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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宫妖冶,美人图-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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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力发作比普通人便要长些。趁此机会,大人不如也将有些话剖明白了告诉我吧。”
“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司夜染冷笑,“好。便遂了你的心愿!你想问什么?”
兰芽抱着膝头,幽幽道:“曾诚刚死当晚,贾鲁到灵济宫找大人。小的在半月溪窗外偶然听见大人与贾鲁的对话——当贾鲁说曾诚已死时,大人却说‘他早已死了’……”
司夜染轻哼:“不错。”
兰芽在黑暗里捏了捏手指:“事后我从贾鲁处得知,曾诚是死于蛊。而那蛊虫是早就埋进曾诚脏腑里的,只待需要时以引子勾动便可发作……再联想大人说‘他早已死了’,小的不免联想,原是大人早就猜到了曾诚的死因吧?”
“哼~”司夜染竟然绮丽一哼,声音里没有忧色,反而全是得意:“这世上的事,想要尽数瞒过我司夜染的,还当真不多。”
兰芽道:“大人之所以能看破,原因倒也简单——大人是大藤峡人,早就深谙西南苗、瑶等部族人使蛊的技巧。”
“只是大人不肯提前说破,否则便又正中那下蛊人的下怀——让外人认定,下蛊之人必是大人指使。”
司夜染道:“提前说与不说,此时也都已然被人利用了这一节。所以现在还说,还有何用?”
兰芽摇头:“……坦白说,小的倒不相信此事是大人做的。大人若想杀人,法子多着,自然不必用这种落人口实的笨法子……小的只是担心,大人提前不说破,乃是为了保护这个真正下蛊的人!”
黑暗里,片刻沉默。却在沉默里,仿佛窜出火苗来!
司夜染忽地一声冷笑:“兰公子,你想太多了!我本不想让曾诚死,你该明白!若此,我又怎会替那下蛊之人遮掩?”
兰芽蹙眉,坦言道:“这一节,小的也的确尚未参透,所以才来求问大人。不过小的想,却也并非全无缘由——譬如大人猜到那凶手也是大藤峡人,于是大人出于同乡之谊,这才故意替之遮掩?”
大藤峡虽然很大,大藤峡人虽然也很多,可是经过那一场大藤峡之战后,能安然活下来的便已弥足珍贵。更何况,是这样煌煌天下,竟然巧合聚到一处来的人?他若有袒护之心,才是情理之中。
兰芽轻声问:“大人是否可以告诉小的,那人究竟是谁?”
黑暗里,桌椅一声碰撞,紧接着司夜染一声冷叱:“兰公子,你未免太过自作聪明!我不知你在说些什么,我更无从给你什么答案!”
兰芽却不想放弃,便道:“大人!此人身份事关曾诚之死,更关系到江南盐案是否能顺利告破!大人的心情,小的明白;小的也跟大人保证,倘若不是万般无奈,小的定然不揭开那人的身份,而尽量循着那人为线索,找出其它人来!如非万不得已,小的便保那人一命便罢!”
只有江南盐案告破,才能让司夜染逃脱一死。而司夜染倘若不肯交出那人身份,那么江南盐案便可能胎死腹中!
他难道真的肯用自己的命,去换那人一命?若只是个同乡,值得么?!
却没想到司夜染依旧只是轻轻一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兰公子,我看你我早已话不投机半句多。时辰不早了,请你移驾。”
他竟然撵她!
兰芽狠吸口气,眼角竟然忍不住有了些水意。
好歹也是大除夕的,她费尽周折来看他,却落得个被他催撵!
妈蛋,早知如此,她便不来了!何如守着虎子,好好地沽两壶好酒,然后再叫两个小菜,然后凑在暖暖的炭盆旁,让他讲讲辽东那些壮阔的故事……如此守过一岁,该有多好!
“你……哭了?”
幽暗里,他忽然迟疑着问。
兰芽狠狠儿抹一把脸,嘿嘿冷笑:“是啊,是哭了。大人时辰不多了,药力眼看着就要发作,我好歹也是要替大人哭一哭的!”
