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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月阁-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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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到栏边,看那清凌凌的涧水激起阵阵雾气,脸上也觉得沁凉。

司马公子看她出神,便问道:“这水匪窝可还不错?”秋儿总是弄明白了这里定然不是什么水匪的寨子,想来应是司马公子的别院,便道:“水匪窝都长这样,人人都要去当水匪了。”“那知秋可愿来当水匪?”司马公子狡黠地笑着,“知秋在船上玩得这么开,水性想也是不错的,必能成大有为之水匪。”秋儿知他打趣自己,也不接话,免得他越说越离谱,忽想起了一事,便问道:“墨骓还在那边么?”司马公子点头道:“它太重,船载了人就不能载它,单独的,谁也不敢去渡它,就让它去玩儿罢。”秋儿看司马公子这般放心,也就不再担心了。

两人用过饭,从亭子里走出来。司马公子带着她七拐八弯地走着,脚下的道路都被浓浓的绿荫遮住,树枝层层叠叠,支起了翠绿的穹庐。走到一个小轩里,秋儿见里面放着棋秤,眉头就皱了起来:怎么到哪儿都是下棋?输了那么些回,亏得你还提得起兴致跟我下。司马公子见秋儿蹙着眉,笑道:“知秋你看着棋就害怕了。”秋儿不说话,当是认了。司马公子道:“平疆可不是带知秋来下棋的。”秋儿听到这话,倒是有些惊讶。“知秋你把眼睛闭上。”秋儿狐疑地看着他,弄不懂他的用意。“不会让你见死人就是了。”司马公子催促道。秋儿依言闭上眼睛。

司马公子走去,把紧闭的轩窗全都推开。秋儿只觉得眼前突然亮了,一股水汽夹着那熟悉的清香扑面而至。司马公子走到秋儿身前,也不让她睁眼,只问道:“知秋你不妨猜猜。”秋儿微微一笑,道:“荷。”

秋儿睁开眼睛,见司马公子站在轩窗边,脸上带着笑意。又往窗外看去,虽然自己猜得一点不错,还是为眼前的景色动容。轩窗外一个小池塘,开满了荷花,都和那盆里栽的一般,花瓣薄如蝉翼,映着洒落下的阳光,幽幽地闪着光。密密的荷叶下,偶尔冒出一两朵睡莲,现在天光还亮,花朵还闭着。秋儿看得醉了,也没注意此时司马公子正看着自己。

半晌,秋儿回过神来,转过脸,唇将将碰到司马公子的手背上,赶紧低下了头,心里一阵打鼓:他伸手是要作甚么?怎么迟不迟的被我撞上了。司马公子的手停了一瞬,轻轻抚过秋儿的脸庞,秋儿只觉得脸上一阵烧,低声道:“公子你。。。。。。”司马公子吐出一口气,道:“我们上别处看看罢。”秋儿脸上犹自烫着,应了一声,跟了他出去。

一路沉默,秋儿觉得甚是尴尬,便开口道:“公子这里的荷花和别处的很是不同呢。”“是水不同罢,”司马公子道,“这荷花都是从三弟别院里匀来的,到了这里便换了模样,三弟又挖了几棵回去,却没开出这样的花。”秋儿听他提到滕公子,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便问道:“公子,你和王爷还有滕公子这排行可有些奇呢。”司马公子笑道:“也没什么,只是论排行的时候,三弟说什么士农工商,虽在年岁上比王爷大,但排行上不能占先,王爷是皇亲,自然排在首位,三弟家是经商的,便排在了末位。”秋儿点点头,笑了笑。

刚走上一条林荫小道,迎面来了个丫鬟,秋儿瞅着有些眼熟,走近一看确是青瑛。秋儿迎了上去,唤道:“青瑛。”青瑛行下礼去,道:“将军,夫人。”秋儿整个人都僵住了,道:“青瑛,你怎么也。。。。。。”她还道青瑛最是知根知底,总算能见着个正经说话的人,哪知她也随着乱喊。秋儿见青瑛脸上泛起微笑,知道她是故意,想想定是得了司马公子授意,说她也是无用,便不再接下去。只听司马公子道:“青瑛你来得正好,叫她们收拾一下,晚间夫人就住在清音轩里。”秋儿心里发火:你还不让我回去了。刚要抬出飞歌来,便听得司马公子道:“你去趟秋月阁知会那飞歌一声罢。”青瑛应了,退了下去。司马公子转过头,见秋儿脸上一阵红一阵绿,笑道:“让满池的荷花伴着知秋,不好么?”

