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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芳谱 (玉笛白马)-第2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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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瞬间,她面上的神色仿佛换了好几幅,一会是悠悠缠绵悱恻的醉人,一会又是伤心怨怼的自哀,喃喃的道:“可……可若儿毕竟是欠了他的打哩,我……我要还给他,不能走了还欠人的情,我……我再去见他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便快快的回来。”

她自言自语的几句,顿时给自己拿定了主意,便轻手轻脚的掀开木门,抬着长衣下的裙角,小心翼翼的拾阶而下,走了几步,隐约听见楼下男子的声音小声说话道:“老爷,那……那杨宗志在府外面求见,您见他……还是不见他?”

柯宴惊疑的哦了一声,细声道:“他来作甚么,明日便是朝堂大婚之期了,这种时候……他不去好好自己的准备婚事,养精蓄锐,却跑到我府上来干甚?”

柯若红听得小眉头一跳,险些从木栏台阶上跌了下去,她两只小手儿死死的牵住裙角,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力抑制住头晕脑胀,可心头砰砰的小鹿乱撞,面色却是瞬间红透,小身子也软了一截,暗自旖旎:“难道……难道师哥他是来找我的么?”

师哥与爹爹之间素来没有什么交情,他们虽然同朝为官,但是来往极少,而且过去还有着一些积怨,柯若红自然想他不会是来找爹爹,而是来找自己的缘故。

如此一想,柯若红的心跳不禁又快了不少,婴儿般的嫩面上尽是嫣红的血色,便是方才还怒冲冲的眼角,也微微弯了下来,蹙成了一道月牙眉。宋维道:“老爷若不想见他,小人便去将他赶走,只说老爷您早已歇下了便成。”

柯若红听得小眉头一怒,暗骂:“你这没眼色的家伙,师哥好不容易放下脸子来找人家,你却要赶走他,哼,你若是敢去这么做,我便将你的脑袋打成肿猪头。”

柯宴沉吟道:“他……是一个人前来,还是带了随从跟着?”他说到这里,不等宋维答话,又继续道:“罢了,他来意虽不明,可咱们却不能示弱,吩咐下去,在前庭的院子里摆下酒席,我去亲自会会他。”宋维躬身道:“是。”便径自出门迎人。

柯若红眉开眼笑的看着爹爹负手进了后门,不一会,换了一身正式的儒服出来,头戴方帽,腰上悬了扣环,柯若红猫在院外的海棠花下,一时神思迷惘:“师哥他明日要迎娶什么公主了,今夜却是找到了我家中来,他……他要来说什么事,难道……难道是要拜求爹爹么……呸呸呸!”

柯若红手扶花茎,不由羞得面红耳赤,暗啐了自己好几口,才晕淘淘的又道:“他若不是为了人家,又有什么事情好讲,而且……偏偏要挑着这个时刻,师哥呀,其实你不用这么郑重行事的,只要你……只要你对若儿好好的笑一笑,再说一声:‘若儿……你留下来罢!’若儿便一辈子都不离开你,愿只身留下来陪着你哩,哼,若儿才不管你娶不娶什么公主呢,那公主若是看得顺眼,对你也要,人家便不去理会她,她若是横眉冷对的,对你也骄纵呵斥,人家便给你出头,帮你找回脸子来!”

海棠花开在秋后,到这时节兀自还未凋零,花瓣上涎涎的漫出迷人的清香,柯若红嗅着这馥迷的香味,嘴角甜甜的勾起,一颗小心思忍不住却是飞到了遥遥的天际,正神游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哈哈哈的大笑声,她一听到这大笑声,顿时小身子都激动的颤抖起来,将海棠花的夜露都震到了自己的脖颈中,夜露冰凉,可她的娇躯却是喷火般的潮红,她心头甜腻无匹,便死死的闭住了呼吸,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露馅出来,害的师哥有话说不出口,只得又矮了矮小脑袋,放眼就着花丛的缝隙朝前庭中看过去。

不过一会,杨宗志挺拔的身子果然从石门外走了进来,柯若红一见,险些娇呼出口,忙不迭的身手盖住自己的唇角,耳听见杨宗志笑道:“深夜造访,还请柯大人原宥则个。”

柯若红听得一乐,暗想:“这坏师哥还文绉绉的道这些虚礼,他叫我爹爹柯大人,若是日后人家跟了他,他……他又该怎么叫?”

