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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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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偶尔交谈几句,气氛自然得有些奇怪,两人走出一段,走在后方一步处的聂云竹想着那水调歌头的意境,忽然间觉得,或许也只有此等洒脱从容之人,才能写出如此诗词。
如此走出了好一段,到得一处河湾边,宁毅方才停了下来,与之道别,不远处的河岸边波光恬静,柳色青青,一家茶肆与几个小店铺便坐落在那儿,茶肆旁有一个小棋摊,两个老人正在那儿安闲对弈,其中一名全身绫罗绸缎,颇为贵气。
她向对方行了礼道别,说过几句话后略停了一会儿,举步前行,对方也往前走了不远,正是朝那茶肆棋摊方向去的,两位老人似是与他认识,笑着说了些什么,隐约听见他的声音传来。
“……这几日被两位害得好惨……今日上午,那虞子兴倒是跑来找我……”
她走了过去,最后回头望时,男子正坐在那儿观棋,手上拿了一杯茶轻轻喝了一口。两人之间并没有太多的交集,没了报恩这个由头,偌大的江宁,或许日后连再见的机会都不会再有了。对方说话待人似是没有多少功利心和企图心,这在她所见过的那些才子、名士中几乎是仅见的,一路下来从容自然,无拘而洒脱,没有多少繁文缛节,却绝不给人不快的感觉,可又确确实实地保持着距离,简直如传闻中唐时文人的风骨一般。如今文人皆言君子,或许君子便该是如此风流气度了。
或许之后不会再遇到,对方也未将那些“恩情”当一回事,不过这样的一道身影,她倒是已然记在了心里。
宁毅宁立恒……
聂云竹如此想着,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第十八章 自挂东南枝
从中秋那夜水调歌头被小婵给透露了出去,这几天的时间里,宁毅一直窝在家里看书装病,无聊之时与小婵下下五子棋什么的,今天还是第一天出来,上午去学堂上了课,下午去取了之前让人帮忙刷白的木板,随后买些炭条,一路过来这边,正好秦老与康贤两人都在。
对于诗词这些东西,拿来用便用了,心理障碍宁毅是没什么的。自己知道的这些诗词,放在现在是一种很不错的战略资源,如果日后闲不住了想要做点什么事情,拿出来烘托炒作一番,加点名气什么的用处很大。但这个时候拿出来不过满足些许虚荣之心,实在没什么意义。
这年头的文人才子,说话行事引经据典,若真想要博些名声,少不了被人考校一番,这些地方的急才,便是将全唐诗全宋词背下来都没用,如今诸如论语、大学等几本作品摆在他面前他倒是能用白话文解释一遍,甚至还能有不少新意,但其它方面的才学肯定是没有的。词作抛出去未免有些早了,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以他的性格而言,也就无所谓地接受下来。
在他来说,这问题也不大,走偏锋、走正道,解决的方法千变万化。前日苏老太公与苏伯庸等人倒是叫了他与苏檀儿过去询问一番,他随意胡诌几句,道这词句不是自己写的,谁知阴差阳错……苏老太公看了他好久,随后只是笑道:“事已至此,对外可得保密才是……”老人家很精明,信与不信那就两说了,不过自己若真是什么大才子,苏家的立场其实也尴尬,大家目前其实都在猜来猜去。
