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三金的主母时代-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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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帐房，一直行至邱府大门，春风都有些欲言又止，美丽脸上全是为难之色。万三金看了好笑，也明白春风担心些什么，笑了笑：“说好了待一年的，还有两个月，我好歹要守个承诺。”

春风为难：“邱家的事情多少传了许多到外面去，如今的邱家已经不是昔日邱家了，我们手上的钱也足够将二少爷欠下的债务都还清了。邱家人也都说三小姐可以随时离开，三小姐还是回去吧。”

如今邱家大夫人疯癫之症未愈，三夫人听说长了天花所以被关在芙蓉轩里不给出来，邱家大夫人的贴身婢女跳井而死，邱家老爷将一个婢女认为女儿，街头巷尾到处都在传着这些流言蜚语，而且越传越离谱，如今的邱家，真真正正的是乱成一团了。

万三金摇了摇头：“大夫人于我有恩，邱家那些管事对我真的很好，我实在不忍心现在就抽身。况且这些事情多少与我有些关系，我就是想走也走不了。”见春风还是一脸忧虑，她心中一暖，不觉微笑，上前将春风牢牢环住，“你回吧，我心里有数的。”

春风眼眶一红，低道：“那三小姐你自己保重，夫人还在等你呢。”

万三金将依依不舍的春风送入门，看着她的身影汇入人群之中，一时怔仲了下，不觉叹了口气。回过头，却发现邱荣祥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她。

他手里拿着一个包裹，包裹算不得大，却是有份量的很。

万三金展眉而笑，走了过去：“大少爷现在居然知道逃跑不用带书了，可喜可贺！”

邱荣祥俊脸上一红，咕哝了声：“你少笑话我！”随即，他的视线落在她的左脸之上，认真道，“当初那巴掌，对不起。”

当初得知他身世原委之时，他震惊愤怒之下甩了她一记巴掌，虽然十四很快便甩了他两巴掌，但到底是他打了她。

万三金不以为意：“大少爷是不是想让我打你一巴掌消消气？”

邱荣祥闻言立刻往后退了三步走，捂着脸如临大敌，“当初你甩三……大姐……”他顿了顿，表情有些纠结，随即不在意的笑道，“我还是叫不习惯，还是叫三娘吧，你甩了她的那一巴掌，足足让她的脸肿了五天，我可不敢给你打！”

万三金很是惋惜的收回手，似乎非常不悦他不给她打巴掌一般，板着脸道：“那就恭祝大少爷此去开张大吉了。”

“在你身边学了半个多月，早就学会了几分眼高手低，在那种南蛮之地，我学富五车的邱大少爷，怎么可能会做不成生意，你少小瞧我！”邱荣祥恶狠狠的瞪眼过去！

万三金失笑。

邱荣祥看着她笑，也掌不住跟着笑了起来，两人就站在门口，跟傻子似的笑了一起。最后还是邱荣祥先敛了笑意：“我先走了。”

万三金微笑：“保重！”

“你替我转告十四，虽然我一直都知道他都认为自己没有朋友，但我还是当他是兄弟。”

万三金还是微笑：“你都说他是个孩子，我肯定是说不通的。这种话还是等你回来自己跟他说罢。”

邱荣祥一时哑然，沉默了会，俊脸的脸上勾出爽朗的笑来：“你说的也是，等我回来我非好好教训他不可。”他顿了顿，定定的看向万三金，迟疑了好一会才笑道，“我真的要走了，你自己也保重。”

说罢，邱荣祥潇洒转身，将包袱往后背一甩，龙行虎步的直接上了门外早就准备好的马车，仪态端稳，倒真的是多了几分生意人的成熟。

半年多，所有人都在长大，虽然不清楚长大是件好事还是坏事，但这就是人生之中必经的阶段，走不掉也是逃不脱的。

许多年以后，邱荣祥一手抱着自己的第三个孩子，一手翻着账本，一边漫不经心的跟一旁替他算账的娘子说：你不知道，当时我进了马车，当时就哭了稀里哗啦，我真感觉我是被爹被十四还被三金给赶出去的。那滋味，可真难受。

