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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魔变-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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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人性,有些人有,有些人无
风雨中,燕来镇督贺子敬的院内书房的灯火也一直亮着。
自从被林夕惊醒之后,贺子敬也并没有再睡,在将林夕拒之门外之后,一个个的命令也接连从他这个小院悄然的传递了出去。
能够在云秦做到镇督的人绝大多数都不是庸才,而且和林夕等出身于学院的修行者不同,从底层摸爬滚慢慢升上来的官员对于一些官场上的手段和危机总是有着更加敏锐的嗅觉。
即便是连战山之流,都有些春江水暖鸭先知般的敏感,只是感觉错了风向而已。
在贺子敬看来,林夕的背景值得他忌惮,或许是李西平的门生,或许是行省之中更高官员的门生,但林夕对于如何为官在他看来却是实在太过幼稚。
连谁是谁的人都弄不清楚,便最为幼稚。
他贺子敬便是徐宁申在边军之中带出来的人,所以这些年徐乘风在燕来镇行事便诸多便利,而他自然也从中得到了许多看不见的好处。
这次三镇连营将徐宁申虽然摆出了和徐乘风划清界限的态度,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早对银钩坊知情,然而徐乘风毕竟是他的儿子,毕竟这案情十分重大,但即便有姜瑞这等言官的弹劾,徐宁申也只是先被罚了一年薪,降了一阶官阶。
而且他依旧在三镇连营将的位置上坐着,一时上面并没有调派人过来取代他。
贺子敬很懂得水太深太浑就不要趟的道理,他对于徐乘风等人做的事也并不去了解,然而他十分清楚有些巨富为了满足一些别处无法满足的嗜好,并不会珍惜手头的银两。那么银钩坊的银两流到哪里去了?
徐宁申现在暂时只是受到了这样的责罚,便让他明白,恐怕绝大多数银两,都是流到了上面。
招揽人心、打探消息、培养门生、养门客和供奉、培植一些暗中的势力,甚至小到手下明面上侍卫的独特一些的兵刃、甲衣,都需要大把的银两……钱财对于上面的人而言,有着更多的用处。
……
在贺子敬看来,林夕行事太过幼稚,不知道他是在徐宁申这株大树下的人,但这鹿东陵的很多人却是心中都十分清楚。
他现在要跳出徐宁申和军部的这条船,便只有把自己活活淹死,而且那些人也绝对不会相信他离开了徐宁申的这条船。
所以他怎么可能会披上蓑衣,和林夕行入雨夜,走上那江坝?
但林夕既然来了,他便必须做出应对。
他要准备好,万一那江坝真是不幸如林夕所说一般溃了呢?他要怎么做?而那已经经受了江水几十年考验的江坝,根本一丝问题都没有呢?那他要怎么做?
林夕想得十分简单,他觉得这个世上还是好人多,而且绝大多数人都要比他原先那个世界的人质朴干净得多,也没有那么冷漠,所以就如平时和气开心相处的邻居失火一般,他有能力,当然要帮忙。然而对于贺子敬来说,这便是个可以对付林夕的机会。
此刻贺子敬的身前,坐着燕来镇的司耕况修贤。
因这些年燕来镇风调雨顺,收成极好,况修贤的政绩也是十分出色,很有望在这一两年之内升迁,所以心宽体胖,身体滚圆,去年新发的官服穿在身上都绷得十分之紧,俨然像一个充气的布囊。
此刻讨好的修剪了一下贺子敬身前的油灯灯芯,将火光挑得更加明亮之后,这名红光满面,脸上都似乎要滴出油来的官员一边保持着对贺子敬最为恭谨的态度,一边不屑的道:“林夕他懂什么?那拦江坝我去看过多次,整条坝都是用糯米水混合了粘土、干草、沙石等物夯实筑成,比一些边关的城墙都要厚实,让军士去挖都未必挖得出一个缺口……”
正说话之间,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一名身穿亮铜片甲的军人挟着一身的湿气跨入了这间书房,对着贺子敬躬身行了一礼。
“商大人?”
