽月宫。

新妃子进宫,皇上不理睬,太后也镇日忙碌。最后,这位叫依兰的女子倒成了我瑶光殿的常客,几乎每天都会露面。

平心而论,她虽然的确有点黑——安南地处南国,气候炎热,常年毒日头下晒着,怎么能不黑——长相倒是很俏丽,最难得的是,竟是个率性豪爽、风流洒脱之人。自小跟着宫中武师习武,故而会些功夫,会不会飞檐走壁我没见过,但脚步轻盈,身姿飘逸,越相处越觉得有魅力。

但她的某些言行举止却让我差点掉落下巴。有一次闲聊的时候,我说起自己的身世,颇有点为已婚下堂的身份自惭,她却大大咧咧地说:“那有什么,你才嫁了一个,我都交过好几个情人了。”

我大惊失色,忙打眼色叫小莲带人出去,然后对她说:“依兰,我不知道在安南是怎样的风尚,但在我们天朝,女孩子的贞操是非常重要的。出嫁的时候如果不是处女,夫家可以将你扫地出门;出嫁后如果找情人,被本夫捉奸在床的话,可以当场结果了,把两颗人头提到官府去自首,官府多半会无罪释放。”

我以为听到这话依兰会害怕,谁知她只是不在意地笑了笑说:“我到中原后就跟父王他们分开走,一个人在外面混了两个多月,对中原的风俗习惯也了解得差不多了。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啊。”

我蒙了:“你知道还大声嚷嚷自己有过情人?这宫里人多嘴杂,万一传到太后和皇上耳朵里就不好了。”

先皇不在乎母后的贞操是特例,因为母后本就是他的奴才掳来的人妻,并非他正正经经迎娶的皇后或妃子。母后最终能脱颖而出,同样是个例外,是个奇迹。而依兰,作为和亲的公主,没有贞洁,至少台面上是说不过去的。

“我都不怕了,你怕什么?你们中原有一句俗语,叫‘入乡随俗’,我在安南时,遵守安南的风俗;到了中原,自然按你们中原的规矩来。你们皇上不喜欢我有别的情人,那我不找就是了。”

我摇头,不同环境出生的人,有时候是无法互相理解的。

而且,这事说穿了也与我无关。先皇不介意我母后的再嫁身份,也许皇上不介意依兰的贞洁也说不定。朝廷既然跟安南结交,对安南的风土人情,他必然有一定程度的了解,那种热带国度奔放的民族,本就比中原开放。身为王室公主的依兰有几个情人也在情理之中。据说,他们有固定的相亲集市,男女看中了,可以当场手拉着手去树林深处“办事”,拆封验货后,才禀明父母迎娶。

“姐姐,你这么美,为什么之前的姐夫还要休你?”依兰一脸不解地问。

我淡然一笑:“各花入各眼,再美也要男人喜欢才行。”

“姐夫不喜欢你?”

“这就要问他了。”回忆起往事叫我心伤,子孝喜欢我吗?也许是吧。

其实,分开得越久,对于这一点我越怀疑。在他身边的时侯,因为有过的那些恩爱,我曾经很肯定地认为他是喜欢我的。可是分开后,人冷静下来,觉得所谓的恩爱根本什么也不能说明。我嫁给他时,我十四岁,他十八岁,正是青春少艾,燕尔新婚,能不恩爱吗?换一个女人,只要长相尚可,照样如胶似膝。这恩爱既非因了对象是我才有,怎么能因此推断出他喜欢我?

恩爱原无凭,不过一时沉迷罢了。

“公主,兰妃娘娘,皇上来了,快出去迎驾。”有太监匆匆进来禀报。

我赶紧站起,依兰眼里惊喜乍现。这也是个可怜的女子,进宫后,好像还没见过皇上呢。

“姐姐,你好几天没去看我了。”看他从前庭走过来,冬日晴空下,他的笑容像阳光一样和煦温暖。

“没好几天吧,只是昨日一天没去而已。”

“昨天加上今天,不就是两天了?要是我今天不来,你还是不会去看我,对不对?”

余光中,只见依兰脸上出现了悻悻之色,我忙拉过她说:“皇上,这是依兰公主,也就是您的兰妃。依兰,快见过皇上。”

依兰乖乖地跪下去行了一个礼。

“起来吧。”皇上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还好依兰低着头,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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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留香待何时

 这回皇上只稍微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他走后,依兰意兴阑珊,没多久也怏怏离去。

我长吁了一口气,吩咐小莲道:“把茶点装一盒子,再把我放在床头的那本书拿着,我们去留春园坐坐。”

留春园就是太后寝宫春熙宫后面的园子。言为心声,太后的栖息之地,似乎总与“春”字脱不了干系。

最开始我这个古板无趣的女人总觉得这些名字有点碍眼,不适合一个未亡人居住,因为给人以不甘寂寞、蠢蠢欲动之势。后来才发现,是我自己思想狭隘,想歪了。

母后曾经在我鼓足勇气说出自己的想法时这样告诉我:“催人老的不是岁月,而是人心。一个人如果心老了,就真的老了。你想,如果我住在一个叫‘慈安’或‘寿宁’的地方,每天进进出出,抬头看见那匾额就提醒自己老了,余生唯一可做的事就是颐养天年,那我还有什么斗志?一个才三十几岁的人就这样过日子,是不是很可悲?如果宫名是‘春熙’,感觉就完全不同了,有一种春风拂面人正年少的激扬恣肆。”