他那个娇俏可人的小娘子不屑的嗤笑了声：被赶出府后你又学了什么？

邱荣祥沉默了好一会：看书。

当然这是后话了。

马车往南边辙辙而去，万三金目光遥视，心中默默道了声，“保重。”

本是想要继续微笑的，两腮却不知怎的已经有了湿润之意。邱家如今最辛苦的恐怕是邱大少爷，明明是大夫人的亲生儿子，转眼又还是云念裳的被陈妈偷偷抱走的幺弟，身份的转换恐怕不是这娇贵大少爷一时能接受的了的。所以也只有逃了。

邱府的那些秘辛虽然她从来没有询问过，但心里其实已经如明镜似的剔透。因果循环，本来就是在惯例。

才要转身进府，忽的刚才帮忙整理行礼的小厮说说笑笑的走了进来，只听到其中一人说道，“你到怪不怪，大少爷明明是替老爷出门做生意的，居然还带了一箱子书出去。”

另一人接着道：“哪里是一箱子，你没看他的衣服里，也全部都藏着书呢。”

万三金一时哑然，憋了一会，却是再也忍不住噗哧一笑。

狗改不了吃屎啊……

※

一连已经下了足足两天的雨，邱大少爷走的时候已经是初冬时节，转瞬之间已经是深冬了，似乎为了弥补夏日没有什么雨水，雨就是舍不得走，非得把夏日剩余的雨水全部下个干净才好，天气也慢慢往寒里面走，穿件大氅都觉得发寒。

“三小姐，请留步！”

万三金撑着伞停了下来，看着后面那个小厮捧着一叠子账簿赶了过来，她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邱管事的病不是还没有大好？”

那小厮愁眉苦脸：“可不是，昨儿才好些了，二小姐非要让邱管事将账簿全部理出来，说是怕……”他吞吞吐吐的不敢说，只是含糊顿了顿，又道，“邱管事昨晚挣扎着起来看了一宿账簿，今儿一大早可好，又发起烧来。我还想着赶紧得请桃大夫再去看看呢。”

“病去如抽丝，向来都是如此的。”万三金看看自己手上那一叠明细，需要采买的存货得今儿全部理好，否则明日采办没有个目录，说不得又会整出什么事情来。再看看那一脸期盼模样的小厮，不觉叹了口气，今晚恐怕又得熬夜了。“算了，你给我吧，只不过等哪日二小姐问起来时，你千万不要说是做的。”

如今的邱家，邱大夫人时清醒时不清醒，邱大老爷缠绵病榻，邱大少爷也去广州管理那边的生意，大小姐邱柳绿与二夫人柳敏又是温婉不中用的性子，三夫人成日在她的芙蓉轩只会弹琵琶，站出来当家主事的居然是邱家二小姐邱荣妍了。

只可惜，邱二小姐撒娇耍小姐脾气比较擅长，对这些商事真的是一窍不通，每每都给他们添了许多麻烦。

小厮登时千恩万谢：“小的绝对不会说，小的替邱管事多谢三小姐了。”

“得了，别谢了，你帮我捧着吧，我一个人可捧不过来。”

“是是是，我帮你搬！我帮你搬！”

将两叠跟小山似的账本明细堆上桌案，万三金便将那小厮给打发走了，忍不住伸了个懒腰。肩膀忽的被人按住，动作细致而温和，她也不回头，淡淡笑了声：“小猴儿，好几日不见，你这按摩的手艺可是见长啊。”

后面的人没有说话，只是“嗯”了声。比起原来连绵不断的“啊”声，这一声明显清脆了许多。万三金回头看向背后沉默的少年，不由惊呼：“小猴儿，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小猴儿眉开眼笑，露出唇边两颗虎牙。

不过也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原本相貌普通的小猴儿眉眼陡然似乎开阔起来，虽还没有未轻寒之流的俊美，但已经开始露了些微俊俏颜色，瘦瘦高高，从背影看过去，真的是像一个翩翩少爷之类的。再加上她这阵子请黄叶带他出去跑生意，世面见的多了，以往身上的卑微之色也一扫而空，怪道最近院子里的小婢女们时不时借故来到她的院子偷看。

