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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雨黑渊绿夕阳-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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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和黑暗融合。
一个人行走在黑暗中,除了背上的牛仔背包内水瓶与干粮相互碰撞时所发出的轻微声音外,他便如一个九幽地狱内悄然浮现的幽灵,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
回到了黑暗,他象是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回到孤独,他是否才真正回到了自己的人生?
黑暗,令他有安全感,令他冷静、淡泊、心平气和、不思不虑,忘却了人世间一切恩怨尘俗,抛却了红尘浊世中的一切烦恼妄想。圆圆融融、混混沌沌,走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走入气功态,走入婴儿意识,走进母体……
光明,一次次把他推向黑暗;黑暗,一次次宽容地敞开胸怀,迎接他的到来。
而这一切,都只因这副令人作呕、视之生厌、看之惊惧的面容!
在他出生的村边,有一片幽静的小树林。一条静静流淌的小溪,从林中默默穿过。溪岸两边,生长着一丛丛、一簇簇美丽的野花。夕阳洒满小树林时,小溪会反射出璀璨的光芒。很小很小的时候,他总是一个人坐在溪边,看花、看水。野花绚烂多姿,红、黄、蓝、白、紫、粉、橙……在夕阳中闪烁出凄凉的幽静,就那么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活在从不被人们注意的世界里。
只有他,只有他一个被排斥在群体外的孩子,静静地、忧伤地,做在林中,坐在溪边,与野花为伴,与远去的流水为伴。到了斜阳欲落时,叠只船,采朵花,摘个树叶,放入流水……
花啊在叶(船)上,叶(船)在水上。
夕阳漫天,炊烟四升,在他小小的心中,总编织着走出忧伤的梦幻,总在幻想着:有一天,岁着船、随着花,流向外边的世界,流入欢乐的人群。
在他成长的市区,有着鄙视他的老师、欺侮他的群童、责骂他的家长,人海人尘,却只能令他更孤独、更忧伤,惟有在黑暗中,在睡梦中,他才会忘记自己的可怕、可厌的面容。
升入高中后,学校组织了一次关于“美与丑”的大讨论。
辩论,引起了轰动。
黑白两队十数名选手,竟有一半以他为题,向台下的同学们,含泪质问:
──什么是真正的美?什么是真正的丑?
──在一个集体中,如果人们只知相互打闹、厌倦学习、偷传纸条诉说幼稚的爱,而摒弃了这个一心扑在学习上、默默奉献、沉没寡言的同学,那么,谁美?谁丑?
──外形的美,与心灵的美,哪个才是真正的美?
──《巴黎圣母院》的敲钟人,有谁认为他丑?
他哭了。他被一次又一次地感动。台下的同学们也被一次又一次地感动。以至于黑白两队的选手,都严重跑题,到了最后只有一个论题:怎样,才能在最美的人的身边,学到美。
从那时起,他成了英雄。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热情、真诚地问候。无论哪一个团体聚会,集体活动,都以他的参加为荣。向他传纸条的女孩子,陡然间日渐增多。终于,他无法忍受那个一天几张纸条的最受“丑”人欢迎的女孩子的诱惑,第一次与一名女生散步于黑暗。不久,他追求女孩子的事,传开了。一个又一个的男女同学信誓旦旦地传播着新的最新消息:向谁谁谁传纸条,向谁谁谁献殷勤,向谁谁谁说过什么样的令人恶心的话,甚至还……不但形体最丑,心灵也组丑了!
他想死。
在那个寒冷的冬季,在那黑暗的地穴,他整整躺了十天十夜。没有饿死、没有渴死、没有冻死。就象发生了奇迹。走出去后,他又成了英雄。住院期间,身边日夜守侯着一个又一个的最慈祥的老师,最幽默风趣的男同学,最受人欢迎的女同学……水果、鲜花、贺卡、笔记本、书籍……堆满了病室,以至于最冷血无情的市医院也不得不被感动,不得不为他专门调换了一间只有厅局级干部才能享用的单人高干病室……
但一切都无法抚平他内心的创伤。
他只感谢黑暗。有生以来,只有那十日,他能享受到平静,只有那十个日夜,黑暗,没有摒弃他、厌恶他。
是黑暗让他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是黑暗让他有勇气、有信心。面对冷酷的光明,迎接卑鄙的人生!
