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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在灯火璀璨处-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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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她不再彷徨,提笔流畅的写下去:
“曹璨,四年前,你我之间的恩怨本该如过眼云烟,转瞬即逝。俯仰天地,纵观苍茫,它实在渺小地微不足道,只因四年前的痛是国破家亡,四年前的记忆是风雨飘零,连同你,这世间唯一让我着恼的人,也一并恨了。你为何要来寻我?让我知道原来夔州城外军营里的你,我无法深忘。如果你不出现,你在我的记忆里会永远是那个又拽又难对付的小子,是一个每当我偶然想起时,就会骂个半死的人,仅此而已。可你来了,搅乱了我的心,我执着于那奇怪的仇恨,你执着于我所不了解的深情,或许你说的对,我看似潇洒,骨子里却是个固执的小女子,看吧!你几乎说动了我,却又要不负责任的匆匆离去。天知道,我下这个决定是经过多艰难的挣扎,要是你不屏住笑看完它,我永远都不会理你了,要是你看完了,不来找我,我会恨你一辈子的。霜合大女子说话,永远算数!曹璨……我愿意给我们一个机会,明日巳时三刻,我在城墙角下等你!——霜合!”
写完了,忽然呼出了口气,仿佛全身无力般靠向了椅背,定定的盯着桌面的笺纸,曹璨……你我真有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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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捏在手中,已经很久很久,他却没有勇气打开,看着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暗,他有些自嘲的笑了,想他从小跟随父亲出入军营,多少大仗小仗没有打过?甚至生里来死里去。今日,竟然害怕启开这张信封。
封面是她的字,娟秀之外带着几分英气,这里面是否是他要的答案呢?
默立良久,还是打开了信封,带着丝丝梅花香气的薛涛笺在他手中缓缓展开……
就这样一遍一遍的看了许久,他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浓,窗外渐露的星星似乎也在一闪一闪的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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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满怀期待,精心打扮之后早早的来到了城墙之下,焦虑而忐忑。
冰蓝色白狐毛镶边的衣裙,比天空蓝的更澄澈,比碧水蓝地更妩媚,外面简素的发髻精巧而别致,斜斜地插着一支碧玉簪,平常任其披散的长发规规矩矩的用一条蓝色的绸带束在腰际。据絮娘说,这样看起来更加温婉。
之所以选择城角,是因为诗经里句子:“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看来空旷幽静的城墙角是会面的好地方,虽然她没有泛着美丽光芒的红管草送给他,但是却带来了自己的心。
他,什么时候会来呢?会穿什么颜色的衣服?第一句话会说什么?会不会大笑着说:“小狐狸,你终归是要输给我的!”
想到这里,她的脸蓦地烧起来,脸红红的,可与天边的朝霞争辉!是了,他定会嘲笑她不够矜持,竟然天刚亮就来了。
距离巳时还有好久好久,她只能在城墙下来回踱步,用脚尖蹭着石缝里的小草,一时半会儿后,又觉得小草好可怜,干嘛要成为自己心焦的牺牲品!
周围的小摊都摆好了,小商贩们揭开蒸笼,那又白又软的馒头、包子纷纷往外冒着热气,香味一阵一阵的扑过来,她的肚子咕噜咕噜直叫,她却一点儿也不想去买一个,万一他来,却看到她正狼吞虎咽的吃东西……
……她猛甩了甩脑袋!不!一定不要吃东西!
约定的时辰要到了,她开始翘首以待,开始紧张的想自己第一句话要说什么?想了一会儿,发现完全不能集中精神,只得放弃!过了一会人,又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直接了,一时又觉得万一他故意讨好自己,却是要作弄自己呢?要是我来找他了,他却不要我怎么办?
一阵剧烈挣扎,不想时辰已过,她开始焦急起来,只要远处出现一个男子与曹璨身形很像,她都要盯上好一会儿,但是这种羞涩兴奋之感,很快就消散殆尽了!
他怎么还不来?他真的是在作弄我吗?
