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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宫妖冶,美人图-第2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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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芽悄然攥紧指尖。兄长对大人的恨,依旧这样鲜明,并没有因时光的流逝而有半点的减轻。
  她便忍不住怆然一笑:“哥,既然你这么厌憎雪姬,那你当日在南京又为何要救下雪姬?你何不让她跟大人一起吊死在城墙之上?”
  听她这么问,岳兰亭便眯眼望来:“你想说什么?”
  兰芽摇头苦笑:“哥,同样的问题我也问过雪姬了:你们,是不是早就相识?”
  兰芽这话压低了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
  “呵呵,呵……”岳兰亭忽然冷笑起来,退后冷冷盯着兰芽:“你想得太多了。我捉住她,不过是想要捉住司夜染一条把柄。她既然是司夜染的人,我便早晚用得上她。仅此而已。”
  兰芽便心下又冷又痛:“你只想着要利用她,可是她却是用她自己全心全力地去救你!哥,人非草木,不能这样无情!”
  岳兰亭一皱眉,起身便走:“我就知道你我二人见面不如不见。既然如此,我便懒得与你再说。便辜负大汗的一番好意罢!”
  兰芽却两步奔上来,死死一把攥住岳兰亭的手臂。将一根手指塞入他袖口去。
  岳兰亭眯起眼来,兰芽指了指袖口,随即放声大哭:“哥,你不能这么对雪姬,你也不能这么对我!”
  外头三阳荒腔走板地唱起了“敕勒川,阴山下”,兰芽一皱眉,忙松开手。岳兰亭拂袖而去,帐门在草原的寒风中呼嗒呼嗒地颓然空响。
  。
  到了年下,巴图蒙克的赏赐便渐渐多了起来。林林总总,兰芽将收到的红珊瑚、绿松石、黄蜜蜡、白珍珠都欢欢喜喜地带在身上。其余的银子,便跟满都海商量,说想再送给那些贫苦的牧民去,也算行善积福。
  这事原本就是巴图蒙克同意过的,于是满都海也没拦着,只说到了年下终究不方便叫兰芽亲自出去了。
  兰芽便也急忙称是:“幸好从前伺候我的两个小孩儿来了。双宝我是日日都离不开的,三阳那混小子反正留在帐下也是天天出去惹事,不如将这个差事就交给他。一来简单,不用费脑子,适合他那个小笨蛋;二来那还能骑马,威风凛凛的,他也能撒撒风。”
  满都海一听是三阳,便也笑了。三阳天天跟一帮孩子在外头折腾,有几回还跟图鲁和乌鲁斯滚到一起去了,满都海便也这么知道了三阳的“威名”。
  直心眼的小子罢了。满都海便点了头。
  三阳一听兰公子终于派了他的差事,既高兴又紧张,说不知道该怎么办,怕办不明白。
  兰芽一边给他一层一层套上厚厚的皮袍子,一边嘱咐他:“你就告诉他们说,别把这银子当成石头疙瘩。花出去了那才是银子,光搂在怀里就只是石头疙瘩。”
  -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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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惊为天人(4。16第一更)

  花和尚继晓闭关一月,终于志得意满地向皇帝交差。那些交给他的赤铜、木炭,竟然真的变成了黄橙橙的黄金!
