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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宫妖冶,美人图-第3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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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顺儿便得意地笑了。
每当干这差事,面对的人无一不是这副模样,这时候就是王顺儿最最得意的时候。
管他是谁啊,上至司礼监掌印太监、各宫总管,到几岁大的小孩儿,这宫里所有人实则都是从他手底下走过去的。
☆、48、谁的生死(2更1)
王顺儿盯着司夜染,手腕灵活地抽出刀子来,在司夜染面前晃了晃。
“司大人,还记着当初兰太监刚进宫验身那会儿么?那时候兰太监还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兰公子,是司大人的新宠。为了那个新宠,司大人亲自到了老奴的刀子房去,说了那些狠话哟,瞪得老奴心头都发慌。老奴可被司大人你给吓坏啦,躺地上手刨脚蹬,就怕回不了魂。”
“老奴真没想到啊,老奴有生之年还能等到今天,还有机会再伺候司大人一回。”
王顺儿的音量不大,可是却在这天将破晓的幽暗里,传得格外远。那阴森的笑声,宛若刮骨的尖刀,在所有听见的人的骨头上刮过,激起一阵阵的寒颤。
身为男子,这一生也许连死都不怕,却没人不怕这个暇。
而古往今来,帝王却将这酷刑写入刑律,用来处置最最痛恨、却一时不能杀的臣下。便如曾经的司马迁。
今时今日,司夜染面对王顺儿,面对皇上这样的安排,虽心下生寒,却也并不意外岛。
因为对于皇上来说,也许他司夜染一己生死不要紧,要紧的是建文的血脉从此断绝,唯有如此才能让朱棣的子孙千秋万代稳稳地坐在皇座之上,再不担心抢来的还会失去。
于是司夜染倒也笑了,惨白着面颊迎上王顺儿的眼:“王顺儿,都说冤冤相报何时了;既然你忘不了从前本官对你的态度,那你今晚尽管动手好了。”
司夜染欺上前去:“王顺儿,你千万不要手下留情。因为我也喜欢冤冤相报没完没了,你若今晚手下留情了,我来日反倒更有机会寻你报仇!”
王顺儿嘶声一喘,随即寒凉冷笑:“冤冤相报没完没了?好,好,那我今晚上便也断了司大人的这条心吧!”
随即牢中响起刀刃想撞的寒凉之声。
王顺儿的笑声在夜色里便更显阴森。
“司大人,净身没有麻沸散可用,你就得生生忍下来。这规矩,想来大人也都明白。忍过来了,你便又是一个太监;若是忍不过来,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随着王顺儿阴森的嗓音,幽暗的牢里一点一点渗出司夜染喑哑的惨呼来。
那声音先时极低,显然是司夜染极力克制,不想呼喊出来;可是怎奈实在太痛,于是那呼喊声自己就冲破了他的喉咙,一点一点地漾出了嘴唇,散在了幽暗里。
王顺儿一边喑哑地笑,一边手脚麻利地干活儿。
便是这样还不足够,幽暗里还回荡着他无情而又得意的语声。
“……司大人,疼吧?自然要疼的,怎么可能不疼呢?你即便再怎么忍着,也是逃不过这疼的。不过我王顺儿也是个心软的人,虽然手上的刀子绝不含糊,不过还是想找个法子让你的心里好受一点。”
司夜染报之以迭声的低低闷哼,惨不忍闻。
王顺儿喑哑地笑了笑:“司大人啊,老奴给你讲个奇事儿吧。就是宫里的秘闻,刚刚传出来的,还热乎着呐:都说宫里啊出了件奇事儿,说皇上金口玉言赐婚给秦相秦直碧了。”
“皇上爱才,秦相又是本朝独中三元的大才子,皇上赐婚又有什么奇怪呢。奇怪就奇怪在啊,皇上赐婚的另外一方不是个女人,反倒——嘿嘿,哎哟,据说反倒也是个太监呐!”
牢中幽暗里仿佛一静。
司夜染咬紧牙关一般的痛呼暂停,他从牙缝儿里挤出一声追问:“你说什么?!哪个太监被指婚给了秦直碧,你说清楚!”
