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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男宠三千乱-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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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踏向大殷三皇子。
我以为他们承璟殿下定会将这阴毒的皇帝痛骂一番,拿出遗诏反将一军,彼时我再煽风点火,给他们来个祸起萧墙,军心瓦解,从此大曜不战而胜。我打好了算盘,却见他们三殿下并没有反将一军的征兆,竟是平静面向殷帝,“我不似你,对权力执着得迷了心窍。当年我退让,是因我母亲,今日我退让,是因你承诺。父皇尚在时,我便对你说过,不会与你相争,只是你从不信我。这天下在你们眼中如此重要,我一人之命又算得什么。”
听这语气虽平静,但其中的怨念不小,且他自始至终不看我一样,便心有不祥之感。果然,那持剑护卫到了跟前,也不见他有避开的意思。
“梅念远!”也不知我怎就突然爆发一声大喊。
他这才转过目光,淡然瞥我一眼。那一眼,风过无痕,那一瞥,花落无声。
剑光扬起,便要阻断这一生所有的牵绊。
梅念远,你狠!你是要用这一片淡漠来反击我的冷漠,以你一命来换我一命,叫我今生欠你的债,到死都还不清。眼中生涩,我挣脱了束缚,手中折扇飞逝,掠过无数人头顶,直撞剑光。
“铿”的一声久久回响,宝剑断折,剑光顿灭。
殷帝哪容我如此破坏,当即十几柄长矛欲将我扎成刺猬。我踩着当先一根长矛,飞身而起,即将一跃重围,却不知被哪个小王八刺中了手臂。剧痛之下,丹田气散得一干二尽,从空中栽了下来。又一队长矛朝着地上的我刺了来,我却只能沦为案板上的鱼肉。正想对着天空做最后的赞美与怀念,便有一个身躯飞扑过来,抱着我往旁边一滚。
脸上忽然有温热的液体洒下。滚出几圈后,力道已用尽,两人停下来,才发觉,拉我出鬼门关的人肩头正鲜血汩汩。他替我擦去脸上的血迹,“我死了你便不用死。”
“你敢!”我打掉他的手,奋力将他向外推。他却索性整个身躯压下来,匍匐在我身上,遮挡所有利器。
有更温热的液体迷蒙了我的眼,一路流到鬓发边。
仿佛一世那么久,没有长矛刀剑落下,却听得一阵又一阵身体落地声。余光之中,见有天外飞仙,一道浅色的身影自奔来的白马上飞了过来,无数道白练如九重天横流的瀑布,急速涌在空中,击落一片又一片殷军。
——晏濯香!
他身后,战马奔腾,那是我大曜军队。
82 朝朝暮暮,岁岁年年
不懂他为什么总在我性命将绝时适时出现,反正我欠他的;已然还不清了。
扫落一片敌军后;他稳稳落在我身边,扶起梅念远后,再扶起我。触到我手臂的伤口时;他眼波一颤;点了周边穴道止血,取出白巾迅速替我包裹。我抓着他的手,“给念远疗伤!”
他一手抚过我的脸;从所未有的柔和,“来不及了。”说完,侧身掠了出去;随意夺了口刀;迎向了袭来的檀殊。
我扶着梅念远坐到地上,给他简单止了血,犹心有余悸望着他。想到方才生死须臾之间,给他包扎的手便极度不稳,反倒勒出更多的血。他将我的手按住,“我其实舍不得你。”
“你要死了我是不会给你烧纸钱的。”我甩开手,转身看向战场。
晏濯香与大师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一个是神机谷少主,一个是昆仑大弟子,一刀一剑,旗鼓相当,招式已然分辨不出来,只见一团剑光一团刀光。
二人打得天地失色,日月无光,谁也讨不到一招半式的便宜。至此,我才真心佩服大师兄,也才真心佩服师父的忍耐力,居然能将如此不济的三徒弟我给拉扯大,还丝毫不嫌弃地教我习文习武。
约莫过了数百招,刀剑交织出漫天的光芒,二人身影也几乎幻化到光芒之中。我低头在地上随便挑了把剑,手腕便被人捉住。
梅念远握着我的手,一双眼望在我脸上,“不要再去!”
