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金枝-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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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一时没有答话，过了半晌方才说道：“若有需要我的地方，可以通知我一声。”

洛歆“嗯”了一声，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笑道：“谢谢你……”

“我说过了，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你不用跟我说谢谢。”

“既然你不让我说谢谢，又何必反复说我救了你？不如……今后我们谁也别提了。”

钟离望着她如清泉一般明透的眼睛，微笑着点了点头，“好”

此后，钟离常常会给洛歆带来一些消息，洛歆也越来越清楚整件事情的走向，可尚未想到解决的办法，只能继续观察，幸好楚昀忙于政事，未曾再来过永庆宫。

初夏时节，暖阳高高悬于天际，池塘边蛙声阵阵，与园中虫鸣相和，永庆宫揽香殿里，洛歆斜躺在湘妃竹制的软榻上瞌睡。

阵阵暑热袭来，令她不安稳地反复辗转，白皙的肌肤上也浸出了层层细汗。

惠荷坐于一侧半阖着眼打着盹儿，手却握着扇子一下一下地摆动。

这懒洋洋的午后，整个永庆宫都沉浸在宁静之中。

突然一阵脚步声打破了这一殿的宁静，接着一个美妙动听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妹妹……”

洛歆正在做一个冗长的梦，身后有无数的饿狼猛虎在追赶她，她好不容易逃出群狼包围，却发现前方是一面悬崖，跳还是不跳？

就在饿狼扑来，猛虎狂吼之时，她听到了清灵美妙的声音，顿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却出了满身的汗，她剧烈的喘了两口气，还没恢复过来，就见一个绝妙佳人款款朝她走来。

“妹妹莫是做噩梦了？看这满头大汗的”颜姝柔柔一笑，挨着洛歆坐在躺椅边，惠荷也醒了过来，放下扇子就要去给颜姝端茶。

的确是做噩梦了，可是一个噩梦醒了，另一个噩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洛歆抹了抹额头的汗，虚虚地一笑，“梦到饿狼猛虎了，”说罢，转头看向颜姝身后的碧琬。

颜姝见她视线转向碧琬，便朝碧琬招了招手，又对洛歆笑道：“妹妹，这是琉璃国进贡的香蕉，你吃吃看。”

香蕉？洛歆仰头朝碧琬手中的竹篮里瞅了一眼，明黄的色泽在翠绿的竹篮里尤为显眼，果然是香蕉虽然这时代很多东西都是现代见过的，可水果实在是太少，主要是由于地区限制，运输不便，再者没有现代的科学技术，水果就成了奢侈品，唯有皇家才能享用他国新鲜的时令水果。

不过香蕉在现代可算不得啥稀奇的事物，是以洛歆也无多大兴趣。

颜姝见她兴致乏乏，眼中微光一闪，从碧琬手中接过竹篮，“妹妹为何不吃？姐姐我长这么大也没吃过两次，”说着便伸出芊芊玉指，从竹篮里挑出一只饱满的香蕉，递给洛歆，“试试看。”

见她如此，洛歆也不好再拒绝人家好意，虽然不那么喜欢香蕉，仍是接过，顺手剥开皮就往嘴里塞。

刚吃了一口，颜姝却突然说到：“妹妹怎知这香蕉要剥了皮吃？”

洛歆咬了一口的香蕉含在口里还来不及吞下，当下一噎，猛地咳嗽了两声。

是啊，她怎么忘了，如果是第一次接触一件事物，必然要先询问，可她做得实在太过熟稔。

“妹妹可是吃过香蕉？”

洛歆抬头朝她一笑，“看别人吃过，”

颜姝知晓她与柔嘉相熟，柔嘉生为公主，这香蕉自然不是什么稀罕物，便不再细问，反倒跟她扯起其他事情来。

临走前又道：“若是妹妹喜欢这香蕉，姐姐那里还有许多，另外我父亲也给我捎了一些吃食来，到时候我让碧琬给你送些来。”

“不用麻烦了，”

“你我姐妹，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就这样了，姐姐一会儿让人给你送来。”

“那就谢谢姐姐了。”

