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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宫妖冶,美人图-第2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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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吉循声直奔厨房而去,那两个嘀嘀咕咕的鸿胪寺官员在厨房按着规制清点着菜单,监督庖厨上菜。不意女真汉子阿吉无声而来。昂藏身躯在门口阳光里遮起一片阴影来,将那两个官员吓了一跳。
  回眸去看,见只是个没有官职的普通女真马夫,那两个官员便舒了口气,忍不住斥责:“这鸿胪寺的地界,是你能随便走的么?你若有事,得先禀明你家百户,由你家百户向本官禀告才行。速速回去,否则本官要打你的板子!”
  这原本也是官家的规矩,此处毕竟是鸿胪寺衙署,岂容个没有官职的平民百姓随便乱逛乱看?可是这话听在并不懂此等规矩的阿吉耳中,自是成了轻蔑与挑衅。
  “你敢看不起我?”阿吉登时怒了,劈头一把抓住那官员的衣领:“你再说一句!”
  这般闹,另外那个官员,以及厨房里的庖厨们都看不惯了,纷纷上前拦阻、呵斥。
  被抓住的官员也并不紧张,只厉声斥责:“再不放手,本官定当禀明司部,严惩不贷!”
  阿吉非但没松手,索性一巴掌照着那官员的面门糊了过去。登时厨房里稀里哗啦,杯碟盘碗跌落一片,俱成碎片。
  这一下别说那两个导引官员,就是厨房里的庖厨们也都火了。
  这是朝廷的鸿胪寺,专管典客、宴飨等事,于是这餐具每一样都是有规制,有讲究的。随便给弄碎了一件都要吃罪,更何况这一下子给跌碎了这么多,庖厨们还不都得跟着吃挂烙?
  于是几个庖厨便挥舞擀面杖、烧火棍地冲上来,想将阿吉给撵出门去。
  还真是没想拼命,毕竟这批庖厨都是礼部治下鸿胪寺的人,专门伺候的都是这些外番宾客,都懂得待客的规矩。不然,何必只是挥舞擀面杖和烧火棍,至少菜板上的菜刀都是现成的呢!
  可是这事儿看在阿吉眼里却不是那么回事了,他只以为是大明的以多欺少,甚至连厨子都瞧不起他!他便撒了野,从腰带里拽出私自带进来的匕首——礼部赐宴,自然不准他们带着兵器入内,可是他们心中总有防备,于是私藏匕首;或者有的借口说是为了吃肉所用,从不离身——便扑向庖厨们去。
  庖厨们本就没想真的打,也没有阿吉的一身武力,更没有阿吉这一副要拼命的架势,于是纵然仗着人多势众,也还是都向后退败了下去。
  阿吉便越发勇武,伸手一把将一个庖厨腰间的铜牌拽了下来!
  那庖厨一惊,“你要作甚?!”
  那本是官家腰牌,证明鸿胪寺身份所用,岂容他一介武夫生抢?
  阿吉掂量着铜牌便是冷笑:“大明朝廷原来给你们这些厨子的腰牌都是铜制;可是若论赏赐给我们的铜钱却要锱铢必较。阿吉我就是看不惯了,这铜牌我拿回去融了,做铜钱!”
  阿吉说完揣着铜牌,得意大笑而回。
  鸿胪寺的官员看不下去,遂回到堂上晓谕为首的董山,叫他节制手下,将庖厨腰牌送还。董山却抬眸冷冷一笑:“为何要节制手下?难道我的手下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么?”
  此时女真尚且只是辽东小小部族,每一部落只有数百户而已,于是大明朝廷并未将他们太
  tang放在心上。于是便是礼部赐宴,负责招待的官员也只是鸿胪寺的小官儿,并不是礼部的高级官员。
  对于这样的小官儿,董山自然看不起,言语之中拿出贝勒爷的做派来,倒仿佛在呵斥自家的包衣。
  可是在鸿胪寺官员眼里,也并不知他就是建州左卫的指挥同知,还以为他真的只是个百户罢了,于是这双方的态度便都有些托大,谁也不将对方放在眼里。
  鸿胪寺官员也没想到董山非但不立即遵令行事,反倒诘问回。他便有些火了:“高山,你好大的胆子!须知这里不是民间酒肆,这里是大明礼部治下的鸿胪寺,岂容你女真小儿如此冒犯!”