柯宴拱手道:“原来是驸马爷来了,不知道夤夜前来有何贵干,老朽已经命人备下了水酒,便算是给驸马爷提前贺个礼罢了。”

杨宗志哈的一笑,点头道:“甚好!甚好!”

不一会,下人们流水价的上了酒菜,大多都是生鲜熟食,酒是宁安府的女儿红,下人们布置一过,柯宴便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我们有事要谈,这里不必伺候。”

待得下人们都出了石门,柯宴扶起面前的酒杯道:“前次饮酒,还是在妙玉坊的花船上,驸马爷风流不羁,不但是那姿色出众的唐姑娘对你甚为属意,甚至我看那阅尽世人的婷姑姑也对你有些不同,现下驸马爷洪福齐天,娶了我朝唯一的公主千金,日后更是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老朽敬你一杯,希望驸马爷不要推辞。”

杨宗志笑道:“好!”便举杯与他痛饮,他一饮而过,啊的一声放下酒杯,四顾看看,这前庭布置的甚为雅致,柯宴是个文官,想来总有些文人骚客的雅兴,所以这前庭带些仿古的意味,树荫花丛伴着石桌石凳,此刻头顶若有月色,那更是明月当空,花前树下甚为宜人。

杨宗志道:“在下是个军中的粗人,自然不懂得花前月下,举杯邀诗,也不认为自己攀附上皇族血亲便是飞黄腾达,柯大人,你是朝中的御史大夫,向来学识渊博,那以你之见,何谓为官之道。”

柯若红心跳的都快蹦出嗓子眼,眼见着两人客套一过,师哥正要说话,却没料到出来的是这么一句,柯若红呆住暗想:“为……为官之道,师哥呀,你这话题是不是扯得太远了些么?”

柯宴显然也有些发愣,沉吟道:“为官之道……为官之道自然是,上忠于君主,下不愧对黎民,进一分本职,而不羞见天地父母也。”

杨宗志鼓掌道:“说得好!”

他举杯再饮一口,叹道:“柯大人,那若是有一朝中大官,他……上不忠于君,下不良于民,阴狠算计,甚至……联通外族,设谋残害朝中同僚,引狼入室,这样的官,到底……算不算是一个好官?”

柯宴惊道:“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杨宗志笑道:“柯大人何必发怒,你是朝中的御史言官,本就是负责监察百官的品行德性,庙堂百官的一举一动无不在你的眼睛之下,若有一个大官的品行,如我所说一样,你……没有道理一点也不知道才是。”

柯若红在花丛中听的悻悻然,“难道……师哥今夜找上门来,便是……便是要与爹爹商讨官场的道德么?那……那人家可怎么办?”她一想到自己马上要离开洛都,忍不住都快要堕下泪珠儿来,耐住小性子继续听下去。

柯宴独饮一杯,面色不定的道:“不知……不知驸马爷说的这个官,到底……到底是指的谁?”

杨宗志哈哈一笑,再道:“柯大人看小说请到,难道你还要装傻的么?我若不是拿到了切实的线索,又岂会夤夜前来私会于你,罢了……你既然抵死不认,那我就一条一条说出来,看你这御史大人怎么辩解?”

柯若红听得小身子一抖,恍惚的透过花丛看见杨宗志大声说完话,接着举起一个酒杯仰头喝下去,此时头顶一个炸雷响起,带起前庭屋檐下的气死风灯都颤了一颤,灯火闪过,柯若红定眼看过去,见到爹爹脸色震惊的苍白,右手下意识扶着美髯,将那额下平整的美髯都捏成了皱皱的好几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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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二章 盛世 之一

杨宗志咳嗽一声,沉着脸道:“柯大人,我尝听闻忠贤之臣,上古是微子、箕子、比干之流,今有宰辅卢圭,郎大夫之辈,无一不是忠肝义胆,豪气干云的人,但柯大人你久居高位,却是上瞒圣主,下骗同僚,避过天下人的耳目,行那苟且之事,岂不让人齿为之冷?”