辗转还入眠,仃伶又回暖

秋儿辗转反侧了良久,虽然荷花的清香让人很是舒泰,她自己也是困得紧,但一想到司马公子就睡在外面的榻上,就不敢入睡。适才秋儿要睡的时候,看见他进来,惊讶道:“公子有什么事么?”“没事,准备睡了。”司马公子说罢便往床上一躺。秋儿一阵发窘:你睡这里,我往哪里睡去?心中一阵气恼,转到窗边坐了,望着月下的清荷。司马公子见她不说话,站起身来,走到秋儿身旁,道:“夫人还不休息么?”秋儿不去理他,只瞪了他一眼。司马公子笑了起来,复又柔声道:“知秋你好好休息罢。”便步出门去,在外间的榻上躺了,没过一会儿,便听得他匀净的呼吸。

秋儿撑了好些时候,眼皮越来越重,一阵困意袭来,秋儿合上眼,沉沉睡去。

月儿一早便醒了,见滕公子仍闭着眼,也不叫他,坐起身来,想下床去,手却被捉住了,月儿回过头嗔道:“醒了还装睡,尽捉弄我。”滕公子把月儿拉倒在怀,吻在她眉心里,道:“月儿那么早起来做什么?”月儿道:“醒了自然就起了,谁跟你似的赖着。”滕公子拍拍她的脸颊,笑道:“月儿教训起人来了。”又问道:“月儿,今儿带你去柜坊,可好?”月儿道:“你不是说事情还没过,还要关我几天么?”滕公子道:“我再不让月儿出去,月儿心里不知怎么怨我呢。”又道,“自家柜上,又有我陪着,不打紧。”月儿总算是可以出门了,很是喜欢,推开滕公子道:“还不赶紧起来。”滕公子笑道:“月儿真是勤恳,以后月儿就替我去柜上罢,我乐得多睡一会儿。”说着已经起身了。

滕公子取过梳子,要给月儿梳头,月儿道:“翊轩,让丫鬟来梳罢。哪能天天让少爷伺候。”滕公子把她手推开,道:“我可容不得别人给你梳,你自己也不行。”月儿心里甜甜的,也不再说话,任他把自己的头发挽起来。

月儿已经好久没有进城了,坐在车上不住地向外张望,许是因为前些日子的缘故,商铺还没有全开张,街上的行人也不多。滕公子也不拦阻,只是微笑着看着她。马车打一家钱庄经过,那钱庄铺面甚大,门楣上写着“夆韫钱庄”四个镀金大字,月儿回过头来看着滕公子,滕公子微笑道:“那是于公子的地方。”月儿点点头:于公子家原也是大户,难怪老太君叮嘱。。。。。。正要放下帘子;忽见街上掠过一人,进了对面的茶楼,月儿瞧那背影甚是熟悉,心下奇道:那不是妈妈么?怎么那么早就出来喝茶?月儿正寻思间,车子已经过了夆韫钱庄。滕公子见月儿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月儿,想什么呢?”“没事。”月儿对他笑笑,滕公子也不再问。

又行了一阵,马车停了下来,滕公子唤道:“月儿,到了。”滕公子下了车,伸手把月儿扶下来。月儿抬头一看,却是一惊,眼前一幢三层高的楼,占地也是极阔,瓦滚琉璃,檐下描画,极尽奢华气派,门首匾额上霍然写着“鸿均”。滕公子看月儿发愣,牵过她手,道:“进去罢。”月儿应了一声,随着他进去。大门里迎出个满身珠宝气的中年人,嘴上生着八字胡须,面色甚是和善,上前来揖道:“少爷,少夫人。”滕公子指着那人对月儿道:“月儿,这是吴掌柜。”吴掌柜忙对月儿一揖:“在下吴开金见过少夫人。”月儿点了点头。

吴掌柜在前面领路,两旁经过的伙计见到他们都礼道:“少爷,少夫人。”滕公子耐心地给月儿说些柜坊生意上的事,月儿一一记下了,吴掌柜也把哪个地方作甚么指给月儿知道。正说着,一个家仆跑来禀道:“少爷,李副将求见。”滕公子对月儿道:“我去一会儿就来。”月儿道:“你去罢。”滕公子转身去了。吴掌柜道:“在下陪少夫人去钱库看看罢。”便走在前面引路。