对的，她的院子。

身为一个下人，居然有自己的院子，本来就是一件颇为不可思议的事情。没奈何这全是邱大老爷吩咐的，据他说，这是大夫人在偶尔清醒时让他这么做的，并且让她继续留在邱管事身边帮忙，任何人不得将她当作下人看待。

虽然确实有了不少便利，更让她跟在那三个经年的老男人身边学了不少东西，不过只是愈发惹恼了一个人了。

说曹操曹操到，正想着，房门被重重推开，以往的邱大小姐如今的邱二小姐横眉竖目的闯了进来，“万三金，看你干的好事，这个月库房里多了足足三十匹绸布，现在夏天都过了，你让这些布留着过冬吗！还是你还想都拿着做钱袋？我告诉你，钱袋早就不好卖了！”

钱袋卖的不好还不都是因为邱二小姐不顾她跟邱管事的劝阻疯也似的大批量生产？素来物以稀为贵，况且，钱袋本来就不是易坏的东西，早就供大于需了啊。

心中暗暗腹诽，万三金面上却还是挂着微笑，“大小姐，按黄历推算今年夏天会走的比较早，所以我当初让采办买的是二百七十匹苏绸，是您坚持要买三百匹的。”多买了，可跟她没有一点关系。

果然，邱荣妍一张俏脸生生的沉了下来，但仍然强道：“我要你们这些人是做什么的，我要买你就任着我买，说到底都是你的责任！这三十匹布你给我在十天、不、三天之内全部卖掉！”

小猴儿脸色一变，往前走了一步。不过一步而已，邱荣妍居然吓的往后退了一步，“你这个奴才居然也敢吓我！你不要命了！”

万三金赶紧拉住小猴儿，忙朝吓的花容失色但在她看来实在是有被害妄想症的邱二小姐笑了笑：“既然二小姐有命，三金自当从命的。只不过三天时间确实有些仓促，给我七天，可好？”

邱荣妍见小猴儿退了出去，脸色一松，“好、好，那就给你七天，如果卖不掉我就全拿你的月钱来抵！”

万三金低眉顺眼：“是是是！”

邱荣妍见万三金如此听话，气焰登时又回来了，趾高气扬的转身就走。万三金才要开口教训侯瑄不懂得收敛情绪时，房门又被人推开，居然邱二小姐又回来了！

“我告诉你，今儿未哥哥特地请我去后山赏菊，你没有事千万别来找我！”说罢，还配上标准蛮横千金小姐的哼声，婀娜多姿的转身就走。

这种示威，还真的是……

万三金一时默然无语，犹豫开口：“小猴儿，后山有菊花吗？”就算有，这个时节应该也没有菊花了吧。

小猴儿漫不经心的摇摇头，心中却在巴着时间，还有两个月就可以离开邱家了啊，好不容易盼到了啊。

看来她的记忆没有出现问题，她托腮看向小猴儿：“为什么所有人都以为我喜欢未轻寒？”

小猴儿叹气，比着手势过去：因为你跟他来往的实在过于亲密。

这种亲密就算他看起来都觉得不对，更何况是旁人？

万三金低头反省片刻，语重心长的教训道：“小猴儿，你还小，感情的事情你不懂的。”

小猴儿愤然抬起头，指指她，再指指他自己，食指高高竖起！

咳，她都忘了，她不过也只大了他一岁而已。可是……万三金瞟了一眼自己依旧不见任何发育态势的身材，猛然想起邱荣妍那前凸后翘婀娜多姿的身材，不由有些汗然：“那个，咱们还是算账，算账吧！”

到半夜，大雨总算是变成了小雨，淅淅沥沥的也算悦耳。好不容易从账簿里抬起头来，万三金揉揉抽痛的太阳穴，旁边传来轻微的鼾声。小猴儿早就捧着账簿睡着了。

小心将大氅替小猴儿盖上，万三金揉揉酸涩的肩膀站了起来，她现在真的是无比怀念她的计算机啊，如今的古法作业，考验的不仅仅是脑力，更是体力才对。

唯一一件大氅在小猴儿身上，她便随便披了件褙子，身上穿了两件褙子，简直是不伦不类。她漫步走到长廊，看着雨珠顺着屋檐落下，滴滴答答的汇成一个个光洁明亮的水汪。傍晚时分蒸腾起的暑气也被这雨水消的干干净净。