况修贤一愣,这名军人正是统领镇督府镇守军的军校商音。
商音对他微微颔首,却是也不停留,道:“贺大人,林夕已然开始让坝后的人开始撤离。”
“很好。”贺子敬赞赏的点了点头,“你们所有人继续在陇上候着,每隔半个时辰派人来回报一次。”
“属下领命。”
商音躬了躬身,转身快步走出。
况修贤愕然,背心却是沁出了一层凉飕飕的冷汗出来。
此时他才明白,原来贺子敬早已经将镇守军也全部派了出去,到了距离江坝不远处的一条岗上。
若是坝真有什么变故,所有镇守军及时加入救援,便也不能说燕来镇的官吏无动于衷,没有动作。
这镇督大人的心机和小心,可见一斑,远非自己所能企及。
同时这名身体滚圆的官吏想到,若是这江坝全无问题,这镇督大人一定会大有文章可做。
……
“咚!”
“咚!”
东港镇拦江坝上,又一根定桩木在姜笑依的锤击下深入泥土之中。
他的双手已然在不停的颤抖,魂力消耗得七七八八,浑身也已经被溅出的泥浆裹成了泥人,头发和面上全是,已经看不出是个玉树临风的少年。
不远处,许多黑身汉子在吼着一声声的号子,在一处陈养之划出的江坝薄弱处的后方,这些鱼市的人,油黑子和石老鼠已经打下了无数根短桩,并在前方填了不知道多少包装满泥沙的草袋进去。
江坝上,密密麻麻,此刻一眼看去,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其中不仅是有男子,甚至还有许多没多少气力的妇孺,都在用篮子背着沙石,填在一些地方,接着便有一些男子合力举起大石夯实这些泥土沙石。
可能是修行者的细微感知,姜笑依觉得这大坝的震颤已经小了不少。
看着已然补了的数十根定桩木,已经有些精疲力竭的他略微心安了些,不可遏制的想到,不知道林夕所在的燕来镇那边如何。
陡然之间,他的身体微微一震。
他看到有一名脸上似乎布满血痕的女子,挽着袖子,和许多人一起在拖曳着一块大石。
即便浑身是泥水,连身上衣衫的颜色都看不清,即便脸上似乎布满血痕,她还是给人一种柔美的感觉,然而此刻吸引姜笑依的,却并不是她的美貌、身材,而是她的坚毅。
她一次次的跌倒在泥地之中,却是一次次的站起,像别的男子一般大声的叫喊着。
不知为何,这个场景在无比纷乱的大坝上,在他的眼中,却是显得分外的清晰。
“雨小了些!”
“雨快要停了!”
蓦的,有人大喊出声,随即一阵阵欢呼声在坝上炸响,惊天动地。
姜笑依也下意识的抬首望天,他看到雨丝果然变得稀疏而细,天空已经有些微微透亮。
一夜即将过去,东港镇的这坝,还是好着。
……
天色将亮。
燕来镇的坝也依旧好着。
燕来镇的拦江坝后,几个村落中几乎所有的村民都已经疏散完毕,聚集到了后方的一座冈上。
只有高大爷一家还顽固的留在自己的土墙小院中,三四拨来劝的人,全部无法劝动。
一身泥水的林夕在数名村民的领路下,来到了这间位于河边低地的土墙小院。
“老人家……”
林夕才刚刚微微躬身,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这名一直站在门口,身穿打着不少补丁的粗布衣衫的花白头发老人一眼看到浑身泥水的林夕,却是已然俯身跪了下来,哽咽不能言:“小林大人,您已奔波劳累至此,老儿实在不想再给您添乱,但不是我不想搬,实在是没法搬。”
林夕微微一怔,上前一步,扶起了这位老人,温和道:“老人家你有何困难,但说无妨。”
“我儿于三年前便患病去世,我高家只有我这一孤寡老头和我儿媳一名弱女子、以及还不到四岁的孙儿,田间劳力全靠两头牛。现在其中一头母牛将近临盆,若无法照看,出了意外,即便躲得过大水,我们也断然无法生活。”老人悲声道:“而且我们依赖这两头牛而生,这两头牛对于我们而言不仅相当于是老友,还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我们又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将它们抛弃不管呢?”
