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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宫妖冶,美人图-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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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动静!
凝芳便按捺不住,亲自直奔清芳的院子去。
实则王良栋也急,也在里头等着清芳的动静。可奇怪的是,他禀告完之后,本以为清芳至少会惊叫出来,却结果清芳只是冷静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王良栋掐算着时间,忍不住提醒:“公子也许不知花二爷的手段。花二爷做事一向雷厉风行,他若想杀人,这会儿怕已然来不及了!公子可耽搁不起!”
清芳悠悠道:“是么?既然如此,我们再忙碌,却也来不及了。”
同样的情形也在沁芳院子里正在上演。
顾念离急得都要哭了,一个劲儿说:“四公子,此时已然来不及细细更衣梳妆,生死关头不必计较这些礼仪了吧?!”
沁芳又换了一件衣裳,缓缓问:“大师兄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顾念离也纳闷儿:“……还未听见动静。不过三公子已经奔进去了,想是快来了。”
沁芳便点头笑笑:“四个兄弟里,我原本是最小的。遇见再大的事,也总归轮不到我来拿主意。我就看大师兄的吧,大师兄只要来了,他怎么说,我便怎么做。”
这样诡异的僵持,终究让凝芳也看懂了、寒了心。他指着清芳和沁芳,失望地道:“你们都不想去,是不是?好,你们都明哲保身吧,我傻,我自己去!”
。
凝芳不顾一切冲出水镜台,直奔藏花的住处。
身上的披风穿得急,下摆没来得及收束利索,凝芳一路跑在夹道里,好几次被绊倒在地。可也没顾得上疼,继续不顾一切向前跑去。
他没空去想自己伤没伤着,更不在乎皮囊是唱戏的本钱,伤了毁了就等于摔了饭碗——他脑海中只浮现起当年情形。那时四个人一同被师父教坤角儿的戏,四个人一同背词儿、一同练身段儿,当中若有谁背错了、身段儿没压住,师父便将四个人一同吊起来打!
四个人里头,他的根基最弱,经常是那三个人都背顺了、走清楚了,只有他一个口齿啰嗦不清……因为他,四个人一同挨打,清芳和沁芳都流露出过不满,只有凉芳从来没有半点忿恨。
事后,当他负疚地去给清芳和沁芳揉肩头、打洗脚水的时候,凉芳只是淡淡地说:“不必。挨了一天的打,你自己也疼,也累了。”
后来四个人都红了,不过顶数凉芳最红。清芳和沁芳纵然也是色艺卓然,不过终究学不来凉芳那种对谁都冷淡淡的范儿来。客人们于是反倒正想出尽百宝、耍尽心思去讨好凉芳,只求他一个回眸,一抹清淡至极的微笑。
后来四个人被曾诚一并收进私宅去,依旧还是凉芳最得宠。清芳和沁芳还想着跟曾诚的那些娇妻美妾争啊斗啊,凉芳却从来都不屑。曾诚来了他就陪着,曾诚不来他便来一个字都未曾提过……如此一来,曾诚反倒入了心、失了魂,镇日镇日只守着凉芳一个人,甚至为了他将好几个美妾都给卖了出去。
四美当中,只有凉芳成了神话。而他们三个,注定只是锦上添花。
他看得出来,后来清芳和沁芳渐渐生怨;只有他不,他知道自己的资本,他更明白自己的本分。在曾诚面前,他也只陪着凉芳一道走戏,凉芳是主角,他就演丫鬟。他知道,只有凉芳立得更稳,他们四个的未来才更牢靠。
所以此时此刻,就算清芳和沁芳他们不来,他也一定要来。
就算明知那藏花心狠手辣,他有可能非但救不了凉芳,甚至连自己都搭进去——那他也得来。
人活着,得有良心。
凝
芳跌跌撞撞奔到藏花住处门口,正待不顾一切闯进去,却不成想里头走出来一个人。凝芳脚步收不住,一个趔趄向那人撞去,那人伸手轻轻扶住。
凝望仰头,在摇曳的灯光里看见了那人面容,便惊得“啊”地一声!