  董山也是勃然大怒,霍地起身,挥袖将桌上盘碗全都掀翻地下。
  “抬出朝廷来压我?即便是朝廷又怎么样,我女真千里迢迢前来贡马,朝廷理应对我们赏赐最多!可是对比暹罗、琉球等南藩,他们哪个的赏赐不比我们多?这分明是朝廷不将我建州三卫放在眼里,亏我们还为朝廷当北方藩帐,帮朝廷抵御着蒙古!”
  鸿胪寺官员一听,脸都吓白了;迭声道:“反了,反了你们了!朝廷以礼相待,赐宴与你们践行,你们却公然出言冒犯朝廷,这是大逆不道!”
  董山冷笑,“既然说了大逆不道,那我等索性向朝廷问问,为何不赐我女真蟒袍、玉带、金帽?你且回去告诉你的朝廷,若赐下这些,我们便立即回去;若不肯赐,我们便不走了!”
  “你!”
  鸿胪寺官员又气又急,也不敢自行做主,急忙奔出去禀告鸿胪寺的官长——鸿胪寺卿知道。
  鸿胪寺卿也不敢怠慢,忙将此事报与礼部尚书邹凯。
  厂卫手段,自然是朝廷上下各个衙署里都有他们的眼线,于是潜伏为鸿胪寺一名厨子的西厂番子便将消息也早早地送进了西厂,兰芽甚至比礼部尚书邹凯还更早知道消息。
  彼时她正在喝茶。
  其实都不是茶,就是白开水。自从她有了身子之后,大人看得那叫一个严,连茶都不叫喝了。可是她不甘心,尤其看见旁人喝茶便也跟着馋,于是即便是一盏白开水,初礼和双宝还都认认真真用盖碗装着,跟茶一样地伺候。而她自己也是喝茶的做派,动不动还掀开碗盖吹吹茶沫子呢。
  听见了鸿胪寺那边闹腾起来的消息,她便又作势吹了吹茶末子,淡淡一笑。
  闹起来啦……闹起来就好。
  不闹起来,她哪儿有机会离开京师,按着大人的安排奔着辽东去呢?
  她淡淡一笑,回眸瞟双宝:“准备四色表礼,送去西苑,给女真使者。”
  双宝愣了愣:“他们又大闹鸿胪寺,连厨子的铜腰牌都抢……公子此时却还要主动给他们送礼?不用避嫌么?”
  兰芽一笑:“避什么嫌?风将军和腾骧四营都在西苑呢,只要西苑有半点风吹草动就与咱们脱不开干系。”
  双宝便不敢拦了,只问:“这四色表礼,按什么由头来准备?”
  兰芽嫣然一笑:“民间下聘的礼,你见过没有?就按那个预备。”
  “啊?”双宝傻了。
  “啊什么啊?”兰芽淡淡一笑:“叫你预备,你就预备。送过去的时候,记着,什么都别说。咱们只干下聘礼的事儿,却不必担下聘礼的名儿。若他们非要问,你就说我是送给他们压惊的,好歹都不是外人。”
  -
  【稍后第二更】

☆、55、谁跟你不是外人!(第二更)

  董山收到兰芽的四色表礼,果然又是火上浇油,勃然大怒!
  “不是外人?谁跟他不是外人?一个阉人,如今当真将自己当成咱们建州的额驸了!”
  阿吉等几个手下也都是面面相觑。不独今年,实则去年那回来贡马,阿吉他们也跟着来了,所以也都知道就是上一回,格格跟那个小太监也不清不楚来着。只是当时这个小太监职司还不高,好像只是是个倒数级别的奉御;可是一年过来,没想到这个小太监已然权倾天下。
  从前当权的小太监是那个司夜染,女真也慑于其名;没想到一年之后再来,司夜染却一点点地失了势,反倒是这个从前跟在司夜染身边的小太监,一步一步扶摇直上,如今不但追平了司夜染,甚至反超其上,取而代之。
  更甚者,外头风言风语地传,说实则这个兰太监是害了旧主,借着皇上的谕旨,亲手将旧主司夜染打入牢狱,继而取而代之的。都说别看她小小年纪,手腕似乎也没有司夜染毒辣,可是其实才是最工于心计,善于等待和捕捉时机,更是不容小觑瞻。
  大明的太监明争暗斗,女真都曾听闻。这个司夜染多少人都想将他拉下马,就连东厂、司礼监都没能做到,却终究是由他身边的人办到了。
  更何况这个兰太监,曾经是司夜染的男宠,司夜染对他宠爱有加,甚至不惜撵走了他原来的男宠藏花……可说那个兰太监今天的一切都是司夜染给的,可是事到临头,兰太监处置起司夜染来,却是丝毫都不手软溽。
  被这样一个城府极深的太监盯上,别说爱兰珠自己已经被迷得五迷三道,他建州又怎么才能摆脱他?!