我摇头,“已经到了这一步。”
说话间,笼罩在众人头顶的刀剑之光忽然消失。定睛看去,晏濯香与檀殊各持刀剑,互相指向了对方眉间。
居然,打了个平手。
众人均在观战,机不可失。我冲向了队伍最前的殷帝,一举将他擒住。王已被擒,三军被制。我挟持着殷帝随我往后撤,不准任何人靠近。殷帝已不是第一次被我劫持,故而十分镇定。然而他未免太配合我了,心中正起疑,忽然下意识感到了危险。
“小心!”晏濯香分出心思,顿喝提醒。
已然来不及。一股寒气蓦然袭来!
匕首刺入了心口。
变故快到我已然不知是怎么发生的。梅念远他原本在我身后,怎么会,突然挡到了我身前。他兄长的匕首生生刺入他胸口,没至柄端。他脸色苍白,倒在我身上。
我抱着他,双手不稳。我不信,不信这是真的。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柄长剑,灌满真气,反手刺入了殷帝心口,一推,他便飞身出去,重重砸到地上,一股血箭自他口中喷出。
“陛下!”檀殊收了剑,飞奔而来。
晏濯香亦撤了刀,急赶过来。
我抱着身体渐冷的梅念远跌坐地上,他口中逐渐沁出血来,沁出多少,我便抹去多少,仿佛这样便能欺骗自己其实他并没有伤得多重。他眼睫微阖,似乎极为疲惫,想要睡去,却勉力睁大漆黑的眸子,定定看着我,许久也不眨一下。
“念远,你醒着!我要告诉你,我从不曾权衡,是因为不用权衡!你有多重要,还需要衡量么,还需要比较么?你不准死!绝对不准!你醒着,我要救你……我一定……一定救你……”我握着他心口的匕首,却不敢拔出来,手抖得厉害。
“果然要听你一句好话,得拿命来换。”他嘴边一笑,又呕出血来,似乎是力气用尽,嗓音也低下去,“我不是个大度的人,你对别人的好,我都记着呢。只怕我化作厉鬼也会回来找你的,浅墨,小墨……”
他眼睫缓缓阖上。我将他紧紧抱着,低头吻在他唇畔,启开他齿关,他却已不再回应。我埋首在他身上,哽咽难语。
“你若不醒来,我就还对别人好!我还有那么多男宠……那么多美人……”我疯魔一般拽住身旁默然站了许久的晏濯香,“你救救他!你是神机谷少主,无所不能,有求必应,我求你!好不好?好不好?”
晏濯香又沉默许久,在我恳求他无数遍后,开了口:“我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两军对垒,还没开始的战场,似乎一切都已经结束。
大殷皇帝遇难,军心早已涣散,乱哄哄的战场,躺了两个人的身体。
任晏濯香怎么劝,我都不放开梅念远冰冷的身体。为什么非要等到失去,才追悔莫及,以前忽略了的点点滴滴,如今都上心头。回忆之海将我淹没,无法思考。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蕴盛。
佛说八苦,众生所受,六道轮回。我还在这里,你怎能去轮回?轮回后,你又会在哪户人家?
※※※
长安承平日久,经这一番战乱,百废待举。不过史官们依然热切地书写大曜君主如何智慧绝伦,欲擒故纵,将后宫细作与汤军一网打尽。
后妃赵淑媛苦心多年经营自己与世无争贤明淑德的形象,谁知她竟是汤国安放于曜国的一枚重要棋子,趁着殷曜两国混乱之际,与阁老勾结,引入汤国军士,长安大乱。殊不知,大曜君臣诱敌深入,待汤军陷入包围圈,八方曜军从天而降,生擒大汤主帅。赵淑媛被废,幽禁冷宫。
汤国割地求和,递上降书,承诺去帝号,向大曜称臣,从此定期缴纳岁币,绢二十万匹,银十万两。而长安保卫战中,御史大夫谢沉砚亲为督帅,以带伤之躯昼夜指挥,直至胜利后,方才倒下。
而在大曜与大殷交战的一方,据说,当时边境战火一触即发,大曜国相顾浅墨不顾个人安危,勇闯敌阵,刺杀大殷国君于阵前,一举摧毁了大殷的三十万大军。大殷国二皇子继位为王,递上降书,去帝号,向大曜称臣,纳岁币。
从此,九州一统。
半年后,渐渐复兴的长安,一些茶舍中,仍有说书人拍着惊堂木,绘声绘色叙述传奇宰相顾浅墨如何武功盖世,如何智谋绝伦,如何取殷帝人头如探囊取物,如何战场有火龙助阵白雕降世。宰相荣归后,大曜皇帝公布了其女儿身的真相,举国哗然。
原是一代红颜宰辅!
