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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无色-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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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贵抖着手指着那破骡子车,说道:“便是这会儿停一皇辇在这儿,大公子你也只有坐里面儿的份。臣――,臣实在不忍见大公子你纡尊降贵到这种地步,竟为了两只兔子赶一骡子车。我大瑛的颜面何存,我大瑛的气魄何在……”
云沉雅没理他,回身却拎了兔笼子交给白贵,说:“灰爪兔,替我看着点儿。”
白贵悲愤地将兔笼子接了,又欲说什么,却见云尾巴狼拂拂衣袖,理理衣摆,一副又要出门儿的模样。回身瞧见杵在一旁的司空司徒两人,云沉雅讶异地挑了挑眉梢,惊道:“这么好的天气,你们怎么没去谈情说爱?”
司空司徒俱是一愣。须臾,司空幸咳了两声,司徒雪“哼”了一下。
尾巴狼左瞧右瞧,不禁来了兴致。他凑近了些,问:“司空,怎么了?闹别扭了?”
司空幸一脸尴尬,又咳了两声,这才道:“请大公子不要拿属下说笑。”
云沉雅听了这话,又意味深长地将他们二人看了会儿。玩笑开够,他才转了转折扇,恣意地道:“说吧,什么事?”
司徒雪上前一步,抢先拱手道:“禀大公子,属下业已查得阮凤与舒棠,很可能是亲兄妹,而他们的母亲,乃是当年与六王爷有过一段情,红极一时的京华城第一美人水瑟。”
云沉雅愣了愣:“这不是,早已知晓的事情了吗?”
听了这话,司徒雪一向无甚表情的脸,不禁露出一丝怒意。她转头冷若冰霜地看了司空幸一眼,这才道:“确实是早已知晓的事。可当初,我等几人分工行事前,司空却丝毫未曾向属下提及他所已知晓的内情,令属下耗时耗力,却百忙一场。”
来到南俊后,白贵等三人分工行事。白贵跟云尾巴狼跑生意,打点棠酒轩;司空幸负责探察这两年来,南北往来的生意记录;而司徒雪,则是查探沉棠酒的来源。
岂料云沉雅听了司徒雪如此说,却不气不怒,他摇着扇子,又将目光兴致勃勃地移到司空幸身上。
饶是易了容,隔着薄薄的人皮面具,仍能看出司空幸脸上的微红。司空尴尬地看了云沉雅一眼,顿了一会儿,终是跟司徒雪解释道:“我原以为你查沉棠酒的来源,只需寻个懂酒人品几口便是,毕竟要紧的,还是那南北青稞麦的生意。故而也就未曾料到你竟会顺藤摸瓜,查到小棠姑娘和阮凤的身上……”
司徒雪再“哼”一声:“沉棠酒的来源,除了查那酒水的原料,更要查那酒水方子来自何人。若如你说的那般轻松,我日夜奔波暗访又是为何?!”
司空幸亦晓得错在自己,可他是一个直性子,有什么想法也不愿瞒着,便说道:“我见你胸有成竹的模样,以为小棠姑娘与阮凤的事大公子对你说过……”
云尾巴狼正兴味盎然地瞧着他二人,听了这里,不由合起扇子指向司空幸,斥责道:“小两口吵架,将外人扯进去是什么道理?”
司空司徒二人对尾巴狼这类调侃早习以为常,因此刻说到紧要处,他们也没理会。司空幸顿了顿,又继续道:“你每日暗访,却并没来问过我。你若问我,我自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司徒雪不禁愤然:“你为何不主动与我提及?!”
司空幸素来是个木头性子,这么被司徒雪一逼,不禁愣住。他张了张口,过了会儿,只好软下来道:“我、我日后注意。”
“嗒”一声扇子在手里一敲,云沉雅笑眯眯地道:“这才对嘛。”说罢,他又瞟了司空幸一眼,道:“吵完了?”
司空幸一愣,只觉百口莫辩。过了一会儿,回了句:“属下没与司徒吵……”
司徒雪见他越抹越黑,不禁又来了气。她强压着怒焰,这才又道:“禀大公子,属下近日将沉棠酒带给不少南俊的品酒人尝过,这些人均说不出因由。属下以为,唯今之计,得到沉棠酒的方子还是其次,反倒是舒棠,她是一个突破口。”
云沉雅一愣:“小棠?”
