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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恋-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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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御寒衣衫、没有食物、没有防身利器……她身上什么东西也没有,待在黑夜的林子里只有危险……

有了这项认知,南蝉催促自己尽快地移动脚步向前。

四周几乎快完全暗下来的景色让她心急如焚,可除了要应付愈晚愈冷的寒风低温外,也因为她这样猛烈行走的举动而使得背部的伤口由原本的隐隐作痛,逐渐扩大成烧痛……

南蝉咬牙忍受着,固执地继续前行。不!她不能停下来、不能休息!因为她知道只要一停下来,她就再也走不了了;而走不出这里,她就只能等死了。

林子已经完全被黑暗所笼罩,参天的树木遮蔽了上空,微弱的月光挣扎着自枝叶缝隙间洒下,却也只能依稀映照出林子里的模糊树影,孤身走在其间的南蝉已经无法辨识方向。

响自林间的虫鸣声和不知名的鸟叫伴着她愈来愈沉重、愈来愈迟缓的脚步声,她感到气力和意识正逐渐从她体内流逝。

时间究竟已经过去了多久?!

南蝉已经又饥又渴又痛又冷,她试着忽略这些身体上的不适感觉,举着脚步继续向前进,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往哪个方向走,只知道她必须一直走着。直到她撞到一棵树──“碰”地一声,南蝉额头蓦地吃痛,身子也被坚实的树木阻住去路,接着她整个人就像破娃娃似的在那株树前软软地瘫了下来,而全身的力气也彷佛在一瞬间完全流失了。

南蝉闭着眼睛坐在地上,不能动了!

喘了好几口大气,不顾自己体能的极限,她不放弃地扶着树干,试着想站起来。

不!她不能就这么被打败,杨行那贼子还逍遥着、蝶儿又不见了踪影……靠着对仇人的恨与对妹妹的愧,南蝉咬紧牙关,终于还是站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一种除了属于树林外的异样声响隐约从远处传来……

南蝉注意到了,不由凝神侧耳倾听。

卡啦、卡啦的声音从她的左侧传来,而且愈来愈清晰的响声似乎一直朝着她的方向来。

这声音莫非是……南蝉对这不久前还置身其间的声音并不陌生。

南蝉又惊又猜疑地转头向声音的来源,就在黑幽幽的树林深处,她看见了一团亮光似乎正是随着那异响,忽隐忽现地穿过林子疾速向这里奔驰而来。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自己就是那个来者的目标的直觉。

南蝉想也没想,第一个自然至极的反应是蹲下身,不想让他们发现。

马车!是刚才载着她的那辆马车!为什么它又回来了?

南蝉惊愕地看着那团柔和的亮光转过了一个弯,接着伴随着踢踏响声,那个庞然的黑影出现,然后它昂然伫立在她身前十步之处。

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前莫名又出现的马车,南蝉实在无法冷静下来想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就见两名黑衣人已经从马车上跳下来,而且直直朝她走来。

南蝉防卫地向后退,身体靠向身后的树木,只是她没想到她这一靠却重重压到了背部的伤口,不由得倒抽一口气,痛迸出了泪。

而就在此时,迅速下马而来的两名黑衣人,二话不说便一左一右将她从地上架了起来,然后以相同的速度往回走。

“你们……要做什么?放开我!”转瞬间落入他们的手中,南蝉却无力挣脱,她只能惊怒地喊着。

两名黑衣人依然闷不哼声地将她押进马车里,不一会儿,马儿开始放蹄奔跑。

她竟又回到不久前才脱离的牢笼?!南蝉原本以为从被放下车以后不会再见到那男人,可没料到她似乎想得太天真了。

再度被他们捉住架进马车前,她已经处于重新面对那男人的备战状态,可出乎她意料──车厢里并没有那个男人的身影!

不得不承认她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可立刻地,该想办法逃下车的念头窜起,她半刻也不迟疑地伸手掀开了帘幕。

外面,冷森黑暗,寒意也跟着侵袭进来。

车厢里的温暖并不是南蝉此时迟迟不立刻逃离的原因,而是这辆高速奔驰中的马车让她想跳也跳不了;听着马车外呼呼作响的疾驰声,她握紧着双手,一时竟下不了决定……

跳下去,她可能会摔得只剩半条命;不跳,她可能再也没有机会挣脱出那个变幻莫测的男人手中──她就是有这种说不上来的诡异直觉!