茶馆中,一个面露敬仰之色的小儿偷偷抓了一把糖果揣入怀中,抬袖子抹了把鼻涕,问道:“那为什么后来听说宰相要辞官?还将家里那些个公子赶出府去?从前的侍郎府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男宠?”
“小小年纪你知道什么是男宠!”说书先生一扇子敲到小儿头上,说着又清了清嗓子,拖长了音调,“各位可知圣上为何要每月赐下男宠到侍郎府么?”
此话题一出,满茶馆沸腾了,各种猜测议论喧哗。待沸腾到了顶点后,说书先生才慢悠悠一拍惊堂木,“都说长安第一断袖乃是门下侍郎顾浅墨,可若不是天子纵容,如何能够成全顾侍郎的旷世声名?三千男宠,是圣上恩赐,亦是圣上设局。列位可知这位侍郎的另一身份,乃是昆仑弟子么。一旦顾侍郎私自宠幸了哪位,沉溺了美色,便从此回不得昆仑。回不得昆仑么,便可以永久留在圣上身边,嘿嘿。”
众人又炸开了,原来这位天子的手段如此深不可测,赐下男宠果然居心叵测。
说书先生捋着胡须又道:“顾相恩宠不绝呀,圣上如今要任她为女太傅!你们说奇也不奇?历朝历代,哪有女人给太子当太傅的?还是正一品!至于遣散三千男宠么,据说是顾太傅流落殷国期间恋上了大殷一位皇子,啧啧,可惜了,这位皇子却生生亡故在战场。约莫是顾太傅情伤了一回。”
茶馆听客一听有桃色八卦,立即喧哗起来,嚷着嗓子让先生多多透露太傅情史。
说书先生面不见难色,摇开扇子八卦了开来,太傅到殷国和谈期间,与那大殷皇子一见钟情,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据说还生有一个私生子……
角落处,我阁下茶盏,合上扇子。府上一名小厮凑了过来,“太傅,要小的砸了这里的招牌么?”
我提着衣摆起了身,寡淡道:“回府,我有些倦了。”
出了茶舍,一路晃晃悠悠走了回去。府门前,站了三名太子府的侍从,见我回来,立即跪了一地,“小太子请太傅入宫教习。”
我稍稍抬了抬眼皮,“《风月宝鉴》看了么?”
侍从回道:“小太子看了一半,不过……”
我又抬了抬眼皮,“嗯?”
侍从抹了把汗,“皇后娘娘发觉太子在读风月宝鉴后,将书抢去撕了,还、还哭到圣上跟前。”
我唔了一声,“那就改看《玉房指要》吧。”
解决了教书育人一事后,我回了府,一路空空旷旷,甚得我心。如今一点人声我都嫌闹,府里就留了四五人,平日我不是睡觉便是出府四处溜达,极少上朝。沈昭仪升了皇后娘娘,小骚包也升了太子,老狐狸见我升到宰相无处再升,便安了个太傅的帽子到我头上。前几月进宫给小骚包上课,他闹得我脑仁疼,我便私自回了府进行远程授课。
入了前厅坐下,一杯茶没喝完,便撑着头打起了盹儿。
梦里又回到了那一日。在梦里,我也希望那一日只是一场梦,梦醒后,一切还是原样,念远也没有离我而去。
那一日,战场上,我抱着他冰冷的身体。
一物忽然从他手中坠落,我呆滞的目光随便瞟了一眼,是我的折扇。
折扇……
师父……
我僵硬的灵魂终于从躯体中醒来,放下梅念远,拾起折扇,走开十几步,毫不犹豫撕开了扇面,一层又一层,直到五层后内里贮藏的黄色粉屑洒落出来。粉屑遇风膨胀,每一粒都胀得滚圆,地上的粉屑堆成了一座小土丘。我退回十几步,捡起一块石头,遥遥抛过去,正中丘心。腾天的大火冲了起来,火舌直卷云霄,如一条红色的巨龙盘旋。
战场兵将纷纷躲避,以为我要与众自焚,然而很快发觉,这条火龙并不伤人,只是模样壮观煞是吓人,且火焰经久不熄。我回到梅念远身旁,重新将他抱起,之后便呆呆望着火龙。晏濯香陪站在一旁,也不说话。我也无心问他长安的情况,仿佛那些事,都已与我无关。