  点石成金的妙术竟然在眼前成真,皇帝自是大喜。当即下旨将继晓由僧录司“左觉义”之职进为“右善世”。
  继晓大喜,当即献上一丸金丹,号称是炼金之时同炉炼制而成,乃为真金精髓,陛下服用之后必定龙髓精进、无往不利。
  皇帝亲眼见证了点金之术的神奇,便对继晓深信不疑。他当即便服用下了那枚金丹,顿觉浑身微热,便在这冬日里亦不用穿厚服,额头反而微微见汗。
  张敏终究多提着一层心,便劝皇上召唤太医伺候在畔,每隔半个时辰给皇上把一次脉。连续几个时辰下来,太医都报说脉象并无紊乱,张敏这才放下心来玛。
  入夜到了安置的时辰,皇帝还是龙威虎猛,很是睡不着。张敏年岁大了,夜晚皇帝便不叫他守夜,而是用了越来越沉稳的大包子。
  皇帝说睡不着,想找两卷书看看。大包子将皇帝御书案上的几卷书都捧过来,皇帝却都一把拂开:“这都是板起脸孔来的书,朕白日里板着脸孔已是够了,晚间想翻翻杂书罢了。澉”
  大包子一时犯难,只得说:“不如奴侪到内书库去取几卷来。请皇上那拟个书单,奴侪一路跑着去。”
  皇帝便微微眯了眯眼:“……前儿朕说要与你到内书库走走的,后来被简王的事儿闹得就这么耽搁了。择日不如撞日,反正朕今晚儿也睡不着。瞧着外头月色正好,朕就随你一同走这一遭吧。”
  大包子却噗通跪下了:“圣上这可使不得。这深冬寒天的,外头长街上还有雪。若是此时叫起宿卫的锦衣卫来,准备暖轿,怕又是兴师动众。圣上还是在宫里等着吧,奴侪一准儿快去快回。”
  皇帝自有皇帝的困扰,一言一行都被记录进《起居注》。若当真这么惊动锦衣卫出行,《起居注》里定然记下这么一笔。皇帝便伸手召唤大包子近前儿:“你柜子里头可还有没穿过的新衣裳?”
  大包子想了想,点头:“正巧到年下了,司礼监刚派下新衣裳来,奴侪还没上过身儿呢。“
  皇帝狡黠一笑:“给朕取来。”
  。
  一盏茶的工夫,皇帝已经穿戴停当。大包子吓得趴地下一个劲儿地磕头。
  皇上竟然穿了阉人的服饰,若被人知道了,那还得了!关键他还在身边儿,到时候自然没人会责怪皇上,却得说是他撺掇着皇上这么干的。到时候他就得被活活打死!
  皇帝看他那模样,就乐:“好了,快起来吧。朕该不该穿,反正也都已经穿上了,你这罪也抹不掉了。你与其还担那没用了的心,不如想想待会儿怎么帮朕遮掩过去就行了。”
  皇帝说完,自己对镜又照了照,满意地率先抬步就走。
  大包子赶紧拎了羊角明灯,没敢抱皇上的大氅,这便追了出来。
  乾清宫的各个门都已下了钥,这么临时出宫得有说法。大包子费尽唇舌,说皇上晚上要用功,急需内书库的几卷书;又连威胁带吓唬地说了许多,守门的才不得不开门放了大包子出去。
  两人出门时,那守门的还上下打量了皇帝一眼。幸好皇帝低垂着头,那门子也完全没敢往皇上那去想,这才顺利出了乾清宫去。
  一路有惊无险,到了内书库,大包子先一溜烟跑进去,叫吉祥赶紧起身儿,准备接驾。
  吉祥实则还没睡,听见大包子在门外急急的动静,便也是微微一怔。
  不管她愿不愿意,这一天还是来了。她已经没得选。
  她便抓过剪刀来,狠狠心捋出一绺青丝来,喀嚓剪断了。然后对着烛火,烧成灰烬。
  民间有云: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可是她这一生却再没有机会与人结发,更别提恩爱。于是她便亲手将头发剪了,烧成灰烬,便也是从此绝了自己的那份儿心。
  皇帝在当院里站了好一会儿,大包子跑回来一个劲儿地磕头,说怠慢了圣上。
  皇帝便也笑:“无妨。现在站在这儿的也不是皇上,这不就也只是个小太监嘛。再说朕这一辈子从来到哪儿都是百官跪迎、后宫跪迎,还从未有过朕要立在当院里等着谁。”
  他两岁被立为太子,话还没学会说就已然被剥夺了享受童年的权利。从此围绕在他身周的是父皇被草原俘获的国仇,是叔叔想要抢夺他皇位的家丑,是他立为太子又被废、受人围观的耻辱……他的童年远在两岁那年便已经结束了。实则他偶尔也想耍耍孩子气,却一向没有机会。而今晚,他觉得自己自在的就像个任性的孩子。