。
刚过新年,灵济宫里头便闹成了一团的消息,早就传进了紫府,传到了仇夜雨耳朵里。
他细细听着手下番子的禀报,只觉有趣,跟手下道:“从前还以为灵济宫铁板一块。上不听王法,只听司夜染的;虽然都挂名是咱们紫府的人,却一向不听督主节制……却原来那些人也并不是矢志同心,到头来也还是狗咬狗。”
那手下不失时机道:“大人原本爱才,颇为看重灵济宫中的人才,想将他们收归紫府……不过此时看来,他们倒未必能当得起大人的爱重……”
紫府的职位就那么些,紫府原本的旧人争夺还不够分,若将灵济宫的那帮人都收过来,救更是粥少僧多了,仇夜雨的这帮手下可不愿意再给自己添加竞争对手。
仇夜雨想了想,便缓缓点头:“……说的也是,我也怕他们本不归心。”
那手下暗自欢喜,便又道:“只盼着皇上早日下旨除了司夜染去,到时候无论紫府还是灵济宫,就都是大人一个人的了。”
仇夜雨阴测测地笑:“可是皇上的心思,太难捉摸呢。他将司夜染就挂在乾清宫里,在他眼皮子底下,倒添了不少麻烦……”
倘若关在宫里其它地方,凭仇夜雨的手段,想要动个手脚杀了司夜染,或者是给他点苦头吃,简直易如反掌。可是这皇宫大内之中,只有一个地方例外,那就是作为皇帝寝宫的乾清宫。那里所有人都只听命皇帝,外头任何人也都不敢惹,就算是司礼监的见了乾清宫御前的人都要客气几句……于是这乾清宫就是水泼不进,让仇夜雨无计可施。
仇夜雨越想越烦,忍不住道:“真是奇了,自大明开国以来,何曾听说皇帝将之的寝宫庑房腾出来当牢房的!这皇宫这么大,九千多间房子,怎么就非要关在乾清宫里!”
仇夜雨越想越烦,便特地进宫一趟,找见了长贵,小心问贵妃娘娘可曾到皇上跟前去替司夜染求过情。
贵妃娘娘是司夜染最大的靠山,也是仇夜雨最为忌惮的。他甚为担心,以贵妃对皇上的影响力,皇上就算对司夜染再多不满,却也可能看在贵妃的情面上将司夜染给放了。
长贵忖了忖:“此事,颇有些蹊跷。”
仇夜雨心一提:“怎么蹊跷?”
长贵道:“自打那天乾清宫传来消息,说皇上将司夜染给关了,娘娘便第一时间知道了。若按娘娘从前的脾气,怕是当天就得去找皇上;可是说也奇怪,娘娘竟然按兵不动。任凭梅影在娘娘面前哭求,娘娘竟然也没心软。”
仇夜雨闻言一喜:“如此说来,司夜染在贵妃娘娘跟前,终究是失了宠了?”
长贵叭嗒叭嗒嘴。他自是最希望这么着的,不过瞧着眼前,却还不敢太早下定论。
他便摇了摇头道:“娘娘虽说没有当天就过去,不过第三天一早就去了。”
仇夜雨失望地倒退一步:“……那皇上怎么说?”
长贵盯他一眼:“所以我说此事蹊跷。以皇上对贵妃娘娘的专宠,平素只要贵妃娘娘张口要的,皇上就没有不给的。可是这回,皇上竟然驳了贵妃娘娘的金面!那天贵妃娘娘从皇上寝宫出来,是给气白了脸的,回来连着砸了三个斗彩鸡缸鸡缸杯!——那可是御赐收存在昭德宫的,娘娘是当真气狠了。”
仇夜雨百思不得其解:“……皇上既然这么气,那怎地还不肯下诏杀了司夜染?若说前些日子因是年下,不宜见血光;可是到了现在,怎么还没有半点风声?皇上就这么关着司夜染,既不说杀,也不说审,更不说放——皇上到底要怎么样!”
长贵摇摇头:“这会儿就连贵妃娘娘都摸不透皇上的脾气。仇大人,你觉着你我就能摸透了么?”
