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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深日暖-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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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团不动。

外头刘氏哎哟一声,见蓉姐儿在,赶紧进来瞧一眼,见点的长明灯没灭,把她赶出去:“赶紧出去,这儿可不能呆的,别把灯弄灭了,太公还要走路的。”

蓉姐儿记在心里,倒有人进门问,她也似模似样的答:“太公没了,太公走路要点灯。”守在门边看着那油灯,灯芯若是烧到跟油平了,她还晓得伸手进去挑上来一些,把来吊唁的人家看得啧啧称奇:“好乖的娃儿,这样懂事体。”

媛姐儿心里不乐,太公没了,她也要守丧,原都在相看的亲事,这一停就是一年,原也能在百日里说亲成礼,可家中这般光景哪里能在百日里办两场红白事,日日躲在屋中不出来,难得出来倒个茶,听见夸奖个毛孩子,冷哼一声:“可不是,她倒是伶俐的,太公这才最疼她。”

蓉姐儿不理她,看见人来人往的在屋子里走动,拿两只手合了灯,不叫风把灯吹灭了,刘氏瞧见了,又奇一声:“怎的姐儿一点不怕,就是咱们媛姐儿都不肯再睡后头的屋子了。”只有一墙之隔,媛姐儿怎么也不肯睡在自己屋里,偏要跟父母调个屋睡。

蓉姐儿小人儿也听的懂,只说不出,潘氏一听接了口:“太公待她最好,变做了鬼也疼她呢。”蓉姐儿点点头,又去看那灯,灯火原还暗暗的,忽的亮起来,烧得旺了,蓉姐儿差点儿烧着手,缩回来盯着坐上看,笑一笑的招招手,转了圈子玩起来。

潘氏回头看见,把她抱过来:“太公走路,你莫要吵。”

蓉姐儿皱皱眉毛:“太公不走路,太公歇歇。”潘氏一把把她抱起来不许她再在这个屋里呆着,哄了她往外头去,拿给她一块细糕吃。

来吊唁的人家给了白包,还要拿一个长寿碗回去当做潘家的回礼,潘老爹活到八十,又儿女双全,算是长寿多福的,他的碗儿倒有人争,一个一个的拿出去,那熟识的人家一拿就是三五个,潘家备的碗很快就用尽了,潘氏领了蓉姐儿去瓷器铺子,支了钱钞叫再备一百个,同那伙计争了几句,把钱饶上几分。

蓉姐儿站在铺子外边,瞧见徐小郎坐在马上,后头跟了一路的车,还有人抬箱子捧包袱,徐小郎也瞧见了她,吴家一家因着天亮不用再避暑,拖家带口的全往江州去了,徐小郎看见她头上戴了朵白绒花,晓得是家中有丧事,又不是重孝,料是宗亲,便也不下马相问,只在马上冲她摆摆手,蓉姐儿歪头看看他,也伸出手来挥一挥。

见马儿走的远了,又蹲下去跟瓷器店里的娃儿玩翻花牌子,听人念百花历,潘氏出来抱了她家去,又烧一付纸钱,因着有人来吊,媛姐儿鹏哥儿正戴了孝帽子干嚎,蓉姐儿听见哭得渗人,抱了胳臂问:“太公不是去享福,为甚么哭?”

一场丧事热热闹闹办完了,停的灵抬出去,也没寻个阴阳先生点穴寻个好风水,也没水葬到南山上去,只在自家地头挖个坑出来,薄薄一口棺材摆了进去,洒上土,就算发完了丧。

夜里蓉姐儿还新鲜着不肯睡,一个人咕咕咕的玩个不休,好容易哄睡了她,半梦半醒的还说起了梦话来,梦里还在掰手指头,模模糊糊数了数儿:“太公……四个……”

玉娘夜里常给她把尿喂水,早就习惯了警醒着,听见她说话,把她拍起来,蓉姐儿翻身还在玩,叫一声太公,把玉娘倒给唬住了,怕她惹了不干净的东西回来,梦里逐了她玩儿。

白日里同潘氏商量一回,那走了魂了孩儿俱都发热生病,这才请了人回来叫魂,可蓉姐儿好好的,只不过作一场梦,许是白日有所思,夜里才有所梦。

到这天夜里还是这般,潘氏便把大白抱到蓉姐儿屋子里,原来两只猫儿夜里太闹,这才挪了出去,这回把它抱进来,看它夜里叫不叫,可夜里大白非但不叫,连小白都安稳得很,乖乖睡着,再问蓉姐儿,还是跟太公一块儿玩。