不得不佩服母后很懂得人心,尤其懂得调动人心——别人的和自己的。所以她的成功绝不是偶然的,更不只是靠美色邀宠获致,要说美,宫里的女人哪个不美?环肥燕瘦,各有各的魅力。先皇在世时也从未专宠一人,母后能最终胜出,靠的是她的脑子。

但愿,我能有她一半的智慧。

留春园一如既往地蓊郁葱茏、花繁叶茂,让人见之忘俗,只是才踏进去,就觉得气氛有异。平时安安静静的庭园,今日多了好些四处晃动的太监。

我喊住一个问:“谁在这儿,是太后来游园了吗?”

他回道:“禀公主,是皇上在这儿。”

皇上?我抬起头往小屋的方向看去,那人已经背着手立在屋檐下,清朗的笑容中有着两分孩子气的得意。

既然来了,又见着了皇上,没理由掉头就走。何况,这屋子本是母后赐给我的,为什么反而是我让?

我走到他跟前,还没进去,就见小安子领着人从别处搬来木梯子,又有小太监从屋里托出一张横幅。小安子自己爬到梯上,小心翼翼地把横幅贴上门楣,我抬头一看,上面是三个隶体大字:知语轩。

“怎么样,我这几个字写得还行吧?”皇上笑眼弯弯地问我。

我敛衽道:“皇上的墨宝,岂止是‘还行’?哪天我要是得罪了母后,被她赶出宫去,别的都可以不要,只要把皇上这个横幅揭下就行了,带出去肯定卖很多钱的。”

“真的呀,何必那么麻烦,我等会儿再多给你写几张就是了。”

“谢陛下,只是这‘知语’二字,作何解?”

“你猜。”

得了,都几岁了,还跟我玩这“猜猜看”的戏码,我笑着往里走:“不管是什么意思,只要是皇上御笔亲提的都是好的。”

皇上跟在我身后亦步亦趋,口里则兴奋地建议:“姐姐,我们把左边那间当书房和卧室,中间的当棋室,右边那间就当茶室好不好?我让人在里面放个茶炉,下雪的时候,我们在这里赏雪,自己煮雪烹茶。等喝过茶,我吹笛子,你拉二胡,肯定别有一番意味。”

我回头看了看他:“皇上,虽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这几间屋子好像是太后赐给愚姐的呢,皇上就自顾自地占为己有了?”

他可一点儿也不惭愧:“姐姐也说这是太后赐给你的屋子啦,姐姐的,自然就是我的了,我不是别人,我是你弟弟。”

“哦,照这样说起来,皇上的,也就是姐姐的?”那我可要赚死了。

他居然郑重点头:“是啊是啊,我的当然也是姐姐的。”

我无奈地耸了耸肩,他的话,有时候只能当童言童语,或疯言疯语听。

走到左边的书房,桌上的砚台里还盛着满满的墨汁,泛着浓浓的桂花香。我凑过去闻了闻,发现香味真的是从墨汁里出来的,不禁惊叹:“宫里真讲究,连墨汁都是香的,我以前用的可都是臭墨。”

小安子接口说:“公主,市面上也有香墨的,只是比臭墨贵一点。”

皇上的关注点却是别的:“姐姐,写两个字给弟弟看看好不好?”

我回他:“姐姐的字很丑的,跟姐姐的人一样丑。”

他夸张地叫了起来:“哇!如果字如其人的话,姐姐的字肯定是天下最漂亮的。”

最后,没磨过他的死缠活缠,我随手写下了几个小楷:“留香待何时”。

他提笔续:“篱角黄昏雨”。

我再写:“无言倚蓬窗”。

他再接:“憔悴损芳姿。”

我看着联好的词大笑:“原来我们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是婉约派的,这么缠绵悱恻呢。”

他不依:“分明是你写成那样的,却赖我,我不过依着你的思路奉和而已。”

我指着纸上他的笔迹说:“那是谁在看‘黄昏雨’?是谁‘损芳姿’?皇上的绝世姿容可千万损不得,要是损了,会举国同哭、万艳同悲的。”

他嘀咕:“我又没死,干嘛‘举国同哭’啊。”

我自知失言,懊悔无极,低下头道:“对不起,我……”

他立刻笑着劝慰:“没关系啦,从我出生起,就一直在生死线上打转,那一年不死几回?没有人比我更接近死亡了,还怕你说?”

我神色惨然。相处越久,他的身体状况越让我揪心。所谓关心则乱,以前不知道世上有个这么个弟弟还无所谓,现在亲眼目睹他发病时孱弱无力的样子,心里总是很难过。

因为怜惜,他的诸多要求,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都会尽量满足。包括给他做保姆,在床前侍奉汤药;包括“霸占”我的屋子,让我陪他作诗联句吹拉弹唱。只是煮雪烹茶暂时还没法做到,因为没下雪。

在他的殷殷期盼下,十二月中旬的一天,也就是我入宫将近两个月后,京城终于下起了一场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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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华帝:“姐姐,下雪了,瓦棉煮雪去。”

梵音公主:“母后说,以后不能随便跟皇上出去了。”

舜华帝:“为虾米?”