  这种感觉叫他觉着自由,他喜欢。
  皇帝说着孩子气地一笑:“不瞒你,朕实则从小也好奇你们内官的穿戴。你们司大人小的时候穿着的那件绿的衫子,好看得就像是秋水春山里走出来的小仙人。朕也特别喜爱那颜色,可是自己却不能穿,只能眼巴巴瞧着你们司大人穿。而朕自己也只有将他
  tang画下来解解馋。”
  “今晚儿上朕觉着自在,朕高兴。所以你叫朕站在这当院里等着吧。叫朕也体会体会什么叫‘有约不来过夜半’,什么叫‘月上柳梢,人约黄昏’。”
  既然皇上乐意,大包子便也放松下来。却也不敢全然放松,一边陪着皇上,一边儿还得留神望着吉祥屋子那边儿,盼着吉祥赶紧更衣出来。
  。
  就在此时,只听得月洞门那边叮咚一串脆响。宛若泠泠山泉破壁而出。
  负手望月的皇帝,还有跪在地上焦急扭头的大包子全都回眸去望。
  一缕凉风吹来,吹散天上轻云,月色如银呼啦泼洒而下,照亮了那小小的月洞门。月洞门内,一个身穿短袄短裙的姑娘姗姗而来。
  她没穿宫装,穿的是大藤峡的衣裳。她的一头青丝也没绾成古板僵硬的宫髻,而是左右垂下,松松编起,辫子周围露出簌簌的碎发,慵懒娇羞。
  而那叮咚的脆响则是来自她的颈子、手腕和脚踝。她戴着大藤峡特有的银铃,小小碎碎,走起来撞击不绝,宛若清泉银色的碎波。
  她整个人就宛如从山林里偶尔撞进凡尘的精灵一般,浑身上下都涤荡着一股山野的清风。宫禁红墙之中的压抑被她的到来一扫而空;宫里那些女子矫揉造作却千人一面按你的妆容,在她的淳朴天真之下,全成木雕泥塑。
  皇帝惊愣望住这样的吉祥,半晌无法出声。
  他按住心口。
  许多年许多年了,他又找回了久违的怦然心动。
  他便舍不得眨眼,眯眼深深地凝望住她,自己都不觉察地微微一笑。
  。
  大包子则被吓坏了,转头低低喊:“吉祥,你怎么穿着这个就出来了!这是冲撞圣上……”
  谁不知道剿灭大藤峡乃是皇上当娘刚登基时亲下的旨意,她这么穿着大藤峡的衣裳就出来了,难道是向皇上展示自己的不屈么?这不是找死么!
  吉祥却没理他,径自走到皇帝面前,也不下跪,反倒高高扬起头,直盯着皇帝的眼睛。
  “你就是皇上?”
  大包子当时吓得好悬没以头抢地,他膝行上前一把扯住吉祥的裙摆,使劲儿往下拽,叫她下跪。声音里都要哭了:“我的小姑奶奶,你千万不要造次啊!”
  吉祥却狠狠站稳了,目光一瞬不瞬盯着皇帝,膝盖半分都没软。
  皇帝没恼,反倒笑了,他紧紧凝望住眼前精灵一般的女孩儿,移不开眼珠。
  “没错,朕就是皇帝。你不怕么?你不跪么?”
  “我不怕,也不跪。”吉祥目光晶灿如九天寒星:“你说你是皇上,可是你却穿着内侍的衣裳。若真的是皇上,怎么会穿成这样,难道是想说自己跟内侍十一个样儿么?”
  “我若对着这样的人就跪了,我若跪错了呢?”
  吉祥心下对皇帝有刻骨铭心的恨,她便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讽刺皇帝。他纵然是皇帝,却是个生不出儿子来的皇帝,可不就跟内侍一个样儿么?
  皇帝听懂了,却笑了:“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跟朕这样说话!你难道就不怕,朕真的就是皇上么?”
  “就算你是真的皇上,我也不怕!”吉祥抬眸,目光如火。
  “如果要是怕了你,我就不穿这样的衣裳出来。皇上,我就要你好好看清楚,这就是大藤峡人的衣裳,这就是被你下旨灭族的大藤峡人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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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后第二更~】

☆、28、

  皇帝便也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垂头望住她眼睛:“你恨朕?”