王顺儿得意的笑声登时喑哑地浮了起来,宛若轻尘,慢慢将整个牢中的阴暗全都湮没。
“司大人啊,你这么聪明,怎么还猜不着老奴说的是谁呢?就是司大人曾经的新宠、后来取代了大人而权倾天下的那位兰公子啊!”
“如今,他再也不是大人的新宠,他马上就要成为秦相的新宠了呢……皇上可说啦,这几天就要送他进相府去了。”
“啧啧,司大人在这儿重遭二遍罪的时候,那位心尖上的兰公子哟,已经成了别人鸳鸯帐中的妙人儿喽……”
牢中幽暗里,猛然一声惨叫!
是司夜染的声音,仿佛被一刀刺中心脏的困兽!
王顺儿沙哑地还在那惨叫声中得意地笑:“司大人终于忍不住喊出来了。我就说嘛,在我王顺儿的刀子底下,大人怎么能忍得住这疼呢?更何况,我王顺儿可一点都没想让大人不疼啊……”
“不过我王顺儿也是善良的人,所以我猜讲这个故事给大人你听啊。大人听完了,心疼了吧?是不是跟心被剜出来了一般?”
“总归是要疼的,心疼了,身子的疼就仿佛能少一点儿了。大人,疼了就别忍着,喊出来吧……”
夜将破晓,那段幽暗是比夜半三更深更黑的幽暗。
司夜染身心俱痛的惨叫声在这样的幽暗里汩汩不断……将这本就是人间地狱的诏狱,彻底印证成了阿鼻地狱。
。
天光
tang放亮,兰芽才走回宫门。
约好的时间,韩总兵也在宫门处焦急守着。马上就要换班,他也担心兰太监擅离宫禁的事被同僚发现。
终于远远看见了兰芽,他才悄然松了口气。
秦直碧亲自送兰芽回来,早早向韩总兵抱拳致谢。直说到时候少不得要请韩总兵喝杯媒人酒。
韩总兵不敢怠慢,连忙开小门放兰芽进去。错身而过的当,他悄然望了一眼兰芽侧脸,只觉这兰太监面色有些差,仿佛身心疲惫的模样。
韩总兵心下倒也偷笑:也难怪,昨晚兰太监跟秦相出宫去相会,可不得累得够呛嘛。
这些年冷眼旁观着秦相,只知道往书本里用力气,这回终于能抱着个大活人,攒了那么多年的力气……咳咳,可不得让兰太监好累。
。
兰芽回了自己的房间,也没敢多睡,打了个盹便更衣起身,如常去御前伺候。
皇帝和兰芽各怀心事,两人都有些闪躲彼此的目光。
皇帝依旧没有出早朝,但是也还是按着时辰就坐在书案前看奏章。怀恩将大臣们送上来的奏章送进来,搁到皇上的御书案上,便低低将净身的事儿都奏报了。
皇帝闻言了愣怔半晌。
怀恩躬身奏道:“司夜染身为内官,按着宫规,所有内官出京办事回来之后都要重为验身,以防身子有变。这本是奴侪司礼监的职司,于是奴侪昨晚便已经着人这样办了。”
大殿之中一时静得仿佛连心跳声都能听见。
皇帝没说话,怀恩说到这里也停顿下来,两人的目光都悄然转向了兰芽。
兰芽立在一旁,仿佛没听见,眼睛盯着地面有些走神。只是那张脸上只拢着仿佛梦境一般的浅浅微笑。
皇帝便皱了皱眉,出声道:“……只是司夜染押解回京,朕是交给兰卿主办此案。此事未曾提前知会兰卿……”
兰芽这才回神一般,回眸来愣怔片刻,忙跪倒请罪:“皇上宽宥,奴侪方才竟一时困倦走神了。皇上有旨意吩咐奴侪么?”
怀恩瞄着皇上的神色,知道皇上说不出口,便亲自向兰芽将昨晚净身的事情说了。
兰芽面色白了白,随即却是轻轻摇头,勉力一笑:“宗主多虑了。下官办此案,要的是司夜染的命。至于他净身不净身,倒与下官无关。”
说着话,她面上神色点点坚毅。
“想当初,下官被司夜染骗入灵济宫,也曾受过他心狠手辣的宫刑!此一番,就也算是下官将当日所受之辱,重新还给他罢了!”
