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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女当家-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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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夫人更要笑,见女儿一个人默默落泪,觉得她全无意思。
两行人分道扬镳,石涉带着石小知、石小为走陆路,石忠贤带着妻子媳妇女儿坐船。澄心目不转睛对着石涉看,见他头也不回,就此去了。
她觉得衣渐宽,发渐松,人有点站不住,心里只怪船晕,回船舱里坐下。又往外面看,见一江春水,再不见那个无情的人。
只有她一个人是媳妇,时时要在石夫人面前。过上两天,心也不伤了,是没空闲伤心。石夫人身子娇弱,全家进京,京中寒冷,又为儿女们操持,上船后病下来,这一病不起,直到南宁。
石忠贤和石涉父子相似的性子这就表现出来,他先时还担心夫人的病,每到一个码头请病用药,后来见无大碍,只是劳累伤到,又不是一天两天能好,交给澄心和娇兰侍候。路上景色怡人,石忠贤吟诗作对,和隔壁船上的人闲说风俗。石夫人病得不亦乐乎,石忠贤倒算玩了半路。
先回去两个家人打前站,码头下接船和行李,澄心则新奇打量这城。见青山苍翠,碧水悠悠,与京中截然两种景致。
秀气又风雅。
石涉不在,石夫人病倒,娇兰还不太懂事,石忠贤这公公自己来招呼澄心:“上车吧,以后你母亲病好,尽可以游玩。”说是这样说,又兴致忽来,以手指点给澄心看:“那山上,流云最好看。”又是江水:“我们回来得晚了,春天时更好。”
行上一程路到家里,是三进院子,旧宅院,朱红门,门上报捷条子不少,还贴得严实。有几个人迎过来,澄心在车里听见喊兄长兄弟的,就问娇兰,石夫人带病回答她:“是亲戚们,也奇怪,因我病了,让不要告诉亲戚们,等我好了再带你去见,他们怎么听到消息来的。”
澄心提了提心,想自己家里落难,亲戚们只怕不是好见的。
却又没有见,石忠贤说夫人病,媳妇要侍疾,澄心径直和石夫人回房,当天就料理茶饭,先款待外面三三两两客人,又有石夫人要用药。
来的亲戚们不是兄弟,就是表亲。见茶饭整齐,知道是新娶的媳妇置办,齐齐称赞。石忠贤父子是一样的性子,都是我看着好,别人说不好也无用。但是我看着好,别人说好,就好上加好。
石忠贤在这当口儿,体贴自己夫人,想想她夫唱妇随,不耐寒冷也跟着自己去京中,照料儿媳,料理娇女,又兼媳妇进门,她为父奔波的品行,是石忠贤最满意的一点儿,当即让人去告诉石夫人:“安心养病,有了媳妇,以后家事全教给她。夫人好了,可以打牌充老太太吧。”
他继续喝酒去了。
石夫人听过这话,病马上好三分,精神也好了,告诉澄心和娇兰:“从我进这个门,没有一天不操心,如今,我可以歇一歇了。”不顾病体,把钥匙给了澄心,又让她一个一个认家人,澄心再照顾前面公公和人用饭,忙到晚上才睡。
小豆子跟着她来,另有丫头带主仆两人去睡。清一色大红新房摆设,澄心顾不得看,倒头就睡,这一觉香甜,没有梦,也没有石涉。
天交夏季,早上鸟啁啾,澄心早早醒来。这才定晴看房里,果然样样东西齐全,和石涉说得一样。澄心微微笑,她加上路上走的天数,成亲早过一个月,不再是新媳妇。有些摆设寻思着让人收起来才好,寻常用不到这些。
昨天的丫头之一在旁边侍候,澄心还记得她叫青豆,就问她:“这是大公子原先的房子?”青豆很伶俐,问一答十,手中帕子飞舞,还有比划:“可不是大公子原先的房子,大公子最爱阔朗,他占的是家里最大的这几间,夫人说新房要换新的,大公子回信说不必,说他爱住的地方,少夫人一定也爱。”
澄心被逗笑,想想自己丈夫那人,的确也就是这个样子。他爱的,澄心也要爱才行。就着清晨微光,澄心幽幽轻叹,他爱打仗,这个可爱不起来。
只有无穷担心。
侧间里有石涉的书案,澄心去看,先以为这个人房里,除了刀枪剑戟,还是刀枪剑戟,不想青豆打起帷帘,见大而又阔的一张黑漆书案在,两边书架上摆着满满的书。有几样子笔架砚海,光滑有泽,可见是喜爱的,经常在用。
青豆却不认字,见澄心取下一本书,凑趣笑道:“少夫人也识字,可不是,您是京里的大家……”话到这里,想到郑家已经没落,下半句话就打了结。澄心倒没放心上,微笑只翻自己手上书。是个话本儿小说,澄心以前知道的,却无缘翻看。
成过亲是妇人,又是石涉的,丫头不认字,大大方方站在窗下来看。头几个字入眼帘,是“可怜你孤枕难眠”这几个字。
澄心觉得刺心,放回去想难怪都说这些书不可以看,果然全不是好话,只引得人心里酸酸的,眼窝里也酸起来。
要用帕子擦,又怕青豆看到学话。虽然新媳妇都是要哭的,可昨天才领管家权,怎么能哭起来让公婆知道?