仇夜雨无奈而去。
长贵立在夹道里,远远望着仇夜雨的背影,耳边回响着那天贵妃娘娘从乾清宫白着脸回来的情形。贵妃摔完了鸡缸杯,梅影和他,连同宫里内外伺候的人都跪在贵妃面前苦苦哀求。说那是御赐收存的物件儿,可砸不得。
梅影更是抱着贵妃的手腕,一个劲儿地求:“娘娘若还是不解气,就责打奴婢吧。只要能让娘娘消气,奴婢怎么都挺得住!”
贵妃长叹一声,坐回榻边去,举拳头狠狠砸了炕沿儿两下,竟也落了泪。
彼时冬日的阳光幽淡地从窗棂洒落下来,被窗纸晕了,朦朦胧胧罩在贵妃面上。他那时忽然觉得,一向明艳照人、丝毫看不出年过不惑的贵妃,那一刻竟然仿佛老去十岁……
贵妃转头对着那阳光,喃喃道:“皇上长大了,长大了。他再不是从前那个只跟着我的小孩子……他现在有了自己的主张,他不再只跟着我,不再——只听我的了。”
此话
一出,昭德宫上下又是哭倒了一片。
梅影更是嚎啕出声:“娘娘切莫这样说。不会的,娘娘绝不会失宠的!”
贵妃望着她,笑笑:“净说傻话。这世上,唯有君恩是最不长久的。任何人都可能得宠,之后失宠……从来没有谁,能够永永远远独得君心。”
她垂首,细细望着自己皮肤上掩盖不住的纹理:“本宫,老了……色衰而爱弛,终究逃不过。”
长贵不由得想:实则他跟司夜染此时的处境,又有何分别呢?司夜染的靠山是贵妃,他长贵的靠山何尝不也只是贵妃?倘若一切被贵妃不幸言中,贵妃当真因色衰爱弛而失了宠的话,那他们这些依靠贵妃的奴才,又当如何自处?
今天众人敢如此拿捏司夜染,来日那些人同样敢这样拿捏他长贵。更何况他外头没有司夜染那样的势力,他到时候的处境也许比司夜染还要惨。
不行,他不能一棵树上吊死,他的为了自己,再另寻出路了。
就在此时,背后忽然一声冷叱:“长贵,你方才私见仇夜雨,都说了些什么?!”
长贵吓得一激灵!猛地回头,却见宫装丽人娉婷立在红墙斜阳下,满面寒霜。
长贵舒了口气,却又提了口气。
“梅影?你何时来的?!”
-
明天见~
☆、139、癸水桃花
长贵刹那之间的神色变化,原本不至于被看得清楚,可是梅影偏偏就是看清楚了。谁让他们本也是一同在昭德宫长大的呢?虽则长贵进宫来的时候,已是十几岁了,比梅影和司夜染都大了很多。但是好歹也还有当年尚且没心没肺时候相处的情分。
只可惜,人长大了,便什么都变了。
梅影却只当没瞧见,冷哼一声道:“你问我什么时候来的,是怕我尽数听全了你跟仇夜雨说的话吧!长贵,我倒要问问你,六哥哪里得罪过你,你为何要跟仇夜雨沆瀣一气,恨不得六哥死了?!邾”
长贵没恼,却一声苦笑,仰头向天。朱红宫墙、辉煌金瓦之间,却飞过玄羽昏鸦去。
长贵幽幽道:“梅影,你有没有觉得过这个世上真是不公平?宫门外那么多的男人,庸庸碌碌,心怀祸水的都可衣食无忧、子孙满堂;可是凭什么我就被净了身,这么零碎儿地在宫里给人当奴才?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我曾问过我爹,我爹说,我这辈子倒是没做错什么。我问既然我没做错,可不可以饶了我,可不可以不送我进宫净身?可是我爹说,不行。我便抗争,我说我么做错事,我今生不该受这样的罪……我爹厉声说,那是我前世造下了孽,必须今生来还!”
长贵转头望向梅影,苦涩地笑:“前世,好遥远啊。我看不见前世,我便没有话反驳我爹,所以终究还是被我爹给送进了蚕室……刀子师傅给我净身的时候,我疼得死去活来。养伤的那三个月里,每一天都是在鬼门关前打转,说不定随时就熬不过去了——那时候我就逼着自己想,想自己究竟前世造过什么孽,要今生遭这么大的罪来还?”