司徒雪点头:“是。属下并非要利用舒棠,不过是想从舒姑娘口里问出沉棠酒是否是阮凤所赠,而阮凤,又是从何处得来这沉棠酒的方子。”
云沉雅挑起眉:“所以?”
司徒雪稍一犹疑,又回头看了司空幸一眼。
司空幸再咳两声,上前一步道:“这事,只有大公子去问一问。”
云沉雅道:“我?”
司徒雪道:“不错。其实这原是属下分内应当,但属下与人交际沟通的功夫,委实差强人意。而大公子从前与舒棠姑娘是旧识,应当晓得她的喜恶。若然小棠姑娘肯帮忙探得这沉棠酒的来历,那我们此行,必会省下功夫。”
其实这个道理,云沉雅原也是知晓的。
他想了一会儿,却迟迟不肯作答。扇子在手上敲了好一阵,他才道:“也好,那我问问她。”
看了一眼骡子,又望了两眼兔子,云沉雅不经意又自嘲地低笑一声,“这小傻妞,两年多来的日子倒过得红火,养了一群小崽子,又酿酒做起小掌柜。比起我可真是潇洒自在许多。”
语罢,他便又往府外而去。有一瞬,他的身影有点落寞,像忽然被抛弃的孩子。
其实什么最撩人,是我带着点滴思念回到你身边,我看着你,你却再不认得我。
司空幸怔了怔,忽地忆起两年前的许多事,不禁地又唤了声:“大公子。”
云沉雅回过身来。
司空幸拱手道:“为难大公子了。”
云沉雅倏然一笑,他抬扇指了指天,清清淡淡地说:“那小傻妞,与人赴约习惯早到。这会儿快未时,她差不多快相亲了,我得瞧瞧去。”
云尾巴狼猜的不错,舒棠赴约习惯早到,约得是未时,她午时两刻便等在临江客栈。
临江客栈的三楼全是雅阁。雅阁又带左右偏间。舒棠与那梁佑梁公子约在渚云阁。云尾巴狼在楼梯一侧,见那梁佑带着一列丫鬟仆人外加媒婆一齐去相亲,不由皱了眉。待梁佑进了渚云阁,云沉雅给了小厮一大锭银子,便转悠进渚云阁的左偏间去旁听。
阁中人多,但却安静得厉害。
舒棠也被梁佑这阵仗惊着,但想了想,又觉着人是大户人家的公子,理应摆足气派。
梁佑长相不错,五官端正,唯独一双眼睛过大,眼皮子过双了些。他慢条斯理地拨着茶碗盖,好半晌,才往旁边端坐着的老姑子瞟一眼,说:“这是张媒婆。”
舒棠一愣,立刻朝那老姑子招呼:“张媒婆好。”
梁佑又瞟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我听说这门亲没个媒婆,忒寒碜,便自己带了一个。”
这话本没什么,可那语气却令人不舒服。舒棠听得心中一顿,但还是老实答了句:“是梁公子想得周到。”
梁佑放下茶碗,目光在舒棠身上流连。须臾,他抱臂笑起来:“我梁佑也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今儿个来与你相亲,也是看在你貌美,又会做点生意的份上。别的不多说,先提条件。”
舒棠道:“梁公子你说。”
梁佑朝旁使了个眼色,即刻有一小厮恭恭敬敬地递上一红帖子。梁佑将红帖子接了,随即往桌上一撂,一脸不在意地说:“帖子上是我的聘礼,你可以数数。我派人查了查,大概数目能抵十个舒家客栈。若成了亲,你爹想搬来跟我们住也可以,不过他要另住一个院子。离我们远些。”
舒棠闻言,不禁道:“可是梁公子,我爹这二年患了风湿,腿脚不好,他能不能与我住一起,这样我也好……”
不等她话说完,梁佑便不耐烦地打断:“你住那个院儿大是大,可空房子留着是往后我用来装偏房的,你爹过来掺和什么?!”
舒棠一愣,半晌才道:“偏、偏房?”
梁佑一抬眉,一脸不屑:“那你以为呢?”