  更何况他与阿玛已经暗地里将爱兰珠许配给了巴图蒙克,所谓一女不二嫁,这次回去就要送爱兰珠去草原的,到时候这个阴狠的太监若是不依不饶,又该怎么办?
  瞧瞧今儿,明明他都要跟大明朝廷撕破脸皮了,可是那个太监却还是这样厚着脸皮送来四色表礼,说什么不是外人,他还真把他自己跟他们当成一家人了!
  他呸!
  倒是爱兰珠自己听说了消息,走来翻动那礼物瞧了,回头冲阿吉淡淡道:“你也真能耐,一个厨子的铜腰牌你也稀罕抢。那能值几个钱?瞧瞧人家兰公子送来的表礼,又得值你那个铜牌的多少倍!终是小家子气,眼皮子可真浅!没的出去给咱们建州丢人!”
  阿吉被骂得红头胀脸,闷闷道:“难道在格格眼里,属下还比不上个太监!”
  “你就是比不上。”爱兰珠回眸盯住兄长:“哥哥,这礼你要是不喜欢,那妹子我就收了。他送来的无论是什么,我都喜欢。”
  董山大惊,上前一把捉住妹妹的手腕:“爱兰珠,你疯了?!这不是挑个朋友,这是终身大事!”
  爱兰珠回眸瞪他一眼:“我自己的事,我愿意。”
  董山终究只是兄长,阿玛不在跟前,这个恣肆惯了的妹子,他也奈何不得。
  爱兰珠抱起礼物来:“哥哥这么跟人家大明朝廷闹了一场,看样子轻易是走不了了。那我今晚去给他道声谢。”
  董山大怒:“爱兰珠!”
  爱兰珠转身就走向外,大鞭子一甩:“你管不着!”
  。
  爱兰珠抱着礼物,特地绕了个圈儿,从虎子的院子门口经过。
  双喜在院子里打扫,远远瞧见爱兰珠,有些尴尬,却也赶紧施礼。
  爱兰珠哼了声,将手里的礼物朝双喜显摆了显摆:“瞧,这是人家兰太监给我送来的。他对我,可有心啦。”
  双喜尴尬地想笑,可是咧了咧嘴却没笑出来。
  爱兰珠再瞄一眼虎子的屋子。从外头看不出来他在没在,可是人家双喜也没往里请,她也不好硬闯,便怅然地叹了口气,抱着礼物走了。
  转了这么个圈儿,换了方向,日头便被甩到身后去了。阳光照着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身影印在脚尖儿前的地上。她使劲叫自己兴高采烈地走着,脑袋后头的大辫子一甩一甩的。
  幸亏他们女真人连男子也都在后脑勺上梳着一条大辫子,所以她才能冒充得过去。
  她得兴高采烈起来,兴高采烈得就像自己真的开心似的。
  原本以为那兰太监说娶她的话,真是荒唐;原本也只为那是兰太监为了帮她,暂且的权宜之计……可是那天晚上,听见虎子喝醉了说出的梦话,她才明白原来那兰太监从来就不是全然事外的人。
  她想起兰太监说“我是断袖”,再想想虎子说“兰伢子,我只要你”……于是那一瞬如何能不是醍醐灌顶,如何不明白了为什么虎子这么多年就是不喜欢她?