论狠心,她未必不如他!
司夜染那边有没了动静,良久才幽幽说:“你还没放弃曾诚的案子,也就是还不肯放弃江南盐案?”
“当然!”兰芽说起这个,心底便又是满满的热烈:“我既然遇见这事儿,既然说了要管,便必定管到底!明天一早,我就下江南去。趁着那班贪官都在过年,我神不知鬼不觉便杀到他们近前去!”
司夜染哼了一声:“……你不可自己去。你听我说,你去找一个人,让他陪你一路同行。”
兰芽急忙推拒:“不用!我当然知道我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我早已找好了人!”
司夜染森然问:“谁?!”
兰芽一咬舌尖儿,却已来不及收回来。只好照实说:“我已救了虎子出来。他原是最妥帖的人,他陪我去!”
“虎子?哼哼,虎子……”司夜染忽地冷笑,却说到一半不说下去了,仿佛已然耐心用尽,再无话题。
兰芽跺脚起身:“算了,大人自享清静吧,小的走了!”
抬步奔向房门,背后他却忽然急匆匆问过来:“……这就说完了?将你的酒囊、食盒带走!”
兰芽一怔,方由那酒菜想起梅影来。心下自责,差点忘了梅影嘱托的话。
兰芽便停了脚步,没有回身,只平板道:“差点忘了,还有梅影姑娘让我转给大人的几句话……她说,她说她很惦念你……她说,她说叫你六哥……”
也不知怎了,当说到这些话时,她不由得鼻头发酸。
六哥,同乡……而她与他是什么?仇敌!主仆!
兰芽赌气一般回身,在黑暗里再去搜罗那些酒囊和食盒。他说得没错,她得都带走,否则明早被人发现,岂不是留下罪证?
搜罗好了,鼻息间还萦绕着酒菜的气息。她便又颤着指尖儿,从贴身儿的一个素面荷包里,拈出一块香来……
她将指甲将香块掐碎了,狠狠地在地面上搓。清凉幽静的香气萦绕而起,不过片时已然将房间内的油腥气都给盖住了。
兰芽便抱着包袱起身,直接冲到门口去,发狠再道:“我,我走了!”
这一去江南,不知是否能顺利办成事情。凭她的能力,要与江南多年盘根错节的官员们群斗,根本都不敢估算胜算……甚至有可能,她悄无声息就被他们害死在江南,或者扔进运河里去都可能。
她明早这一走,就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他一面,更不知能不能救得了他。
他却还撵她!
他却还说跟她话不投机半句多!
他还以为她今晚当真是来取她性命的!
妈蛋,是她蠢,是她活该!
伤透了心,她便用尽了浑身力气,狠狠一拽门!
却竟然没拽动!
兰芽大惊。
明明没有锁的!
鼻息却有一丝幽幽香气霸道袭来,手臂也被人不轻不重地捏住,耳边传来他该死地慵懒冷漠却绮丽无比的嗓音!
“……你得说明白,你为何哭得这么伤心?”
☆、136、不关风月
外头大殿里宴月歌舞正酣,皇帝与嫔妃们的朗朗笑语远远近近传来。
曾经,家里过年的时候,也这样热闹过。也是这样,爹娘亲友在正堂围桌聚谈,她跟着兄长和小厮们在当院里放炮仗。碍着她是女孩儿家,小厮们都不叫她碰那烟火。她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去明抢,便借口困倦了,先跟爹娘告退。
待得回了卧房,才偷偷换过小厮的衣裳,从他们手里抢过炮仗来,跑到大门外去放……看着那大大的炮仗窜着火苗钻上半空,砰地一声炸开了,她跟一众小厮们一起蹦跳欢笑,将女儿家那些繁文缛节也一同给崩飞到九天云外去了,才觉着是当真过年了。
却何曾想到,自己的家,那曾经最最珍视的一切,竟然也会在那个晚上,化于一片火海!
兰芽攥紧门框,嗓音已是沙哑:“大人又何必问!我早说过,我哭是为大人送行!”