“谢什么？都是自家姐妹，那姐姐就先走了，改日再过来看妹妹你。”颜姝微笑着道别之后，便带着碧琬离开了永庆宫。

刚走出永庆宫的宫门，颜姝便停下了脚步，“碧琬，你说她刚刚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碧琬上前一步，“奴婢觉得她是识得这香蕉的，可却未必能识穿小姐你的计谋。”

颜姝展颜一笑，“也对陆妃舞若是能识穿我的计谋，那我根本没那个能力去逐得后位，是我多虑了……”说话间，她抬头朝永庆宫内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逐渐由柔美和善变得阴沉诡诈，片刻后又掩藏了一切情绪，缓缓转过身对碧琬道：“我们走吧……”

待颜姝离开，洛歆的懒病又犯了，懒懒地躺在软榻上，旁边搁着的香蕉新鲜又娇嫩，让一旁的惠荷忍不住频频回顾。

洛歆时而睁一下眼，恰好看到惠荷那馋涎**滴的模样，当下微微一笑，指了指一侧的瓷盆，“你喜欢吃的话，就拿去吧。”

惠荷听到洛歆如此说，连忙收了视线，慌忙地低下头，“奴婢不想吃，只是……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洛歆知道她是害怕，于是笑道：“我不喜欢吃香蕉，丢了也可惜，你拿出跟宫里其他丫头分吃了吧。”

惠荷见她模样不似生气，倒真是要赏赐给她，便跪下谢恩，脸上喜色瞬间弥漫。

看着她前后表情变化，洛歆忍不住概叹，这是个什么时代啊，一根香蕉都让可以让她这么欢喜，看来真是有代沟，还不知隔了多少代

惠荷没有立即去拿香蕉，而是继续给洛歆扇着风，凉风阵阵，她很快又陷入了梦中，只是这一次，她梦到自己躺在蓝天白云之下，青翠**滴的小草随着微风轻轻摇曳，舒适而令人心安。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待华灯初上，天空被黑幕遮蔽，洛歆才从那梦中苏醒过来。

醒来时，惠荷还在旁边给她扇着扇子。

“你一直在这里给我扇？”

惠荷点了点头，“是的，娘娘。”

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万恶，难道自己也被这封建社会同化了？赶紧接过她的扇子自己扇，不自然地咳了一声，“你休息一下吧，我自己来就行了。”

惠荷有些错愕，但没有反驳，只站起身来，“娘娘饿了吧？奴婢去令人传膳。”

一说起来，还真有些饿，洛歆摸摸肚子，点了点头，正要说话，惠荷又突然转过身来，“对了，娘娘，刚刚咏荷宫的碧琬又送了一筐东西来，似乎叫……叫什么马，林，苏。”

“马，林，苏？”是什么？

“嗯，碧琬姐姐还说了，马林苏和香蕉一起吃，非常好吃的。奴婢这就去给娘娘端来。”

洛歆点了点头，惠荷很快去了又回，手里端着一个磁盘，磁盘上放着一只光秃秃的拳头大小的东西。

洛歆定睛一看，额头顿时冒出几根黑线，这哪里是什么马林苏，分明是马铃薯

不过欢喜大过惊奇，洛歆欢欢喜喜接过，土豆虽然也不是啥稀奇东西，但好在对她胃口，比起香蕉来，她更喜欢这种东西。

可这么吃实在暴殄天物，于是趁着传膳的间隙，让惠荷帮着拿了调羹来，用调羹把煮好的几个土豆全部碾成碎泥，又让厨师撒上调料。

试吃了一下，味道实在是妙，然后又端给惠荷吃，惠荷逐渐适应了洛歆的亲民风，便也不再如初时一般拘谨，拿着调羹舀了一勺，送在嘴里。

“真好吃，”还没吞咽下去，惠荷便大声说道，“娘娘，碧琬姑娘说和着香蕉吃更美味的，”

洛歆撇了撇嘴，又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我就这么吃，你要喜欢和着吃，我端一碗给你，你把香蕉也碾碎了拌在一起吃吧。”

惠荷吃得不亦乐乎，当下乐呵呵地应了一声，便端着洛歆给她一碗土豆泥出去了。

洛歆端着土豆泥优哉游哉地回到殿中，躺在湘妃竹上，一面吃着，一面抬头看着满天繁星。

一连几日风平浪静，洛歆难得悠闲的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离开皇宫的计划却在心中渐渐成型。