她转眸望向皇帝:“这便是人之所为,必有所报。他曾加诸奴侪的,也终究要报应在他自己身上罢!”
兰芽出了寝殿之后,便吩咐小包子:“传话给北镇抚司掌印镇抚卫隐,告诉他司夜染净身此乃太监的造化,能不能忍得过来都看他自己的命。叫卫隐不必为此多用心力,一切全看他自己挨不挨得过去便罢!”
她抬眸望向清冷天空,咬碎银牙:“若这么死了,也是他活该!”
。
司夜染在诏狱中熬那净身之后最难熬的时辰,一时生,一时却又浑身滚烫,仿佛就要活不过来了。
这样的情形之下,兰芽倒不好继续刑问,于是便向皇上告假,索性先忙着婚事。
皇帝便也允准,许兰芽每日忙完了皇上亲自交代的差事之后,便可出宫去。
☆、49、正室侧室(2更2)
就算身子得了些自由,可以出宫去。可是就算天地那么大,出了宫去又能去哪里?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只要身在龙座的那个人一声令下,大藤峡之远亦可血流成河。
兰芽便静下心来只去三个地方:灵济宫、秦直碧府邸、西厂。
暇。
因为司夜染在,她便连诏狱也不亲自去了。反正这个时候司夜染还没熬完净身之后的生死关。若是有话,她也只派人去传话便罢。
她在灵济宫的大部分时间,也都是支使灵济宫的“娘家人”去替她去采买“嫁妆”罢了。她欢欢喜喜等着做新娘,开开心心等着为岳家彻底昭雪岛。
西厂冷杉等人办事也是爽利,不久便将曾经随同岳如期出使的所有人的口供都整理清楚,兼之邹凯的招供全都送报朝廷。
这当中自然不能提到贾鲁他娘的最关键的供词,对外便加强了邹凯的分量。就说邹凯是当年受了司夜染的胁迫,纵然身为礼部尚书,但是司夜染也威胁他,说若不告发岳如期,便会连他邹凯也一并下狱、杀头。
如此岳如期的昭雪案也已算大白天下,只等最后对主犯司夜染的处置。
既如此,宫里宫外便也终于隐隐明白了月月的身份。
宫里长乐宫的娘娘、东宫太子的生母吉祥便从宫里,借太子的名义下了旨意,说叫月月恢复岳家身份,做主改“月月”为“岳新月”。
兰芽带月月进宫谢恩,孰料吉祥得寸进尺,竟然将月月从此留宫养育,再不放出!
见兰芽恨恨的目光,吉祥反倒抿着嘴儿笑:“兰公子,你还不谢过本宫么?宫里的规矩你也明白,每当要为储君择选后宫的时候,都要提前数年挑选三个人选养在宫里。一方面教授宫规,让女孩儿们以符合宫廷要求的身份长大;二来也是早早培养太子与她们的感情;三呢,自然是要细细观察三个人的德行、仪态,以便从中选出太子妃。”
“这也是宫里世世代代的做法,本宫早早给月月留下一个位置,你怎么还这么不情不愿?”
兰芽深深吸气:“奴侪不敢存此奢望,不想让自家的侄女儿成为后宫。”
“你不愿?”吉祥咯咯地冷笑:“你愿不愿意倒不要紧,又不是要你来当后宫。这端的要看月月自己的心思。”
吉祥当着兰芽的面儿,叫丹朱将月月带来,问她愿不愿意从此留在宫里,陪在太子身边儿。
吉祥语气也是寂寞:“月月啊,太子殿下今日不比从前了。他原本在冷宫里,是你一个人的毛毛;可是他现在却是天下的储君。除非你现在答应娘娘留下,否则你就得被远远送出宫去,也许从此往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见着殿下了。”
月月听着便是一愣。
小小的女孩儿,从小到大也只有太子一个玩伴。这份陪伴与同病相怜,是这世上也许其他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
月月懂事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最后噗通跪倒在了兰芽面前。
“姑姑,月月不想离开太子殿下。求姑姑成全……”
这一生,兰芽最最亏欠的也许不是自己的一双儿女。因为他们身边还有大人,因为他们终究还有与她团聚的一天;可是月月……却出世就没有一了爹娘,而她这些年也总有顾不及的时候,没办法代替她的爹娘。、
此时这孩子跪倒在眼前求她。她如何还舍得拒绝?
