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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宫-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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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露回到自己的碧月宫,微微冷笑着说道,语气之中,锋芒冷厉。“你对静王,为何会如此仇视?”
瞿云很是疑惑。“因为那晚,我从皇帝那里得知,原来,元旭最偏宠的,竟是这个静王元祉!!”
晨露的语气,低沉而肃杀。
夜已经深了,御花园中一片寂静,只有树梢的鸟雀轻轻飞动,更显得清幽
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从墙角飘忽一闪。
那是一个中等相貌的宫女,看来很不起眼。
她手中拿着一只活物,正在扑棱着翅膀,仔细看去,竟是一只灰鸽。
她朝着天空,手腕轻扬,那鸽子好似是训练有素,盘旋着升高,向东边飞去。
只听得一声尖利啸声,一颗圆丸直直射去,把鸽子正面击中,它无力的哀鸣一声,坠落下来,灰白羽毛上,染满血迹。“姑娘,你好兴致啊,深更半夜出来,竟是为了这只鸽子!”
瞿云收起手中弹弩,微笑着调侃。
晨露一把擒住她的咽喉:“你的主子是谁?”
第六十章 鬼胎
幽幽月色下,树影婆娑,发出沙沙的声音,这本是宁静安谧的夜,因着一只鸽子,染上血腥。
那宫女惊慌得浑身颤栗,却很快平静下来,她紧紧抿着唇,一字不吐。
树的荫影遮蔽着三人,在这宁静的深夜,却又有谁知道,这边正关系着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案。
晨露手下微微用力,那女孩子咽喉发出咯咯声响,脸憋得血红,却仍是咬紧了牙关。瞿云捡起地上的鸽子,熟练的从腿上取下一道纸卷,展开瞥了几眼,便把它递给晨露。
上面只有寥寥数字。没有称呼,也没有具名:
枯木逢春,君当早归
晨露是何等冰雪聪明,微一咀嚼,便明了了其中的意思。她又端详了几眼,纸上的平板字迹,才将它重新卷好,收入袖中。“果然……我们将何姑姑苏醒的消息放出,便有人耐不住,跳出来通风报信了!”
瞿云看了眼晨露,继续问道:“这纸上有什么蹊跷吗?”
晨露眸中闪着奇异的光芒,答道:“这字迹,是用左手写的……”
“一般人为了掩饰字迹,总是刻意用左手写字,很是歪斜,而这纸上的字,如此工整平板,毫无半点端倪……这是个狡猾万分的对手!”
她把掌中的宫女扔下,任由她跌倒在地,不停的咳嗽着。“是谁写了这纸条,又派你前来传递?”
她冷冷逼问道,声音如同寒冰碎裂,凛然沁骨。
宫女瑟缩了一下,眼中露出畏惧,最终,却被一种决然遮盖——她口中微动,下一刻,她的唇边滑下一缕黑血,气绝身亡。晨露伸出纤纤玉指,在她唇边一探,这一瞬间,她晶莹面容上,浮现出狂烈冰炽的怨怒,一眼看来,竟带上了一层柔腻的绯红——“这是当年,我配给元旭的‘夜昙,’毒性剧烈,一瞬可制人死地……所以,取昙花一现之意……”
她的声音,在幽暗中听来,有几许幻梦,几许怅然。“静王元祉……你才是元旭最珍视的儿子!”
她的声音,最后变为诡谲森然。“元旭,你在地下,千万不要着急……”
乾清宫中,阵阵檀香清雅,元祈听完了禀报,若有所思地点头,又开始负手踱步。“这么说。这条线也算是断了?”
皇帝微微叹息:“朕也从未指望过,能毕其功于一役……只是静王麾下的死士,竟是如此悍勇忠诚吗?!”
他语气之中,颇有感叹,大约是想起先帝的那批真正‘暗使,’还在静王手中。
晨露静静听着,眼眸微微闪动,自若笑道:“其实也不然……那纸条的主人,还在宫中潜伏着,伺机而动呢!”
