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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主恕罪-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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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你们都了解我。”花逸摆摆手,“都出去吧。”

把其他人全部屏退,屋中只剩花逸和滕风远两人,花逸努力瞪大了眼睛,似乎在贪婪地看着滕风远的眉眼,“风远,我不想死,所以我只能跟玄清大师走。就算要和你分开很多年,我也想活着。”

滕风远紧紧握着她的右手,“我也想你活着。”

她又叹息,“工匠正在给我打的那个纯金梳妆台,恐怕我要回来后才看得到了,千万别让它生锈了。”

“金子不生锈。”

“那是我的,不能给别的女人用。”

“嗯,不给别人用。”

“风远,以后别犯呆,要多长个心眼。”

“嗯。”

“保重身体,等我回来。”

“我等你回来。”

……

初春的风微微吹拂,午后,清大师给花逸喂了一颗药丸,说是能暂缓病情恶化,助她多撑几日。滕风远把花逸抱上马车,再把事先准备好的干粮等物放入车中,他给了玄清大师不少银票,说是添香油钱,玄清大师拒绝了:“我那小庵远离尘世,无需这些。”

但滕风远还是给花逸留了几张银票,他在马车上给花逸掖了掖被角,花逸痴痴地看着他,声音轻得像拂过脸的微风,“呆子,记得多想我。”

“我天天都会想你,直到你回来。”

花逸笑得很温暖,像二月柳梢头的新芽绽放时浮动的绿烟,“呆子,我很爱你,我会回来找你。”

“我也爱你。”

玄清大师在旁边双手合十行了礼,示意她该走了,滕风远依依不舍放下马车帘,退到一边。

玄清大师将马鞭一扬,马车沿着大道驶出这座小县城。

滕风远到底是舍不得,跟在马车后面运起轻功一路追随,直到两里地后,玄清大师将马车停了下来,下车等到滕风远,“阿弥陀佛,施主若是不愿贫尼将她带走,贫尼也不勉强。”

滕风远怔怔站着,“没有,大师,你带她走吧。”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施主,不要执着。”玄清大师转身,重新上了马车,驾车而去。

滕风远没有再追上去,马车越走越远,在天地相接处化作一个小点,最后终于消失不见。

而路边的小草在悄悄钻出土壤,充满生机的春天即将到来。

马车走了很远,在山中左拐右拐,黄昏时分驶到山中一条河边,玄清大师远远看见桃树下站着一个男子,桃花开得不多,树干上多是花蕾,红红白白交杂,而他靠着树干满面凄惶。

玄清大师忙把马车驶过去,从车上跳下朝那男子走过去。

秋星河麻木地从怀中掏出数张银票,“这些够你用一辈子了。走吧,以后隐姓埋名,千万被穿云教的人遇到,不然,你肯定会死的。”

玄清大师似乎变了一张脸,没有半分得道之人的祥和,她看着银票上面额两眼放光,喜滋滋地数银票,“贫尼明白,以后再也不在江湖上出现。”

她对报酬很满意,眼角笑出了褶子,装模作样叹气,“滕夫人真是命苦,竟然中了黑尸腐肉散,贫尼回去好好为她超度。”

“算了,你一个假尼姑,我怕佛祖不给你面子。”秋星河面无表情道,朝她摆了摆手,“你走吧。”

玄清大师朝秋星河揖礼,风风火火地消失在树林深处。

秋星河撩起马车帘子,淡淡地看着花逸,花逸也睁着眼看他,“她的演技不错。”

“是不错。她以行骗为生,听说年轻时是个戏子,前两年被人追杀,躲到尼姑庵落了发,假惺惺念了两年经文。”秋星河的语气淡成青烟,“这样好吗?”

“给人留个念想,总是好的。”花逸半垂眼帘。

秋星河唇边溢出苦笑,“为什么做这种事的人是我呢?”

