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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宫-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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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局,我输了……”
    郁公子略见失落,却又笑道:“只是,在武之一道,你却失了先机——刚才那一颗黑子,已然破你长袖。”
    晨露抚了抚袖口那道长缝,莞尔一笑,眸子清冽晶莹,竟是让人目眩——
    “你脱开外袍。”
    郁公子疑惑着,解开衣带,只见内衫之上,胸膛的位置,竟牢牢嵌着一枚白子!
    他颓然坐下,这神乎其神的一幕,终于让他说不出话来。
    众人此时都围拢过来,看着晨露的目光,与一开始,殊然不同。
    他们眼中满是仰慕膜拜,再无半点疑虑。
    简单听过四人的禀报,又谈及了鞑靼“弥突”会盟的近况,晨露和瞿云瞧着天色渐暗,惟恐宫门下钥,便起身告辞。
    他们走在城中大街上,见得天色渐暗,隐隐有雨云之象,四周街市便纷纷收摊,四散奔回。
    瞿云取出几钱银角,买了两把竹伞,也不让老妇人找钱,与晨露继续前行。
    天色很快变黑,夜晚因着风雨,早早到来,豆大的雨点洒落,打得人脸生疼,路上的行人抱怨着,却都加快了脚步,不多时,街上已空无一人。
    晨露撑起竹伞,正要笑说“象不象林间浣衣女”,却见对面屋脊之上,有一道黑影疾闪而过。
    她不及收伞,只平地一掠,飘然若仙地登上屋檐,伸手向那人腕间扣去。
    却见寒光一闪,那人手腕之上,平空多出一柄齿锯环刃,眼看就要刺破这雪白柔荑。
    那人正在得意,只觉得眼前一花,自己的隐秘兵器,竟裂为几片,朝着自己飞来。
    他手忙脚乱的避开,腕间要害已被对方扣住,魂飞魄散之下,他全力一挣,才堪堪逃出生天。
    他脚下生尘,使出十二分本领,疾奔而去。
    晨露也不追赶,只是端详着自己的手,低喃道:“奇怪……”
    瞿云凝神看去,只见那雪白指间,竟是一片腥腻粘滑的鲜血。
    “那人腕间,满是鲜血,瞧他身形,却很是矫健,不象受过伤……”
    她对着瞿云道:“明日,你不如去京兆尹那里一趟,看看有什么凶案发了!”
    她眉间轻蹙,仿佛有什么沉吟未决。
    瞿云安慰道:“不过是一二小贼,看武功也不象什么厉害角色。”
    晨露摇头:“他背上那圆形包囊,看着有些诡异。”
    瞿云忽然想起一事:“前阵子,我也遇见过这黑衣圆囊的小贼——还当笑话说给皇帝听呢——你还记得吗,就是你我重逢那次……”
    晨露点头,心下仍在苦苦思索——
    那圆形包囊,还有那齿锯环刃,都似乎在哪见过……
    他们回到宫中,宫门未及下钥,只是内里沸反盈天,灯火通明,仿佛又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瞿云随手揪过一个相熟的太监:“这是怎么了?”
    “大统领……可了不得了……太后、太后她……出事了!”
    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惊骇,实在难表——
    “太后出了什么事?!”
    “奴才……奴才也不知……只是宫里上人们都乱成一团了!”
    看问不出个所以,瞿云放开了他,两人脚下加快,直直朝着慈宁宫而去。
    慈宁宫里这一场惊天霹雳,可算是谁也未曾想到,最早发现异状的,却是心绪极坏的皇后。
    皇后那夜好事不成,元祈去了梅贵嫔宫里,她到太后那里哭诉,口不择言之下,说出了皇帝刻意让她不孕的事实,她一时疯癫,事后想想,却是后怕不已。
    他想起太后那阴森凛然的目光,心头便生出不安,想起皇帝待自己的凉薄,又一时觉得快意,这般前思后想,又觉得梅贵嫔这小丫头生了异心,她便召来了当夜服侍的太医,仔细询问。
    这一问,更是一头雾水,太医的脉案写得清楚,炽火攻心,种种症状,不象假装,倒象是……
    皇后心中一惊,问起了鄂姑姑:“那位管事确是把药放入皇上的参汤里?”
