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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妻-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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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随往虽知不是同调。却也借他馆地。为读书之资,每事左凑着他。故此颜俊甚是喜欢。事事商议而行,甚说得着。
久而久之,带累着钱随往也坏了心性。表兄弟二人凑到一处便不思进取起来,早把课业丢到一边,一天到晚尽跟着章乃春一班人吃吃喝喝,做了酒肉朋友。
章乃春出手阔绰,所到之处吃喝玩乐挥金如土,这表兄弟二人乐得跟在他身边做个刍狗,成天价游手好闲。说是朋友,实为爪牙。
当夜,表兄弟俩正在“宜家酒肆”内一边攀谈一边等着章乃春,忽见包间帘子一挑,章乃春走了进来,登时蓬荜生辉。
二人忙起身相迎。
章乃春脱了披风让四儿拿出去,坐到桌边便自顾自喝了几杯酒。
钱随往和颜俊互视一眼,不解地看着章乃春。
颜俊问道:“春哥,你有心事?”
章乃春沉着脸色,“唔”了一声。
钱随往便赔笑道:“春哥,不如说出来听听,我兄弟二人为你出谋划策。”
章乃春闷闷不乐道:“爷我看上一姑娘,人家没看上我。”说着又灌了几杯酒。
那表兄弟二人立时笑起来。
钱随往道:“嗨,我还以为什么事?这洛县还有春哥你弄不来的姑娘吗?横竖多给些银子就是了。”
章乃春当即扔了一个酒杯过来,砸中钱随往的额头,钱随往愣住,一边扶额,一边小心翼翼试探道:“春哥,难道你这回看上的姑娘有什么特别之处?”
章乃春继续喝酒,砸吧着嘴道:“她就是个天仙般的人物,我对她是认真的。”
章家花大少玩女人在洛县可是远近闻名,竟然对哪个女人说出了“认真”二字,表兄弟俩都撼然得一塌糊涂,当即追问这女子是谁。
章乃春只不肯说,一味喝着闷酒。
颜俊便出主意道:“春哥,那你可调查清楚没有,这天仙姑娘为什么没看上你这一表人才玉树临风的人物?”
章乃春想起紫藤捎来的信息,不由将酒杯往桌上一掷恨声道:“可恨的是鲜花旁边总有那么几只蜜蜂在嗡嗡嗡地叫,鲜花觉得自己和蜜蜂才是绝配,又怎么会相中苍蝇呢?”
章乃春如此一说,钱随往和颜俊愣了愣,这章家草包少爷居然将自己比作苍蝇,却又想笑不敢笑,恐惹恼了财主,这一桌子山珍海味等下没人付账。
章乃春虽然不着调,可也不是傻瓜,话一说完,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却也不能明着承认自己的短儿,便指着钱随往和颜俊道:“你们两个浑笑什么?横竖就是那个道理,你们帮我出出主意便是。”
颜俊灵机一动道:“春哥,这有什么难的,鲜花要是觉得和蜜蜂配,咱就把蜜蜂干掉!鲜花要是觉得和蝴蝶配,咱就把蝴蝶干掉,要是鲜花周围就剩了苍蝇,她没了选择,也只好和苍蝇配不是?”
章乃春点头,指着颜俊道:“人丑,脑子倒灵光。”
当即三人又喝了几杯酒,嘀嘀咕咕进一步谋划起来。
※
王丽枫不顾兄嫂劝阻,径自回了白家。
王祥康不放心,便央了叔叔王建一起,送王丽枫回白家来,另外也探望白振轩。
白振轩还是老样子,昏迷了数日,一点起色都没有。
刘郎中因着药房内医务繁忙。只好向白玉书请辞,并答应每日来白家看治一次。
王祥康和王建送好王丽枫,又探视了白振轩。询问些伤势病况,便告辞回去。而白玉书,因着白振轩的伤势,也无心留他们吃饭,就连强金阁那边也不能全心监工,幸而有秦艽等家人忠心耿耿盯着。工期倒也一日一日进展下去。
王丽枫刚回来的几日。白姜氏自是对她没有好脸色,她也不乞求原谅什么的,只默默陪着白姜氏伺候在白振轩床前。久了,白姜氏见她忍辱负重,泪眼汪汪,也心软了。自己的儿子是她的丈夫,自己心疼,想必她的心和自己是一样的。况,白振轩落水受伤是意外。也怪不得儿媳。
于是,她便缓和了神色道:“振轩眼下是这个情景,他万一这一辈子都醒不过来……”
王丽枫立时便纠结落泪了,抽噎道:“婆婆,不会的!”