  “是,我恨!我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
  皇帝转了转颈子:“朕这宫里,与你一样跟朕有仇的人,不是你一个。便比如现在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怀恩。他曾是大臣之子,受了他叔叔获罪的牵连而被净身送入宫来,成了朕的内官。”
  “或者再往前推,功劳煊赫的三宝太监在郑和,当年也是被俘获的小罪人,还在军中当过秀童,后来进了宫来不也一样是忠心于朝廷?他们是男子,被去了势,从此连做一个男人的资格都失去,可是他们都能接受,怎么你一个小小的丫头,却要这么无法释怀呢?”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他们能忘记,能为了现世的安稳而不惜当奴才苟活下来,我却不能!”吉祥一双妙目里满含火光,手已悄然伸进腰上垂下的兜囊里去玛。
  大包子见状忙从地上爬起来,一扑身抱住了吉祥的手:“吉祥,你别犯糊涂!”
  皇帝目光便滑下来,望住她那小小的兜囊。他亲自伸手一把扯断,捏在手里,解开绳口澉。
  吉祥怒道:“狗皇帝,你还给我!”
  “哎哟,你快闭嘴!”大包子吓傻了,一把捂住吉祥的嘴。
  皇帝却依旧没恼,反倒目光悠然从她面上滑过,然后径自伸手进那兜囊。
  原来是两柄木雕荆钗。
  非金非玉、无宝无彩。
  皇帝拿出来,凑到鼻息,轻轻闻了闻。尚能闻见女子发香,便歪首问她:“这是你素日用的?”
  吉祥便狠狠哼了声,眼泪迸落:“自然是我用的!我从前不过是冷宫里的小小宫女,后来也不过是这蚊子都飞不进一只的内书院里的小小女史。我哪里用得起金玉的钗环?”
  “用料虽粗,手工却也好。是谁给你做的?”皇帝耐心问:“看着手艺不像是内造办处的手法。”
  吉祥狠狠咬住唇,不肯再说。
  皇帝便笑了:“以为你不说,朕便什么都猜不到么?这样的手工,朕自然是曾经见过,而且见过许多回。”
  他走上前来,将那荆钗替吉祥插进发辫:“是小六帮你做的,是不是?”
  吉祥便是一震,再抬起眼来,眼中终是有泪。
  她想要跟那狗皇帝同归于尽,用的也只想是他当年替她削的这两支荆钗。彼时他们都还小,都刚进宫不久,他没能力给她金玉的首饰,便亲手替她削了这么两根。她便也跟宝贝似的收起来,随身带着,每日里都要细细拿出来摩挲……
  那段少女的心事,是真的。她未曾骗过他。
  皇帝插好荆钗,退后一步,微微眯眼:“嗯,好看。此时若用的庸金俗玉,反倒埋没了你的清丽。便是这样丽质天生,才最是可人。
  皇帝这话越说越明白了,大包子听得心下一片滚烫。
  他便赶紧劝着吉祥:“还不谢恩?皇上一片体恤之心,你可千万别再闹了。皇上心怀天下,自不会与你一个小丫头计较。你快点谢恩,然后陪皇上进内书库择书。时辰不早了,若是冻着了龙体,咱们都担待不起!”
  皇帝也赞成:“朕倒还好说,可是你穿得这样单薄。你对朕的怨,朕容你慢慢细说;只是现下你还是陪朕进书库吧。”
  吉祥眼中的泪痕未干,内心百般挣扎。
  而眼前这个男子的眉眼之间,更是在灯影迷离里化作了司夜染的脸。
  虽然皇帝年过三十,司夜染还是个少年,但是他们毕竟是血亲,眉眼之间的神情极为相像。更叫她无法自控的是,司夜染这样眉眼从未对她露出过这样体贴备至的温柔神情,而偏偏是眼前这个大大的仇人、第一回正式面见的高高在上的皇帝,却对她这般温柔呵护……刹那之前,叫她恍惚。
  眼前这个人,是不是不是那个狗皇帝?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十几年后的大人?
  大人现在对她绝情,是不是还是因为少年心性,一言不合不肯让着她;可是等他再长大十年,到时候他就会让着她,不再与她生气,不再跟她说割袍断义,而是会用这样温柔宽容的目光凝视着她了?
  她心下狠狠一恸,便垂下头去,率先奔上台阶,将皇帝和大包子都甩在背后。
  哗啦啦锁头被打开,她的泪也滚烫地落在了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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