那钱库却是在地底,里面点着许多盏长明灯,也不见得怎么黑。月儿只见一只只大木箱,堆满了地,中间只留出一条狭窄的路径。吴掌柜打开一个木箱,月儿见里面整齐地码着锭锭白银,只是瞟了一眼,也不多说话。又走了一会儿,吴掌柜又要开箱,月儿料那里面定是满箱的金子,也没什么兴趣,便伸手阻拦道:“不必了。”吴掌柜见到月儿腕上的宝钏,脸上闪过一丝讶异,转瞬即逝,微微笑道:“少夫人和少爷一般,都是看俗了钱的人。”月儿笑了笑,不接话。钱庄的钱又不一定都是自家的,有什么好显摆的。“还有个地方,可是少爷都不能去的,在下领少夫人去看看罢。”月儿闻言,奇道:“既然少爷都不能去,掌柜的何以领我去?”吴掌柜笑道:“少夫人有老太君的凭信。”说罢,指指月儿腕上的宝钏。月儿低头看了看,道:“那就劳烦吴掌柜了。”

吴掌柜领着月儿走到一面砖墙前,寻着几块砖敲了敲,按了按,一块砖凸了出来,吴掌柜把那块砖取下来,伸手进去转了转,砖墙裂开了一条缝,原是一扇暗门。吴掌柜让到一旁道:“少夫人请。”月儿走进去,里面的灯光甚是昏暗,借着这灯光,勉强能见到许多雕花陈木的柜子,上面搁满了各种物事,似都是些古董珍玩,墙角里两颗鸽蛋大的夜明珠,流光溢彩。月儿问道:“吴掌柜,这是。。。。。。”吴掌柜笑道:“这都是老太君的积蓄,老太君吩咐了不能随便示人。老太君把这宝钏做了凭信,现下给了少夫人,想是老太君想把这些珍玩珠宝都留给少夫人罢。”月儿心里一阵温暖,对老太君甚是感激。她自和家人失散,还是头一回有长辈这般疼她,老太君从未看低她的出身,对她百般疼爱,如对滕公子一般,这会儿又把一辈子的积蓄留给了她。月儿心下感动,半晌说不出话。“少夫人,少夫人。”吴掌柜唤道。“嗯?”“地底下不通气,待久了不好,在下领少夫人上去罢。”月儿应了一声,跟着吴掌柜上来,滕公子正坐在竹帘后的小间里喝茶,看到月儿,笑道:“月儿见到钱就挪不动步子了么?这么久才上来。”月儿在他身旁坐下,道:“就是,以后我就搬到钱库里去住,当个守财奴。”滕公子斟了一杯茶,递给月儿道:“那好,有了月儿,我这钱库也不用派人看守了。”月儿道:“若这钱库里少了钱,你可别来问我。”滕公子笑道:“不问不问,月儿要想把钱花光,非愁白了头不可。”月儿还是头一回听他这么说,笑道:“翊轩你什么时候显摆起来了?”滕公子道:“是显摆么?我是怕月儿你伤脑筋。”月儿笑了笑,也不答话,呷了一口茶。

“月儿还去绸庄么?”滕公子上了车,问月儿道。月儿想想若是一次都看完了,以后岂不是没有理由出来了,便道:“不去了,有些累了,回去罢。”滕公子笑着揽过月儿的肩,道:“不会有人拦着你出来的。”月儿被她猜透了心思,脸上一红,道:“我就是累了,回家。”滕公子微微一笑,握了月儿的手,吩咐车夫道:“回别院罢。”

欲去去路难,芦苇渔歌晚

秋儿昨晚睡得太迟,天近晌午方才醒来。秋儿坐起身来,看着窗外荷瓣上闪着的耀眼阳光,心道:怎么就睡着了呢?还没知没觉地睡了那么些时候。蓦地想起司马公子昨晚睡在外面的榻上,便蹑手蹑脚地走到帘边,微微掀了个缝,朝外看去,只见青瑛坐在窗边,榻上已是无人。青瑛听见动静,转过头来,秋儿像做贼被逮住了似的,忙缩了回去。

没一会儿,青瑛端了水进来道:“夫人起了。”秋儿皱起了眉头,道:“青瑛,你怎么也跟着乱叫。”青瑛笑道:“这可不是乱叫呢。将军起这别院时,就说是专为。。。。。。反正您就是夫人了。”秋儿听了,实在不知从何辩驳,也不再说她。秋儿洗了脸,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将军呢?”“夫人不知道么?”青瑛觉得煞是奇怪,道,“将军一早就去营中了,吩咐说夫人想多睡一会儿,叫丫鬟们莫要打扰。”秋儿脸上一红,心道:我从哪儿知道去?