元祈听她分析了其中奥妙,想起宫中竟有这等深藏不露的大敌,心下唏嘘——“
这么些奇人异士,都尽归静王麾下,难道朕真是不如他?”
言语之中,满是悔恨和失望,年轻的天子一时失陷于自己的感叹之中。“皇上这话错了……”
少女站在阶下,盈盈凝望着他。款款道:“你千万不可妄自菲薄!静王不过是占了阴谋机械之力,一时看着凶险,其实也不过尔尔……比如弈棋之道,最重实地,静王就是再擅长截杀,也不过暂时得意,比不得低眉根基深厚!”
皇帝听着,双眼炯炯放光:“果然如你所说……朕的棋道,最是注重水到渠成,去跟静王争强斗狠,确非吾之所长!”“你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此时一阵凉风吹来,晨露衣袂飘飞,元祈见了,大步走到她跟前,伸出手,坚决而又不失温情的替她裹紧了坎肩——“你的衣服,太单薄了点!”
晨露正要自己系上领间的丝绦,却被一双大掌接了过去——“我来!”
元祈微微笑着,目若朗星,仿佛从未有过这般沉醉欢畅的笑容,轻轻的将丝绦利落打了个蝴蝶结。
晨露望着那俏丽飘逸的蝴蝶结,眉间微蹙,有些不能习惯,可终究什么都没说。“朕的手艺,可是比一般宫女都要巧呢!”
简直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
婆婆妈妈在心底,毫不留情的刻薄的想,面上想笑,却还是敛住了。
第二日,慈宁宫中迎来了一位娇客。
皇后踏入寝殿,却听得里面一阵欢声笑语,那清脆娇媚的声音,正说着时下流行的笑话巷语,逗得太后轻笑不止。
她心中诧异,娉婷入内,却见是云萝正坐在小杌子上,口齿伶俐的说着。皇后见太后正听得欢畅,也不打扰,坐在一旁,静静听着。
她静静听着云萝连说笑带不露痕迹的奉承,眼角划过一道不易察觉的不悦——
献殷勤献到这里来了!
太后看见她来,笑着调侃道:“今日终于想起我这老太婆了!”
阳光照在她的面容上,虽然仍是雍容华贵,却隐隐透出几分青白。
你也没几年可活了……
皇后心下冷笑,面上却极是委屈地嗔道:“母后真是冤死我了……”
说着,眼圈就红了,再也说不下去。
太后一见,知道事有蹊跷,见皇后目视云贵人,于是笑道:“云萝这孩子有孝心,这几日都来陪我解闷,也生受她了。”
云贵人是何等的人精,察言观色之下,立即起身告辞。
太后让贴身女官包裹了几件首饰,笑着赐给云贵人,道:“几件小玩意,我这个老太婆也用不上了,你不嫌弃就好!”
云贵人很是惊喜,拜谢后,起身离去。“又出了什么事?!”
太后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皇后拿起锦帕,哽咽着,说不下去——“有件事情,母后你千万别恼……”“怎么了?”“梅贵嫔……她,又有了!”
第六十一章 绸缪
满是龙涎香氤氢的殿中,太后正在把玩七层百宝盒,刚刚赐给云贵人的不过是最上一层的凡俗饰物,看来是金玉璀璨,不过也是凡品而已。
她正在端详第七层中的百鸟朝凤额珠,闻听此言,不禁手下一凝
原以为,皇后又来哭诉夫妻间的口角嫌隙,却不料竟是这等大事!
她感觉有些棘手,青黛柳眉微微皱起,眼角几道细微的纹路,显得异常清晰。
毕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
皇后心中不无恶意的想着,面上却仍是哽咽着,正襟危坐,以期盼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姑母。
太后略一思索,掐算了下时日,面上便冷笑不止——
“你今日今时才想到来找我?!这显是你那日下了药,却让这丫头拣了个便宜?!”
她扫视着皇后泛红发肿的眼睛,从唇中迸出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皇后心中在为光火,却只得俯身称是,半点也不敢反驳。
“皇帝的反应如何,定是欣喜若狂了吧!”