  原来,虎子真正喜欢的人是那兰太监;也所以那兰太监才说娶了她。
  他们是需要用她来做一面挡箭牌,是不是?在她的背后,他们就能放心地相亲相爱,逃开这世上世俗的眼光。
  她站下来,眯眼看了看天上的太阳。
  她以为那个晚
  tang上她会生气的,以为自己非得上去就将虎子从梦里掀翻了……可是最终,她却什么都没做。她就盯着虎子那在梦里苦恼的神情,看着他颊边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悄然落下的清泪,心里便一瞬间忽地什么爱啊恨啊的就都平静下去了。
  她只知道,后来她转身悄悄儿出了虎子的房间,独自一个站在月亮地儿下,听着草窠儿里悄然传出的今年第一声蛐蛐儿叫,心下忽地就下了那个决心。
  她嫁。
  就嫁给兰太监。
  如果这辈子真的注定与他无缘,但是好歹也能嫁给他喜欢的人……如此这般,就也仿佛能有机缘与他厮守到老,就也仿佛可以当做,他在爱着她。
  纵然不过是欺骗自己,可是总好过与他远隔关山,一别就是一年地遥遥想望。
  。
  夜色初临,兰芽忙完了公事便到西苑来。这一次没有去见虎子,也没有直接去见爱兰珠,而是叫人通传,直接来见董山。
  董山听见通报便恼得头上恨不能烧起三把火:礼送来了还好说,这人还真的厚着脸皮自己登门来了!
  人已经来了,不见是不行的,更何况根本就不等董山说“有请”,人家已经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此时夜色幽蓝,月光皎白,那个小太监一身茭白的锦袍,肩上和前心都是银线织就的蟒龙,远远走来,仿佛从水中浮起的一捧月色。
  董山便越加着恼。
  看样子妹子之所以能被一个太监迷上,便是耽溺于她这份相貌吧?可是妹子怎么不明白,男人不光是眼睛看的……他再清丽绝伦,也终究只是个太监,不是个男人啊!
  兰芽迎着董山的目光走进来。董山刀条脸上眸光阴森,就像夜色之下蹲踞在黑黢黢的山岭之上的一只黑毛的老鹰。目光锐利,周身阴冷,叫人走近便是不寒而栗。
  兰芽却一笑:“哥哥好。”
  董山恨得咬牙,却也不能不忌惮着这位西厂新主,只能咬着牙冷笑,“兰公公说的这是哪里话来?什么哥哥,在下可不敢当。”
  兰芽便收回了手,一笑清冷:“哥哥敢当要当,不敢当也要当。咱家已经决定了的事,便不容得哥哥说什么敢当不敢当。”
  董山勃然大怒:“兰公公这是在威胁?”
  “威胁么?”兰芽咯咯一笑:“哥哥不是也威胁了我大明朝廷?不给蟒衣、玉带、金帽就不走?不走好啊,正好叫我与爱兰珠多多相聚。坦率说听说你们就要走了,我这心下还当真舍不得呢。”
  “哥哥生活不走,这西苑里自有地方给哥哥住;倘若哥哥在西苑住不惯了,也可移驾到我西厂,再不济我西厂在锦衣卫北镇抚司还有诏狱呢!”
  董山勃然变色;“兰公公这是何意?”
  兰芽清清灵灵地笑:“哥哥都听懂了,又何必叫咱家费口舌解释?我不过是告诉哥哥,叫哥哥安心:无论哥哥走与不走,我大明都不在意;咱家也都有能力代替朝廷来安顿哥哥。”
  兰芽傲然仰首,目光微凉:“礼,我已经送来了,哥哥也已经收下了。三日后我会派人来接爱兰珠。烦劳哥哥到时候切莫做傻事,免得上了你我之间的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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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大人,我要走了(2更1)

  天还没亮,息风便亲自回到灵济宫,求见兰芽。
  兰芽卧房的灯还熄着,初礼上前劝阻:“公子睡得迟,都过了子时才睡下。叫公子多睡一会儿吧。”
  息风自然也明白,却还是沉声道:“出了大事。”
  两人都压低了声音说话,可是这晨起四周安静,于是兰芽便也听见了。
  她坐起身来:“是风将军么,请进来说话。取”
  隔着碧纱橱的帘子,息风立在帘外回话:“公子,女真人连夜跑了。”
  “跑了?”兰芽轻声一笑:“跑得好。腑”
  息风挑了挑眉:“是否要末将带人去追?纵然跑了,谅他们也跑不出京师,更跑不出长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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