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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皇后-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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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神光离合。
而那个男子,撑着伞,微微倾身浅笑下望,看她的眼神沉静而包容,博大如四海宇宙。
那相视的一瞬。
燕惊尘突然觉得自己在无限度缩小,缩成了天地间浮游的微小尘埃。
他默然立在雨中,最终慢慢的走向烟杀的尸体,他和孟扶摇擦肩而过,没有回头,只是蹲下身,抱起了烟杀尸体。
那苍老的身体在他怀中彻底松弛,再不能给他造成任何伤害,而那些纠缠爱恨,终将如这老去肉体,归于尘土。
燕惊尘抱着烟杀,站起身来,无论如何师徒一场,他有责任葬了烟杀。
他抱着烟杀一步步远去,自始自终,没有回头。
孟扶摇立于原地,看着那人的背影渐渐沉入黑暗,眼底平静而光芒闪烁。
燕惊尘,恩怨今日终了,但望你走好以后的路。
身后,铁成他们在收拾那些铁板碎片,这一带的民房,其实都早已被孟扶摇买了下来,在更远处圈了围墙禁止人进入,并在夜间赶工,生生在一条宽巷子内布置了这个铁板制造的假巷子,这个巷子,整个就是一个机关,孟扶摇佯醉在墙上扒扒在树上伏伏,其实不过是在一一启动机关而已。
而在磐都郊山上养伤练息刚刚赶回来的烟杀,一回磐都就已经进入了她的视线,她买醉寻欢,等他也已很久。
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也占不着的烟杀,如何能够不败?
一柄天青色的油纸伞轻轻移上她头顶,遮挡了那方潮湿的天空,伞下那人宛宛笑颜,温柔和煦涂亮了森凉夜色。
孟扶摇仰起头,对他露出尘埃落定的笑容。
…………………………
天煞千秋七年,八月初三,夜,天煞大将占克已大军夜渡沂水,试图偷袭苍龙大军,却被根本没睡严阵以待的战北野当头一击,洇水而来的敢死队从岸边冒头时,迎面便撞上黑风骑森凉铁黑的长枪之尖。
八月初三,夜,十强者之一烟杀被杀,死讯震动天下,消息传到其余几位十强者耳中,人人震惊,其中那一对追逐三十八年的爱侣互视一笑,都同时想起落凤山上那个强悍而坚忍的少女。
满头银发的美丽男子,慢慢说了句日后全天下都不断传扬的话。
“这只是个开始。”
“十强者君临天下的时代终将过去,而新的超越者,终于诞生。”
…………………………
下一个目标,战北恒!
天煞皇族早先子嗣是不少的,但是在长久的政治倾轧中,渐渐凋零,老二老四老八老九,统统都英年早逝,战北野如果不是他那个深谋远虑的睿智外公,早早将他外放到葛雅,只怕也早已尸骨无存,当老三战北奇死于长瀚山,现在战南成身边剩下的,只有一个战北恒。
作为战南成身边存活最久甚至还颇受信任的唯一皇子,战北恒自然不会像表面展示出来的这般平庸无能,据孟扶摇对他的观察,此人阴柔奸狡,城府颇深,而且,很能忍——雅兰珠曾是他定亲的妻子,生生抛掉和他的婚约追逐战北野,她自己成为天下笑柄的时候,他又何尝不被连累?然而这个恒王,真的很恒,不仅若无其事同意退婚,甚至退婚后再见雅兰殊也当陌生人,真武大会两人见面,战北恒一点不豫的神色都没。
这样的一个人,留着是个祸根,他在,孟扶摇就算杀了战南成,也有可能是给他做嫁衣裳,所以孟扶摇早已决定了,要杀战南成,先宰战北恒。
至于杀他的方式,借刀!
现在孟扶摇是战北恒手下将领——战北恒代管天子御营,是孟扶摇直属上司的直属上司,他圣眷隆重,门庭繁华,日常拜会求门路者络绎不绝,以至于门口的石狮子因为经常被等候的各地官儿仵靠摩挲得黝黑铮亮,干脆换了一对铁狮子,号称铁狮之门王公,像孟扶摇这样的下属的下属,恒王殿下是不会有空理会的。
孟扶摇上门拜会三次,三次都被鼻孔朝天的门政留下拜帖,人却没见着,她也不急,回来和长孙无极说起,说这家伙恩宠这般重,也算皇朝异数,长孙无极却道:“战北恒近来的恩宠是否犹重些?”