“我是说万一呢,他躺了才几日。你或许可以守着他。那万一时日长了……”
“无论多长,我都守着他。他总有一天会醒来。”
“可要是永远都醒不过来呢?你还年轻……”
“婆婆,白家圣贤之训,不是不许休妻的吗?婆婆是要赶我走吗?”王丽枫泪眼汪汪的。丈夫不过才卧床数日,自己怎么可能就撇他而去呢?他的伤病因自己而起,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撒手不管的。
白姜氏叹一口气,道:“其实虽然我不常来梅香坞内,可也知道振轩之前待亏了你,如今他已然这样,生死未卜,何时能醒全都没有定论,我只是不想让你太过委屈。白家是没有休妻的先例,可是只要女方愿意,和离也不是不可以。婆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太委屈你。”
王丽枫登时心里柔波涌动,婆婆到底还是开明的。
她跪在床前脚踏上,仰着脸看白姜氏,眼里泪光闪烁道:“婆婆,你放心,无论振轩是生是死,是睡是醒,我都永远是白家的媳妇。”
看着儿媳楚楚可怜的模样,白姜氏伸手摸摸她的脸,叹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婆婆当日在气头上口不择言,你也不要同我生气。”
王丽枫点头:“婆婆我知道,振轩是您的儿子,他在王家出了那样的事情,眼下又是这个局面,您的心情,儿媳理解。”
白姜氏拿眼看看床上如死人一般的儿子,泪就扑簌簌落下来。她伸手拍拍王丽枫的肩道:“关于心砚的死,你总该给阿暖一个交代的。”
王丽枫一颤,垂了头,视线落在自己手腕的玛瑙镯子上,心绪一时又翻腾起来。
※
白云暖连日来都在书房内抄写经书,想等着香会时去凌云寺将这些经书烧了,并让慧泽大师给心砚念些往生咒,度她抵达极乐。
两世为人,心砚都没有好下场,也不知这孩子是哪一世造了孽。
自从王丽枫回到白家后,她便没有再去梅香坞探望过哥哥。现在,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王丽枫。心砚是不该,可是王丽枫大可以向自己摊牌,让自己好好训导心砚,管教心砚,而不是这样处心积虑地将其带到王家去,谋其性命。
她曾那样敬重长嫂,没想到她却也是个蛇蝎美人,心狠起来比谁都可怕。
心砚曾经有错,可是而今人已死,万事皆休。
一挂解千愁。
想到心砚死时的凄惨模样,白云暖依旧心痛到不能呼吸,她不但在死前遭遇虐待,更可恨的是松塔告诉她,心砚和少爷落水那晚,他在混乱中见到王家的老院公跪在地上,一直念念有词,胡言乱语,他只当他是酒未醒。孰料第二日,又见那老院公和允姑起了争执。
原来心砚的死不单单是忍受不了允姑和王丽枫的虐待,更忍受不了的是失贞的羞耻。
允姑恶毒阴险也就罢了,长嫂那样的美人怎么能和她蛇鼠一窝呢?或许是自己高估了长嫂,她毕竟是允姑带大的,吃着允姑的奶水,看着允姑的言行,耳濡目染,焉能是善类?
最可悲的是,自己竟然不能替心砚讨回公道!不能让作了下流行径的老院公抵命,因为他也是受害者!他是被允姑下了药!不能让允姑抵命,因为她是长嫂的奶娘,王白两家联姻是洛县的佳话,不能因为允姑毁了这佳话,在洛县授人话柄,于是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只能打折胳膊往袖兜里藏。藏书世家的名誉丢不起。
不能抵命,不能追究,只能吃哑巴亏,只能对心砚说一千句一万句毫无用处的“对不起”。
白云暖哪白云暖,你如何对得起对你忠心耿耿的心砚哪!还记得要送心砚去梅香坞伺候长嫂那一日,心砚泪眼汪汪,万千不舍,自己同她说的是什么呢?“长嫂宅心仁厚,断不会待亏你!”