一直到第三日起来,蓉姐儿用着早饭,手上拿一个花卷,捡那葱花肥厚的嚼吃着,自家面前的那一小碗的粥也喝得干干净净,抬了脸让玉娘给抹了嘴儿,忽的说道:“太公走了。”

小娃儿一句无心之语,倒把潘氏惊了一身汗出来,潘老爹最喜欢的便是蓉姐儿这个重外孙女,每每去瞧他,都抱在手里不放,赶紧到陈阿婆那里讨主意。

陈阿婆拍拍腿儿:“既是走了,多烧些纸线上两柱香也就罢了,想是放心不下孩子,这才留连不去,如今想是安了心,便去了。”

潘氏还是放心不下,使了钱到庆元寺供了个长生牌位,上边刻了沈老爹的名字,贴了黄签儿,几百个牌位前供上些净果香花,付几个钱叫僧人时常念念地藏经。

蓉姐儿头上的白花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才除了,再问她太公来不来,她便只是摇头,潘氏叹了一口气,摸了她的脑袋:“太公疼你呢,你可要忘着他。”

蓉姐儿“嘻”的一笑,伸出四根手指头来,潘氏抱了她玩闹,外头黄巾小帽的驿站小伙计进来递了信,已是支过钱的,拆了一瞧,是蓉姐儿爹娘送来的信,说是到年前便要回来,还是走水路。

信末还写了,说是已在江州置下了院子,到时便举家都迁到江州去了。

☆、第65章萌蓉姐成富户女小管事立宅成威

蓉姐儿自知道爹娘要回家,日日点了手指头算,潘氏告诉她等穿上夹袄了,爹娘的船就到了,蓉姐儿记住了,摸摸身上的衣裳,缠了玉娘非要把冬日里的厚衣翻出来。

她这一年长不少个头,去岁的小衣袄裙俱都短了半寸,她这一提起来,潘氏倒想起来要给她做新

衣。这一年王四郎寄了不少钱回来,还有秀娘自家藏了些私房,因惦记了女儿,夹在信里全给潘氏寄了来。

小人儿哪里花用得这许多,潘氏一小半儿用在蓉姐儿身上,另一半贴补了自家,虽不曾亏待了蓉姐儿,也没在她身上花用这许多银钱,明面儿上既是给她的,待女儿女婿家来自然要看见她身身都是新衣。

赶紧秤出银子叫了裁缝来,拿花缎子给她做衣裳,做了一身湖蓝的,又做一身大红团花的,鞋子便叫玉娘做,把冬日穿的衣裳摆了一整个箱笼。

孙兰娘一听说秀娘要家来了,赶紧把帐理起来,收到的那些碎银子俱都到银号里头换成成锭的,摆在匣中,牢牢锁在柜里。

扯了布给两个小的做新衣,一样要给裁缝针指钱便阖家俱裁了新衣裳,便是玉娘也得了一件,她手里也有银子,又是个聪明的,因着学织绸,把自家学的那些蜀绣花样也都融在绸绣纹样里,织出来的彩缎子又与别个不同,既是时新货,自然卖得出高价。

她把王大郎赔来的十两银子俱都买了好蚕丝,织出两匹来,卖了这些倒翻出一番来,十两变做十八两,又去换丝织绸,朝去暮来,竟也小有身价,再这么干上两年,倒好赔出身份银来,当个自由人了。

秀娘跟王四郎是想赶在冬至之前回来,到江州赁下来的院子中暖房,也算过的头一个节,泺水此地的民情便是如此,冬至还在娘家过,便要吃人说嘴,冬至节吃了娘家饭,夫家便十只饭萝九只空,穷上一年不到头。

算盘紧赶慢赶的带了下人往江州城来,王四郎还在后头跟人盘帐,算盘赶在十一月初到了江州,他不急着先整房子,多早晚也不差这一天半天的,先把秀娘交待的东西带回了泺水。

赶了大车一路急去泺水,到了门口整整衣裳,进门先是作揖:“亲家老爷亲家太太,咱们太太差了小的过来补这一年的节礼。”