如果条件允许,她真的想如深闺少女,手执花朵,将花瓣一片片撕下,口中念叨:“他会来、他不会来、他会来、他不会来……他……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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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璨脸色凝重的站在院子里的树下,手里捏着一本类似于账本的东西,他抬头看看天色,又低头看着手心里的物事,难以抉择。临出门前,小泽递来的这本名册简直让他手心发烫,若是不及时去解决,霜合必定会恨他一辈子,但若此时不去赴约,那么……也可能错过一辈子。
可能和必定哪个胜算更大呢?他心里再一踟蹰,脚步已迈开。
他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去争取可能的结果。
毕竟……她不能再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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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开始慢慢地移向头顶,他还是没有来!
她开始心灰意冷,心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那样难受,低下眼眸,沉默着、沉默着,缓缓地滑向了地面,将自己的身子圈了起来,只要脚步声过,她便抬起来头,但很快眼神便暗淡下来。
她愣愣的瞧着自己地上的影子,慢慢地变长,慢慢地向后移去,他还是没有来。
从晨曦到夕阳西下,从朝霞的瑰丽到晚霞的凄美,他始终没有出现过。
霜合的眼睛渐渐朦胧,直勾勾的盯着远方某处,赶着出城的人步履匆匆,城外归家的人言笑晏晏,却始终没有一人是属于她的欢乐。
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苹洲!
蓦然间,脑子里忽然掠过这句词,心像是从九天云霄狠狠的摔落在地,砸地粉碎。
她默然地站起身子,像是没了灵魂的躯壳,一步步,随着哀默的心往前走去。
以至于她怎么爬上的山,怎么进了竹林,也没意识,愣愣地瞧着石台上的一架古琴,眼泪“唰”地流了出来,信手扶上古琴,歌声凄婉哀痛: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
唱的嗓子哑透了,她趴在琴边,泪水浸湿了衣袖,湿冷的三分吹在身上,只觉得冷意从肌肤渗进了心里。
“曹璨……你果然是作弄我的么?为什么搅乱了我的心,却又要如此对我……我恨你……”
她抽抽噎噎的哭了一阵,想起自身身世,本以为自己潇洒的可以不去想起从前,却在此时一点一滴的回溯到心底,难过、伤心,一并发作起来,不知什么时辰时,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黎明时分,竹林里透进第一缕曙光,叶尖的一滴清露颤抖着滴落下来,打在如纸般白皙透明的脸上,就连梦中都蹙着双眉,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蓦地惊醒了她,迷蒙的双眼微微睁开,直觉一道青色的身影掩在枯竹之间,正向此处徐徐走来。
那人似乎也看见了她,停在了不远处。
霜合蓦地抬起头来,眼前的景象变得清晰起来,肿胀的双眼还有些瑟瑟的疼。
是他!她看着他,没有说话,事实上,现在她没有心情说上任何一句话。
贺日新的眼中也露出微微惊诧,盯着她的双眼看了一会儿,从袖中取出了一只方帕,踩在微厚的积雪里缓缓走进,却是在周身瞟了一阵,将手帕铺在了雪地上,不一会儿,已将手帕里包裹了一团雪球,他递给她,温和的声音没有任何特别的情绪,似乎只是很平淡很平淡的说了一句:“用它冰敷一下眼睛,下山时便可消肿!”仿佛她只是吃饭时,不小心将辣椒油溅进了眼睛里那样平常的一件事。
可是他分明就是看的出来,她就是哭了一整夜啊!
她微楞着,双手也僵在桌下,定睛看着他,这个人怎么总在她不经意间出现?似乎每次一抬头,便可看见他云淡风轻的笑,似乎这时间一切的烦恼事,他都不萦怀。
在华蓥山的麦田里,她微一抬头,便见他信步走在田埂之间,眼睛里带着一抹寻盼,在月色充盈的夜晚,也是那样一抬头,他就站在街边的屋檐下向着她笑,眼中带着一抹说不清的盈盈闪光,现在,又是这样一抬头,他就向她走来了。
却在灯火璀璨处 上卷 第二十六章 心伤
他唇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抬了抬手,示意她赶快接过,她却撇过了头,有些倔强的说:“不用了,我不下山去!”要她现在如此情景下山去,绝不!