心砚答她:“小姐说什么,心砚便做什么……”
全然的信任!
回想那一幕幕,竟是自己害死了心砚的性命。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想及此,白云暖放下毛笔,伏在案头,又一次嚎啕大哭。
“阿暖……”耳边厢,一个温暖的声音响起。
白云暖一颤,抬起模糊的泪眼,但见温鹿鸣从怀里递过了一方帕子,雪白的帕子上画着点点桃花。是那夜在兰芷,她的手沾了红蛋的颜色,他用帕子给自己擦拭,红蛋的颜色又从她手上沾到了帕子上,而他竟别出心裁将那染脏的颜色化成了桃花,化腐朽为神奇。
“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顺变。”温鹿鸣轻轻地说。
白云暖哭肿了眼睛,只呆呆地看着温鹿鸣,虽没出声,泪水却汩汩落下,止也止不住。
温鹿鸣便用帕子轻轻替她拭去了那泪水。
于是,这一夜,信鸽从白家的园子飞回章家的园子时,章乃春看到字条上这样写着:白小姐伤心落泪,温公子拿帕为其揩拭。
章乃春愤怒地一把将那字条撕个粉碎。
而白云暖的书房内,温鹿鸣见她伤心欲绝,自己原本要说的所有安慰的言语都觉苍白,便默默陪着。
王丽枫突然来了,温鹿鸣便起身告辞。
姑嫂对面,却早已不复当日的两心相映,惺惺相惜了。
☆、第一百零三章 剖心
白云暖抬眼看见王丽枫手腕上那只玛瑙镯子,不禁哑然失笑,“你谋她性命,难道就是为了夺走这只玛瑙镯子吗?”
“这玛瑙镯子是你哥哥送她的,你原也知道真相,可是你却对我瞒得密不透风,枉我曾经也对你挖心挖肺,我是错付了心思。”王丽枫自嘲地笑了笑。
白云暖也自嘲地笑了笑,声音虽低,却分外清楚,她道:“你和哥哥,还有心砚,你们三人原就是个死局。白家祖训,只许娶妻,不许纳妾,心砚只是个丫鬟,做不得哥哥的妾,更做不得哥哥的妻。或许你耻笑哥哥,既然不能对心砚忘情,何不为了红颜,抛下父母,抛下祖业,与心砚远走他乡?哥哥是白家唯一的儿子,是下一代藏书人,是强金阁唯一的继承人,他肩上有使命,他不能只做感情至上的人。于是,他只能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你。你或许又耻笑哥哥,既然娶了你,为什么不能挥刀斩断情丝,而是藕断丝连,暧/昧不明?对妻子不能尽忠,对恋人不能尽义,哥哥是你和允姑眼中的薄幸郎。可是哥哥试过了对你好,不是吗?他只是无法对心砚忘情。在你眼中,哥哥无情无义无担当,可是哥哥曾经那么想情义两全,奈何他终究不是玩弄感情的好手,才会顾此失彼,酿成而今的局面。你怨他也好,恨他也好,哥哥和心砚情有可原也好,罪大恶极也好,他们终于是受到了惩罚,为他们的一时任性。”
王丽枫早已哭着笑了起来,她抖着双肩,哑声道:“你与心砚真是主仆情深,她明明错了。你却为她的错寻找这么多的借口,大段大段地陈情。”
“彼此彼此,你对允姑不也是吗?你只身回到白家。却将她藏在王家,不过是怕我追究她害死心砚的责任而已,怕我会要她为心砚抵命,表面上看起来你是忘本,辜负了允姑的一番养育之恩,可又有谁知道。你心底里真正的想法是要帮她开脱。是要保护她!”