竭力忍住眼中泪水,装着看窗外,到窗前先听到扑楞楞一阵响,见一个黑色大鹰飞在院中。澄心兴奋起来:“那鹰,青豆,快看,这是……。”她狐疑起来:“这是王家的鹰?”一路上不是思念就是忙碌,把王雪兰姑娘忘了。
澄心到此,才觉得自己隐然占了上风。已经成亲,又掌家。王姑娘如果是此时前来,郑澄心半点儿也不弱势。
只是,她还在想着石涉?
青豆笑:“这不是王家的,是大公子的,”澄心松一口气,喃喃:“那鹰,却有两只。”青豆笑得灿烂:“可不是,有两只呢。”
第九十章,旧人已上于归路
小豆子起来,澄心让她催水,熟悉家中路径。自己留下青豆说话,因她说家中生长大,问她石涉少年的事。
“大公子么?又会武,又会文,又会救人……。”青豆一派天真。
澄心打量她不是打趣自己,再问:“救的什么人?”
“那一年城外人挤人,大公子在,出力不少。”青豆盈盈。
澄心想自己公公是这一方官员,在外省五品官品阶不小,城外出乱,石涉出力也应该。忽地想起一事,漫不经心地问:“许多姑娘们夸大公子是吗?”
青豆诧异:“少夫人才来,怎么倒知道?”又拍手笑:“是大公子告诉您?”澄心酸上一会儿,见小豆子和一个丫头打水来,梳洗过来见石夫人,自此侍奉汤药,料理家务。
石家有一条好,房头尽皆分开单过。只走动,各人家务自己料理,管家的人少许多麻烦事。后来的人,也少许多鸡犬闻。
十几个家人,不知道心里如何,面上都伏贴。
石夫人是京中受寒,江上晕船的病,调养十几天,近秋天时,渐渐好起¨。w。é。n。 。r。é。n。 。s。h。ū。 。w。ū。¨来。石家大房里石大夫人来看她,道:“你也大好,侄儿媳妇又初来。听说你们重新为他们摆酒,不如等涉哥回来,只怕长了官,又气派又排场却不是好?如今,只让侄儿媳妇亲戚处走动一回,过年过节也到处认识。”
石夫人觉得有理,让娇兰去回石忠贤。石忠贤欣然答应,第二天命澄心打扮过,一个妈妈两个丫头陪着,往隔壁大房来。
两处房子相邻。另一处相邻,是石家的三房。古人大多兄弟多,有点子家底的都有三两房。石大夫人接住澄心,让她认识自己女儿香兰和金兰,才笑说:“玉兰出嫁在婆家,在邻县,”外面笑拥进一群人来:“新嫂嫂在,让我们看看。”
四、五个姐妹过来,皆穿红着绿,眉眼出众。不是一般俗品。认过人坐下来。难免好奇。问起京中官司事,澄心坦然,一一回答。夸过公婆夸丈夫,再把自己妹妹夸上一夸。她谈吐不俗,石大夫人喜欢,道:“这京中出来的姑娘,就是不一样。”
才说到这里,外面有人来回话:“老亲们来了,”澄心不用别人说,头一个殷勤站起来垂裣侍立。见石大夫人出迎,接进来两、三个老太太,后面跟着一群媳妇子。最后一个。却是个熟人。
她杏眼桃腮,着装出众。蜜合色遍地金上衣,下面是泥金撒花长裙。几枝钗,数枝环,手指上明晃晃两枚戒指,耀人眼睛。
却是王雪兰。
澄心涨红脸,王雪兰涨红脸。
自从京中王姑娘床前石涉语重心长那一回过后,澄心再没有见她。初来南宁时还想过,过上半天家务繁多,婆婆面前要侍药,早就抛到脑后。晚上回去又迟,查过上夜回房,明天要做什么想一回,把石涉想一回,再把家下人等各色心思想上一回,哪里还想得起来一个外人。
出其不意的相见,澄心僵住!她怎么来了?
