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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月阁-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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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公子正洗着脸,只听外间李成峻的声音问道:“青瑛,将军起了么?”秋儿梳着头,听见李成峻的声音,着了忙,三下两下把头发挽了起来。司马公子看她着忙的样子,笑了笑,对外间道:“是成峻么?”李成峻答道:“正是末将。”“进来罢。”青瑛推开门让李成峻进来,李成峻抱拳礼道:“将军。”看见秋儿站在一旁,忙道:“夫人。”秋儿点了点头,见李成峻面带忧色,知道肯定不是好事,心也悬了起来。

“什么事?”司马公子问道。李成峻道:“将军,监国召见。”司马公子和秋儿都是一惊,秋儿道:“成峻,将军身上有伤,不能颠簸,你跟监国说说。。。。。。”“成峻,是什么事?”将军打断秋儿道。李成峻摇摇头,道:“来人只说是询问军务。”司马公子皱起了眉头,道:“走罢。”秋儿吃了一惊,拦道:“平疆,你。。。。。。”看见他脸上严肃的神情,知道这事非同寻常,低下头,道:“我去牵墨骓。”说罢,转身出去了。

秋儿搂着墨骓的脖颈,摩挲着它光滑的皮毛,在马耳边轻声道:“墨骓,他身上有伤,你可别颠着他,尽量慢些。”她也不管墨骓听不听得懂,兀自嘱咐了许多话。秋儿牵着墨骓到了石级下,袁七从小船上下来,秋儿把墨骓牵到船头,自己站在船尾,船桨一撑,小船便离了岸去。秋儿仿佛跟谁憋着一肚子气似的,使劲摇着桨,在袁九的船后跟得紧紧的。袁九有些吃惊,但也只得向前划去。不一时,船过了苇荡,停在渡口。袁九走来把秋儿的船拴在桩上,秋儿放开船桨,只觉两手热辣辣的,低头一看,手掌都是通红,已经磨出了泡,还於了血。秋儿也不管,径直走去牵了墨骓上岸。

司马公子从秋儿手中接过缰绳,道:“知秋,你回去罢。”秋儿有些委屈,却淡淡地道:“平疆,你骑马小心些。”司马公子应了一声,扳鞍上马,扬长而去。李成峻对秋儿一礼,也上马离开了。秋儿站在那里,直到马蹄声听不见了,才转回来。袁九道:“夫人,您不用担心。”秋儿看着袁九,见他脸上满是担心的颜色,还来安慰自己,只得笑了笑,走上船去,道:“回去罢。”

滕公子在书房一坐就是一个时辰,厅里坐满了柜上铺子的掌柜,月儿陪着这些人等着,很是不耐,便端了杯茶,退到书房里来。滕公子看见月儿,笑道:“你来了,在外面待着很是无趣罢。明日我们就搬到山庄去,你叫他们去收拾着罢。”月儿走去坐到他身旁,把茶水递给他。滕公子接过一口饮尽,继续翻着账本。月儿知他没空,又不想去张罗搬去山庄的事,便去拣了一本账,看了起来。滕公子看了她一眼,笑了笑,由着她去看。

“月儿,别闹,这我还没看过。”滕公子见月儿把那本账放到他右手边,忙拿了起来道。月儿笑道:“没有错,你省得多看一本。”说罢,又要放回去。滕公子看看月儿,神情很是惊讶。月儿抿嘴道:“不信,你自己再查查罢。”滕公子笑了笑,把账本放了回去,道:“月儿你不早说,害我独自忙了这许多时候。”说罢站起身来,把月儿拉过来坐下,笑道:“月儿替我看一会儿罢。”“你不怕我弄错?”月儿抬起头来看着他。“月儿可不会错,翊轩给少夫人端茶去。”滕公子笑着迈出门去了。