她蹲下抱住月月,在她耳边低低说:“……你可明白,你这一句恳求意味着什么?你虽然还小,可是你从小也在这宫里长大,这宫里是什么样的地方,你怎么会不明白?”
月月却朗然一笑:“……可是还有太子殿下,也还有姑姑啊。太子殿下和姑姑都会陪着月月,护着月月一生一世。”
兰芽心下便又是轰地一声。
天真的月月,以为她还会陪在她的身边,这般在宫里相守,一生一世。
吉祥听到这里满意一笑,朝丹朱使了个眼神,丹朱便将月月带了下去。
吉祥微笑:“月月说的可真好,她说你也会陪着她,护着她,留在这宫里一生一世。”
兰芽两手空空回到灵济宫,煮雪没迎着月月,便追问是怎么了。听兰芽说完,煮雪双眼冰寒:“吉祥这个J人,我要亲手杀了她!”
兰芽按住煮雪:“还轮不到你,要动手也自然是我先动手。雪你稍安勿躁,此时局势最是要紧的当,一子乱,则满盘输!”
她深深凝望煮雪:“你只放心就好:吉祥,活不久了。”
按下灵济宫这边,她便决定到秦直碧府中去看看。
。
秦直碧的府门不易进,她心下最是清楚。
且不说秦家亲眷会看不起她这个太监,更何况府中还有秦越、小窈父女。
纵然她已甘心做小,可是以小窈的心气儿,怕是还是意难平。
兰芽故意拣着白天来
tang,就是知道这个时辰秦直碧不在府内。
她来秦府也不是来见秦直碧的,她是来见小窈的。
果然告了门上,门子进去好半天也没回来。兰芽立在门口就忍不住冷笑,想都能想见小窈那副为难的模样。
再等还是没有动静,兰芽索性自己提袍上了台阶,自行跨进了门槛去。
门子吓着了,赶紧上前拦着:“公公且慢。家、家主人还没示下,小的怎么也不敢放公公进门啊。”
兰芽清亮一笑,上下打量那门子:“你真没眼色!且不说我即将就是你家相爷的侧室夫人;单就本官现在的身份,也是你有几个脑袋敢拦的?!”
那门子吓得登时就堆在门槛上了。
活拧歪了呀,眼前这位可是西厂厂公,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啊!他还真的敢伸手拦着了,他还真是个铁骨铮铮、忠心耿耿的家仆啊,他做好了准备今晚上脑袋怎么没的都不知道了是不是……
眼见这门子的惨状,兰芽也只好叹了口气:“算了,咱们以后也都是自家人。你滚开,咱家便不跟你计较。”
这么一来,不等那个报信儿的门子回来,门上的其他人也都不敢拦着了。
兰芽清亮一笑,摇了摇手里的折扇,径自走进秦府去。
这些年她为了避嫌从未来过秦府,今天这竟然还是头一回来。
一进大门,兰芽环望周遭,便有一刻眼角微湿。
眼前所见,院子里无花无木,只有杆杆修竹。
便如何能不想起,曾在灵济宫内,秦直碧所住的院落便是名为“修竹廊”。
又如何能忘记,彼时他被大人送走之前,特地找她吵架,却临走临走还是留下了大包的、他亲手炒制的竹叶青茶。
正在此时,院内一片扰攘。
原是小窈领着几个丫鬟婆子和家丁迎了上来。
撞见兰芽竟然已经自己走进来了,小窈一怔,面上有些难看。
兰芽倒是淡淡一笑,手指绕着扇子打了个圈儿,上下瞄过小窈。
“师妹,别来无恙。”
小窈恼得险些跳脚:“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你的师妹!”
兰芽“哦”了一声:“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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