“是么?淞”
他轻哼,语气却放缓下来:“那香,又是怎么回事?别以为我认不出来,那是灵猫香~~而我唯一让你闻过一回,就是在回京的马车上……”
他的手指不知有意无意扯住她鬓边一绺从帽檐滑脱的发丝。
“这灵猫香,你如何得来?”
。
兰芽攥紧门框,紧张地吸气。
那马车当中的一切,她绝不愿回想。
方才是急了,只顾着赶紧消除房间内的酒菜气味儿,便急着用香来遮盖。她平素又不用香,身上没有带着香饼子的习惯;纵然听从司夜染的要求,秋冬用些玉兰膏子,可是那玉兰香气淡雅,膏子也不方便涂地,这便情急之下将那藏着的灵猫香给祭了出来,露了马脚……
这香,原本是那日在马车上,她不知是怎么鬼使神差了从香炉里拣出来包在帕子里,偷偷存了起来。
她自己原也没细想为何要这样做……后来只觉着,这灵猫香既然是上用的好东西,难得一见,便存些下来罢了;再加上那小兽生前也算与她有过一面之缘,于是便装进贴身的荷包带着了。
可是那缘由就算曾经骗过自己去,此时又如何能骗得过司夜染去?!
她便深吸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尽力淡然哼了一声:“……这灵猫香乃为上用之物,大人却曾在马车上僭越使用,依《大明律》便该问斩!我留存下这点子香来,就是要留下大人的罪证!大人难道忘了,我本是时刻想着要你的命的?”
“是么?”
他这回竟然没生气,语气反倒更和缓些。
“当然!”兰芽又用力拽门:“大人问够了吧?松手,让我离去!”
“别急,我尚未问完。”
兰芽跺脚:“大人又要问什么?”
黑暗里,仿佛传来司夜染轻轻一笑。兰芽怔了怔,认定自己一定是听岔了。
“……我怎么倒觉着,你是从说到梅影的时候,开始哭得更厉害的?”
兰芽一呆。
妈蛋,她发誓她没有,绝对没有!
不过时机巧合,说到梅影的时候正是她发狠起身要走的时候。她哭得厉害了,不过是觉得自己傻,跟梅影全无干系!
“我没有。”她努力平静地否认:“如果大人非要坚持,那也好解释:难道大人忘了,当日小的进宫验身,在昭德宫就是被梅影姑娘带人给验破了女儿身……我心底对她难免有些阴影,大人怕又是想多了。”
“是么?”
他又用一种根本不信的慵懒语气回答她!
“大人不信便罢,小的倒是没有什么可解释的了!”
司夜染不慌不忙,手指果然缠上了她的发丝,渐渐向上来:“……她叫我六哥,是因为我们那批小内监、小宫女都是一般年纪,一起长大。我与她同分在昭德宫,情分上便又深了一层罢了。她叫我六哥,同样也会喊仇夜雨四哥……仅此而已。”
“兰公子,你总说我想多了,我倒觉得是你想多了。”
兰芽一慌,猛地调头,却不想硬生生扯痛了自己的情丝。她低低叫了一声,忙道:“大人多虑了,我压根儿就没想过大人与梅影姑娘的关系!”
“嘁……”他又不赞同地轻笑:“那你倒是说说,依你看来,我跟梅影是什么关系?”
兰芽咬唇:“既然是一同长大,青梅竹马倒是有的!”
“青梅竹马?哈!”他嘲讽而笑:“兰公子,亏你身为文华殿大学士的女儿!青梅竹马,也作你方才所说?”
兰芽咬牙:“小儿女一起长大的情分,不是青梅竹马,又是什么?”
司夜染叹了口气,出其不意伸手弹在兰芽额头上。不甚疼,却在安寂里传出清脆一声。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我一没骑竹马,二没弄青梅,我跟她何来青梅与竹马!”
兰芽一呆。
他这是,在与她解释么?
可是,又是何必!
tang她原本毫不在乎的!
兰芽便轻哼:“大人若有兴致,何不将来向魅影姑娘当面解说这其中区别?小的着实没兴致细听!”