    鄂姑姑本来怪她假传太后旨意,这番见她生疑,更是不快:“娘娘亲自遣老奴去的,可忘记了吗?”
    “可为何……梅贵嫔的症状,倒象是女子服了赤星子,烈火焚身之象……难道,那管事把药放错了碗?”
    皇后越想越觉得可能,梅贵嫔虽然位阶不高,那日却正坐皇帝下首——本该在这两席之间的周、齐二妃,早早就离席而去——相邻的两席之间,莫不是送错了参汤?!
    皇后想起梅贵嫔小产不久,正是饮用参汤滋补的时候,她越想越是可能,本来的一腔怒气,便转到那素未谋面的管事身上。
    她急急起身,欲去太后的慈宁宫,找那管事的晦气,顺便探望太后——听说她心绞痛又犯,刚请了玉虚真人作法祛病。
    她径自进了慈宁宫,却见正殿之中,毫无动静,正要推门,管事出来阻止道:“太后和叶姑姑正在里头议事,娘娘还是先请回吧!”
    皇后正是满心怨恨,瞧着这管事,好象就是那坏了大事的,她冷笑一声:“本宫是太后的亲侄女,有什么好避讳的?!”
    她不顾管事的劝阻,用力一推——



第四十章 咒毒

           她用力一推,门应声而来,只见殿中静寂无声,没有半个人人影,皇后顿觉不妥,试着呼唤道:“母后……”
    她见无人应答,心中突生警兆,直直冲入珠帘之后,也不顾脸上打得生疼,眼睛四下梭巡,只见后堂烟雾氤氲,香炉斜倒一边,两道身影倒在地上——
    “母后————————!”
    她恐惧得头皮都在发麻,全身都软成棉絮一般,挣扎着,嘶哑的喊了出来:“快来人哪!!!”
    随着从人潮水一般涌入,有胆大的,颤巍巍的摸了摸鼻息:“还有救!”
    御医和元祈几乎同时赶到,元祈脸色凝重,眼中怒意,让人不敢正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后颤声把刚才情形说了,太医已经诊脉完毕,他面露难色,很是踌躇。
    “太后到底如何?”
    元祈沉声问道。
    “太后脉息紊乱,面上微有绿意……这似乎、似乎是……”
    “是什么?!”
    “是……中了什么毒物……”
    太医吞吞吐吐说完,皇后惊叫一声,几乎晕厥在地,她浑身痉挛着,死死抓住太后的手,任宫人怎么劝说,都不肯放开。
    她嫣红莹润的蔻丹,紧紧靠着太后青白色手腕,皇后仿佛是抓什么救命稻草一般。
    “你快放开,不要胡闹!”
    元祈低喝道,看着她状若疯癫的神情,眼中闪过几分厌倦。
    “不……我不放开……你们所有人都不安好心……”
    皇后全身都在颤抖,水色绸缎在她瘦弱的身上起伏,闪烁,自有一种我见犹怜的孱弱,可偏偏,她眉间一片阴霾癫狂——
    “皇上……你,你也盼着母后去死,对吗……你恨我们林家……”
    皇后低喃着,笑得很是诡异——
    “还有你们!”
    她回过头,以黑得发亮的眼眸,一一扫过赶来的嫔妃:“你们之中……谁是真悲伤,谁心里在窃喜,本宫都知道得一清而楚……”
    她眼中狂意汹涌,妖异诡谲之下,早有嫔妃被吓得哭出了声。
    皇后看着周贵妃——
    这个女人,那日宴席之上,就穿一袭黑衣,送丧似的……会是她吗?
    她又凝视着齐贵妃——
    她,身为与太后政见不合的重臣之女,是最可能觊觎皇后宝座的人……
    还是她,被自己生生夺去孩儿,目前,皇帝的新宠,梅贵嫔?
    她一一看过,只觉得人人都有嫌疑,那焦急担忧的神情,都化为鬼祟狞笑的画皮女鬼……她越发惊骇,把太后抓得更紧,不停的喃喃,谁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够了!”