“那总归是要遇见人的!就算遇不见人,这山里的猴子见了,也以为哪里来的两颗核桃挣着来抢了!”
霜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瞟眼见何日新也正瞧着她笑,忙敛了笑,一丝痛楚又涌上心头。“贺公子怎么上山了?”
贺日新将手中的包着雪球的绢帕搁在石桌上,道:“昨日刚做成了一桩大买卖,心里高兴,今日一早便想上山来寻玉玄真人品茗论道,不想还未走到上清宫,就因贪看美景在这山间小道上迷了路!不想约定的时辰降至!”
霜合回头望了望身后竹林间的小路,道:“沿着这条路向上,往右转就可见到上山的大路!应该还赶得及!”
晨曦的日光从枯萎的竹叶间透下,映照在她的侧脸上,带着苍白的反光,连带着脸上的泪痕也照得清晰,身上笼罩的朦胧微光让她仿若离得很远很远。
他痴看了一会儿,见她眼神迷惘而幽远,始终没有转过头来的意思,看来心思早已不知飘向了何处,礼貌的站起身,轻声道:“我与玉玄真人就在山顶的听风小筑,姑娘若也想品茗一杯,尽可上来,这里寒露湿重,兼之积雪初化,姑娘还是不要久待!”
“嗯!”一声轻应,似有似无,他走出几步回头看了她一眼,复又大踏步而上。
又在雪地里坐了许久,直到身子已经冷的麻木,她才发现周身早已僵硬,她终于知道自己心痛的是什么,本来以为可以选择,可以放手去爱的时候,顿然回首,却突然发现自己早已失去了好好爱一场的心。
站在揽月阁前良久,她也不敢进去,她还不知道怎么跟子谦哥哥解释昨日的失踪,而他竟然也没有去找她。刚刚下来的匆忙,只回小木屋洗了个脸,在镜子里瞧见自己的脸苍白得像个鬼,眼圈果然是又红又肿,只要是个人一眼就能看出她哭过了,叹口气,收拾好自己还是决定赶紧下山,路过竹林时,一瞥眼见到石桌上的绢帕,微微一愣,这还是除了子谦哥哥以外,第一个陌生男子如此细心关怀,而曹璨除了气她还是气她,不!她怎么还去想曹璨呢?她要忘记他,彻底忘记他!
略一犹豫,她还是伸手拾起了绢帕,由于气温低,雪球还未融化完,她边往山下走,边敷眼睛,希望到揽月阁时能好些。
走进揽月阁,姐妹们如往常一样和她打招呼,悬着的心才有些放下,倒是夏笙和曲苑细看了她几眼,也没多说什么,只道:“子谦哥在厨房!”
彭子谦果然在厨房里忙碌,许久都没发现站在门口出神的她,直到他转身搁下菜刀转身拿酱油的时候才发现她,他朝着她一笑,道:“今晚你有口福了,阿三家里今日新打的鱼,是你喜欢的没有刺的那种!”
霜合嘴角扬起笑,兴奋的跑过去,揭开锅盖果然闻到一股鲜鱼的香气,彭子谦趁机将调料倒下去,用锅铲翻滚了一下鱼身重新盖上了锅盖,转头见霜合还盯着锅盖笑,可那笑没有进入眼睛,那里面却是一片忧伤,他眼睛里闪过一丝痛,恍若不知的拉过她的手,坐到了炉灶前,顺手往里添了柴,“听说这种树枝烧出来来的菜特别美味!”