司夜染有些气恼了,手指攥着她手肘,便有些加力。兰芽半点功夫都没有,便疼得深入骨髓,忍不住轻轻哼了出来。
他手上的力道便倏然卸去。反而低声问:“疼得狠了?怎地如此不中用?”
不中用,她就是这么不中用!
兰芽深吸口气:“大人,该问的都问完了,该让我走了吧?!”
兰芽恼得急了,便小倔驴般开始挣扎、踢蹬。她不想继续这么跟他没完没了地纠。缠了……这算什么!她应该赶紧回到虎子身边去,最好赶在鞭炮声中一岁除之前,热热闹闹跟虎子拜个年,她给虎子包几两银子的压岁钱……
就算没了亲人,可是他们还有彼此。经过一年的风浪,他们有幸都有惊无险地趟了过来,更有幸的是两人之间的感情依旧没变……便该好好地过个年。然后明早天亮,再一同去迎接江南的风浪。
她将时间都浪费在这里,跟灭门仇人在这儿漫无边际地磨叽什么!
何况此处便是虎穴龙潭,隔着门窗外头便是森严的守卫,若有半点行差踏错,那就是掉脑袋的大罪!
她用足了力气去扯那门,虽然被他按着,却也终于扯动了一丝。门扇吱呀,出了动静。
司夜染忽地凑在她耳边道:“……岳兰芽你知道么,这世上还有一种能打出画儿来的大炮仗!”
兰芽一怔,忍不住斥道:“你胡说!”
好歹她也是岳如期的女儿,这么多年过年什么炮仗没见过?她倒是曾经口无遮拦放过狂言,说这些炮仗光响亮却不好看。等她将来亲手画一幅最好看的画儿,找个巧手的炮仗工匠给做进炮仗里去,然后一炮崩到天上,画面展开,五颜六色,那该多好看!
“我没骗你。”司夜染语声轻柔,朦胧似梦:“就在广州市舶司那边,我见过西洋来的船。船上的西洋人善用火器,它们用船上的大炮做成巨型的炮仗。引信点燃,一炮打出去,火药在水天之前崩开了,就是一幅水墨山水,好看极了。”
兰芽心下一动,忍不住神往。
“真的?”
“真的。”他口中气息渐渐温热,暖暖喷在她耳鬓,让她的挣扎不自觉放松下来。
他仿佛犹豫了一下,然后才缓缓说:“……明年,若你还没能成功取了我的性命,我便带你去看。”
隐秘的欢喜,与尖锐的疼痛又一并刺来!
兰芽按着心口,使劲吸气:“……是么?大人怎地就自信还能活到明年今宵?”
司夜染笑了,一贯的狂傲点点飞扬开:“那便赌下这一盅:我若活到明年今宵,你便随我去看。敢押么?”
兰芽咬牙:“有何不敢!”
司夜染仿佛指尖从她面颊滑过,若有似无,仿佛只是黑暗之中不经意之举。没等兰芽闪躲,已是消失不见。
他这才松了手:“时辰不早了,宫宴将终,你这便去吧。”
兰芽一咬牙,猛地再拽门——这回却是多余了,门上再没有了任何阻滞。她又用力过猛,险些再在门槛上绊倒一回。幸亏司夜染从后头扶了她一把,才不致让她又跌跌撞撞摔出去。
扶着柱子站稳,大殿里果然嫔妃已然纷纷起身向皇帝拜谢今夜筵席,即将散去。兰芽便趁乱尾随一众内侍和宫女涌向宫门去。
出宫门的刹那,才忍不住又回头望一眼自鸣钟处。
小小庑房,藏在乾清宫最不起眼的角落里,重重廊檐、幽幽深影,寂寂无声。就仿佛,那扇门从来就没曾开过,而她根本就没来过。
。
灵济宫。
大年夜的,却没有一个人张罗着要庆祝。偌大灵济宫,今夜一盏彩灯皆无。
不管别人怎样,凉芳倒是依旧悠然自得。用晚饭的时候,将另外三美都聚拢来,也算小小团圆一番。
清芳倒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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