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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宫妖冶,美人图-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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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贵依旧不紧不慢道:“其二,自然是你心中还有惦记——你觉着你守住身子,将来自然会与司夜染走到一处去。你现在等的,不过是贵妃娘娘一句话。只要贵妃娘娘亲自将你指给了他,那这天下便没人敢再拦着。而你这一辈子跟着他,虽说免不得假凤虚凰,不过终究终身有靠,境遇也不会低于一品诰命去。”
梅影心口起伏:“诰命不诰命的,我倒不在乎。我想跟着六哥,是我喜欢他!”
长贵像是听见了什么大笑话儿,俯仰大笑:“你喜欢他?那就是说,在你心里,我是怎么也比不上他?”
梅影咬牙:“那是自然!长贵,我当真不明白你这双眼睛是怎么长的,怎么就有脸把自己跟六哥比?你不止比不上他,你跟他连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
长贵面上倏然一抖,他紧迈一步,一把捏住梅影的脖子!
梅影一惊,头顶在墙上,却并没当真害怕,只不屑瞪着长贵冷笑道:“我警告你,速速放手。否则我将这些事禀告给娘娘去,娘娘绝不会饶你!”
长贵深深吸气,缓缓松开手指。面上几番抽。搐后,方平静下来。他朝梅影深深一作揖:“看在咱们多年一起伺候娘娘的份儿上,你今日别见怪。”
梅影揉着脖子,深深吐纳,待得重新喘匀了气儿,方才道:“我今日可以不与你计较,可是我要你明白,你得趁早收回那份儿心去!还有,倘若你日后还敢跟仇夜雨一起算计六哥,我便将今天的事儿全都告诉娘娘去!”
梅影一甩袖子走了,长贵立在越来越幽暗的宫墙夹道里,目光阴凉。
。
长贵接下来没有回昭德宫去,他趁着夜色初黑,赶去了寿安宫。
那里是贤妃柏氏的寝宫。
一瞧是昭德宫的人来,寿安宫上下俱都不安。消息层层传到里头,贤妃的近身大宫女春茗忙进到里间。贤妃正端坐菱花镜前卸妆,准备松泛了再用晚膳。春茗见了就觉心酸——旁的宫里,主子们到了天色擦黑,好歹都反倒该盛装一番,等着皇上点牌子,好去乾清宫跟皇上一起用了晚膳,以便侍寝……可是贤妃娘娘却再也没有这个念想。自打悼恭太子薨了之后,皇上就仿佛忘了贤妃娘娘这个人,再也没有点过贤妃娘娘的牌子。
早几年,贤妃娘娘还曾失望地对她们念叨,说“我的这辈子,也随着悼恭太子一同去了……”到了这几年,贤妃吃斋念经,更早仿佛早已断了尘缘一般,连皇上都再少提起,更不在意皇上的恩宠了。
春茗忍住心底的叹息,挣出一点笑意来,轻快凑到贤妃耳边道:“娘娘,昭德宫的长贵在外求见。娘娘看,见是不见?”
贤妃听见“昭德宫”三字时,那潭死水般的眼睛里,忽地闪过一丝精光去。不过那精光转瞬即逝,随即又是死水无边。
“昭德宫的长贵?”贤妃认真想了想:“本宫倒是想起来了,就是贵妃身边儿后来时常带着的那个内侍吧?倒是不知道此时已经升到什么地位了。”
春茗道:“现下已是昭德宫的首领太监。”
贤妃又问:“素日你们瞧着,贵妃对他如何?他又侍奉贵妃如何?”