“可是……”
“我说舒姑娘。”舒棠话未说出口,便被张媒婆将话头抢去,“梁公子虽娶你做偏房,可你却是他实打实头一号夫人,日后吃穿用度,总也少不了你的。”
听到这里,舒家小棠心里便慌了。她又沉下气来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商量说:“那梁公子只娶我一个不行吗?”
此言一出,一桌人哄堂大笑。梁佑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娶你一个?!”梁佑抬起眉头,又径自大笑一阵,“你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明明是个弃妇,还想攀高枝儿。”
作者有话要说:
回家晚了,又有点卡,对不起深夜等文的姑娘们~
下更,2010/03/06(是六号哦~)
第43章
舒棠听到“弃妇”二字,登时愣了。
放眼望去,一屋子的人都以一种不屑的目光打量着她。
此时,张媒婆又道:“舒姑娘,前些年你四处相亲的事儿,街坊邻居但凡认识你的谁不晓得?后来你好不容易遇着一户人家,结果那公子不要你了。你自己说这事儿,再好再美的花,倘若被人折过,大家也不爱了不是?更何况,你娘亲又是……唉,我都不好说你。”
“可是,可是我……”舒棠着急起来,“可是”了半晌,又没可是出个名堂,心里头只觉得冤屈。
梁佑这会儿又笑了,一脸不屑的模样:“我认你做个偏房,也是便宜你了。不然你这种身份,还有哪家敢要你?”
舒棠听得这话,不由来气。她扁了扁嘴,一双眉头皱起来:“那、那我不嫁了。”
话方出,梁佑却笑得更欢:“哟,不嫁了?别以为爷不晓得,你从前的情郎,不就是那出了名儿的俏官人云沉雅嘛。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我相信我是清白的。可跟云沉雅这孬种有瓜葛的人,又能清道哪儿去?”
舒棠听到此,不禁倏然站起来。她的话音有些颤,底气却足:“你胡说!云官人才不是孬种!”
梁佑却未搭理她。他俯身将那聘礼单子往舒棠面前推了推,吊儿郎当地道:“哟,说一句云沉雅的不是,你就这么气啊。要不是胡通预先跟我打过招呼,今儿我就要奇怪,怎得娶个媳妇儿,尽帮别的男人说话。乖,签了这单子,梁爷我便跟你既往不咎。”
舒棠愣了愣,因着愤怒,脸手也颤抖起来。她伸手抓起桌上的聘礼单子,狠狠撕成两半,带着哭腔道:“我不嫁你了,你的聘礼我一丁点都不稀罕……”
谁料此时,梁佑的语调倏然变冷:“不嫁了?我既然应了这门相亲,岂是你想不嫁就不嫁的?”说着,他又面露一讥诮之笑,“再说了,长这么漂亮,我也不能便宜了别人。”
语罢,梁佑左右使了眼色,几个小厮便将正门堵住。
舒棠见门被堵了,心里一急,便将桌布巾一扯,趁乱往左偏间跑。谁想她还未跑到,偏间的门便“吱嘎”响了。牙白身影似是一晃,舒棠便撞入一温厚的胸膛。
渚云阁里突然多出一人,在场的人都愣住。舒棠亦呆了呆,不禁问道:“云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云沉雅未答这话。细碎的额发后,一双眸子阴晴不定。他将舒棠从怀里扶了扶,牵了她的手,低声地道:“走吧,我带你走。”
直到被他牵着,舒棠才发现他也在微微颤抖,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兴许是被云沉雅一脸冷色骇住,堵在门口的小厮,不由让出一条道。两人刚刚走至门前,舒棠却被一人从后面逮住手腕,狠狠一拽。脚下一个趔趄,舒棠险些跌倒。而另一头,梁佑却不肯放手。他一脸不屑地看着云沉雅,调笑道:“这不是,棠酒轩的云公子吗?怎么,难不成姓云的都跟这弃妇有一腿?”