孟扶摇想了想,说:“是哦。”
“由来鲜花着锦火上浇油,盛极必衰,”长孙无极微笑,“自古无终生不易君臣,战南成这是对战北恒起疑心了。”
孟扶摇转转眼珠,扑到长孙无极膝下,仰头好纯洁的看他:“殿下,扶摇忠心为主,对无极从无二心,如今改投门庭,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看如今殿下这般恩宠我,莫非我也死期将至?求殿下莫要恩宠,莫要恩宠——”
一桌子人齐齐喷饭,雅兰珠喝道:“孟扶摇你好生无耻!”
长孙无极抬腿虚虚一踢,笑道:“滚你的罢,本宫看你就讨厌,你还可以祸害千年。”
孟扶摇哈哈大笑,摇摇晃晃出去,第四次奔战北恒门前,她也不投拜帖了,在战北恒家不远的巷子里堵着了守门的门政,二话不说狠揍一顿,揍完道:“叫你瞧不起我不给我进门?老子以后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门政哭丧着脸:“孟统领,这个这个……不由小人做主啊……”
“娘希匹,瞧不起老子?老子叫你破财。”孟扶摇骂一声,吩咐,“等下我去拜会,你接了拜帖,须得好生隆重谦恭的将我迎进去,在侯见处侍候我吃茶说话,也不用再递帖子给恒王,只要做到这个就成,以后但凡我来,都这样办理,我便不揍你。”
不用递帖子去见恒王干什么?只为了在侯见处吃茶说话?门政想不通,不过孟扶摇这个要求对他来说反而轻松,急忙应了回去,过了一会,孟扶摇两手空空晃荡而来,帖子还没递,呼啦一下大门便开,门政殷勤挤过人群迎了出来,一个躬深深弯下去,极尽礼仪的将孟扶摇迎了进去,等在门口晒着骄阳的官儿们霍然扭头,齐齐瞅着孟扶摇——这小子牛,恒王府家奴的眼睛一向长在头顶上,什么时候这么客气谦恭过?八成是恒王的亲信!
过了一会,孟扶摇在门政的恭送下摇摇摆摆出来,高声大气的道:“突然想起有急事,先去办了,恒王这里,等下来听候传呼吧!”
众人一听,更牛——想走就走想来就来,和恒王交情非同凡响!
呼啦一声,这些苦于不得其门而入的官儿们齐齐涌上,孟扶摇走不得几步便被包围,一张张艳羡讨好的脸儿凑近来,七嘴八舌口沫四溅。
“敢问将军尊姓?”
“在下齐县首府刘某某,见过将军……”
“将军英姿勃发,意态非凡,在下一见便觉倾心,渴盼接纳,将军可有闲?今夜南市望琼楼席开一桌,请将军赏光……”
……
孟扶摇眉开眼笑,道:“日头晒咧,边上说话边上说话。”
于是边上说话,说不多时便塞了满手的礼物,大多请托她“代为向恒王殿下美言几句。”有些官儿还扯着她袖子涕泪涟涟,“可怜我在京多日,至今未见着殿下一面,眼看盘缠用尽,还未谋得一个实职,孟大人帮着则个,帮着则个……”
“好说!好说!”孟扶摇一一笑纳,塞着满袖子的金银珠玉,满载着众官儿期望的目光,扬长而去。
隔一日,换个时辰再来,照样照此办理,照样揣一怀礼物回去。
再一日,继续来收礼,此次背着个筐。
……
接连在恒王府门前收了几日礼,再去的时候,那被揍得和她演双簧的门政看见她,急急迎上:“孟将军,王爷在花厅等你。”
孟扶摇哈哈一笑,回头吩咐:“将我的礼抬上来!”
护卫们抬着好大一个箩筐,尽是她这几日收的礼,战北恒在花厅里等她,见了那箩筐忍不住失笑,道:“孟将军好大本事,竟然在本王府门前收本王的礼!”