春茗想了想,道:“……按说一切都是好的。只不过,贵妃待他总也不及从前的司夜染。”
贤妃便笑了:“带他进来吧。不过你要亲自交待下去,让上上下下的人都给我闭紧了嘴,别透出一丝风声去。”
春茗福身:“娘娘放心,奴婢早已嘱咐下去了。咱们寿安宫上下,都跟娘娘同一条心。”
长贵进来,跪倒客套了几句话。便直接入了正题,将贵妃近日的情形都说与贤妃听。
长贵叹道:“……奴婢们都劝贵妃娘娘,说不至于失宠。可是贵妃娘娘是何等睿智之人,贵妃自己都认定了是皇上长大了,再不肯听她的话,再不会独宠她一个……奴婢们心下便只能也认定,也许果真的到时候了,君心已去。”
贤妃没多说什么,只是一边数着念珠,一边柔和地望着长贵,静静地听着。最后才柔柔说了句:“贵妃姐姐是当真想多了。日前宫宴,皇上再度握着贵妃的手入场,那是何等的煊赫!长贵啊,你回去也多多劝慰姐姐。许是这冬日里,阳光黯了,总也照不进这窗棂,贵妃姐姐易感伤了吧。”
长贵一笑,也点头应道:“谁说不是呢。”
贤妃点头:“幸好我这寿安宫的库房里,还存着早年悼恭太子刚下生时,皇上亲赏的两块大琉璃。原是那会儿悼恭太子还不会走路,只会扒着窗棂子朝外望,皇上怜爱,便叫拿那两块至为难得的大琉璃给镶到窗上,好让悼恭太子能瞧到外头……”
贤妃说到这里,终究是压不住伤感,微
微顿了顿。
然后才道:“待会儿本宫就开库房亲自去取了,明日送到贵妃姐姐宫里去,着内官监给镶到窗棂子上,也好让日光多些透进来,帮贵妃姐姐驱逐些忧思愁绪。”
长贵磕头:“那奴婢就替贵妃娘娘谢过贤妃娘娘了。”
时间不长,长贵便早早告退而去。
外头所有人,包括春茗,都没准进殿,在外头半点没听见里面说什么。
待得长贵走了之后,贤妃起身走到神案前,望着儿子悼恭太子的灵牌,伸手缓缓从那刻字上抚过,仿佛摸着早殇幼子那粉嫩的脸庞。她无声垂泪,却含笑道:“儿啊,为娘终于等到了今天。你且等等为娘,为娘定要为你报仇!”
。
接连三日,兰芽天天到慕容的宅子去。
三日里,她改装成不同的身份、涌丹青之术给自己画成不同的面貌,又选了不同的地点盯着宅子大门。
可是却都没等到慕容。
偌大南京,或者说这无垠的天下,她竟一时不知该到哪里去找慕容。
她知道,凭借她和虎子现下的力量,肯定没能力去寻慕容去。不过她相信一点:当日她随司夜染离开南京,司夜染却绝不会容得慕容当真这么逍遥自在地留在南京。
司夜染一定暗中埋了人。
兰芽再仔细想了一回宅子里见到过的那几个“下人”:精明的管事的、小脚却掂着超重大菜刀的厨娘、账房里那个一双鸡爪将算盘打得如飞的账房先生……她早看出来了,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不过慕容本人何尝就是省油的灯?他留在府里、搁在身边儿的,难道就不可能是他自己的人?
京师里的礼部尚书邹凯、南京的户部尚书曾诚,两名朝廷大员都能被他不动声色便收到麾下,那么那几个隐形高手就更有可能本就是他的人!
她想了几回不敢确定,最后还是回到了弦月楼去。
司夜染埋在南京的人,她别人不知道,弦月楼的小二她还是知道的!
兰芽特地还去订上回住过的那间房。好幸运,那间房竟然还空着。掌柜的亲自殷勤送兰芽上楼,开了门锁。一股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兰芽望进去,竟然什么都是当日的模样。
兰芽走进去,在床榻处瞄了瞄,便转身笑问:“掌柜的,这间房好歹也是你们的上房,一晚的房费也不菲,怎地你们竟然这么怠惰,连个被褥都不换洗?”
掌柜的一窘,却也释然一笑:“听小哥这么一说,小人倒是明白了……小人不由得想起了上回的那位锦衣公子。”
兰芽今日做市井打扮,原就是想瞒过人眼的。听了便一笑:“我倒是听不懂掌柜的话。”
凡是能当掌柜的,必定都是江湖上的老油子,他听了这话便笑了,也不戳穿,只解释道:“从前这房里住过一位锦衣公子。那位公子走后,便有人使银子包了这间房,说按天给房钱,不准再订出去了。”
兰芽一怔。忍住心跳,白了掌柜一眼:“那你怎么还把这间房给了我?哦,原来你们想赚两份儿钱啊!”