月儿微笑着摇摇头:你倒放心,就欺负我。拿过账本看了起来。等滕公子端了茶水进来,月儿已看了三四本了。滕公子拣了一本翻了翻,道:“这得赶紧禀报奶奶,让你替了我去。”月儿道:“翊轩你想躲懒,可别找着我。”“我也是怕埋没了月儿这般人才。”滕公子笑道。月儿装作冷冷地道:“多谢少爷提拔,问月才疏学浅,难当此任。”月儿说完,抢过滕公子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滕公子也不想让月儿太过劳神,坐在她身畔,和她一道儿看,不时回答月儿的问。“翊轩,你家的粮食不都拿来卖么?”月儿指着一笔名为“捐”的账目,笑问。滕公子反问道:“那你家收的粮食呢?”月儿知刚才失言,低头道:“我是说我们家。”滕公子笑着拍了拍她脸颊,答道:“这是捐的军粮。”“是税目么?”滕公子摇头道:“不是,滕家不用粮食上税。”“那干么。。。。。。”“孝敬孝敬那些当兵的,也多个照应啊。”滕公子笑答。月儿道:“每年这里里外外的也不知要拿多少东西来孝敬呢。”滕公子道:“孝敬得多才赚,要是不孝敬了,就该赔了。”月儿听了咯咯笑了起来。

青瑛逼着秋儿喝了一小碗粥,劝道:“夫人,您不要太担心了。饭还是要吃些的,不然将军回来,还责问青瑛呢。”“青瑛,你快叫人把百郎中找来,等会儿将军回来赶紧给看看。”秋儿急着吩咐道。青瑛道:“夫人,百郎中就住在岛上。”秋儿放下心来,问道:“是么?怎么平日里都不见他?”青瑛答道:“百郎中在西面的山洞里炼丹,不让人去打扰,他自己也很少出来。”秋儿点点头,道:“他可真是个怪人。”“百郎中可是个好人,他年轻的时候云游四方,救了不少人呢。现下人老了,脾气古怪,但还是心善的。”青瑛道。秋儿心道:他年轻时候云游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又是道听途说。却忽的想起了小词,自己已是好多日子没回阁子了。“青瑛怎么知道的?”秋儿笑着问道,像当初打趣小词那样。青瑛不假思索地道:“听别人说起的。”果不出所料,秋儿转了话问道:“是将军把他领到这里的么?”“不是,是他自己找来的。”青瑛摇摇头,道,“他是算到这岛西面洞里宜炼仙丹,就来了。我们供他吃喝,让他炼丹;他给人治病。将军也是见他医术高明,便留下他了。”秋儿心想:平疆,你怎么不怕他是奸细。嘴上却道:“那这百郎中倒是个半仙。”青瑛道:“说他就是神仙也不为过呢。”

过了晌午,秋儿实在待不住,又叫袁九把她送过湖去,等在渡口。袁九也是担心,频频往长草深处张望,也没闲情唱渔歌了。两人干等了好一阵,听得长草摇曳,赶紧都站起身来,司马公子正牵着墨骓走来。秋儿赶忙迎了上去,从他手里接过缰绳,细细看着他脸,问道:“平疆,你的伤怎样了?”司马公子低头看着她,笑道:“夫人怎么又迎到这里来了。”见秋儿关切地盯着他,又道:“我这不是好好的,早跟你说已经骑得马了。”秋儿看他脸色没有什么异样,微微放了心。“把它放这儿罢。”秋儿想想眼下一条船也载不动墨骓,便松开了缰绳,司马公子在马臀上一击,墨骓便跑了开去。“知秋,”司马公子道,“你去别管它,它在这里还自在些。”秋儿低了头,自知自己先前是多此一举了,可却是一片好意,心里有些委屈。