柯宴强自支起身子,拂袖怒道:“你今夜来找我,便是要说这些无聊话?那恕本官就不便奉陪了。”

杨宗志哈哈一笑,摇头道:“其实我早就想来找柯大人议个清楚,但是苦无一个好时机罢了。”他说到这里,微微一笑着喝口女儿红,再咂舌道:“前几日……柯大人在城外不起眼的客栈,会了一个来自北方四国的商人,此事被我手下无意正好撞见,我一时心底里好奇,便……便使人一道跟了上去。”

柯宴瞳孔骤然收缩起来,他只听到“北方四国的商人”几个字,心头便叫:“坏了,莫非是那事情败露了?”转眼慌乱的四处瞟过去,下人们早已被他吩咐着出了前庭,眼下这前庭内空寂的紧,他不着痕迹的将酒杯放置在石桌边,耳听着杨宗志继续道:“后来……我们追上那个商人,他初始镇定自若,自称名叫禄德泗,乃是北郡的望月城人氏,哈哈,那禄德泗生得好一幅蛮子的面孔,偏偏说话里漏洞百出,柯大人,你说这人可疑不可疑?”

柯宴唔的一声,回过魂来道:“你……将那人怎么样了?”

杨宗志嘿的一笑,淡笑道:呼“柯大人何必着急,好戏还在后头,那禄德泗虽是个蛮子不假,但是生性狡猾多疑,口风又甚紧,我的手下从他口中根本得不到任何的讯息,无奈之下只能搜身,那禄德泗一身打扮普普通通,身上面,怀里衣兜中没有任何出格的事物,倒是好生可惜。”

柯宴听得明显松了口气,又将右手从桌面上抬起扶着美髯,沉吟不语,杨宗志将他一举一动尽收眼底,接着又眯眼笑道:“不过么……后来我手下无意从禄德泗的发间找到个少见的女式金发环,那禄德泗开始百般狡辩,可一见那金发环落入我手中,竟是吭也不吭一声的咬舌自了尽,这事情可又变得更加有趣了些。”

柯宴悚然一惊,险些跳起身来,颤着嗓音脱口道:“你……你……你竟然将那东西拿到了?”

柯若红静悄悄的躲在花丛之下,直到此时此刻,才算是听出些不对劲来,堂上的杨宗志虽然一直笑嘻嘻的说话,但是……他每说多一句,爹爹的脸色便难看几分,直到他说出金发环的事情,一向沉稳有余的爹爹竟然忍不住轰的站起身,差点将面前的石桌都给掀了出去。

柯若红小心思里不懂得朝廷庙堂之争,也不明白什么里通外番,乃是怎么样的天大罪名,可依然能品味出师哥他口中所说的话,正是爹爹心头的忌讳,爹爹显然是被师哥拿住了什么把柄在手。

杨宗志饮一口酒,叹息着笑道:“拿是拿到了,可那小小的发环既不能吃,也不能用,一个死物拿在手中根本起不了半分的作用,我每日里拿着这发环在手,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刻,却是……却是碰到一件怪事。”

柯宴呼吸稍稍平顺,待得听到后半句,却又是提心吊胆的怒喝道:“你若要开口说话,便一气说完就是,何必这么拐弯抹角的半藏半露?”

杨宗志哈的一笑,心想:“果然渐渐沉不住气了。”便笑吟吟的道:“今日清晨,我身边有位小姑娘看这金发环不顺眼,出手便要毁去它,她手劲用的大了些,没料到竟然将这发环折为了两截,原来……秘密全藏在发环的空心中,里面飘出来一块布卷,上面用蛮子语写道:‘朝中乱象已成,速速发兵南进!’几个大字,柯大人,你又作何解释?”