那掌柜也不反驳,只微笑道:“说来也巧,小哥你倒识得这房间里被褥的旧时模样——按说,小店里的被褥原本都是同一个模样,客人们都辨认不出彼此的区别来才是。”
兰芽尴尬得一咬牙。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上回在这房间里留下过“证据”。只需扒拉开一瞧,便能认出还是上回那套被褥。
掌柜的看差不多了,便一笑躬身:“小哥先歇息吧。小人告退了。但凡有什么需要,请摇动门口铜铃即可。”
兰芽大马长刀地拉着架势坐着,目送掌柜出门。房门一关严,她就急忙跳起来,再奔向床榻去。
掀开被子,在褥子上重又找见一朵隐隐淡绯色的花儿……
面颊上铺天盖地地滚烫了起来。
就是在这间房里,她与慕容重又相见。那晚,他不再是从前在牙行里对她冷眉冷眼的模样,他一来便……便困住了她。
他身上的男子气息氤氲而来,瞬间控制住她的心神,让她那一刻——几乎无法自持。
然后就在这个房间里,就在这扇窗边……他吻了她。
虽则只是吻到了她的颈侧,可是她却在那一刻真切感受到了他嘴唇的灼热与纹理……他贴着她蠕动时,她只觉自己寸寸融化成水,整个人都变得陌生,变得——不由自主。
虽然后来她祭起全副理智,终究推开了他。可是她却还是在慕容他纯白身影翩然跃出窗口而去后……在那个晚上,那个晚上——来了初次的桃花癸水。
那一刻,她盯着床单上那一片桃红,惊慌得不知所措。
不,她不是不明白自己怎么了,也不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小时候在府里,有这般年纪的丫头初次来了癸水,娘亲带着嫂嫂都是亲自去帮着调理的。娘亲会给那丫头先准三天的假,然后送红枣、当归等东西去厨房,让厨娘给
浓浓地熬一碗滚热滚热的糖水,叫那丫头服下去。娘亲还会亲自教那丫头如何自己缝了旧衣裳来吸接……
那时候她都是好奇,也跟着娘亲与嫂嫂去观摩。然后每回娘亲都是又叹息又笑地摸着她的发顶说:“不知道我们兰芽将来这一天的时候儿,会不会吓得掉眼泪呢?”
她当日总是嘴硬地说:“嘁,不就是大腿出了点血么?又不是掉脑袋,我才不怕!”嫂嫂当时笑得一把抱住她,险些直不起腰来。
是嫂嫂一点点告诉她,来了桃花癸水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说是真正的成了一个女孩子,说是从此就与男伢子彻底不同了……说是女孩子长大了,可以谈婚论嫁,也可以当娘亲了。
嫂嫂嗓音柔细,讲这些话的时候,面上带着珠玉一般好看的光。她便忍不住问嫂嫂:“就像嫂嫂跟哥哥在一起的时候一样么?”
从嫂嫂身上,她看见了一个女子成为妇人之后最幸福的一切,于是心底下也有隐秘的想往。
嫂嫂便笑着点头,说:“当真好奇,我们兰芽将来的夫君会是什么样的男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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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虎子不要
那晚她就这么反复想着娘亲和嫂嫂,望着眼前的桃红,掉了许多许多的眼泪。眼泪落在那抹绯红上,氤氲开去……
她只是遗憾,当这一天终于来临,当她终于长成一个大姑娘的时候——娘亲、嫂嫂却都看不见了……
而她此时,以这样不男不女的身份苟活于世,就算来了桃花癸水,又还能改变得了什么?
想爱的人,已经没有资格再爱;想恨的人,却偏偏早已夺走了她最美好的一切……未来荒崖,无边岁月,她哪里还有当女人的资格?又如何,如同嫂嫂所说,谈婚论嫁,还有生儿育女?才!