太后的声音平静却透出淡淡森然诡谲。
皇后垂下头,不去看她眼中的惊涛骇浪——
“皇上很是欢欣……”
她心下飞快思索着,咬了咬唇,拼尽全身气力,抬起头来,正视着自己的姑母,这辉煌天朝,执政多年的太后。
“儿臣听了这消息,难受得了不得……夜里辗转翻覆,都在思量这事。”
皇后擦拭着自己的泪水,平空生出一种勇气,语句也流畅了好些——
“儿臣反复想来,倒是有一个绝境逢生的办法,母后若是不嫌儿臣愚昧,能否听我一言?”
太后微微“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神色之间却明显不把这当一回事。
皇后心中暗恨,口中却越发轻快:“儿臣思量着,皇上到如今也没有任何子嗣……若是”
她偷看了一眼太后的脸色,继续道:“若是……圣驾有个万一,却是致天朝亿兆子民于何地?”
太后听得这关键一句,猛的抬起头来,用犀利莹灿的目光,全新打量了皇后直到她冒出冷汗,浑身酸软,才淡淡赞许道:“多日不见,你思虑周全了许多……”
皇后听着这句,也不知她是真心还是反语,挺了挺背脊,又道:“若是梅贵嫔生出皇子,则天下人心大定,即使皇上有个万一,母后也能以太上之尊,继续教育这孩子,再造一任圣君——这是天下之福,也是我林家之福,所以儿臣斗胆,请问母后,是否能考虑把这孩子留下?”
太后静静听着,听出了皇后的言下之意,深深震撼于她言语中的隐晦暗示,她沉思着,也在考虑这可行性。
皇后敛眉,恭敬的等待她的决定,却已经紧张得手心微湿。
“这可不象你的性子啊,淑菁……”太后缓缓唤着她的闺名。
犀利的目光,让人无所遁形。
“你平日里,对这些妃嫔和她们的胎儿,可没这么慈悲啊,今日怎会如此言语呢?”
皇后早有准备,闻言,眼中又氤氢生出雾气:“母后明鉴,我心中已是恨得麻木,这般心灰意冷之下,也犯不着去争什么宠爱,这余下半生,只管照拂我林家千秋万代,也就罢了。”
她目光哀绝沉痛,却是无比清澈,朝着太后盈盈下拜:“母后,皇上倒行逆施,难免不生意外,若有这一日,请母后以天下为重,再次临朝——您立这幼儿为帝,则天下再无非议!”
太后深深叹息着,也不回答她的请求,只是踌躇道:“你让我想想……”
皇后试探道:“那这胎儿?”
太后无力的挥挥手:“先留着,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
皇后见目的达到,心中一阵轻松,又服侍了太后一阵,在慈宁宫中用过膳,才告退而去。
她没有发觉太后正倚在锦榻之上,静静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午后的阳光,将皇后身上的七彩鸾凤照得烨烨生辉,有如神物,她苗条青春的身躯包裹在其中,仿佛蓬勃的生命,正在源源不断的流淌着。
太后眯着眼睛,脸上露出一丝微妙的表情——
那是不甘、妒忌,混合冷笑的表情。
“年轻真是好啊,象这样愚昧暗弱的孩子,也百炼成钢了!”
她的语气,似褒似贬,感慨万千。
“不过也罢,棋子,总是越多越好……”
阳光照在另一端的乾清宫里,却毫无慈宁宫那种,安静流淌的晦暗,皇帝与晨露,沐浴在金色朝阳之下,容貌气度皆是不凡,宛如天人降临。
“梅贵嫔的有孕,真是棘手……皇后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居然主动提出,替朕去太后那里斡旋!”
元祈说来,觉得不可思议,却仍是松了口气:“虽然不能高枕无忧,不过母后那边,暂时是不会有什么举动了!”
他顺口说着,突然明悟了,自己是在对谁说话,连忙止住了。
他凝视着清冽有如寒玉的佳人,不再去提那些话题,关于中宫,关于怀孕的妃子,关于皇帝的职责,这一刻,他都不愿意去想、去谈。
晨露却恍若无觉,她浓密纤长的眼睫,被阳光投下淡淡阴影,晶莹面容仿佛是半透明一般——
“看着您如此安逸,微臣实在不想打断……不过,这是北疆之上,周大将军的紧急奏报……”
她递上自己此行的目的物,轻轻说道:“看这封面,估计事情不小!”