    元祈再也耐不得她疯疯癫癫,对左右说道:“皇后焦虑过甚,先请她回宫休息吧!”
    他示意两个宫人搀起皇后,把她连拉带拽,拖离了大殿。
    皇后挣扎着,回过头来,以从没有的险恶目光,凝视着元祈——
    “皇上,你不要太忍心!太后是你的生身之母!!”
    她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噤若寒蝉,有胆小的,已经抖成了筛糠。
    元祈听了她这恶毒隐晦的指控,怒不可遏,他吸了口气,压下胸中之火,对着太医继续问道:“能否说详细些?”
    太医命学徒给太后灌下牛乳,抹了抹头上汗珠,道:“说来惭愧,老臣忝为太医院院正二十余载,从没有见过这般古怪的症状,太后面色发绿,看着象是中毒,可这脉象,一会急促,一会又缓慢几乎停顿——老朽无能,竟不能识得是何毒物!”
    “能否让老奴一试?”
    说话的,是急急赶来的鄂姑姑,她见故主生死未卜,心中焦急如焚,斗胆上前请示道。
    元祈看见是她,想起瞿云的秘密汇报,心中一片恼怒,只是现在太后性命要紧,他也不能追究,只得道:“你且去看看!”
    鄂姑姑伸手一探,眼中波光一跳,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怎么可能?!”
    看着皇帝询问的目光,她再也无心隐藏什么,跪下禀道:“老奴生于草莽,对这毒物一道,也有所涉猎……可太后中的毒,我竟从来没有见过!”
    她咬咬牙,从颈间取下一只模样古怪的玉珠,以钗将它研成粉末,簌簌喂入太后口中,有多的,也顺便喂了叶姑姑。
    元祈看她行为古怪,却也不去阻止,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太后。
    珠粉下喉半刻以后,太后的面色稍稍转白,只是呼吸仍是急促。
    “这珠是不可多得的避毒珍宝,可也只能保住太后四十八个时辰……若还是无法找到对症之药,怕是……”
    鄂姑姑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元祈挥身,命她下去,又让宫娥把太后和叶姑姑抬入慈宁宫里,遣散了观望的众人,又问了太医好些问题,才回到乾清宫里。
    他并没有就寝,而是遣侍卫将太后宫中的管事一并拿来,准备问个清楚。
    经过众人七嘴八舌的叙述,他知晓了太后今日的起居情况——
    这几日,太后心绪很是不好,平日里不太犯的心绞痛,也闹得频繁起来,在太医束手无策的情形下,她召来平日信重的玉虚真人,让他为自己祛病祈福。
    真人焚一道表,请来三清尊者,又念了黄藏中的秘咒,把焚过的纸灰,炼入太后的药丸之中,其间,花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
    这个过程中,来请安的妃嫔,应着真人的要求,也对着炼丹炉默默祈告,希望太后能早占勿药。
    元祈对这些怪力乱神之类,素来不信,对整日装神弄鬼的玉虚,更是没有好感——龙虎山一脉,这些年在京中肆意妄为,他早有耳闻。
    他让管事在殿中找到残余的纸灰药丸,取过宫中猫狗试验,果然浑身发绿,一命呜呼。
    元祈又惊又怒:“火速前去,把玉虚此獠拿来!”
    侍卫更要领命,只听得一声清冽女音:“皇上且慢!”
    他抬头一看,只见晨露身着披肩,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元祈皱眉道:“你总算回来了,一走竟是好几个时辰——你为何要阻止朕?”
    晨露解下披肩,望着元祈焦躁的模样,轻轻吐出一句:“太后的病情,皇上最好是秘而不宣。”
    元祈目光一凝:“什么?!”



第四十一章 嫌疑

           晨露叹了口气:“皇上应该知道,三人成虎的道理。”
    元祈一听,便明白了她话中含义,他怒极而笑:“难道世人会以为是朕所为?”