柯宴听到这里,脸色已是死灰一般的沉寂,他心头一狠,右手手腕不经意的一抖,将端放在手边的一个酒杯便被震落地面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若是在闹市中,这一声响也不过如同蚊虫的哼哼声眨眼即过,但此刻却是静夜,柯府中万籁俱寂,这一声杯落地面听得是如此突兀。

这一响方过,前庭外的各个角落里一齐涌出几十个汉子,俱都是家丁家将模样打扮,手持着亮晃晃的钢刀蹿了出来,杨宗志却是早有所峙,身子好像一个飘忽忽的影子一般,身随影动,径直飘到了柯宴的面前,右手间一阵闪亮挥起,那些家将们还未凑到近前,再看清楚时,便一个个呆若木鸡,顿时停下了身子。

他们只见到杨宗志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中却是好整以暇的持着一根明晃晃的玉白笛子,笛尖此刻正无巧不巧的顶住了柯宴的咽喉,微微力透而出,将柯宴挤得满面通红,呼吸困难。

眼前景象变幻极快,快得柯若红险些惊叫出声来,她想不到爹爹请师哥喝酒,却是早已埋伏下了刀斧手,而她更是知道,自己心仪的师哥乃是天下少年英侠的魁首,一身功夫早已臻于化境,眼下他显然也早有准备,一瞬间便将爹爹拿在了手里,府中的家将们投鼠忌器,只是半圆的围住了他们俩,却不敢再踏前一步。

柯若红霎时如被雷火击中,死死的捏紧自己的小拳头,将轻唇咬破,此刻她年幼的心里好一番痛楚的犹豫不定,她自然不忍心见到爹爹被人所害,但是……却也更不情愿师哥他折损在爹爹的手里,这眼下剑拔弩张的二人,其中一个是自己最最尊敬的爹爹,另一个……却是自己芳心早许的师哥爱郎,这二人在她心头一般重要,也一般贴心,无论哪一个受到伤害,都能让她瞬时崩溃。

杨宗志将手中的玉笛收回来些,不禁哈哈大笑道:“柯大人,你也恁的沉不住气了罢,漫说我此刻取你性命易如反掌,就算我手无缚鸡之力,可我身份如此特殊,你看小说请到道不怕在自己府里害了我,消息泄露出去,难对天下悠悠众口么……嘿嘿,实话与你说了,我来之前早已交代过从人,若我今夜稍有意外,他们也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我看……我们还是好好坐下喝酒才是正经。”

他一边说话,一边有恃无恐的将手中的玉笛横放在石桌边,然后取过桌上的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举杯放在唇边慢悠悠的饮了一口,啊的一声,浑然不将身边围聚的二三十人放在眼底,那些家将手中持着钢刀,屋檐下的灯笼随风轻摆,灯光照射在钢刀上,发出森冷的寒芒。

柯宴的脸色却是阴晴不定,左右打量好整以暇的杨宗志几眼,才迟疑的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待得那群家将一一退出院门口,柯宴回过头来,轻吼道:“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杨宗志抿嘴浅笑道:“我可不是御史言官,朝中的官员们品行如何,这些自有别人来评断,我都管不着……”话说到这,他的脸色蓦地一冷,转颜道:“可我心中一直有一个巨大的疑问,想要请柯大人给解解惑。”

柯宴咬牙道:“你……你究竟想知道些什么?”

杨宗志回过头来,瞪着柯宴那贯为端庄宝相的国字脸,一字一顿的道:“柯大人能否告诉我……我爹娘,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柯宴听得一愣,继而嘿嘿狞笑道:“你爹娘自缢身亡,这事朝中天下人人都知,怎么会来问我?”

“胡说!”杨宗志怒吼一声,握拳道:“我爹娘是何等响当当的人物,他们意志坚定,从来都教导我说对事对人不可轻言放弃,要说他们自缢寻死,我是第一个不会相信!”

柯宴深吸一口气,慢吐出来嘿嘿笑道:“既然你不相信,那我也没有半点法子了。”

杨宗志怒瞪双眸,忽然缓缓道:“你说说……我爹娘……是不是你下手害死的?”这几个字虽然说得不重,但是听在柯若红的耳朵里不吝于方才的雷鸣之声,她只觉得脑中轰的一下,头晕目眩的只是想:“我爹爹害死了师哥的爹娘?我爹爹害死了师哥的爹娘?这……这怎么可能?”

柯宴悠闲的抚须道:“驸马爷说这话可有什么证据?无凭无据的,可莫要血口喷人。”

杨宗志冷笑道:“你可能并不知道,几个月前我一回朝,便一直在怀疑你,所以……我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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