“原来只是如此。”林夕微微一笑,道:“附近可有牛车,今日便让你那头待产的牛坐一下牛车。我们找些人来,将它拖上高处。”
老人呆住。
咯吱一声,院子里牛圈的门打开,一名妇人领着一名孩童跌跌撞撞跑出,远远的便跪了下来。
林夕微笑着抬头望天。
雨即将停了,东方已经透出了亮光。
他的微笑如同这亮光一般灿烂。
他的心情轻松而快乐。
随着这一家和他一起离开,所有这边的人都已经疏散,即便江坝溃了,也不会引起多少死伤。
让牛坐牛车,这对他而言都有些好笑……但是为了这两头牛而不肯离开,并非出于钱财的真挚,对这两头让他们糊口的牛的感恩,却是更让他体会到了夏副院长所说的人性。
……
雨丝全部停了。
天色大亮。
这燕来镇江坝后几个村落附近的另外一条山岗上,两百余名军士在商言的指挥下往后退入了林中,以免被林夕直接看到。
商言站在一株树旁,看着斜对面那座山岗上,许多人正在将一辆铺满干草,躺着一头牛的牛车拉上岗去。
看着牵着一头牛,在后面时不时推牛车一把的林夕,这名燕来镇的军校也看了一眼变得晴朗的天空和远处的大堤,随即,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说不出的嘲讽笑意。
东港镇大坝上。
因为陈养之十分肯定即便是雨停了,江坝也不保险,所以依旧有密密麻麻如蚁的人在奔忙着,只是有些实在精疲力竭的人被替换下来,暂时在后方高处休息。
有不少镇民自发的架起了大锅,煮起了一锅锅的辣面片和热粥。
姜笑依也停了下来。
他身旁的邹一石也已经瘫坐在了地上。
他用江水洗了把脸,在晨光之中,他看到那名脸上有血痕的女子还不肯休息的在奔忙。
蓦然,那名女子也注意到了姜笑依的注视,远远的和姜笑依对望了一眼。
这名女子脸上马上现出了一丝羞涩的神情,但她却是又马上垂下了头,默然的背着一大袋的沙石走向坝上一处。
姜笑依微微张口,不知为何,他胸中便有些微微的发闷。
……
东港镇中,因绝大多数镇民都赶到了坝上,所以晨光之中,绝大多数铺子都没有开门,整个东港镇显得前所未有的清幽和安静。
一脸和蔼笑意的胖子商贾提着一个篮子出了门。
他连走了几条街巷,却没有找到一家开门的面铺,一时没办法吃到一碗盖着辣白菜和肉片的红油面片,这让这名胖子商贾忍不住不满的嘟囔了几句。
但是他的脸上依旧挂着招牌似的和蔼笑意。
他没有再找面铺,而是走向了东港镇的典狱方位。
一直走到典狱的高墙外,感觉着内里的空幽和平静,他的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些更加满意的神色。他继续走着,手中的篮子却是在他的伸手轻挥之下,以诡异的态势轻易的飞过了高墙,远远的抛飞了出去,抛在了一间屋顶的蒿草之间。
他继续往前走,消失在了前方的一条无人街巷之中。
他丢出的竹篮无人发现,平静的躺在一间牢房的屋顶。
阳光更好,这个竹篮上慢慢的冒出了轻烟,随即,变成了一团火焰,越烧越旺。
第一百九十一章 看江
此时大雨才停歇不久,屋顶瓦片之间还有积水,一些干枯的蒿草也是湿意未除。
然而燃烧着的竹篮之中不知装着何物,形成了一条条燃烧着的火流,以很可怕的速度引着了瓦片下的梁木。
这间牢房的屋顶很快就变成了一个燃烧着的大灯笼,炽烈明亮的火光将天上初升旭日的光彩也遮掩了下去。
一声声的惊呼声在清幽的街巷之中响了起来。
现在负责典狱的是路明逸。
虽然暂代典史的任命还没有正式下来,但原先的典史钱港生已经被林夕扫地出门。
在闻到烟火气的时候,路明逸就已经从看守房中冲出,一看清那间牢房上冲天的火焰,这名粗豪汉子就顿时脸色煞白,知道那间牢房已经保不住了。
现在提捕房和典狱的人大多都在江坝上守坝,典狱这边连他之内只有三个人。