孟扶摇将手一引:“原物璧回。”又笑,“不如此,王爷焉得见我?”
两人相视大笑,战北恒命看茶:“世人只知孟将军武艺无双,不想心思亦如此慧黠。”
孟扶摇一笑,道:“不过讨王爷一笑而已,王爷帐下能人异士多如牛毛,寻常行径怎能入得您眼?无奈之下做惊世骇俗之举罢了。”
战北恒眯眼看她,眼神收缩如针尖,一丝笑意也无,“将军已经是陛下驾前红人,据说龙虎大将军之位都为将军虚位以待,本王不过是一区区闲置王爷,什么也给不了将军,将军为何费这计多心思,硬要投本王门路?”
“为将者以吞吐天下为志耳,青云之路,谁可给谁不可给,自然自已清楚。”孟扶摇咕噜咕噜大口喝茶,笑,“王爷说自己给不了,属下却觉得,王爷可以给属下更多。”
“你好大的口气!”战北恒变了眼色,阴冷的注视着她,“我还能给你什么?你想要的,是什么?”
“哪有自己什么都不献上就先问人家要东西的道理。”孟扶摇对他蛇般的目光视若不见,满不在乎的笑,“属下想和王爷要什么,现在说还为时过早,属下寸功未立,就想和王爷要东西,怎么好意思的,这样吧,属下先送王爷一个小小的心意。”
她起身,凑近战北恒,附在他耳边,微笑。
“王爷命不久矣!”
…………………………
“你们没看见战北恒当时的模样,”孟扶摇啃着骨头眉飞色舞,“就像屁股下突然生了根刺,差点跳起来撞到我下巴。”
宗越闲闲的喝茶,他一向是孟扶摇一说话就端着饭碗到旁边去吃,此时头也不抬的道:“孟扶摇你啃骨头时拜托专心点,牙咯掉了我可没法子装第二次。”
孟扶摇黑着脸回头瞪他:“蒙古大夫,拜托你不要揭人疮疤好不好?”
“你满身都是疮疤,也无所谓揭哪个。”宗越突然将茶杯一搁,问她,“我用雪莲泡着的那半个月魄之宝,你弄到哪里去了?”
孟扶摇怔了怔,这才想起那东西好像于某日被长孙无极拿走了,至于拿哪里去——她一向不甚在意身外之物,何况既然长孙无极拿去,爱拿多少就多少,想都没想过要问下落。
她下意识的要去看长孙无极,目光转到一半就收回,眼观鼻鼻观心的道:“啊,那个啊,我怕老鼠偷吃,换个地方放着了。”
“这里的老鼠只有一个。”宗越冷笑。
元宝大人翻眼,我不是老鼠,我不是老鼠,还要我说几次?
“我拿了。”说话的自然是长孙无极,他神色平静,“我拿去观察药性了。”
“观察药性?”宗越立即转过头来,对着他冷笑,“无极太子才华绝世,但我没听说过连药理也是天下第一。”
“医术天下第一自然是你。”长孙无极还是不动气,“但是医术天下第一不代表用药天下第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宗越在椅上直起腰,脸色白如霜雪,素来温和干净的气质霍然一变,眼色浓得像深霾聚集的夜色,“你在说,我用药错误,在害扶摇?”
长孙无极不说话了,也喝茶。
孟扶摇听到这里也呆了,长孙无极什么意思?说宗越用药不对?怎么可能,自己这两年受伤无数,哪次不是宗越给治好的,有些伤重得换谁也得损伤真元,在宗越手底,却一直没有真正动摇到她的根本,甚至还固本培元,“破九霄”以最快速度步步精进,连大风月魄的真力也顺利融合,要是有什么不妥,自已不是早死了千万次了?