“三个月后我熬过来了,顺利进了宫当了内侍。然后打熬着在娘娘跟前儿算是有了点头脸,我这才央人帮我在宫外打听家里的近况。直到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爹是卖了我——县里为讨好宫里,特寻眉清目秀的男孩子送进去伺候……于是选中了我。我爹一来不敢违抗官府,二来也凭借着我,谋得了一个胥吏的差事。”
长贵苦笑出声:“直到那时我才明白,原来不是我前世造了孽,是我今生投错了胎。倘若我也能投胎在王侯将相家,我便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在宫里当奴才到死,到临死前将这一辈子拼死拼活攒下的钱财都送去给那刀子师傅,将我那根宝贝儿赎回来,才能囫囵个儿地入土……否则,死了都不能转世投胎!犍”
有风吹过,长贵伸手抹了抹眼角:“在宫里伺候这些贵人主子们,看着满眼的繁华却没一样儿是属于自己的;伺候主子侍寝,看着他们在帐子里颠鸾倒凤,而自己却是个不男不女的残废!到老了、不中用了,便被扫地出门,或者是到庙里,或者就是在玄武门外的塌房里等死!——无依无靠,没着没落,死了的那天连个给戴孝摔盆儿的都没有!”
长贵说到此处,又扭头向梅影望来,满眼的哀伤:“而你呢,梅影,你四岁入了宫,长到如今是不是连爹娘的相貌都忘干净了?你虽说能看似比我好些,至少还是囫囵的人,可是你却也与我一样,进了宫便一辈子都不可能被放出去的!”
“看你这绮年玉貌,可是却也只能在宫墙里一天一天的枯萎了。而这后宫里,只能见着一个真正的男人,那就是皇上。所以这后宫里,所有的女人巴望的人也只有皇上!可是你们这些当宫女的,就算能熬到如你今天这个地位,却又怎么跟那些主子们去比?她们是皇上正经的嫔妃,却还有一年到头都见不到皇上一面的,你们这些宫女就算再美貌又能怎样?”
“再说后宫的主子们最恨的就是身边的宫女去勾。引皇上。于是极有姿色的,不是根本就到不了皇上眼前,更有的早就被自己宫里的主子私下使了暗刑,给幽闭了……”
梅影先前一腔的火气,被长贵这一番话给说的点点散去。到最后,已然忍不住眼底含泪。
她何尝没有过跟他一样的呼号:这辈子,她凭什么就是这个命?
长贵通身的戾气也都散尽了,他抬步朝梅影缓缓走来,面上线条全变成柔软:“咱们这样的人在宫里,也只能彼此相依为命。人世凄苦,也只有咱们这样的人相互取暖。所以这宫里才会结成‘对食’,纵然历朝历代的主子都明令不准,可是这法子却也千百年来从未真正禁绝。幸好到了本朝,咱们皇上也体恤咱们,不再严禁对食……所以梅影,你我都得找个伴儿才好。”
长贵说着,就来握梅影的手:“我答应你,只要有我一天在,我就一天保护你周全。”
梅影惊得一颤,忙向后退去,如避蛇蝎一般狠劲甩脱。
厉声低叱:“长贵,你想要干什么?!”
长贵磔磔一笑:“躲什么呢?梅影,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对你这份心思。你不过一直都装不知道罢了。”
宫墙夹道此时别无旁人,两带红墙在斜阳余晖里默默伸展,辉煌却已黯淡,层层叠叠的阴影将过道挤压得窄小,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梅影默默后退,脚后跟抵到了墙根儿上,慌乱之下只能伸手去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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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贵越发不急不忙,他缓缓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装作不知道。其一,你仗着在娘娘跟前的地位,自然不把我放在眼里,更放心我不敢强迫你。你以为,到时候自然有贵妃娘娘为你撑腰、做主。”
梅影哼了一声,当是应了。
长贵依旧不紧不慢道:“其二,自然是你心中还有惦记——你觉着你守住身子,将来自然会与司夜染走到一处去。你现在等的,不过是贵妃娘娘一句话。只要贵妃娘娘亲自将你指给了他,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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