放眼看去,今天来的全是石家的亲戚。
王雪兰也呆了一呆,来前她知道是澄心。有心不来,怕事后澄心知道关系,要说自己躲着。寻思一下,凭什么躲着她?不忿上来的王雪兰,用心加意地打扮好,款款而来。
想得再好,怎奈见到面上,心中羞窘上来,王雪兰的面庞也红得一眼就可看出。
澄心看第二眼,人又呆了一呆。王姑娘,却是妇人打扮。她恍然了,难怪她前来,想来是石家的亲戚。这么说,澄心在心中笑得俏皮,嫁不成石涉,此人一心要嫁石家。狐疑上来,难道一心只想我丈夫,怕嫁别人家里再看不到他?
澄心沉下脸!
王雪兰也沉下脸!
凭什么怕她,凭什么脸红,又凭什么由着她打量来去。王雪兰知道自己穿的什么,就来看澄心。石夫人病中,澄心虽花枝儿似的年纪,也不敢过于打扮。因年青,又是新人头一年进门,也不能过于朴素。又出门,捡了一件藕荷色上衣,又是一件水红裙子。
首饰,不过两三件。只有压衣的玉佩,是定亲的那一件。
王雪兰眸子往下微一斜,把石少夫人从头看到脚。心中暗暗咬牙冷冷一笑,见别人全见过礼,自己上前来欠身:“见过嫂嫂。”
澄心故意装不懂:“这位是?”
王雪兰气得再咬咬牙,难道你不认识我,这里的人全知道自己往京中去一回。石大夫人正要介绍,王雪兰仰起面庞先道:“嫂嫂倒不认识我?半年没见,忘了也是有的。”澄心这才装明白:“哦,原来是王家姐姐。”
因此,才还礼。
石大夫人不明就里,过来笑道:“你们倒认识,”王雪兰第三回咬牙,面上不能不笑:“大伯母,我去年侍候父亲在京中,和郑家嫂嫂会过。”澄心肚子里好笑,你是侍候父亲在京中?人却啧啧称赞:“可不是,王家姐姐孝悌上,是我等楷模。”
王雪兰还想咬第四回牙,想想这牙忒般咬,只怕咬碎不解恨。要装听不到,又难忍这口气。石大夫人是主人,不理会她们之间暗潮汹涌,往下介绍完全:“雪兰以前我们这里才女,”王雪兰忍气。
“她现嫁的是赵官人,是本城数一数二的大财主。”
王雪兰忍泪,脸一直红到脖子上。
她也有她的难处,她不能不来见澄心。今天不见,明天也要见,总不能天天躲着。她不敢抬头,怕澄心一脸的诧异,那真是万剑扎人心。
澄心一脸诧异!
用石娇兰的话,王家姐姐字比你写得好。是头一等的才女,样样比你好。这样的人,怎么去嫁一个财主?
王家不是没有钱,也不是养不起女儿再几年。澄心今年才十五,和澄心一年的王雪兰,就这么急着出嫁?
人的心思,从来东去西来不定。澄心的小心思,哗啦一下想歪。及到歪了,才自己羞愧,就和王雪兰不合,也不用那么想她。
两个人都不自在,勉勉强强行过礼。双方都自制,没让别人看出什么来。坐下来说话。澄心由别人说话中。弄清楚这赵官人的父亲。是石家上一代的姑奶奶招赘而来。到了赵官人这里,他有一个哥哥,姓石。赵官人是第二个孩子。姓赵。
姑奶奶早早离世,赵官人的父亲和哥哥也离世。他又姓赵,石家的人对他不亲热也不冷淡。赵官人不爱读书,知道这书香门第里相不中自己,他很知趣,但有事情都是到的,因此王雪兰要来。
至于王姑娘眼高于顶,看中石涉后也算花费功夫要嫁他,只是没成就是。她嫁赵官人的原因,还是一个谜?