平时而言,这三个人是足够了,因为犯人都在铁牢之中锁着,一些重犯的身上也都会带上镣铐,若有重要案犯长途押解也都是有上方提审过来再加上镇守军押运,典狱的人平时实际上只是起到看守和安顿这些犯人饮食起居的事情,再加上这种镇级的典狱之中关押的犯人也是不多,也就是此次银钩坊一案才一次性关押了二十余名涉案人员进去,否则平日里关押的总过也不到二十名案犯。
此刻那间牢房的屋顶火势已经极其猛烈,别说是他们三人,即便这里有三十人,想要保住那间牢房,恐怕也十分困难。
第二个冲出来的是肖川。
这是一名五十余岁的老看守了,平日里专门负责关押犯人的饭菜,此刻第二个一冲出来,看到那间牢房上的火光,这名老看守直接就吓得呆住了。
“陶子!把钥匙都拿出来!”
这时,脸色煞白的路明逸发出了一声大叫。
随着他的大叫,一名比他年轻些的看守也跑了出来。
这名年轻看守本来还有些睡眼朦胧,一看到那间牢房上的火光,顿时吓得睡意全无,手中拿着的一大圈钥匙都是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把里面的犯人先放出来,你们先不要乱跑,看住犯人以免跑掉!”
路明逸一俯身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钥匙,拔腿便朝着那间牢房之中跑了进去。
他并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平时陡然遭遇这样的变故恐怕也会慌乱得一时手足无措,但此刻他的脑海里面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小林大人把这里的牢房交给了他,那他就要为此负责。而他的心中也十分清楚,这些犯人哪怕是犯了必死的死罪,也必须有刑司的最终决断文书下来,方能按期处斩,只要烧死一个,小林大人就要背这个责任。
“失火了!”
“快救火啊!”
就在此时,一声声救火的大喊声也响了起来。
许多提着水桶和端着脸盆的妇孺都从清幽的街巷中涌了过来。
小镇上的百姓的思想也是十分的淳朴,看到失火之时,所有人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救火,并没有想这是谁的管辖范围,而等到近在眼前,许多人想起这是“小林大人”的辖区之后,救火的声音便喊得更响。
“是小林大人管的牢房!”
“快帮小林大人救火啊!”
其中这样的声音发出之后,一些巍巍颤颤的老人都端着装水的器皿出现在了通往这里的街巷之中。
典狱处不缺救火用的水。
就在几间牢房的空地上,便本身设置有六个救火用的承雨铜缸。因为连日大雨,这些大铜缸里面的水更是满得不能再满。
第一时间赶到这典狱的人数也是不少,马上形成了几条长龙,不停的将水泼往起火的牢房上,然而镇中绝大多数壮年和军士都已经赶往江坝,这些妇孺大多都甚至无法将水泼到燃烧着的牢房屋顶,只是片刻的时间,不仅是这间牢房的屋顶火势没有遏制,火苗反而是蔓延到了邻近的两间牢房上。
那名脸上一直挂着微笑的胖子商贾此刻已经走到了镇中的高处,远远的看着典狱上方的烟火变得更为浓烈,他习惯性的双手都在袖子上擦了擦,满意的嘟囔道:“这一把火烧得真漂亮。”
路明逸带着五名囚徒从半面屋顶即将烧透的牢房中跑了出来。
一阵阵浓烟呛得他剧烈的咳嗽着,他的一条手臂上可能被燃烧着的落木打中了,燎起了一片水泡,但他没有丝毫的停留,继续朝着另外一间着火的牢房跑了进去。
从外面的声音和从屋顶上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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