这一生,他也只能与黑暗为伍。
那之后,他终于变了。
不再欣喜、狂欢;不再愤怒、悲观。
创伤一次次接连不断,他都笑着迎接。每一次创伤,他都向黑暗倾诉;每一次欣喜,都这告诉黑暗。
黑暗,是无处不在的。黑暗,要远比光明强大!
他已是黑暗之子、是黑暗之神!
阳光下,光明中,他虚弱、柔弱、无能;黑暗中,他却变得无比强大!当黑暗达到了极限时,他就是黑暗。黑暗就是他!
而现在,他又回到了黑暗之中。黑暗,把他引向了黑暗的极限,引向了岔路的右边山洞。
头,碰到了石壁。他摸出了纸与笔。
在黑暗中,他写下了《那双温柔的小手》,如实地记载了他和仝蓉的故事。
然后,他痴痴地坐着。
这里,是他和仝蓉敞开心腹的源地;这里,仍留有仝蓉不散的芬芳。他深深地嗅着,深深地怀恋着那份静默、那份柔情。他落下了眼泪。
蓉。你并不知道。这一生里,我真正喜欢过的,只有你。蓉,你并不知道,兰兰和我,只是普通朋友。那时,兰兰只是借最丑的我,来气气他悄然相恋了很久的男友。她只是借那个令家人难平心中气愤的时光,制造着两个男人的矛盾。她只想看到我们打架。
是的。蓉。你并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只有两种选择:杀人,亦或跪地求饶。杀人,将会遭到黑社会追杀、被公安部门通缉,最后死亡。求饶,要用最卑微的姿态。
蓉。我只能,选择后者。
在生命面前,任何人都有选择生存下去的权利。在生存面前,任何冲动都是愚蠢的。
蓉。只有在死亡线上挣扎过的人,才会感觉出生命的可贵、生存的伟大。选择后者,我活得艰难。但艰难已多年,再来的艰难,又有什么可怕?人们,只在乎成功的英雄;法律,只有可笑的准绳。
杀人后,舆论会怎样来警告世人?
看哪!争风吃醋,可怜可叹。
是的。既然终究是可怜,我宁可选择活着的可怜;而不愿选择死去的可怜。蓉,这些话,我是不能告诉你的。只能诉诸于黑暗。……只能!
蓉。我是练过武。可是武有多种,我练的,不是武术,是武功。武术,是用来强身健体的,是用来自卫的。而武功,却是用来杀人的。武术与杀人,是两码事!你不会明白的。没有人会明白的。那些武术家不明白,那些武侠家不明白。只有黑暗明白。虽然,这只是个简单的、肤浅的,道理!
蓉。我是黑暗的孩子。但我向往着光明。
杀人,是被光明摒弃的行经。我不喜欢。而为了一个并不爱的、也不爱我的人而杀人。我,我……真的做不到!