除了颜姝常来永庆宫外，柔嘉无事时也常常来窜门子。

皇宫禁卫森严，楚昀这些日子一直在忙着亲审李志，可事情仍没丝毫进展。心中有了谋划，可却苦于无法得见楚昀。另外她也必须得按捺住，若是冒失行动，恐怕会起到反作用，毕竟任何一个人都不愿被人以条件来胁迫，更何况九五之尊的楚昀她必须要等待一个时机顺理成章地提出自己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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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章　奸细（下）

“陛下驾到……”

正懒洋洋地打着盹儿，公公高声唱喏的声音便突然打破了这午后的宁静。

挣扎着睁开惺忪的眼睛，恰好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朝自己走来。

眯了眯眼，复又睁开……眼前的身影才逐渐清晰起来。

她猛然收回神思，从座位上**要站起，楚昀摆了摆手，“不用起了，朕就过来坐坐。”说话间，洛歆注意到他神情颇疲惫，俊雅的面容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灰蒙，分明心情极为不好。

洛歆不明他突然来此的目的，是以不敢随意开口，只听了他的话坐在原地不动。他自也坐到一侧的软榻之上。

待坐定之后，发现洛歆还真不动了，眉头微微一皱，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洛歆犹豫片刻，知他心情不好，不愿触他逆鳞，毕竟自己还要寻求机会脱离皇宫，便站起身，缓缓朝楚昀靠近。

楚昀见她起了身，脸上的神情略缓了缓，然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洛歆一面走，一面思索着如何来促成自己提出条件的时机，是以走得格外慢。刚走到楚昀身边，便被他一把拉住，紧接着一股大力从手臂传来，她一个重心不稳，歪坐在楚昀身侧，而大半个身子已经倾斜在楚昀身上。

慌乱间，正**爬起，楚昀却放开她的手腕，改为环抱住她，额头支在他头顶上，略沉的声音回响在耳边，“别动，让朕靠一靠。”

鼻尖是他身上淡淡而清新的气息，怀抱中是他有些凉的体温，心下顿时如小鹿乱撞，刚刚缜密的思路也被这一扰给搅成一团乱麻。

洛歆不敢乱动，心跳从初时的狂乱到后来竟随着他平缓的呼吸声渐渐平静下来。

良久良久后，身边之人丝毫未动，只有绵长的呼吸一直在耳边回响，她甚至怀疑他已经睡着了。

“陛下……”

没回音。

“陛下……”她又轻喊了一声，还抬手推了推他紧靠的身子。

就在这时，楚昀突然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然后一个翻身把她压在了软榻之上。

两人一上一下，脸孔相距不过一两寸的距离，他略急的呼吸喷薄在她脸颊上，带起一阵战栗。

此时再不是慌乱，而是恐惧，洛歆使足了力气去推他，却换来他更加用力的钳制，紧接着，他微凉的唇便覆上了她微启的唇，把她那句还没来得及喊出口的“不要”吞了回去。

唇齿相交，细细碾磨，仿佛要把她咬碎吞了一般。

她不是个雏儿，仅仅一个吻还不能令她神思不属，可她更担心的是，接下来，他会不会想更深一步？

若是两人到了那一步，再想离开，就算她放得下，皇帝也未必会放已经是自己的女人离开身边，当下洛歆狠了狠心，咬破了自己的唇。

一股血腥味儿从两人口齿之间蔓延开来，楚昀渐渐松开了洛歆，眼里正浓，可他感受到她的排斥，是以没有立即往下发展，只是想慢慢打开她的心防，却没想，她竟然咬破自己的唇。

眼里渐渐密布着一层诡谲的浮云，让人无法揣摩他此时的心理，可洛歆分明感受到了山雨**来的气息。

“陛下……”

洛歆的话还没说完，楚昀立时从她身上撑了起来，就要转身离开。

她之所以如此做，就是因为知道身为九五之尊的他绝不屑于去强迫一个女人，可他是皇帝，没有她，还有千千万万个比她好的女人，随时盛装打扮企盼他临幸。

想到此，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抓扯了一下，一种酸酸涩涩的感觉逐渐弥漫在心间。就在楚昀要迈出门口时，她突然大声道：“陛下是在为李志的事烦忧吗？”