就在南蝉决意不肯屈服,准备豁出去地选择前者时,突然地,她注意到马车此刻的速度放缓了下来,而没多久,行进中的马车已经完全停下。

马车外,悄无声息。

发生了什么事?南蝉怔忡了一下,蓦地醒悟过来,意识到跳脱的机会就在此时,她再次将帘幕掀开预备跃下,可帘外一入目的景象却让她全身僵直,动弹不得──男人,黑衣男人!俊邪的脸庞上泛着一丝诡笑的黑衣男人,用着恶魔般的通澈黑瞳轻易攫获她的视界,并且让她的心跳在瞬间为之冻结。

“你欠我一命!”原非凡开口说。

乍地,南蝉明白自己结结实实掉入这男人高明至极的诡计里──原来他之前会如此爽快地答应放她下车,不过是因为他很清楚她根本走不出这里。

“我没有要你救!”她恨恨地斥驳。把人强押上马车,说是救人倒不如说是强盗的行径!

原非凡此刻的神情波纹不起。

“你有得选择吗?”

“……渡陵堂口堂主温远和川江堂口堂主刘致宁,在相差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都因为身中剧毒而亡,根据两个堂主送上来的报告显示,他们所中的毒并不相同……”一个平板的声音在偌大的屋子里回荡着。

宽敞的屋子,摆设简单却不失该有的庄严;而刻印在正面墙上的黑翼图腾,显然正是那个令不少江湖中人为之色变的标志。

屋子里,不多不少正坐着十个人;十个男人,十个有壮有少、有瘦有胖的男人。不过共同的是,他们的表情都是严肃的,尤其坐在上座那个英俊的男人……

浑身散发着威严气息的男人,无疑是这群人的领导者。他敛眉看着手中的报告,神情沉凝。

“一个是意外还说得过去,两个就不寻常了。打死我,我也不相信这两位堂主的死因不可疑!”原本坐在座上黑脸、凶神恶煞样的壮汉忍不住跳了起来。

他们的主子,黑翼宫的宫主──原非凡对他一颔首,便将视线投向另一个仍直挺挺站着的手下身上。

“这两个堂口都是归你所管,你应该最了解发生在两位堂主身上的事,我要听听你的看法。”原非凡语气冷静如昔。

靳顾风,黑翼宫大总领,原非凡最得力的手下之一,平日话不多,思虑却是所有人中最缜密、严谨的。

“属下不敢妄下断言,不过属下也认为事有蹊跷,所以想立奇*书*电&子^书刻起程到两个堂口去探看,不知宫主意下如何?”靳顾风做事谨慎的态度由此可见。

知道他不亲自走这一趟于心难安,原非凡也全权信任他的处理。点了点头,道:

“除了这件事,还有两位堂主的后事、家眷的抚恤事宜也全交给你了!”

靳顾风凛然地接下任务。

半个月一次的大会议,能坐在这间会议厅的全是黑翼宫各个职位的最高负责人。他们全是菁英,而领导他们、创造出这个令江湖中人又畏且惧的组织的人,更是菁英中的菁英──原非凡!

原非凡用他冷静奇才的头脑、用他冷酷精准的手段,在短短数年间便使黑翼宫成为江湖上的传奇;一个足以在江湖上翻云覆雨的组织。这样的一个人,他自然称得上是菁英中的菁英。

会议进行到了最后,该商议的事商议完毕、该指派的任务也都有了合适的人选,众人在屋里已经待了一天的时间了;而当会议厅的大门终于打开,一个似乎已经等了很久的部属刻不容缓地驱上前,先找到了走在最前方的黑脸壮汉,立刻在他耳边低声报告了什么。