“嗯!”霜合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彭子谦看看她,神色不变的看着火候。
彭子谦起身揭了揭锅盖,锅里飘出的香气愈加浓烈,霜合抬头看着他娴熟的动作,一股痛涌上心头,在揽月阁最初的那一年,彭子谦就是这样待在厨房里帮忙,也许他的厨艺就是那样练好的,而她每一次帮忙都只能东一阵西一阵的添乱,所以每次她一进厨房帮忙,他总能第一时间发现她将她拉到火边看火。
“子谦哥哥,你不问我从昨日一早到现在去了哪里吗?”她突然开口的声音有些发涩,让他的动作也变得一滞。
他回头笑笑,如往常一般温和:“不管你去了哪里,做过些什么,我知道你不会不回来,那就行了!”
她的眼眸忽的湿润了,看着他的笑却有些看不清,她低下头去看火,希望火的热气能将她眼里的泪珠通通都蒸发掉,她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了,却依旧清晰的钻进他的耳朵里:“下次再不会这样了,也不会再有下次了!”
他低头翻着鱼身,没有说话,两人之间有着诡异的沉默,直到他将煮好的酸菜鱼端到她的面前,笑说:“要不要先尝尝!”她呵呵地笑了出来,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细小的泪珠,她急急点头,随着他走到桌旁尝起鲜来。
她这才知道,她和彭子谦之间是不会有芥蒂的,就如她不会欺骗他一样,他也不会瞒着她他自己的情绪,亲如手足的他们,是这世上相依为命的两个啊!
之后招来园里许多姐妹来尝鲜。其实许多姐妹也不过是春笛、夏笙、秋箫、曲苑四个,冬琴走了,她们几个似乎一下子就显得孤单了许多,其实冬琴在的时候话也很少,但是她一走却总让人觉得心里空了一块,而这个小厨房在歌舞楼里,也不是所有姑娘都能进的,其实与她们同时进园子的姑娘也大多来来去去了。
这顿饭吃得也太满足了,几人饭后又小酌了几杯,然后就半躺在院子里的椅子上赏月。
也许喝了几杯酒,周身都觉得暖和,春笛看着月亮,忽然道:“不知冬琴现在到了哪里!”
秋箫也喟叹一声,“一定坐在秦淮河上弄琴赏月了!”
“呸!什么秦淮河!”曲苑啐了她一口,道:“该是站在长江码头上看着货物上下,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夏笙轻笑一声,道:“总之她这一去是一身轻松了,留待我们在这里继续挣扎!也不知哪年能如冬琴一样!”
霜合朦胧的听着她们说话,脑子有些晕乎晕乎的,她的酒量也不差啊,怎么脑袋这么沉了呢?没有再听她们说什么,她站起身子往房间走去,手忽然被人扶住,一直没说话的彭子谦走了过来,“从来也不知在天寒地冻的环境里多加件衣服!”声音有些责怪有些无奈,而霜合此时也清晰的知道,自己一定是真的生病了。
吃了大夫开的药,霜合很快便睡着了,彭子谦替她捂好被子,走出去关好了门,抬头见月色正好,底下院里聚会的姐妹已经各自散去,而他还要去小酒馆见一个不得不见的人。
街边的小酒馆里,灯火如豆,如此寒冷天气,客人稀少,掌柜在柜台后打着瞌睡,只有一个小二稍微警醒点,以防最里边一桌的客人有所吩咐。
朦胧的灯光下,两人的脸庞忽明忽暗,灯火闪烁下,辨不清喜怒,甚至一丝说话声也无,只听见酒杯相撞,琼浆入喉,良久,只听一人沉声道:“你可知这是死罪?”
另一人轻哼一声,不在乎地说:“你是说鱼岩帮?”
“嗯!你操控人数如此之多,势力如此之强大的鱼岩帮,不要告诉我只是一时兴起玩玩而已!它本身的存在就是对朝廷的巨大威胁,你只要有一点动静,很快就会被人察觉,甚至招来杀人之祸,何况……你的目的应该并不简单!”
“哦?比如?”彭子谦仰头喝尽一杯酒,有些戏谑的笑。
“想宋军初定蜀中时,全师熊仅一方小将领,叛乱已不容小觑,何况你军、财兼备,加之伊家兄妹乃皇族后裔,你说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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