楚昀脚步一顿，没有回头，“你想说什么？”

“臣女有一策，可为陛下去除这块恶瘤。”

听得洛歆如此说，他才缓缓转过头来，直直盯着她的眼睛，“你，有办法？”

洛歆点了点头，从软榻上站起来，一手捋了捋头发，“是的，陛下。”

“那你说来听听，”楚昀也收回了脚步，转而坐到一侧的凳子上。

洛歆也迈着步子走了过去，于他对面坐下，经过刚才一事，洛歆略有些尴尬，但事已至此，若不把自己的计划提前实施起来，之后想要寻找一个好机会，那无疑更难了。

“说之前，臣女想跟陛下商量一件事情。”洛歆抬首，盯着楚昀的眼睛。

这时，楚昀的目光落到她身上，仿佛没有实质一般，脸上的神情也骤然间变得柔软起来。洛歆一愣，再定睛细瞧时，楚昀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让人无法从表面捕捉到一丝他心中的想法。

“你说吧。”

洛歆收了心思，缓缓说道：“陛下还记得臣女之前的话吗？”

楚昀眼神一凝，“你想离开这里？”

“是的，陛下，”此时，她已经决定豁出去了，“臣女渴望的是自由，况且陛下少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我，对陛下而言，没有丝毫影响。”

他的神情依旧，可是那双散发着幽光的眼睛却让人不寒而栗，在洛歆说完这话后，楚昀很久没有接话。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良久之后，楚昀才出声道：“你先说说你的办法，要是可行，朕……允了。”

楚昀的声音不同往日般清越疏朗，反倒低沉得压抑，可她知道他既然同意了断然不会反悔，这样的结果对她对他都是最好的，可不知为何，心里却仿佛压了一块重石，沉甸甸的。

深吸了两口气，洛歆突然笑道：“这法子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臣女愿亲自为陛下审理此案，陛下只需带着众大臣观看便是。”

楚昀皱了皱眉，“但愿你能做到，否则你胆敢和朕做交易，朕绝不会轻饶了你”说话间，楚昀已经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他看着洛歆的眼神很复杂，复杂得连他自己兴许都分辨不清是些什么情绪。

恼怒……不甘……抑或是欣赏。

当他转身离开在揽香殿外，洛歆突然觉得虚脱无力，和皇帝做交易，她胆子也却是太大了一些，但愿别出什么篓子，否则……

她仰首看了看园子四面的高墙绿瓦，微微叹了口气，正要转身，却见惠荷从花园旁的走廊经过。

“惠荷……”

惠荷脚步一顿，回过身来，朝洛歆微微一笑，“娘娘……”

洛歆朝她招了招手，惠荷很快便走到了洛歆身边，“娘娘有何吩咐？”

惠荷行了一礼后，便低垂着头，不发一言，洛歆也没说话，只微笑着看她，过了片刻，惠荷才抬头又唤了一声，“娘娘……”

洛歆的视线在她脸上来回转了几圈，方笑道：“突然有些像喝莲子粥了，你去帮我端一碗来吧。”

“是，娘娘……”

待惠荷走远，洛歆才收回视线，嘴角微微一勾，果然，皇宫里没有人是可以信任的，就连这个还在她是囚犯时便在身边的丫鬟都不是省油的灯

早在半月前，她偶然间看到惠荷和一个公公偷偷摸摸私下来往，当时只是存了防备之心，却没有十分确定。恰好颜姝送来香蕉和土豆时，她便顺水推舟，**要试探一番惠荷。

食物相克这一招的确妙，幸亏她喜欢吃土豆，以前特意查过不能与土豆混吃的东西，香蕉恰恰便是其中一样，吃了虽然不会致死，却也能令人中毒长斑，颜姝这招不可谓不毒，试想一个后宫女人，除了以色伺君王，还有什么筹码，单单这一手便把别人全部的筹码粉碎掉

她一直不动声色，只是借她之手来试探惠荷，只这么一次，颜姝的虎狼之心，惠荷的掩饰全都暴露了出来。

洛歆不会不记得当初盛宴之上，被那背后之人推了一把，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