蓉姐儿已经不识得算盘了,他如今也已经改了名儿,按外头惯了的作法,也姓王,叫王兴,已是干了二掌柜的活计,王四郎忙不过来,便叫他带了人去盘货收帐。

算盘刚来家时是个清秀小厮,不过十三岁,此时虽还脸嫩,却是实打实的受过历练的,如今且还太小,待年纪再长一些,王四郎就真个提他当二掌柜。

算盘也看得出王四郎是个念旧的人,越是跟得久的,越是好处可拿,但凡有事便忙前跑后,因着年小在秀娘那儿也十分殷勤,家里家外都当得一面,这才把往江州理家事的活计交给了他。

沈家接了礼,蓉姐儿还不知道这是爹娘派来的人儿,两只手抱在一起,站在人后偷偷看他,算盘麻利的到她面前蹲了身:“大姑娘,我是算盘。”说着就笑,从身后掏出个油纸包来,里头包了鸭肉包子,递给蓉姐儿:“赶得早,得兴楼的笼屉儿还没开,等会子再给姑娘去买那鹅肉的。”

蓉姐儿一下想起来了,去年过年时算盘不一时便出去买了吃食来逗她,她拍了巴掌接过来,跟妍姐儿一人一个分吃了。

沈家少买外食,不似秀娘在时,带了蓉姐儿出去便买些点心把她吃,几文钱的细料馉饳,玫瑰酒酿饼,再有贵些的鲜货水果,鸡肉兔肉鳝鱼丝儿,俱都舍得。

蓉姐儿好久不吃外边买的肉包子,大白也许久不曾尝鲜儿,窜出来绕了蓉姐儿的腿转圈,喵呜喵呜的求她分食。

潘氏捡点女儿女婿送来的贺礼,眼睛笑成一道缝儿,摆下茶水饭食细问:“如今走到哪儿了,甚个时候好家来呀?”

算盘恭恭敬敬的接了茶,也不敢坐满凳子,抿了一口茶水:“小的出来时,老爷太太也出了九江,一路收帐回来,还有些货要销,小的先行一步就是先打理房子,好叫姑娘太太住的如意。”

潘氏便又问那房子买在哪儿,怎的人没回来房子先买好了。这原是王四郎走时就想着的,他原来就想着去江州,还想把那茶叶铺子盘下来,不料叫王大郎坏了茶园的事,又且没有合适的,到是跟寄东西那家置铺的掌柜熟识起来,托他在江州各处留意房子,给他一成佣金。

置铺的掌柜常年打交道的俱是这上头的人,小件的古董玉器,大件的屋子家具都经过手,王四郎这样央他,又有银子可拿,自然十分上心,里里外外看了十间房子,才定下一间。

两进的院子,到底三屋,就临在金湖边上,俱是官眷富商住的地方,房子虽不大,要价儿却高,王四郎原还嫌贵,四百五十两银子好在泺水买间七间的的院子了,还是一道贩茶的客商劝了他,那地方既都是富户官家,往各处送一送礼,自然有人送来乔迁回礼,这一来二去的,不就跟上头这些搭上了话儿。

王四郎一想正是这道理,也不管那院子卖得贱还是贵,赁下来便叫算盘去理事,所幸是带家具的,又才住过人,并不曾荒废,算盘把下人留在那儿看屋,里外一转见都是齐全的,只需要再办些零碎便可,这才急急来看蓉姐儿。

“后头院子里有个玩花楼,姑娘便在那处弹琴读书也是好的。”算盘这样一说潘氏脑袋都晕了,嘴巴狠不能咧到耳根后,抚了蓉姐儿的脑袋就笑,拍她道:“咱们也成了大户人家的姑娘了。”

算盘在泺水盘桓了一日,除了给沈家送了礼,还给王老爹也送去了,这回的节礼是秀娘给办下的,样样都没少,连王大郎都给办了一付新衣,梅姐儿桃姐儿俱是一样的衣裙钗环。

朱氏把那东西翻一翻,冷眼看着梅姐儿喜完了便忧,嘴巴一扯,笑道:“这回你哥哥回来,还接

你去住,江州城里风物又不一样,倒是去开眼界了。”

梅姐儿脸上那几分笑意都隐了进去,皱了眉毛左右为难,如今朱氏只把她当成草木人儿,瞧见了只当瞧不见,话也不与她多说两句,门禁上头又放的松,梅姐儿自觉日子好过,心里又埋了一桩心事,想着去了江州,便再不能见他,心里倒不乐意再跟着嫂嫂哥哥过日子了。

还是王老爷开了腔:“哪有父亲在,住到哥哥家去的,你哥哥才去江州立足,定有诸多事务要忙,你别去扰他,待过了头三个月,想去江州玩耍,再叫他派了车来接你。”