    “皇后那句话……实在用心险恶。”
    晨露望着他,幽幽说道,她站在窗边,素衣被夜风吹拂,飘然若仙。
    元祈听到“皇后”两字,眼中满是厌恶,他想起刚才,众人惊骇欲死,却又躲闪疑忌的表情,心下更是冷怒不已。
    “你也以为是朕所为?!”
    “不,微臣认为绝无此事。”
    晨露微微一笑,晶莹容颜在烛火之下,笑起来,有几分稚嫩,几分凄楚。
    “若是皇上所为,您定会做的天衣无缝。”
    元祈听到这样百无禁忌的话,真真怒也不是,笑也不是,他无奈道:“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少女笑意加深:“那皇上是希望听到,世人都赞您为孝子,所以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元祈正要回答,忽然外面有人来报,却是静王殿下赶到了,晨露连忙回避,躲到了屏风之后。
    静王只披了一件绯紫锦袍,光着脚穿了靴子就赶了过来,他漆黑长发散乱,俊美容颜时隐时现,看来更添不羁魅力。
    “皇兄……母后她老人家……”
    他才说了几个字,就哽住了,眼眶泛红,全身都在颤抖,几个宦官连忙把他扶住。
    “二弟,你先冷静下来!”
    元祈低喝道。
    静王被他惊醒,眼中恢复了清明,他望着元祈,仿佛从来没见过他似的,以一种陌生的,近乎恐惧的眼神望着他——
    “皇兄?!”
    下一刻,静王做了一个让人目瞪口呆的动作——他双膝一软,竟跪倒在地。
    “皇兄,臣弟这辈子也没求过你什么,现在只请你千万救回母后的性命……”
    元祈一楞,稍一琢磨话里涵义,已是变了颜色——
    “二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沉稳漆黑的眸子里,闪着暴怒的光芒,几步逼到了静王跟前,一把将他揪了起来。
    秦喜惊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就怕元祈怒火攻心,做出震惊天下的事来。
    他乍着胆子,正要上前劝阻,只听得屏风后面一声轻咳,皇上亲重的尚仪大人,已经款款走出。
    秦喜虽说年纪不大,可也是宫里的人精,看这情形,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望着晨露,眼中微带求恳,待对方点头后,他如蒙大赦,带着所有宦官宫人,齐齐退出了这是非之地。
    沉重的宫门被关上了,大殿中央,灯火闪烁,只剩下剑拔弩张的两个男人,以及,冰雪一般宁静凛然的少女。
    “你是听了皇后的疯话,还是被什么小人所谗?”
    元祈冷冷问道。
    静王直视着他的眼睛,并不相让:“皇兄,臣弟只是求你救救母后——为人子女,这有什么不妥吗?”
    “这话何需你说?几个太医,正在轮班伺候,朕马上还要所有医师前来会诊!”
    静王不语,只是别过头去,元祈知道他成见已深,忍住怒气,正要遣他回去,晨露走进两人之间,敛衽行礼:“静王殿下不必烦忧,微臣倒有一法!”
    静王并不回头,让京城闺秀们魂牵梦萦的华美容颜上,露出微微冷笑:“你身在帝侧,果然巧言令色!”
    晨露微微一笑,并不回击,而缓缓说道:“静王若是愿意,不妨亲侍汤药,常伴太后床前,如何?”
    静王面色稍稍和缓:“本王正有此意。”
    他说完,朝着元祈一躬到地:“皇兄,只盼你勿要忘记——天朝向以仁孝治天下。”
    他头也不回,朝着慈宁宫而去,留下元祈,空有满腔怒火,也无处发泄。
    他回到御案之前,提笔想抑制心绪,手中用劲,一支湖笔已然四分五裂。
    元祈甩下残碎竹节,烦躁起身,却见晨露亲手端过一杯茶,呈了上来。
    她仍是平素的清冽自若,仿佛泰山崩于前,也不会变色。晶莹如千年寒冰的眸子,凝望着元祈——一时之间,他心中生出清爽冷意,驱走了欲狂的烦闷。
    元祈看着她放下茶盏,纤纤十指正灵巧收起残笔,不由叹息一声,说道:“圣人曰:人不知而不愠。可真有几人能做到?”
    “所以,微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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