他呆呆地想着,痴痴地想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耳中似乎听到了隐约传来的人声、笑声。他没有在意。但一种奇怪的声音、一种奇怪的气息向他席卷而来时,他才突然警觉。
──那是种在地穴里躺了十日夜后,预备走出时的心灵深处的声音。
──那是种在地穴中十日夜里时刻相伴的气息。
他抬起头。
石壁看来更黑。那久违了的气息,就由那最黑暗之处悄然传出、涌出。他燃亮了打火机,看到那石壁其实只是一块大岩石。岩石露出缝隙,阴风阵阵,就从缝隙之中吹出。
他伸手按去。也只是轻轻的一按,岩石就滑向了一边,露出了一个小小的洞穴。洞内,阴风呼地迫不及待地涌出,森冷刺骨。手中的打火机灭了,一片黑暗。
但在打火机灭前,他已经看到:
──洞内,有条斜斜向下的山道。
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他就钻了进去。阴风刺体,他想到了地穴内的冬季,想到了与黑暗融为一体时的奇异感觉,想到了在出去后的一切美丽场景:笑语盈盈、礼物如山……
他站了起来,展开双臂,深深地吸允着这久违了的气息。一步一步,如履平地般,向下……向下……
遥远的彼方,闪现出若有若无的亮光,传来了丁丁冬冬的水声,也传来了一曲沉闷的宛若牛哞的异音。就这样,他行向了越来越近的亮光……
※※※※※
但凡有三人以上的群体,就会有排斥现象发生。
秋游者都在时,这十几个人是团结的群体。但当其余的人都陆续下山,山顶上只剩下这十几个人时,团结,反而立刻成为分裂。
其实分裂是早就存在的,否则,折戟市技工学校的这“老二届”,也不会传出了代表他们全体的顺口溜。
阿丁拳、陈星脚、许芳芳的微笑、杜留的刀。
这一句,是指的四名“领导阶层”的人。他四人从开始就是班干部,在职业技校中,阿丁是首位学生会主席,之后一直是班级学习委员,上班后不久就提升为班长,却因为打架斗欧缘故迟迟得不到升迁,在人际关系上,往日的同学在临近毕业时从听说了阿丁在高中期间的事情后,就因为年龄的增长、童真的不在、社会观念的普遍改变等各种原因,开始从看不起他到厌恶他,除了有限的几人外,几乎没什么人喜欢他、欣赏他。陈星其人,人缘差,但在领导眼里却一直是优秀人才,办事能力极强,惯于见风使舵、爱表现,而随着他始终活跃在“最前列”的原因,人们也习惯了他的发号施令。杜留无疑是最有前途的人,不但工作出色,而且上上下下关系搞得极好,无论是领导还是同伴,都把他当做可以信赖的人,是一惯的领导层中人。许芳芳也不例外,但女孩子与男性不同点是:她可以在表面上恭维你,背后却把你骂得一文不值。因此许芳芳在女孩子眼中究竟如何,只有女孩子们自己才知道。习俗上,人们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把这四个人划为一个区域。
“三剑客”爱瞎胡闹:“五人团”最守节操。
这是两个经常聚会于一起的团体。三剑客,最爱与女孩子们打闹玩笑;五人团是最团结的五个女孩,得罪一人便得罪了五个,受一人欢迎便受五人欢迎。五人中,吴小慧如花似玉,外丽内秀,被称之为女中诸葛,是五人的首领;冷默默一心钻进爱情小说里,幻想着能找到一个白马王子;关雯是个“疯”丫头,尤其爱和三剑客打闹,杨洋也闹,却知道适可而止,绝不让心怀叵测的男性占便宜。余冰忽冷忽热,冷时如冰、热时似火,热的时候甚至敢与打闹的男性拥抱接吻,冷时却连被人多看一眼都要发怒,三剑客常说余冰是个神经病。
兰伶美酒波斯猫、名花灿放芙蓉岛。
“兰、伶、美、酒、波斯猫”中,兰伶指黄紫兰和周伶俐,波斯猫指另一个女性,美、酒却分别指另一群男女,其关系类似属于另一系统一般,和这十数个人一样,却个个都如黄紫兰、周伶俐或是陈星、杜留般不好惹。“名花、灿放、芙蓉岛”类似于前句,名花单指三大名花韦依依、朱倩、安莹莹,这三人都出身于“贵族”,分别是家资逾千万的私营企业业主、长驻国外的某大企业经理、某厅局级带“长”干部的女儿,相貌既出众,出入场合也不同寻常,挂名于大修厂为职工,实际上根本不上班,另有工作。只是碍于情面而不得不来。灿放是指的另一群类似于三剑客和五人团的男女,女的都爱跳舞,男的都爱喝酒闹事,早已被同届同学们归类于社会渣滓的行列中了,这些人也不在大修厂上班,如今恐怕他们自己都聚不齐了。芙蓉岛是仝蓉以及一些以芙或蓉为名字的女孩子,这群人中随父母到外地或是自学成材的较多,如今的大修厂,就只剩下了仝蓉一个人代表着曾经有过的这一称呼。
但因仝蓉与其他人并无利益冲突等缘故,她可以和任何人谈得很投机。周伶俐则不同,她似乎要向“灿放”这群人发展,目前是最孤独的一个,不受欢迎,但在男性的心理深层,却无不盼望着能和她多加接触。黄紫兰却不仅仅是不受欢迎了,所有的同届同学们,如今对她简直是畏惧的不敢有任何的接触。而她,似乎也只能和天真的仝蓉、和谁都不冷不热的许芳芳,以及男子中的陈星、杜留这四人谈谈话。
现在,山顶上只剩下了这十七个人,喧闹声小了许多,闲聊、打闹、玩耍的人们,也忽然失去了兴致。
最先停下的是关雯。
“不玩儿了!”她摔散扑克牌,“真没意思!”