梅姐儿一听喜形于色,不住点了头,朱氏肚里冷笑,那卖油的与梅姐儿两个那眉来眼去,浓情蜜意的劲头,连街坊也有些瞧出来的,茶肆的许婆子还来问她,她一推了事,只说后母难做,说上她几句就告状,且又没实据,怎么好平白污她的名声,说不得当家的还以为是她成心想坏女儿的清白呢。

许婆子眉毛一挑,哪有不知之理,几个俱都知道关窍,晓得是朱氏暗地里推波助澜,怎么也是旁人家事,至多瞧个热闹,哪里会去扫别人门前雪,俱都叉了手,等着闹将出来,也不知这回赶出去的是谁。

王四郎在江州赁下的屋子里不仅有卷棚还有玩花楼、赏月阁,小是小些,却也五脏俱全,还有个半大的水池子,养了锦鲤栽了荷花,此时俱都是些枯枝残叶,算盘使了人把里头打卷残破的荷叶都给剪了,待来年生出一片来也好当个景儿瞧瞧。

也是他在陈家呆过,大家大院儿,诸多杂事儿都瞧着别人干过,左右听一耳朵都够他支派人把王家新宅的事料理干净了。

还是请了那置铺的掌柜,寻一个可靠的人牙子,前后添了几个丫头,算盘自家心里有一本帐,秀娘是个耳软心善的人,与她做事再容易不过,从来也不曾苛待了他,这一年有他们吃穿,便不少了算盘的,衣裳鞋袜不过小事,最要紧主人家心善。

算盘便只捡那粗手大脚做活计的人,前头一层院里的小厮更不挑那瞧上去就精怪的,中人见他捡的俱是些个瞧着不机灵又肯做活的,第二回带了人来便把那些个生的美貌娇气,专为着房中侍候的俱都剔了去,只留那些个长得不显,人却有眼色会做活的。

买下十个下人,灶上厨上俱都雇佣进来,挑那掌过勺的,把一个家里里外外都整顿一番,到了冬至前,自家坐了车去接蓉姐儿。

原是王四郎秀娘两个坐的船晚了,想是年前盘帐与人有了攀扯,可家里过节不能没有主人,这才去接蓉姐儿,她也算主家,把节过下来便成。

潘氏在要家里做冬至,今年潘老爹那儿还要大办,她是怎么也走不开的,孙兰娘更不必说,家中烧灶的人是她,一家子也丢不开。

最后还是叫玉娘带了蓉姐儿去,只说是姑娘的养娘,江州城里人更不知道她的出身了,因着接信说冬至前后便到,算盘这才急着把人接家去,上了车蓉姐儿还问:“是不是去见娘呀?”

玉娘拍了她的背:“原说穿夹袄就回来,姐儿瞧瞧,今儿是不是穿了袄了?”

蓉姐儿这回不怕了,还把大白也抱了,说要带了它回去过冬至,两人一猫去往江州,大白团在褥子上一直睡着,到了江州城,临湖街上,左边数着第三间院儿就是王宅。

蓉姐儿也识得几个字了,全是玉娘教的,整个沈家,女人里头只有她识字,她为着自个儿不是好人家里学出来,不敢十分教导,只把姓名教她认了,蓉姐儿指了门边上挂的木牌子:“王!”

算盘一低腰:“可不,这便是新家了。”

里头那十几个下人早早就等着,一见小王管事领了个小娃儿进来,看她穿了簇新红绸袄裙,身上戴金戴银,脖子里挂了一付金锁,手上还抱一只白猫,晓得是主人家的女儿,一个个堆了笑脸儿过来:“给姐儿道个万安。”

蓉姐儿头回见着这般光景,竟也不怕,摸了大白的猫耳朵,笑眯眯的点头:“你也安呀。”

那个头先凑过来的婆子正是灶上的,别个不论,单她是最先在主家面前显本事的,因着打听到主家婆本就是个造汤做饭的能手,十二分的想先显显本事,做了七八样点心只等着上桌。

“姐儿先梳洗了用些点心,汤水正在灶上炖着呢。”那婆子这话一出口,就叫算盘斜了一眼,便是玉娘在陈家这半年学下规矩来,也没有灶下的直往主家面前这般说话的。

她立出来笑一笑,茬过这话头:“姐儿先逛逛宅子,看看小王管事给理的院儿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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