当才子哪有现在当赘婿这么舒服,不用做太多事,不用负责任,人家对你也没有太多期待,因此毫无压力,老太公也还关照,这种生活想要摆脱掉才是傻帽呢。好不容易休闲了几个月,在没有什么大事之前,入赘的这个身份是坚决要赖定不走的。他心中如此想,自己倒也觉得有趣,只是若说给别人听,怕是连小婵都不肯信他。
几天之内,外面的流言肯定有,自己也大概能猜到是什么样子,倒是小婵给他说起止水诗会的情况时,他才被康贤这个名字吓了一跳,最后也不免哑然失笑。以前便知道这老头不简单,只没想到这么大名头。
休息了应该休息的几天之后,事情被他暂时抛诸脑后,回到正常生活上来。倒是今天上午讲课的时候就被人找上了豫山书院,来人是那被康老训斥了的虞子兴与其余几名文士,竟是跑来道歉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诗会上被康贤那样几句训斥,这虞子兴的文人之名其实也损得七七八八了,这真是无妄之灾。不过康贤还是惜其才华,离开之时单独找他谈了一番,谆谆教导,他再找了时间过来道歉,一旦传出去,便也多少能成就他些许美名,毕竟负荆请罪、知错能改这些,也能算是美名的一种。
那边有图而来,宁毅便也稍稍配合一番,演出一场惺惺相惜的戏份,至于邀请他晚上去某某舫参与学子聚会之类的,自是随口推掉,随后与那几名才子什么的道别,出来拿刷了油漆的白板。
“子兴此人,德行上还是不错的,才学虽不属顶尖,但也是上佳之列。”康贤如此笑着说道,“只是你那水调歌头写得实是太好,此词一出,怕是此后几年秦淮中秋,都无人好再做咏月词了。实是想不到,你这不学无术的小子竟真有如此诗才。”
“我都说了不懂诗词。”宁毅喝一口茶,“年幼之时,有一衣着破烂的游方道士从家门前经过,吟了这首词,所以记下了,就是这样……”
跟苏老太公他也是这样说的,此时秦老大笑起来:“你这说法,怕是三岁小童也不肯相信的。”
康贤也道:“这人就是太过惫懒,需得敲打才是……只是才子之名,看来倒是蛮好用的,方才那女子样貌气质皆是上佳,竟与你一路同行,相谈甚欢,若能成就一番姻缘,哈哈,小子,你可得好好感激老夫一番……”
宁毅赘婿身份,再想要泡个妞,实在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康贤也是狭促与调侃一番而已。宁毅将中秋节前救人的事情说出来,那边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此时两人一局已经下完。三人坐在一边休息,秦老拿起茶杯,点了点头,倒是对另外的事情感起兴趣来:“写字?这么说来,你想以炭条在这白板上写字,用于学堂之上?”
“嗯,沙盘一次能写的字太少,用起来也实在麻烦,终究不如这样写下来方便直观。”
就教学来说,此时上课全是以沙盘写字,往往写上一个字,沙盘便要推平一下,先生仅仅是对学生演示这字体写法而已。大部分知识都是口授的情况下,要求学生在先生说话时必须聚精会神,先生说完之后,还得以自己的理解来努力记下讲义,若不是特别聪明或者特别自觉的学生,想要跟得上教学的进度,其实是相当有难度的。
当然,对于秦老康老这些人来说,这样的教学方法延续了上千年,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学问是上等人的东西,想要成上等人,不想吃苦怎么行,这里本身便是考验的一种。秦老拿起一根炭条在白板上划了划,随后皱起眉头。
“沙盘柔软,以树枝在其上书写,与毛笔技法相同,木炭却很难书写,这等改法,怕有不妥。”