两人走到船上,袁九礼过,看了看秋儿,没在她脸上找到焦虑的神色,知无大碍,也就不再问。司马公子往船舱里一坐就不说话了,神情很是奇怪,似喜似忧的。秋儿有些担心,便小心地问道:“平疆,监国他。。。。。。”“没事,”司马公子道,神情也霎时豁达起来,“不过就是有人参了我一本,监国来询问实情。无甚大事,我这点奏章比起一弟那可是差远了。”秋儿问道:“那人为什么参你?”秋儿想不通,谁人没事了往大将军头上寻霉头。司马公子看着秋儿,笑道:“因为知秋你。”秋儿脸上一红,瞬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司马公子肆无忌惮地带着自己出入军营,怎能不被参奏?但那是自己的错么?秋儿又生委屈,语调冷冷地道:“知秋不识大体,给将军。。。。。。”抬头见司马公子瞪着自己,眼睛里都是怒气,心里犯怵,没往下说了。司马公子见她打住了,也就不再板着脸,道:“这还得多谢那人成全,正好因着他,拜托给监国,以后请旨时,也有个说得起话的。”秋儿脸上飞霞,心中甚甜,见司马公子噙着笑看着自己,忙转过话问道:“王爷也常被参奏么?那些人能参王爷些什么?”“你说呢?”司马公子反问,秋儿心里清楚,王爷整日里不务正事,花街柳巷地穿梭往来,府中也常致歌舞伎,参他的奏章自是不少了。“那王爷为何不收敛些呢?”秋儿问道。司马公子笑答:“他为什么要收敛?要是哪一天没有人参他了,他八成还要去请人参他。”秋儿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想再追问下去,走去坐在船头细细地想起来,王爷初来秋月阁时曾说过他留恋章台柳巷是为了让什么人放心,那人许就是太子罢。王爷为甚么那么忌惮呢?算了,这也不是你想的事,你琢磨了半天也是琢磨不出来的。秋儿轻轻舒了一口气,往远处望去,船已经出了苇荡,宽阔的湖面上映着丝丝云彩,想想适才司马公子的话,不禁勾起了唇角。

“想甚麽呢?”司马公子见她一个人坐在那儿,脸上挂着微笑,便走过去握住她的手,问道。秋儿倒抽了一口气,还没答话,司马公子已翻过她手掌,霎时脸上全是寒霜。秋儿抽回手来,道:“青瑛已经给上过一次药了。”司马公子料是今早摇桨摇的,捏住她肩膀,怒气冲冲地道:“你要再敢。。。。。。”却蓦地把秋儿紧紧搂在怀里。

相聚难相守,意真世已异

飞歌在房里踌躇了半天:那天他已经看见我了罢,他还识得我么?他还记得当初应下的话么?那么多年,飞歌最不愿见到的便是春日,她也从不跟其他的姑娘一起去踏青,更不会去放风筝,甚至紧闭了窗户,害怕不经意间看到风筝的影子。风筝,是她的守望,是她风尘生活里唯一清莹的想念。只是不知那头牵系着的人是否已经遗忘了风筝的记忆。飞歌眼前闪着莹莹的光,赶紧拭了去,开门下楼去了。

步出阁子,便觉秋风寒彻,飞歌低了头,把外衣拢了拢,往城中走去。出门的时候,小词问道:“妈妈就要出门么?”飞歌看了她一眼笑道:“嗯,小词你就别劳累了,待在阁子里罢。”飞歌早知小词爱跟着她,也不知道她是何用意,一直隐忍不言,后来想想,不过就是报与王爷知晓,也无甚大事,但又不想老被人盯着,便屡次拿话提醒她。小词听了,低了头,应了一声,转到后面去了。

“姑娘,您来了。”那茶楼的伙计看见飞歌忙迎了出来,吆喝道。飞歌点了点头,那伙计又道:“楼上靠窗的座儿给您留着呢。小的一会儿就给您端茶来,您是喝。。。。。。”“普洱就好。”飞歌径自走上楼去了,听着身后伙计答应道:“好咧。”

飞歌靠着窗坐下,看着不远处的钱庄。她怕被人察觉,总是躲在墙边上,偶尔看到于释,也忙往里缩,自己也觉得甚是好笑,为什么那么怕被他看见呢。伙计端上茶来,给她倒上,飞歌给了他几个钱,伙计忙谢了接过。飞歌呷着茶,看着钱庄门首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想想这钱庄尊贵的主人,不禁哂笑。

“阿源。”飞歌心头一震,阿源,十几年了,她自己也只记得飞歌,那陌生的名字似乎只出现在片刻闪现的记忆里。此刻在她身后,这般唤她的人,是他么?他是世上除了自己唯一记得这个名字的人。飞歌站起身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奇''书''网'盈盈地挂在睫毛上,却没有转身,径直向楼梯口走去。“阿源,阿源。”飞歌把那一声声唤,远远抛在了后面。

飞歌快步出城去,漫无目的地沿着护城河飞跑着,扑面而来的劲风吹落了不断滴下的泪珠。你怎么会在那里?找我么?不要怪我,你我之间已经隔着太深的鸿沟,深得我没有勇气去逾越。你不再是从前傻傻的书呆子,我也不再是从前烂漫无邪的女孩。看你一眼,已是奢望。飞歌停在一株大柳树下,掩面而泣。