殷军聚在一起,有些商讨是否该继续发兵,有些商讨是否重立国君。檀殊不离不弃在殷帝身旁,施展各种方式为他续命。
许久许久后,天外终于传来一声长啼,此时,火龙虽已气势大减,却仍未熄灭,只化作了淡淡的焰心。那却是我唯一的希望——师父玉虚子给的护身符。
天外那声长鸣后不久,一片白色的飞云渐渐近了,那是,一只庞大的白雕载着一人飞翔而来。大雕一身羽毛如冰雪般洁白,雕身上站着一人,一袭洁白的羽衣,广袖灌满天风,长发被一只白巾松松束在脑后,亦随风飘扬。
神雕载来的不是仙人,那是昆仑西圣,玉虚子,我的恩师。
数十万人霎时静穆,如见天仙。
却见天仙的坐骑神雕一个空中盘旋后收势没收住,与地面连撞三下,滑翔出一片尘土飞扬。天仙立时飞离坐骑,洒脱地着了陆,身后的坐骑还在继续滑翔中。
玉虚子一袭白衣不染尘埃地迎着众人走来,左右环顾,嗓音一出,中气十足,却清响如落玉,“墨墨呢?”
我一身尘埃一身血泪,迎着他奔了过去,哭着便要扑进他怀里,“师父——”
认出我的模样,玉虚子慈祥地露出一个笑容,在我即将奔进他怀里时错开了一步,我的血衣堪堪擦过他的白衣。
“墨墨你这个样子,师父不能抱啊。”他和蔼地一展袖,袖中跳出一股真气将眼瞧着要跌个跟头的我拦住。
我哽咽一声,跪到他脚下,眼泪扑簌簌,直到奔涌如溪水。玉虚子心疼不已,想将我抱起又不愿碰我的衣服,十分焦虑为难,“哪里受伤了,快让师父瞧瞧。”
“墨墨求师父救一个人!”我爬起来,边哭边领着玉虚子去看梅念远。
见玉虚子到来,晏濯香自觉地回避了几步,弯身行了一礼,“见过前辈。”
玉虚子勉强应了一声,不再看他,却朝我瞥了一眼。我抹泪扯谎道:“我跟他不熟。”
看了梅念远两眼后,玉虚子眼睛望到我面上,这回没再嫌弃,竟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低叹:“墨墨,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没有什么是忘不掉的。”说着,手指探到了我脑后。
我飞快后退避开,眼泪决堤,“师父又要封掉我的记忆?这办法烂到家了!我就不忘!你救他!求你救救他!”
玉虚子摇头,神色悲悯,“匕首穿心,你看他心口可有热气?墨墨,师父不是神仙。”
我又将梅念远抱着哭。
晏濯香忽然低低道:“活死人,肉白骨,那是神仙之法。不过晚辈听师尊讲,神机谷开派祖师爷曾令一个刚刚断气的女子重续生气,续活了三十年。可惜祖师爷觉得此法太逆乾坤,未曾传下。今世,只怕再难寻此法。”
玉虚子唤来白雕,俯身抱起梅念远,竟不再嫌弃血污,“神机谷小子,你这激将之法还太嫩,本尊为了爱徒,倒也愿意一试。他心口虽无热气,脑侧却有微动,不过已咽气一个多时辰,与死人无异。救不救得活,得看天意。”又对我道:“墨墨,你得答应师父一件事。一年之内,不准问结果。也就是,一年之内,他是死是活,师父都不会告诉你。用这一年的时间,你把他忘了。徒儿,你得学会接受一去不复返的人和事。”
方劝慰完我,大师兄便横抱了殷帝过来,跪到师父脚下,依法炮制,求师父救那殷帝。师父秉着一碗水端平的准则,将那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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