秋儿用过早饭,本想让青瑛叫人送她回去,又一想青瑛定会大睁着双眼问道:“回去?夫人要回哪儿去?”便赶紧打住了。又想问司马公子何时回来,聊想青瑛定又要问:“夫人不知道么?”也没有问出口。秋儿心里憋屈,继而打定了主意,便道:“我出去走走。”青瑛道:“青瑛陪夫人去罢,这岛上岔路甚多。。。。。。”秋儿打断道:“我记得路的,青瑛你忙去罢。”青瑛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好强跟了去,只得任她去转。

秋儿步出清音轩,直往小径上走去,一步三回头,生怕青瑛跟着她,走了一会儿,见身后无甚动静,便放了心,寻着路径,径直朝湖边奔去。路过应兰亭,撞上两个丫鬟。两丫鬟见她行色匆匆,都好奇地盯着她。秋儿怕她们起疑,跑去告知青瑛,便若无其事地走进亭子里,倚着栏杆,望着涧水,不动了。两丫鬟以为她是来看风景的,也不搅她,退了下去。秋儿斜眼见她们转过弯看不见了,赶紧又朝渡口跑去。

刚下了石级,隐隐地能看见水面了,秋儿猛地停了下来,心下盘算道:还要过水去,也不知道这里有几条船,若是撞上袁九又怎生说的好。秋儿想了想,寻着一个借口,虽然自己觉得甚是牵强,也总要试试。

“夫人,”袁九见来了人,便钻出船舱,看见秋儿,抱拳礼道。秋儿点了点头,问道:“这里摆渡的就只一条船么?”袁九答道:“平常日子就我和家兄两条船。”秋儿左右看了看,道:“怎么不见尊兄?”袁九笑道:“家兄一早送将军过去,便留在那边,等他送将军回来,我再换过去。”“袁九,”秋儿顿了一会儿,道,“我想过那边去,看一下。。。。。。”“夫人上船罢。”秋儿倒是觉得很惊讶,这理儿还没说清楚呢,就让过了。她哪里知道,袁九是真把她当夫人,夫人要过去,自然便得渡她过去。

秋儿登上船去,袁九知她不畏船,也没扶她。船儿飞也似的向芦苇荡行去,很快到了苇丛边,秋儿才发现这苇荡里水道纵横,有许多入口,袁九慢慢划了一会儿,找到了入口。秋儿心道:若是没有袁九,自己划船出来,怕是要迷在这里了。 船缓缓地行了好些时候,终于到了渡口,岸边已然泊了一只小船。袁九把船划得近了,那边船里走出个大汉,比袁九壮实许多,也穿着白布褂,看见袁九道:“九弟,你这是送谁呢?”袁九正要回话,秋儿从船舱里走了出来,那人见了,赶紧抱拳礼道:“原是夫人,在下袁七,见过夫人。”秋儿见他急匆匆地行礼,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头,道:“不用拘礼了。”

秋儿脚一踏到岸上,便快步朝长草中走去,她生怕袁九哥俩要问自己去干什么,可直至她走入长草,两人谁也没有叫她。秋儿回头看看,渡口已经不见了,于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把手掩在袖子里,沿着小道,急急奔去。奔出了那片长草,秋儿却是茫然了,不远处便是来时的树林,可若说走回去,墨骓跑了半个多时辰的路,自己要走多久才能走出去啊。若自己不走,又到哪里去寻脚力呢。秋儿走到那林子边上,看到地上蛛网一样的路径,心都凉透了。

秋儿正叹着气,寻思着是不是应该回头,林子深处传来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秋儿心道不妙,要是被司马公子撞见,可就难以走脱了。赶紧找到一棵大树躲在后面。一会儿,两乘马在秋儿刚站着的地方停了下来,只听一个人道:“公子,穿过长草便能见到渡口,成峻只能送公子至此。公子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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