坐到午后。澄心来告辞:“伯母爱惜赏酒饭,又有姐妹们相伴,原应该多坐一时,只是婆婆还未大愈,要先回去了。”
石长夫人很爱澄心,拉着她的手笑对众人道:“都来看看,这是小小年纪的管家人呢。”有一个快没牙的长辈含糊着笑:“多年媳妇熬成婆,你倒有福。”
座中至少好几个人面色黯然。
这话打中不少人心中酸苦。就是石长夫人,如今没有婆婆,回想自己当年初当媳妇,背后也有一把子泪水。
只有王雪兰不黯然。看她神色,对澄心这风头是不悦的,但是她也没有婆婆,亲大伯子小叔子一个没有,石家的亲戚虽然走,却只是面子上情分,不往心里去。因此她只不悦,倒没有自身的忧愁。
澄心怀里一肚子疑问回家,先见石夫人,告诉她席上说的话,见石夫人精神又好几分,陪坐着先不离去。有家人来要东要西,只在这里领去。
石夫人同澄心商议过几天请人打牌的事,什么人爱吃什么,样样说倒。最后含笑,且有几分羞涩:“你公公体贴人,也只在这里。”
身为媳妇的澄心了然,要问石涉好不好,说不出来不好的地方,要说他好?澄心满心里全是疙瘩。
好容易到晚上,澄心才得空见娇兰。公婆在,不好同娇兰咬耳朵。查上夜时,见娇兰房中还亮灯火,澄心走进去,石娇兰在做针线。
咬去线头,石娇兰放下针,让丫头倒茶来,笑问:“今天去见了什么人,三表姐可好,五表姐可好?……。”
亏得澄心一一认得,这种过门认亲戚的功夫,家中早有交待。见过一面,再不认识,别人不会说人多你记不清,只会说这家新媳妇眼里无人。
打发丫头出去,澄心总算可以问娇兰,同她悄声咬耳朵:“王姑娘,怎么倒嫁了赵官人?”这不是石娇兰的事,她浑然不放心上,没心没肺地道:“嫁人了不好,你可以放心才是。”澄心咬牙笑:“我是问,她人才出众,怎么倒急着嫁人?”
“原来是这样!”石娇兰总算明白,也起了疑心。以前她没把王雪兰放心上,自从知道她不爱娇兰爱的是哥哥后,石娇兰天真烂漫,没怎么想过她。现在来想,果然呀了一声:“城里官儿还有,她嫁一个财主,实实地是委屈。”
接下来,石娇兰想的和澄心一模一样,房中无人,只有轻风微送,石娇兰口无遮拦:“做下什么?”
澄心啐了她一口,笑骂:“怎么会?”
虽然是情敌,郑澄心也装得出来一派大方。同时心中庆幸,原来不是自己独心坏,娇兰也会这么想。
石娇兰嘻嘻,仰面出神:“王家姐姐生来傲气,以我看,”哎哟一声,叫出来:“不好!”澄心吓了一跳,急急来问:“想到什么?”
“城里财主不少,偏嫁赵官人,这,这,”石娇兰对着澄心满面通红,好半天才艰难地说出来:“她还打我哥哥主意?”
澄心听完这句话,长长吁出一口气。人软在椅子上,又坐起来笑:“胡说!她都嫁了人,还打这个主意无用!”
“那看也多看几眼,”石娇兰笑着来辨。
姑嫂两个人对着笑了一时。石娇兰满口答应:“我为你打听去,看看她是什么主意。”再噘嘴:“你也为我出点儿主意吧,这崔家,我是不嫁的。”澄心也答应她,出来见上夜的家人还守着,家中查了一圈,回房来睡,见月色如银,怎么也睡不着。
可怜你孤枕难眠,又一回出现在澄心心中。
天交七月。晚上不热也不冷。衾被柔软。让人睡下去就无限绮思。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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