皇帝连忙接过,明黄的奏折封面上,粘了三道赤色标签,将他的眼眸都染红了。
“竟是这般紧急吗?”
他急急拆开,一目数行的扫过,脸色逐渐沉重,呼吸急促!
“岂有此理!襄王竟敢如此作为……真是渎职妄上!”
皇帝的眼中,森然怒火暴涨,殿中的光线,似乎都随之一暗。
第六十二章 锋芒
他将黄绫封面的加急奏折放下,心中已是怒极,声音却毫无波澜——
“他将半壁江山都置于鞑靼铁骑之下,是让朕做亡国之君吗?”
他晨露接过奏折,略略瞥了几眼,也不由心头剧震。
奏折之上,但见周浚浓墨淋漓,将襄王林邝肆意纵敌,以致敌寇流窜千里的事实,满满道出,语气之中,皆是辛辣调侃。
她亦是知兵之人,微一沉吟,便明白了其中诀窍。
皇帝不紧不慢地来回踱步,声音淡淡传来:“你且看看,襄王的大捷折子,马上就会呈上来,朕还得给他加赏褒奖。”
他轩眉冷笑:“老天怎会生出这等禽兽,他罔披了一张人皮!”
原来前些时日,看从得知鞑靼正在进行‘弥突’会盟,兵力空虚,元祈便下了诏命给周浚,先是严词训诫,既而又温言勉励,言辞切切,最后在密诏中写道:“中原父老不下亿兆,一旦有失,即为飞灰,望卿善自珍重。”
他对周浚也算是略有知悉,此人对朝廷,极是倨傲不屑,对庶民父老,却极是悲悯怜惜,大抵是他出身寒族,所以如此。
皇帝责他知情不报,却是把中原江山,置身不测,一旦有个万一,却如画江山,都将灰飞烟灭,此间百姓父老,也难逃此劫。
周浚接信后,立即上表称罪,他亦是老谋深算,只字不提鞑靼的‘弥突’会盟,只是反复强调,将会鞠躬尽瘁,听从朝廷号令。
这些慷慨激昂的话,能有一二成兑现就已然不错!
皇帝心中雪亮,但不管如何,周浚此次,总算能及时认错,又与朝中元老齐融关系缓和,反对他的声浪,也大大减小,于是在上月末时便正式下诏,授他“隆武大将军”之号,会同领有去燕二州的襄王,相机行事。
天朝这等行为,却是敲在了鞑靼的软肋之上,镇北军和襄王府兵联手,虽不算和睦,却也很是灵活善战。巧取蚕食之下在鞑靼边陲骚扰不休,牵制了不少兵力,因都是小打小闹,没有引鞑靼上层的注意,他们仍是继续着旷日持久的会盟,把天朝军队,视如胆小鼠辈。
前几日,天朝大军一举突进。意欲夺回有天堑之称的凉川,从此,彻底阻断鞑靼入内掠劫的通道。
这番谋算,出自皇帝手笔,就连论人过苛的周大将军,也颔首称道,却不料,到了最后,竟是功败垂成。
“据周浚的奏报,襄王的兵士在最后合围之时,不知为何,竟茫然散开,去追截鞑靼的散兵流勇,虽然剿首千余,却断送了最佳时机。鞑靼军如潮水突进,已然越过凉川,漫山遍野的深入西北内地……”
皇帝冷冷说着,已是怒不可遏,一掌击于案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朕这个舅舅,狼子野心,却是比外人更甚!”
少女掩下唇边地冷笑,一双眸子中,染上了几分悲凉深邃。
“微臣对山川地理也略有涉猎,凉川乃是北疆与鞑靼的唯一分界,皇上原本是想将它纳入天朝管辖,却不料功亏一篑,反让襄王坏了大事。”
她凝眉说道,不知不觉间,言辞中透出怒意,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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