方才聂云竹只是注意写的字如何,但是秦老见事的角度比较不同,仅仅两划,便提出了异议,作为先生的在课堂上并不以毛笔的技法写字,这事情说起来可大可小,随后康老也过来试了试,皱眉说道:“此事需得谨慎才行。”若宁毅是他的弟子,说不定他已然要将之骂上一顿,以当头棒喝的严厉指出这事情的严重性。
他们这样的担心,宁毅自然能够理解,此时倒是笑了笑,蹲下去也拿了一支炭条:“问题倒是不大的,写字本为陶冶性情,何况这些字体与毛笔字体其实也有些共通之处,若仅为记录而用,倒也不妨放得宽一点,也算是……多一个角度。”
他如此说完,伸手在上面写起来,“红酥手,黄藤酒,两个黄鹂鸣翠柳”,这一句是楷书的模式,随后变为隶书,“长亭外,古道边,一行白鹭上青天”。
这两行写完,字体变为宋体:“三山半落青天外。”
宋体字到现在还没有出现,秦老与康老对望了一眼。只是要说明这种问题,本就是有冲击力一点的方式比较好,宁毅以前与人谈生意推销产品也都是喜欢平淡中藏着足够冲击力的方式,下一行转为漂亮飘逸一点的瘦金体:“二水中分白鹭洲。”
接下来转草书:“西北有佳人,自挂东南枝。”
然后斜黑体:“欲穷千里目,自挂东南枝。”
那白板也就这么大,如此写完,收起炭条:“如何?”秦老与康老早已笑骂出来。
“字倒是能入眼,诗词真是瞎搞……”
“有辱斯文,可恼啊……”
“你这性子真是太过惫懒,呵呵,这些诗算是什么东西……”
口中是这样说着话,但是两人的目光却没有离开过那块白色木板,口中偶尔念出来,倒也点评一番。
“西北有佳人……真是不学无术,分明是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此歌出自汉书,再接自挂东南枝,呵呵,你莫非觉得西北对东南押韵么……”
“康老果真英明。”
“你若是我的弟子,少不得要叫人拿棍棒抽你,随手涂鸦也要波及先贤名作,欲穷千里目,还是自挂东南枝,你倒不怕王之涣化为厉鬼来找你算账!句句都自挂东南枝,这首孔雀东南飞倒也倒霉,那东南枝可是招你惹你了。”
“哈哈,只是有一天忽然觉得,若将诗词如此拼凑一番,或可别有一番风味,康老莫非不觉得么?西北有佳人,自挂东南枝。举头望明月,自挂东南枝。空山不见人,自挂东南枝。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自挂东南枝。人生自古谁无死,不如自挂东南枝……”
康老摇着头:“事涉先贤,务必严谨。”话语之中,有几分好笑,倒也有几分警醒意味在内,另一边的秦老则在看其它的东西,这时候说了一句:“明月几时有……”康老接道:“大抵也得自挂东南枝了……”说着笑起来。
随后秦老拿了炭条指了指前几句:“同样也是拼凑,倒是不知出处,想来却是立恒旧作了,呵呵,红酥手,黄藤酒……后面的接得不好,这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倒该是一句……而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好意境啊,当是另一首诗了……”
他以炭条将这几句圈起来,孤立开“红酥手,黄藤酒”与“长亭外,古道边”,略看了看,又在中间画了一条,大抵觉得这两句应该也不是一首,康贤也点了点头:“该是两首。”随后看看宁毅。宁毅却是有些佩服,如果是他在这种情况下看了这十二个字,或许会认为它们是一首诗词中的句子才对,毕竟工整还是蛮工整的,词作一般也长,足够做这样的一些转折。这十二字不太好分,但眼前两人却是仅凭直觉,便将这两者划开。
“这便该是四首诗词了,倒不知是已有全诗,还是偶得残句?”秦老朝宁毅这边望来,开口询问道。
第十九章 忠臣
“……倒不知是已有全诗,还是偶得残句?”