黑脸壮汉──武汉,一听手下的报告,一张凶脸更恶了。

“你说什么?死了?”他的嗓门原本就粗大,这一下几乎是吼出声的。

于是原本散了会各自离去办事的众人,都不由诧异地停住脚步向他瞧来。

仍坐在会议厅里,深思地看着手中一份不寻常的资料的原非凡,自然也听到了他的大吼。

“怎么回事?”放下手上的东西,原非凡微挑眉向已经大步从门外又进来的武越问着。

武越一下子立在原非凡面前。他的神色很难看,因为就在他掌管的刑堂囚房里,发生了一件令他的神色不得不难看的事──“宫主,那个关在地牢里的红梅谷的女人死了!”他硬着头皮说了。

“死了?!”原非凡沉下脸,眼神锐利得吓人。“怎么死的?”

那个女人虽然不是很重要,却也是一只他们对付红梅谷的棋子──武越的眼皮直跳。

“中毒!刚才古大夫已经在她的饭菜里验出了毒剂,还有……”大概只有这一件还稍稍值得慰藉:“弟兄们已经捉到了一名嫌疑犯!”他也只知道这么多了。

※※※

一行人赶到了戒备森严、阴冷的刑堂大牢,古大夫仍待在此处等原非凡他们的到来。

原非凡的眼睛像利剑般扫掠过仰躺在地上早已面呈死色的红衣女人,下颚紧绷。

“古大夫,你确定她的死因是中毒吗?”他沉声问。

黑翼宫内医术高深、受人敬重、须发已近半白的古大夫,对原非凡肯定地点了点头,他指了指被打翻在地面的饭菜。

“毒是掺在白饭里的、无色无味,吃下这种毒只要一刻钟就会毙命。”

竟有人敢在黑翼宫内光明正大地下手毒死他的犯人,那个人显然活得不耐烦了!原非凡冷冷地把双臂交叠在胸前。

“捉到的人呢?”他淡淡的嗓音透着寒气。

原本在后面的一个人影立刻被推押上前。

毫不畏怯地与原非凡相对的是一个美丽无双的女子──一个美丽无双却也骜然不驯的青衫女子。

“宫主,我们怀疑就是她下的毒!”刑堂一名弟兄出声道。

随着原非凡而来的众人早在见到被押上来的青衫女子时就惊诧不已,似乎没有人会相信她就是凶手。

而原非凡,静静地审视眼前这张满是困惑、却也绝不愿退缩的无垢丽容,等着她的解释──即使他清楚这件事十成十与这个近半月来处处违逆他的女人无关。

“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你就算打死我,也不是我做的!”在江湖上人人得畏惧七分的黑翼宫主人面前,她──南蝉一点也不肯表现出畏惧。

※※※

南蝉被困在黑翼宫已经快半个月了!

为什么是她?!

打从那日南蝉被押上了马车,她就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逃,可要在原非凡的手中脱逃谈何容易;即使在那之后她没再与他共乘一辆马车,但在其它黑衣人的严密监视下,她还是没有任何机会逃。就算她再心急心慌、就算她再失去冷静地大恼大乱,她还是改变不了她已经成为囚犯的事实。

莫名其妙成为某人的囚犯,谁高兴得起来?!

在到黑翼宫前,她背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她却宁愿它还痛着……

当初在她又被架上马车后没多久,她的伤口便开始犯疼得厉害,原本她想忍着,却被原非凡瞧出了端倪,而他,竟二话不说点了她的穴道,在她又惊又怒又反抗不得的情况下动手褪去她的衣衫,在她的伤口上药……而该死的!那样令她羞愤难当的情况之后又经历了几次,直到她的伤不需要再上药为止。

来到被人染上种种神秘色彩的黑翼宫,南蝉的心情是更加地郁闷了!因为她明白这回她要从黑翼宫逃走,简直是比登天还难了。

她没得选择地被浪夫人收留──也就是原非凡的贴身护卫浪不平的妻子,一个慈蔼善良的好女人;她什么都肯帮她,可就是不肯帮她离开黑翼宫。

黑翼宫很大,而且完全隐在苍苍茫茫的山里头,利用大自然的屏障,巧妙得令人不得不惊叹的机关设置和戒备森严的守卫,别说外人想神不知、鬼不觉地闯入这里,恐怕连一只苍蝇想不被发现地飞进来都难;在短短数日间,她就已经见识到它们的厉害了!