像绸缎一样光滑的河水缓缓朝前流去,岸边的树木浮出点点新芽,清晰地倒映在水中。河边停靠着一个小竹筏,秋星河把花逸抱到竹筏上,还是忍不住道:“不后悔吗?你还能撑两三天,现在回去还能见滕风远一面。”

花逸很轻很轻地摇头,她的颈上已经出现很浅很浅的灰色斑影,再过一天就会恶化溃烂,她的声音已经很低很弱,“我全身都好痛,真的好痛苦,我不想最后烂成一堆烂肉死在他面前,女人都爱美,我接受不了那样的结局,还是留个美好的念想。”

她的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我不后悔,我只是很遗憾,最后连孩子都没能给他留下来。”

“让孩子陪着你。”秋星河微微转开脸,“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花逸微微摇头,“我想死亡也能体面一点,帮我多拣点花。”

秋星河用剑劈了许多迎春花枝和桃花枝,摆在竹筏上,艳丽的黄和嫩嫩的粉夹杂在一起,星星点点柔糯纯净,整个竹筏变成一座花船,而花逸静静地躺在鲜花之中,嘴角带着些许笑意,宛如春风沐化的温暖。

秋星河坐在岸边,把一截嫩绿的柳枝放过去,“你看,你死的时候只有我陪在你身边,我觉得我真是个冤大头。”

“很幸运能够认识你。”花逸半垂眼帘,她笑得浓雾清风,抬手望着头顶的天空,“放我走吧,天快黑了,我还想看看霞光。”

秋星河只觉得双眼酸胀,“你真的是一个残忍的女人。”

他解开绳索,用力将竹筏推到河中央,看着竹筏缓缓向前漂去,这条河虽偏僻,往前没多远注入大海之中,再过半个时辰,海上会涨潮,所有的一切都将归于海水之中。

秋星河还坐在岸边,开始拿出一壶酒自饮自酌,傍晚起了风,将他的鬓发软软地吹在耳后。

四周静谧极了,花逸微微睁着眼,她看不到西边天空的最后一抹晚霞,入目只有天空的暗蓝,深浅不一的那是云,墨蓝色像是用工笔晕染。身下是水,盈盈地托着她,她忽然身轻如云,飘荡在天地之间。

她缓缓闭上眼,眼前又出现一张五官俊秀的脸,他抱着琴朝她热切地跑过来,他大声地唤她,“花逸……花逸……”

脸上风尘仆仆,眸中光华闪烁,笑起来很纯净。

花逸想,这是什么时候的呆子呢?

她终于想了起来,是那年是景城,原来千辛万苦在尘世中找到一个人是那样的模样,眼中刹那迸放的光华穿过多年时光,宛如桃花绽放。

花逸从来不记得他那时的样子,原来人死前真的会记起往昔被忘掉的事情,她低低呢喃:“呆子,要好好过。”

长河如玉带一样悠悠前行,晚风将花瓣吹落在河中,无声漾起清浅漩涡。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你们的心情一定是这样的:

神啊,请来五百道天雷慢慢劈死这个作者吧。

好吧,其实作者写“大结局”这三个字是开玩笑的。

☆、88大结局(下)

高高的天空蓝得透明,一团团白絮一样的云朵在天上流动;带着微醉的神态;这是暮春与初夏的交替时节,万紫千红的芳华渐渐退了;蓬勃旺盛的绿色在席卷蔓延;微风一过,掀起一波波绿浪。

院中传来稚子的阵阵笑声;两岁的孩子长得白白嫩嫩,像圆圆的糯米团子;滕风远抱着小糯米团子;双手把他举得高高;口中发出“呜”地唿哨声;那孩子也跟着咯咯地笑起来;清脆如铃铛。

如是多玩了几次,孩子一张脸笑得红彤彤,胖乎乎的手臂上摇下摆。

看他们玩了好久,肖承才忍不住打断他们,“既然这么喜欢孩子,干脆自己生一个。”

“最近好多事。”滕风远抱着孩子,捏了捏他的胳膊,“长得越来越好了,虎头虎脑的。”

“他能吃。”肖承从他手中接过孩子,递给旁边的奶娘,示意她把孩子带回去,转过头对滕风远道:“忙也不是理由,又不是你怀胎生子。”

“太麻烦了,干脆你再生一个过继给我。”滕风远正经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就跟亲兄弟一样,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想要自己生去。”肖承忍不住翻白眼,又劝道:“长老们经常都在背后唠叨,他们不会同意你过继孩子来继承穿云教,你还是自己生一个。”