“阿源。”飞歌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转过身,迎上那张熟悉的脸,那张脸上已印上了陌生的痕迹。飞歌看着于释澄澈的眼睛,里面的神采和十三年前一模一样。飞歌心里尘封了多年的依赖渐渐苏醒,低声唤道:“师哥。”于释见他认了自己,笑了笑,道:“阿源,你。。。。。。还好罢?”飞歌又不说话了,什么叫好,抑或什么叫不好,自己从扬州城里走出来,不再寄人篱下,是叫好么?不再为衣食忧愁是叫好么?飞歌苦笑,哽咽道:“好。”又勉强做出笑脸道:“师哥可好?”“我。。。。。。还好。”于释有许多话要说,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半晌道:“阿源,你别躲着我,好么?”飞歌眼里又噙满了泪水。“阿源,你何时上京来了?你每天都在茶楼里么?都是师哥不好,阿源你别怪师哥。”于释不停地说了许多,用袖子拭去飞歌脸上的泪水,“阿源,你受委屈了。”飞歌心里打起了结,泪水又再涌出,别过脸道:“师哥,你别说了,我要回去了。”“阿源,你要回哪里去?”于释拦在她面前。飞歌淡淡地答道:“秋月阁。”于释道:“我与你同去,阿源,你再也不用待在那样的地方了。”可我已经待了十三年了,你说的“那样的地方”已经成了我的一部分,无法剥离了,即使你硬生生地把我从里面拉出来,也会留下挥之不去的印记。“师哥,”飞歌抬头看着他,道,“我愿意待在那儿。”于释愣住了,看着飞歌,没有说话。

飞歌勉强牵了牵嘴角,转身离去。走了一段,却见于释站在前面的树下,飞歌心下奇怪,加快了脚步,可每当她抬起头,于释总是站在前方的路旁。飞歌低下头,不再去看,径直向秋月阁跑去。

“妈妈,怎么了?”小词看见飞歌奔进来,很是惊讶。飞歌也不答她话,跑上了楼,碰的关上了门,背靠着门扇,慢慢滑到地上,泪水在指缝里浸润着。

“阿源。”飞歌一把推开他,道:“你别再跟着我!”于释站在她身侧,道:“阿源,师哥再不会让你受委屈了。”飞歌冷冷的道:“我在这里没受委屈。”“阿源,你别这样。”“师哥,你走罢。”“阿源。”“你走啊!”飞歌喊道,知道自己再没勇气说第二遍。

茶碗碎裂的声音,飞歌朝门外看去,小词正着了忙地弯腰收拾地上的残片。小词端了茶水推门进来,正遇着飞歌怒喝,又看到于释,煞是惊讶,手一抖,茶盘便落到了地上。小词把碎片拾起来,生怕飞歌生气,声音都有些发颤:“妈妈,我。。。。。。”只听得飞歌淡淡地道:“下去罢。”小词忙端了茶盘下楼去了。

飞歌别过头,不去看于释,于释却走到她面前。“阿源,师哥不会走,永远不会。”泪珠又一次从飞歌的眼眶里滚落,十多年前,她也曾那样坚决地说“我永远永远不睬你了。”却从来没有做到过。“师哥。。。。。。我们和从前不。。。。。。一样了。”于释把她的手从脸上拿下来,看着她的眼睛,柔声道:“我从前答应了给阿源糊一百个风筝,阿源忘了么?师哥回来得迟了,阿源怪我、骂我都行,别再躲着我,好么?”飞歌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已再也狠不下心来,微微点了点头。

于释见飞歌点头,微微笑了,道:“阿源,跟我搬去钱庄罢。”飞歌一愣,师哥,你还存着原来的想念么?我已身在风尘十三年,不比月儿。师哥,眞的不一样了。飞歌摇头道:“师哥,你别费心了。阿源还是住在这里罢。”于释仿佛没有听出飞歌的意思,道:“阿源你再这儿多待几天也行,我去置办一处宅子,再接你过去。”“师哥,你别来接我了,我不会去的。”飞歌低下头。“阿源,你,爲甚麽还要待在这里?”于释的眼睛里满是不解,他听见小词叫她妈妈,知道她是主儿,也就放心让她在这里住几天,可飞歌却是不愿意出去。“阿源,你,知道师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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