忽然一眼瞥见了独自坐在潭边,异常孤寂的杜留,转转眼珠,看看难见笑容的许芳芳,一个妙计,顿时生出。
“喂!众家姐妹们!咱们的杜领队和许领队发生矛盾了!很明显,许领队甩了咱们杜领队,另攀高枝去也,咱们怎么该办?”关雯拉过余冰和杨洋,拖着一口的京腔。杨洋有些担心,“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怎么……”余冰轻哼了一声,“什么天造地设,──只许杜留一次次让许芳芳哭成个泪人,就不许咱们的许大小姐一怒之下甩了杜留?活该!”
“我倒有个主意。”关雯拉过杨洋和余冰,三个脑袋凑到一起,关雯压低了声音,“咱们来个‘温柔无限大拯救行动’。杜留现在最需要女孩子的关怀了。他这个人哪,我最了解了。太脆弱。万一想不开,来了个投潭自杀,他死了倒不要紧,咱们可就损失了一个大笑料。”余冰耽心地问:“有那么严重?”关雯一脸的紧张,“怎么没有?”杨洋急忙问:“那咱们该怎么做?”
关雯偷眼看看四周,突然挥手给了探头过来想偷听的张大为一下,“去去去!女孩子的私事也要听?!没脸没羞的!”张大为讪讪退开。
“咱们来个突然袭击。杨洋,你蒙住他眼睛;余冰,咱们一左一右地很温柔的抱住他,然后嘛──”关雯拖长了声音,突然说:“……把他推到潭里去!”余冰和杨洋被这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一阵叽叽噶噶的笑声后,余冰红着脸直笑,“抱住他?要抱你去抱,我可不愿随随便便抱男生。”关雯一揪余冰耳朵,“鬼心眼!你又不是没抱过!──谁让你抱紧他了?只让你拉紧他的双臂,不让他真地摔进去。”
“不行!”杨洋忽然提意见,“他坐在潭边,突然袭击蒙住他眼睛,他肯定会吓一跳。万一你们拉不住他,我再扑个空掉进去怎么办?我穿着裙子哪!从水里出来羞死了!就算扑实了,他一挣扎,万一以为是男的开玩笑,来个肘击……碰住‘那个’了怎么办?不行!不行!”
关雯不耐烦地摇摇手,“好了好了,就你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碰住了‘那个’有什么要紧?又碰不疼,你也不是没被碰住过。三剑客这三个小混蛋哪次和咱们打闹的时候是安了好心的?哪回打闹你一次都没被碰住过‘那个’?好了好了,别说不行了,──我去蒙他眼,你左余冰右,可要拉紧!喂!我可警告你们俩,要拖不住就只能往怀里拉,我要摔下去,比你们严重多了,我不但穿着裙子,上衣还是半透明的,一沾水就和半裸没一点区别,三剑客那三只色狼可不会放过这机会的。被他们白看我可不乐意……”
余冰的脸又红了。“那不是还地抱紧?看一眼又少不了什么。把杜留的手忘怀里一拉可就……”声音突然细不可闻。
关雯瞪大了眼。“喂喂喂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还没开始就想这想那的想个没完没了的。碰一碰也不是有意,山洞那么黑,杜留拉着你的时候有没有不规矩?他要是有不规矩的心呀,你现在可就不是被碰住那么简单了!我看你八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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