“最近真的太忙,穿云教还有不少事情没稳定,北边的铁矿出产量一直很低,上个月还死了一个人……”

铁矿开采权是清王登基后允给穿云教的,花逸走了两个月后,滕风远去找了清王,清王允诺若他杀掉贺王,把翼山和河西走廊一带全部划给穿云教,还赋予穿云教铁矿开采权。这两年穿云教发展得风生水起,滕风远的确很忙,但是每次一说这个话题,滕风远就故意岔开话题,肖承真的鄙视他。

不远处有人抬着东西经过,为首一人过来请示,“尊主,玉璃红珊瑚放在何处?”

滕风远道:“搬入我寝殿中,放在西侧,摆在金梳妆台旁边。”

那盆玉璃红珊瑚有两尺高,旁生着无数枝桠,色彩斑斓光艳夺目,是南沙教的镇教之宝,由于穿云教的不断坐大,南沙教寻求庇护,将这件无价之宝送了过来。玉璃红珊瑚美得触目惊心,滕风远不忘吩咐:“动作轻点,千万别碰坏了。”

他得意洋洋地憧憬道:“那盆珊瑚真漂亮,等花逸回来看到一定很喜欢,她最喜欢漂亮又值钱的东西。”

肖承忽然觉得一股苦涩涌上来,从口到心都是苦,堵得他不知该说什么好。如果他半年前没去江东,他也会以为梁花逸有天还会回来,可他去了,他路经一个小镇,正巧遇到几个家丁正追着一个老妇人,口中大喊:“你这个老妖妇,大骗子,今天要杀了你……”

肖承多看了两眼,这一看,触目生凉。

尽管老妇人头发花白,但肖承还是能认出她:“玄清大师?”

老妇人被他拦住,惊慌失措,起初不承认,逼不得已才说出真相,“老身是无辜的,当初不是老身要骗你们,是滕夫人和秋公子花钱雇我来演戏的啊……是他们自己的主意,与老身无关啊……”

肖承的心凉成了冰坨子,“那你把梁花逸带到哪里去了?”

“黑尸腐肉散无解,那天晚上我驾着车驶到山中,把她交给秋公子,秋公子大概把她埋了。”她声泪俱下得辩解,“我也不想做这件事,是他们求我帮忙我才帮的,佛曰: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滕夫人不想你们伤心才出此下策,我就只好帮她了……你要体谅滕夫人,也要体谅我……”

肖承怔怔地站在那里,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等他回过神来,一把剑贯穿了老妇人的身体,肖承握着剑柄,双眼通红,“你们这些做骗子的,要骗人就骗一辈子好了,何必还要让人知道真相呢?”

如果不知道真相多好,至少所有人都还相信梁花逸还活着,滕风远守着希望去等待,迎接日升月落;就算十几年后梁花逸没有回来,他们还能安慰自己,那个女人得了道,四大皆空不愿意再入红尘。

就算再也见不到,至少相信对方还活着,活着就是希望,为什么要最后的希望残忍打碎呢?

肖承一个人在荒地里挖了个坑,把老妇人严严实实地埋了,“以后他再也不会知道真相了。”

那晚月色清冷,天上几片稀疏的冷云,肖承对月冷笑,“梁花逸,你果然彻头彻尾都是骗子!”

肖承很想告诉滕风远,你不要再等了,梁花逸不会再回来,可他到底没有说,他力图让自己笑得轻松一点,对满怀希冀的滕风远道:“她还要十几年才会回来,很久的,你还是别想着她了,多忙点别的事。”

“可是花逸那么聪明,说不定她会提前跑回来。”滕风远眼中漾出波光,“庵寺那么清苦,花逸肯定不喜欢,她脑子又灵活,寻着机会说不定就跑了。”

他似乎真的在憧憬梁花逸某天忽然就回来了,肖承不得不浇灭她的热情,“玄清大师是一代宗师,世人都不知道她的居处,出入口隐秘,肯定还有机关。再说,座下还有其他弟子,怎么可能跑得出来呢?梁花逸也是个守信之人,既然答应了会在那里修行,她也不会毁约。”