王丽枫倒吸一口凉气,白云暖竟聪明如斯,对她的心思一眼洞穿。只怕允姑也难以料到她的这番苦心吧?可是白云暖却一清二楚。
“婆婆说,心砚的事我该给你一个交代,虽然是允姑做的,可她终究是为了我,心砚的死,我是始作俑者,我是罪魁祸首。所以说吧,我害死了你最得意的忠仆,要怎样才能平你心头之愤!”王丽枫挺直了背脊,坦然地看着白云暖。
白云暖冷嗤一声:“人死不能复生,难道我能要求你的奶娘给我的心砚抵命吗?如果可以,你又怎么可能将她留在王家逍遥法外?说什么该给我一个交代。你明知道在我面前你根本无需交代!”
白云暖说着扭身出了书房。留下王丽枫一个人怅然若失站着。
白云暖边抹泪边跑到梅香坞去。里间,只有白振轩一人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他面色雪白。双目紧闭,鼻息均匀,无比安详地躺着。白云暖跪到床前去,握住白振轩的手紧紧贴在脸上,泪簌簌而落。
“哥哥,为什么我和长嫂都是好人,我们却依然无法做一对亲密无间的姑嫂?哥哥,母亲说心砚身为丫鬟,却不安守本分,是我纵了她,让她对你存了非分之想,才导致如今害人害己的局面。哥哥啊,你们怎么知道个中的缘由?妹妹这一生一睁开眼便担负了前世的血海深仇,我惟愿这一世害我的能够得到报应,爱我的能够百岁长命,可是为什么我一步一步小心维护,未雨绸缪,换来的结局却是一样的?心砚依然枉死,哥哥你依然是这样深陷狼狈的境地。前世,你替父从军,马革裹尸,这一世我苦心经营,只愿你能够平安一生,咱们兄妹幸福和美,可是如今你却如一个活死人般……哥哥,你告诉我到底是哪里错了?要怎样,怎样才能让心砚复活,让哥哥你醒过来?”
白云暖伏在白振轩的床边,哭得声嘶力竭。
※
安宇梦收到温鹿鸣的来信,便禀告了安善人夫妇俩,匆匆从河西镇赶到了白家。见白振轩活死人般昏迷不醒,他除了毫无用处的安抚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于是辞了白云暖和温鹿鸣,悻悻然地回了河西镇。
心里一腔忧闷无处排解,便给京城的琴官去信。安宇梦也没有料到,他只是在信中对白振轩的遭遇那么一提,琴官竟会从京城风尘仆仆地赶回来。
琴官先是赶到河西镇与他会合,接着二人同到白家探视白振轩。
琴官对白振轩的情谊让白云暖感到撼然。
白云暖因为那日与王丽枫剖心之后,二人便极少会面。不巧遇到了,也是形同陌路。她想,或许今生今世,她们姑嫂之间的隔阂都不会解开了。
而白姜氏因为白振轩的事情急出了病,自在兰庭修养,白振轩床前便是王丽枫长期照拂着。
琴官要探看白振轩,需得经过王丽枫同意。白云暖自然不便出面,便由温鹿鸣和安宇梦引了琴官去。
听雨轩的台基上,安宇梦送的那些绣球花早就凋零,琴官的书童黄栀、安宇梦的书童苦儿正和松塔一起搬了几盆开得正盛的绿菊进来。
黄栀道:“这是相爷赏我们相公的,相公特从京城随车运回来,送给白小姐。”
白云暖坐在廊下长椅上,招手让黄栀过去,问了一些关于琴官在京城的景况。
黄栀道:“一切都好,相公现在是京城梨园这一行里的翘楚,没几个能赢过他的,太出挑了也招同行嫉妒。”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一个人风头太盛,难免招忌恨。”白云暖回应。
黄栀却并不担忧,笑道:“不过我家相公倒也不惧怕什么,自有相爷替他挡风遮雨,保驾护航呢!”
白云暖抿了唇,苦笑地点了点头。
黄栀又道:“只是有一桩,相公觉得不太顺心。”
白云暖正要问黄栀,何事令琴官不顺心,却见喜伯匆匆来禀报说:“启禀小姐,外头来了客人,指名要见小姐和少爷,少爷现如今的状况,不能见客,夫人让小姐去兰庭见一见这位客人。”
白云暖心下狐疑,不知这客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一百零四章 稀客
白云暖让绿萝红玉给自己更了衣,便携着紫藤到了兰庭。
兰庭的厅里坐着母亲,母亲身后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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