云沉雅怔了怔,目光落在舒棠身上,却见她只是低下了头,神色委屈。
梁佑毕竟是个生意人,晓得所谓“云晔”云大少做生意的雷霆手段,便也让步说:“棠酒轩也是刚开张,我们东门子茶铺,也不愿与你们结怨。这舒棠,看着人美,但实打实是个弃妇。今儿个我梁佑不嫌弃要了她,还请云公子行个方便,将人留下。”
其实舒棠的心里头,是希望云沉雅能带她走的。可她素来不愿给人添麻烦,听到这里,只不由抬头看了看云沉雅,张了张口,没能说出一句话。
眼里蓄着泪,犹如两年多前,在紫薇堂的那一幕。可当年她受委屈,是因方亦飞设计陷害,而今她受委屈,却全然因为自己。
心里有些钝痛。云沉雅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须臾,他伸手拂了拂舒棠鬓边凌乱的发丝,努力撑起一笑:“别怕,我带你走。”
舒棠眼里的泪意更浓了,她沉默须臾,重重地点了点头。
泪盈于睫的样子令云沉雅喉间一涩。下一刻,他伸手轻轻挡住舒棠的双眼。
折扇急速旋转起来的样子,是刃花如雪,光影如电。伴随着梁佑一声惨烈的叫唤,鲜血顷刻迸溅而出。舒棠只觉拽着自己右腕的手忽地松开,屋里有人倒地,有人发出惊呼。
云沉雅挑断梁佑的手筋,废了他一只手。
尔后,他再未看他一眼,牵着舒棠,便径自离开了。
街头阳光灿烂依旧。舒棠出了临江楼,便挣开云沉雅的手。她一副讪讪的样子,对他说:“云公子有家室,这样被人瞧见不好。”
街上无风,人来人往,喧嚣又燠热。云沉雅低头看着突然分开的手,有点儿恍惚。少时,他点了点头,对她道:“我带你去牵骡子车。”
棠酒轩的铺子在不远处,云沉雅绕过店铺,走街边小弄。至这会儿,舒棠已然缓了神,见前边云沉雅一言不发的样子,便不由地道:“云公子,你别担心,我没事。”
云沉雅一僵,片刻没有答话。日头将他的倒影拉得长,斜映在石墙上。须臾,他低声问:“小棠,你……一直被人这么说?”
舒棠愣了愣,不明白他言之所指。
云沉雅回过身来,又问道:“他们,一直说你是个弃妇?”
舒棠听到这话,方才笑起来。她说:“云公子,这不碍事的。其实两年多前,他们说的还要厉害些,后来阮凤哥帮忙,这一年来也没甚人说我了。”
云沉雅看着她,也微微勾唇,只是眼里没有丝毫笑意。“那你……方才为何满腹冤屈的模样?”
舒棠怔了一下,埋下了头。“因、因他们说云官人的不是。”她默了一会儿,又嗫嚅道,“他们说云官人的不是,我就很生气。”
巷弄石墙上,斜映着的修长身影微微一颤。云沉雅垂下头,细碎额发垂下来,遮住他的眼。他低低笑了一声,身畔的手却握紧成拳,“那个云官人……何德何能啊……”
云沉雅,你到底何德何能啊……
可其实呢,这两年来,也有人这般问过她。阮凤问过,舒三易也问过。可连舒棠自己也寻不到答案。而其实呢,她已经许久不曾提及他了,只是眼前的这个云公子,有时候与她的云官人很像,摇扇的样子,说话的神色,以及……他方才不顾一切要带她走,就像两年前的初秋,他说要娶她,带她离开紫薇堂,在万千的斥责与质问中,选择相信她。
舒棠想到此,不由将头垂得更低了些,嗫嚅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因为……因为那个云官人,一直对我很好……”
云沉雅猛地抬起头来,定定地将她望着。
还是那个小傻妞啊。他想。虽然两年过去,她变漂亮了许多,变能干了许多,可性情依然老实,老实得有点偏执。于是这一瞬,他明白自己是喜欢她的。也明白了自己为何喜欢她。
大抵在波云诡谲的朝堂上,在深寂莫测的深宫里,在他算计复又算计的二十多年生涯中,唯有这么一个小傻妞,如此单纯而坚韧地活着,在看似局促甚至笨拙的表象下,她不矫饰的恣意与唯心,是他一直的可望而不可及。
云沉雅的喉间哽咽着,然后他不知不觉地便说:“我、我一直很努力地去承担,一直。但是到头来,我还是很对不起一个人,可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记挂她很久了……”
南方的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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