“说得也是。”滕风远平静道。

肖承试着劝道:“修行得久了,心境就不同,大多数修行者都不喜欢俗世,也许她以后就不回来了。你还是早点生个孩子,也做做别的打算,反正梁花逸也希望你早点生。”

“过几年再说。”滕风远侧过身,又想起什么:“我得去看着他们摆红珊瑚,别摆错了地方。”

他赶紧朝寝殿方向走去。

肖承看着他的背影无声叹息,天边的云彩舒卷着蓬松轻柔的花边,阳光温暖地泄下来,远处映人如涤的绿树闪着绿莹莹的光线,所有的一切都充满生机,而生活,在不断延续。

——正文完。

再过几日,滕风远去了西南的陶水城跟人谈兵器买卖,巧的是,“五爪魔”正好在这一带流窜。

此人不知在练什么邪门武功,专门偷小孩子活挖心脏生吃,手段残忍,引起江湖众怒。奈何此人武功高强,神出鬼没,作案大半年还是没人抓住他。

滕风远对当年自己的孩子没能出世一直耿耿于怀,派了随行的两个罗刹去协助当地捕快狙杀此人。

对于穿云教的人,五爪魔不惧,他轻功卓绝,身法飘忽鬼魅,跑到山野之中甩掉两个罗刹,蹲在树上骂了一声:“穿云教的罗刹,不过如此。”

透过树叶的空隙,遥遥见到远处有个孩子,五爪魔露出一丝邪笑,飘过去轻松把孩子掳走。

他抱着孩子在山野之中狂奔,躲到僻静处细声奸笑,“又嫩又漂亮的小女孩,肯定很好吃。”

他把孩子放下,尖尖的手指如同白骨利爪,正要伸向孩子的心窝,旁边一股劲风袭来,逼得他连忙避开,回头一看,骂道:“你们两个竟然还在。”

五爪魔抽出双刀,和穿云教的两个罗刹打在一起,打得正激烈,忽然空中多了一条黑色身影,整个人如一把出鞘利剑,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五爪魔还未看清来人招式,就直接被打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五爪魔肋骨不知断了几根,内脏剧痛,一左一右还站着穿云教的两个持剑罗刹,他愤恨道:“穿云教的教主也搞偷袭这套。”

滕风远身上的锐气退去,负手道:“阴毒之人不配说这些。”

他朝左边的玉面罗刹示意,“杀掉。”

玉面罗刹手上剑光起,刀锋正要劈下,却在半空中被挡住。

滕风远已经飘到他面前,手上多了一条树枝,挡住对方刀锋。树枝应声而断,他道:“算了,不要在孩子面前动手,带到别处去。”

滕风远转过头,不远处站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睁着大大的眼看着面前几个陌生男人,她大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本能上已经有了畏惧,眼中流露几分怯怕。

滕风远朝她走过去,“长得好漂亮的小女孩。”

他觉得她长得真的很漂亮,肤白如玉,眼睛又大又亮,长长的睫毛弯弯卷曲,滕风远看着她,就想起花逸的眼睛,他忍不住在她面前蹲□,微微笑道:“几岁了?”

小女孩没有回答他,她大概真的害怕,眼睛浸出一层水雾,委屈又怯怕;粉嫩的小嘴瘪着,明明想哭,可她很努力地在忍住,扭着衣襟睁着大大的眼睛怯怯地看滕风远。

水雾染得她的眼睛更亮了,像是黑珍珠落在水中,看得滕风远很心疼,安慰道:“没事了。”

他站起身,朝玉面罗刹吩咐:“把她送回去,在附近的村落找找她的父母。”

滕风远转身欲离去,又回过头看她,那轮廓总让他想起花逸,又加了一句:“要是找不到,就把她带回教中。”

他站在小女孩面前,要是当年没有出事,大概他的孩子也这么大了。

滕风远正看着,旁边窜出来一个人,直直跑向孩子,“天啊,你没事吧?”

初长夜快速把小女孩抱入怀中,小女孩也伸出细细的胳膊抱着他,看到熟悉的人,她“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尽情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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