秦淮河边,秦老开口向宁毅询问着,一旁,康贤倒也叹了口气: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便只是残句,却也已是登堂入室的大家气度了……”
宁毅看着那诗词,随后笑起来:“呵,残句。”他摊摊手,“不懂诗词……”
“这小子不实诚,否则今日可得几首好诗……”
话是这样说,但如今写诗写词,作者偶得残句是寻常事,两人倒也不再多说,随后谈论起那书法来,这是相当专业的领域,诗词写出来也可以说是别人的,字却不能说是别人早已写上的,况且上面好几种字体自成一气,已然形成系统,两人都是此道大家,自然一眼便能看出其中的门道来。
对于他们这种书法大家来说,一笔笔的汉字自有其魂魄筋骨,这些炭条写出来的字迹或许还到不了成大家的程度,但也已经显露出足够的功力了。一如聂云竹的观感,这年月谁也不可能认为会有人在家专门练习这种笔法,能以炭条写出这等字迹的人,书法功力自然还是往上推测的,特别是那几种之前未有见过的字体,对于他们来说,更是有着难以言喻的价值。
最后那看来如方块的斜黑体或许仅仅是有新意,却并没有多少参考价值,只如高深一点的顽童游戏。然而书写那“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的宋体与瘦金体,却实在是让两人觉得赏心悦目,大有门道。
这两种字体本来就是宋朝时方才出现的,武朝轨迹与宋朝类似,文人众多,儒学高度发达,求新求变的过程中各种创新都有出现,而这两种字体无疑是既具有创新而又最符合当代人审美的成果。
超前时代一步的是天才,超前两步,往往就变成了疯子,这两种字体恰恰是站在了时代的基础上,而看来又像是由量变达成了质变,做出了完美突破的成果。宁毅写的时候或许没有主动想太多,顶多不过是为说明问题而给人一点惊艳而已,只是以他的思维方式来说,就算没有主动去考虑,各种复杂的权衡也是在潜意识中就已经做完,过滤出一个最简单的结果而已,这些文化方面的东西无所谓一味藏拙,而他最后那“不靠谱”的斜黑体,也恰到好处地能证明他平日里就爱瞎捣鼓这些看起来有趣的东西,既能保持宋体与瘦金体的那种冲击力,又能将这种惊艳与冲击变得自然,不至于只是一味的尖锐。
至于随后两人探讨书法之时,宁毅则大多时间保持沉默,只偶尔说几句自己知道的关键点,这两人是真正的大家,基本功比自己要扎实得多,自是少说多听藏拙为上。他这些日子无聊,也在提高书法能力,偶尔听得一两句,也觉得大有裨益。
若是普通才子学人之流,怕是不可能得到两人这样子的教导,当然,两人若以教学的态度,大抵都是以针对性的讲解说给弟子听,普通学子听得太多,反倒无益,只是宁毅本身的归纳、辨别、整理能力超强,对两人这方面的渊博也只是佩服,不至于崇拜或盲从,听听倒是无所谓了。
对于书法的这番议论持续了大约半个时辰,几人偶尔拿炭条在白板之上写写画画,手上已然黑成一片,随后到河边洗了手。秦老与康老这时候倒不说炭笔与毛笔笔法的事情,以宁毅展现出来的水准,只是在小小书院中做些革新,已经无需他们来提点。当然,若是想要推广出去,那必然还是有问题的。宁毅拍了拍手,随后甩着手上的水滴,随口说道:
“其实木炭写起来确实差了,过些日子倒是打算去弄些石膏,看看做几支粉笔出来用,到时候把木板刷黑,上面的字迹是白色的,比这炭笔字要清晰,擦洗起来也简单。”
“石膏?”康老疑惑道,“那粉笔又是何物?”
“将石膏以火煅烧之后,加水搅拌,然后在模具中凝结成条状,当可以用来书写,比起炭笔不容易模糊,手上也不至于脏成这样。”
武朝这时,石膏石灰早已有了,康老想了想,随后点头:“倒是没错,那石膏煅烧后,确可用于书写……呵,此事倒不用另找他人了,你若想要,老夫可吩咐人制造一批与你便是,倒不知具体大小形状有何要求,另外,可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康贤家大业大,宁毅是知道的,既然开了口,自然也不推辞,当下比划一番粉笔的样子。制作粉笔的工序本就简单,即便没有刻意去做,一些石灰窑中结出的硬块也可勉强用来写字,要说的地方倒也不多:“可以叫匠人多试几次,或者掺点粘土之类的杂质,能尽量找个最适合书写的配比出来就最好了。”
“此事老夫自然省得,阿贵。”康老每日出门,两男两女的四名跟班总是在附近的,此时叫来旁边一人,“宁公子的说话你也听到了,回去之后,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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