一时兴起，她将鞋一脱，也不打伞直接奔进水汪里踢着水踢的不亦乐乎，任着小雨温和抚上她的全身，说不出的清凉舒适。若是在现代社会，她可不敢这么玩雨，可是会秃头的。

“想不想出去看夜市？”

屋顶上忽的传来一道声音，她诧异回头，居然发现未轻寒不知什么时候又坐在屋檐之上，衣衫薄湿，看来待的也不是很久。

她笑了：“你不是去扬州找高公子切磋武功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俊美少年细长的凤眸斜斜挑了眼过去，也不答话，直接将自己身上黑色的外衣脱了下来，外衣朝她那边一扔，“穿上！”

外衣给她了，他只穿着白绸内衫，衣襟被他无意中扯了开来，露出如冰雪一般剔透锁骨，少年斜躺在屋檐之下，星眸半掩露出似亮未亮的眸光，雨意纷飞之下，说不出的妖美之态。

万三金挑剔看过去，本打算在未大少身上挑出些毛病来的，没想到居然一点也挑不出。未家十四少的相貌已经完全成为不可摧毁的完美，怪道让邱二小姐那么中意。

她顺手将未轻寒扔给她的外衣穿上身，他们两个早就不知道犯了多少次足以浸猪笼的大罪，现在拘泥这些俗礼，未免也太假。

“你今儿下午去后山赏菊花了？”忽的想起邱二小姐的话来，她忍不住好奇问道。

果然，未轻寒细长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赏菊花？我讨厌花。”他斜眼看过去，“怎么，你喜欢菊花，我明儿命人摘一束送你。”

死人才送菊花吧……

万三金先是无奈，随即憋不住的笑，笑了一起将手伸给他：“府门早就关了，我今儿本来是要去烟如柳商量事情的，你带我去吧。”

未轻寒不置可否，纵身一个起落，院里本来还在玩水的女子已经没了踪影。

屋内。

原本仆在桌上装睡的小猴儿慢慢抬起头，一动不动的盯着女子刚才玩水的地方，皱眉不已：这个样子还让人家不误会，简直是痴人说梦。

听花水榭。

烟如柳将两杯刚泡好的明前云溪送到桌上，她递了一杯给万三金，另一杯却自己端了。不远处倚着栏杆玩着头发的俊美少年也不以为意，手里握着一把弹丸大小的珍珠往水里扔，那些珍珠他是刚刚从他的发冠上拆下来的，有钱的令人发指。

万三金从账本里抬起头，忍不住瞪眼：“十四少，那些珍珠可都是上好的货色，您老要实在嫌钱多了，给我就成，别往水里扔！”

未轻寒懒洋洋的扫了一眼过去：“扔了也不给你。”

万三金嘴角抽搐了下。

烟如柳忍不住掩唇轻笑：“三小姐莫要生气，待会啊，我送你一堆比那更大的！”春风阁里的花魁姑娘，最多的，便是钱了。

“我就是看不得他这么糟蹋，那也是钱啊！”万三金恨恨道了声，将手中账本往前一推，“如柳，你们最近怎么添了许多胭脂水粉？”

烟如柳纳罕：“没有啊，还是按照往常的惯例啊，一人三份叶家的烟青雾粉，没有多添啊。”

“这样的话，你的账就不对了。”万三金指指账本，“瞧瞧这里，明明每份的银钱是固定的，可数额却都多了许多，也多了许多。”

烟如柳凑过去一看，忍不住惊呼起来，“我道这个月怎么花了那么多钱，原来是多花在这里了，亏你心细，你也知道我看着这些东西头就发胀，还真的没在意。”她冷笑了声，“这个袁妈妈，我当初同情她无夫无子，没想到她居然给我玩这种猫腻，看我明儿不去找她！”

万三金无所谓的耸肩，该如何处置那个袁妈妈跟她一点关系没有。

“三金，你帮我管账可好？”烟如柳忽的突发奇想。

正在喝茶的万三金被茶水生生的呛了一口，她也是偶尔在邱家忙累了贪烟如柳这里舒服来玩玩，见如柳看账簿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