梵音公主:“母后说,家有家规,国有国法,皇帝是那么好见的吗?需要通行证!”

舜华帝:“那是虾米东东?”

梵音公主:“粉红票,瓦需要粉红票。”

第十八章 雪落静无声

 第二天早上醒来,窗外一片莹白,世界明净清澈,我惊喜地问:“昨夜下雪了?”

小莲揭起帐帘:“是啊,公主,听说是后半夜才开始下的,只几个时辰,就铺得这么厚了。”

“难怪昨天晚上觉得特别冷的,原来是要下雪了。”

“公主冷吗?要不要移个火盆进来?”

“不用。”我素来不喜欢在卧室生火,一来总觉得不安全;二来,我喜欢那清清冷冷的感觉。

小莲看我坐在枕上看了一会儿雪后又有缩进被子的趋势,忙禀告说:“皇上那边一大早就派人送来了一张帖子。”

“皇上送帖子?什么帖子。”这人现在花样越来越多了。

小宫女端来一个托盘,明黄衬里上放着一个红色的拜帖。小莲把帖子递到我手上,我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祥瑞纷纷,琼枝碧树,正是烹茶赏雪时。弟净手焚香,拥炉而待。”

真好兴致呢,只是,会不会太早了一点?我朝外面看了看:“那送信人走了没有?”

小莲回道:“还没呢,说要等公主起来后一起过去,刘嬷嬷把他请到那边暖阁吃茶去了。”

我交代:“喊他过来一下,我有话要问。”

小莲打发人去叫,很快一个小太监就过来了,我问他:“皇上这会儿在哪里,他今日没去上朝吗?”

小太监打着千答:“没上朝,皇上一大早就去了知语轩,让奴才带着公主也去那儿。”

“为什么不上朝呢?你家主子又病了?”不过想来应该不会呀,这不是还兴致勃勃地邀我赏雪来着。

小太监解释道:“是太后特意传话叫皇上别去的。天气冷,皇上身子弱,今年冬天还好点,往年这个时候早病得起不了床了。所以太医们额外小心,一再叮嘱皇上,冬天要以静养为主,尽量少出门,少操心,免得病情反复。昨日气温猝降,太后晚上就派人去承乾殿通知皇上,今日不用赶早朝了,在家好好将养。”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太后娘娘因为心疼他的身体才让他免了早朝,他倒好,不安安分分待在自己的寝宫里休息,又跑到外面做什么?我可不敢去赴约,万一皇上冻病了,我可担不起这责任。”

小太监忙说:“不会呀,其实,皇上多走动走动是好事。太医也说,让他开心最重要,心情舒畅了,身体才会好。所以他想出门赏雪,小安子公公劝了劝,最后也由他去了。”

“小安子糊涂”,我有点着急起来,这种大雪天往外面跑,没病的人都容易病了,何况他那种药罐子身体。

不过骂小安子也没用,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快点找到皇上,然后把他打包送回承乾殿的暖阁去。

我跟小太监再一次确认:“皇上现在人已在知语轩了?”

小太监回道:“现在那边茶都烧好了吧,公主现在去的话,正好赶上和皇上一起用早膳。”

既然这样,我还能说什么呢,赶紧穿上衣服出门了。

可惜,这次皇上的赏雪煮茗计划仍然没能实现,因为外面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琰亲王昨晚遇刺。

出了此等大事,皇上就算抱病也要上朝了。

一片紧张气氛中,我去了春熙宫,在那儿等太后回来就可以知道最新消息了。

一直到午膳时间过去了一个时辰,太后才下朝回宫,我迎上去问:“母后,到底怎样了?琰亲王没事吧?”

太后满脸倦容地答:“没有性命之忧,虽然被刺了两剑,都不是重要部位,只是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那还好。”我松了一口气。

太后叹息了一声:“好什么?他卧床养伤了,朝中军中那么多事谁管?我也不可能都揽过来,一个人的时间和精力是有限的。”

总算您也知道这个!看她每天忙碌的程度,我还以为她忘了自己只是个凡人,不是全能的神。

太后不能包揽,琰亲王一时半会儿又好不了,那就只有另觅人选了:“琰亲王身边就没个得力助手吗?”

太后摇了摇头:“琰亲王他是个疑心很重的人,也有些嫉贤妒能,真正有帅才的人他是不会用的,他用的,即使有才,也只能是辅佐型人才,甘为上位者驱使的。这样的手下很听话,只会遵照他的命令行事,但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就是在他倒下时不能迅速接过帅旗统御六军。”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母后,皇上曾提起过一个人,就是定远侯严横,我册封公主的那天皇上还特意指给我认过。这人我给我的感觉是威风凛凛、很有气势的,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京城?”

“还在,不过已经给他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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