那晚她哭着起身,亲手将床单洗了。可是店里的皂角和澡豆俱不济事,那抹绯红怎么也无法完全洗掉。大晚上的又无处去寻草木灰……她抱着褥单发傻,最后无奈之下,只好自己抓了笔来,就着那点剩余的淡淡红色,画了一朵芍药在上头……翌日不等店家问起,自己倒是先编了个故事,说昨晚梦见国色天香,便一时兴起想要作画,奈何房间中没有宣纸,便画在了褥单上——若店家责怪,情愿以钱赔偿。
那夜她能画一朵惟妙惟肖的花儿在上头,她却要亲手掐死活在自己身子里头的那朵花儿。
她叫兰芽,也是花儿,却终究只有初生新芽,却永远都没有机会再等来含苞怒放。
摹。
回忆至此,她截住思绪,不让自己继续感伤下去。
只走到窗边,开了窗,遥望窗外夜色。
曾经,她选了这间房,就是因为这扇窗正对着南京教坊司所辖的揽月楼的方向——而彼时,慕容正端坐在揽月楼轻纱帘幕之后抚琴。
并非求而不得,而是不敢求。于是只敢到他眼前坐坐,却不敢告知她来了;然后回到这里来,遥遥对着他所在的方向,孤拾酒杯。
这间房所有存留的意义,都是她与慕容之间的回忆。
她的心便忍不住狂跳起来——究竟那个在她走后便使了银子锁起这间房的人是谁?
是他,是慕容,对不对!
曾经几番番悄然命令自己僵死的心,这一刻忽地控制不住地又活了。兰芽情不自禁一把抱起褥单,绕着这屋子,无法自控地走了好几圈儿。终是压不住,心内的欢喜渐渐澎湃成狂喜。
原来他也跟她一样,不忍丢掉这间房里的记忆,更——小心珍存起来。
就算她已不敢奢望他,他却——并未放弃她。
兰芽抱着褥单,蹲下,忍不住又泪湿桃花。
有人敲门,节制的三声,不轻不重。
兰芽急忙一抹眼泪,问道:“谁?”
外头传来那店小二的嗓音:“公子,是属下。”
兰芽便连忙将褥单扔回床榻,将帐子放下来遮住,这才起身去开门。
店小二进来,谨慎地左右看过,方将房门关严。回身便是单膝跪地:“属下参见兰公子!”
兰芽平静下来,道:“起来吧。”
小二却没起来,垂下头去哽咽了两声:“属下虽然在南京,却也听说了京师的情形。大人受困,灵济宫内讧……属下只恨自己不能脱了职守,否则一定要奔回京师陪大人一同受难!”
兰芽心下一晃,眼眶便是一团滚烫:“我权代大人,谢谢你了。”
小二垂首道:“属下岂敢!”
兰芽坐下来,先道:“你竟然,一眼就认出我来了?”
好歹她还改扮了装束呢,怎么店小二却一点都没迟疑?
店小二听懂了,谨慎答道:“公子勿虑。公子的装束实则实难辨认,若是与公子不熟的人,定然不会认出。属下之所以能认出,一来是属下毕竟是大人手下的人,曾经受过大人亲自的调。教;二来,属下看的不是公子的面容和衣着,属下看的是公子的身量——公子身形娇小,在属下认识的人里独树一帜,于是属下自然便认出来了。”
兰芽点头,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手指:“原是我小看你了;不过也是你伪装得好。我曾以为你既然是店小二,替大人办的差事也无非是打探消息,不会有太吃重的任务;现在才明白,大人那么重视南京,所以亲自安排在南京的人,哪个可能是小角色呢?所以你都能骗过我去,让我对你没有足够重视——可见你的能耐。”
小二忙施礼:“属下岂敢。”
兰芽欣慰地笑:“你别客气,我说的都是由衷的话,没半点溢美。你当得起。”
店小二这才淡淡一笑,抱拳道:“属下多谢公子。”
兰芽望向窗外。南京的冬日虽然比不得京师的寒冷,夜里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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