南蝉试过了各种逃离这里的方法,却愈试愈沮丧,而到最后她几乎已经有了一个确切的心得──除非原非凡点头,否则她根本走不出这里,而且也没有人敢让她走出这里!

原非凡一直把她困在这里,究竟是想怎么样?!

在这里,她既不是犯人、也并非客人,除了浪夫人待她如寻常人,其它人待她的举动似乎并不寻常,有礼的、好奇的;看她的目光有揣测的、有惊疑的。南蝉从浪夫人口中得知,其它人会有那些奇异的反应,是因为她是第一个被原非凡带回宫里的女人!

她该感到万分荣幸吗?

不!该死!她恨不得一刀劈了那男人!

而现在是怎么了?她竟莫名其妙被人押到这个阴森森的地牢里,并且还莫名其妙地被指控涉嫌下毒害死人?

此时,众人已经移出了阴森的地牢。

就在明亮的刑堂大厅内,原非凡坐在上位,手下众下自然分立两旁,而被当成嫌疑犯的南蝉则孤伶伶地站在大厅中间。

紧抿着唇,南蝉昂起下巴,漆眸如霜地瞪视着原非凡──这是她被押到黑翼宫之后,和他第一次的正面接触。

黑翼宫很大,大得让人刻意想躲一个人的话,那么那个人十天半个月也找不到人──如果可能,南蝉很想永远也不必再见到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于是她刻意地躲。可她知道,只要他突然兴之所至地想见她,她在这里是哪儿也躲不了的,幸而这情况并不曾出现;他似乎很忙,也似乎已经忘了她这个被他俘虏来的人的存在……直到现在!

“厨房师傅确定在他准备牢房饭菜的那段期间,只有南姑娘曾在那儿待了一会儿,而他将牢饭弄好后就亲自送到这里来,没有人会有机会在饭菜里下毒。”一名刑堂弟兄首先越众而出,向原非凡报告着。

原非凡的神情变也未变,依然以饶富深意的眸光直视着眼前倨傲的女人,当然更没错过她嘴角撇起一抹嘲弄的笑,转头向他的手下。

“只是因为我曾去过厨房,所以我成了下毒的凶手?”南蝉的语气不善,一则是因为被冤枉;一则是因为被原非凡依旧冷酷得简直没人味的面具表情挑起了她情绪的波涛汹涌。哼!她不过路经那里,好心地替一个看来似乎忙急了的丫鬟顺手弯进去换了一壶茶水而已,这样也有事?而这就是他们的证据?

刑堂弟兄停了一下,接着继续以硬梆梆的声音说:“我们刚才在厨房窗外找到了一小张油纸,古大夫在纸上验出了上面还残留着和白饭里的毒相同的毒粉……”

“所以那也是我丢的?”南蝉冷哼着接口。

“我们只是怀疑!”刑堂弟兄就事论事。

南蝉突然转回头,明灿灿、亮晃晃的眸子这回以坚定不移的勇气直望进原非凡森冷如冰湖的眼里。

“如果你是那个下毒的人,你会出现在犯罪现场让人看见,让人有怀疑你的机会吗?!”她问这个此处权力最大、也足够能颠倒是非的男人;而她知道自己豁出去了,也是在冒险。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那一向只消淡淡一凝眼就能轻易慑人心魂的堂堂主子,此时竟被一个小小女子逼问。忒!她也未免太胆大包天了!

“不会。”意外地吐出冷冷的两个字,原非凡的炯眸隐着异光。

他的爽快响应出乎她的意料。看着他即使冷却仍诡异魅人的英俊脸庞,她下面的话差点说不下去。

“所以……你也不会大意地把犯罪证据丢在那么明显的地方让人发现,没错吧?!”心头轻窒了一剎,微眨了下眼,躲开了他那双相同迷魅人的冷潭。她困惑、也讨厌自己竟有这种不该有的反应。握紧了拳,她抑下那抹荒谬得可笑的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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