她担心的看看宗越——他性子看似温和,实则高傲,在医术一道独步天下已有多年,向来为世所尊崇,此刻长孙无极这个说法直指他医道,可以说是极大的攻击,其严重程度,不啻于攻击某身高八尺的壮汉不能人道。
“喂,别说了……”她拉长孙无极袖子,“那啥,我们去睡觉吧……”
话一出口她便咬了舌头,“哎哟”一声捂着嘴欲哭无泪,靠,真是倒霉,一急话都不会说了,瞧这话说得真没水平……
偏生那个向来有机可乘绝对要乘的家伙立即回眸,微笑,道:“好,等这事完了,我们去睡觉……”
……
宗越依旧站在那里,笔直的看着长孙无极,沉声道:“太子殿下还没回答我的话。”
长孙无极垂下眼,半晌皱了皱眉,道:“宗先生,你我既然都无害扶摇之心,有些事也便点到为止吧,我乏了,失陪。”他站起身,转身欲走。
“铿”
一道白光拉出,弧线流畅的弯刀,森冷的横在长孙无极身前。
慢慢垂眸看了看直对心口的刀,又看了看漠然持刀而立的宗越,长孙无极一摆手,拦了欲奔出的孟扶摇等人,也拦了屋外一直潜行守护的隐卫,轻轻笑道:“宗先生,刀不是用来对着朋友的。”
“在下不配为太子殿下之友。”宗越淡淡道:“而且在下一直很讨厌太子殿下的某些习惯——永远话说半句,永远居高临下,永远做出悲悯施舍的德行——被悲悯施舍的人甚至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被悲悯了。”
孟扶摇默然,想着长孙无极暗指宗越用药错误再什么都不解释的拨腿就走,生生的将宗越那口气堵在那里,竟是不给他自瓣的机会,难怪宗越生气。
她这里想着,大抵脸上便带出了点不以为然神色,雅兰珠和云痕表情和她也差不多,只有元宝大人冲出来,又开始吱哩哇啦指手画脚,孟扶摇瞅着元宝大人,一把抓了它塞进袖子,“别添乱!”
长孙无极突然转眼,看了看她,这一刻他眼神有些奇怪,似是无奈,似是叹息。
他默然半晌,突然伸指,轻轻推开那柄刀,慢慢坐了下去,道:“宗先生一定要我说么?”
“有何不能?”宗越平静的答。
“我只问宗先生几个问题。”长孙无极一旦下定决心便不再犹豫,淡淡道:“扶摇在落凤山受伤后,体内被云魂真气涤荡,是不是出现过真气不稳现象?”
“是。”宗越答得爽快,“不过我自然有为她治伤,甚至用了千佛灵草给她去除淤血,太子殿下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吗?”
他语气挑衅,长孙无极却根本不理会,又道:“那好,那么扶摇参加真武大会第三轮时,突然出现强行越级提升真力,并险些在台上爆血而亡,是云公子以寒阴内力强自压下,这个宗先生应该也知道吧。”
宗越目光闪了闪,颔首:“对,我也没忘记在为扶摇平血疏脉的同时,将那份不属于扶摇真气的寒阴内力去除,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只想问一句话。”长孙无极一笑,“扶摇是怎么能将大风月魄和她自己的真力顺利融合的?”
宗越张了张嘴,想要回答,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
“扶摇在那段时间内,连受重伤,根本没能好好休养,但是她的真力居然还在以神速增进,甚至违背常现,提前很久将三种顶级真力融合。”长孙无极说得飞快,“人的精力有限,不可能处处顾及,长于此处必弱于它处,她真力飞速提升,那么经脉呢?那些受损的经脉,却又在什么时辰修复?那些经脉不是铁树,刀砍剑斩之后还能继续生长,就算是铁树,经历那般连续的戕害,也必伤及根本。”
他道:“所以我想同宗先生,这等神迹,这等违背真力生长流转规律的进境,扶摇是怎么做到的?”
他道:“我想问宗先生,听没听过揠苗助长,过犹不及的故事。”
宗越安静了下来。
他脸色连变几变,原先的白如霜雪更白上了几分,增了透明之色,灯光浅浅照过来,照见他眼神清透又迷蒙,如灯前一盏清冽而又波光荡漾的酒。
孟扶摇又一次听呆了。
难怪她一直惊讶于自已的进境速度,死老道士号称绝世奇才,也比她晚了整整六年才进入“破九霄”第六层,难怪她一直觉得真力不稳,总在晋级后要花比修炼更多的时间来稳固真气,难怪她常常疑感,自己不停的受伤,还都受的是重伤,寻常人养伤需要日子,养伤期间真气都会停滞进境,自动选择保护体内经脉,她却好像连养伤都在进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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