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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如来不负卿-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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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肯让我多动,硬是将我按到床上。摇摇头,说道:“艾晴,我非是为此不悦。既然已知要用十六年隐忍等待,怎会为吕光困我之举再生焦虑?”
眼光黯淡一下,再抬眼时轻叹:“吕光不许我再筹建大佛寺,说在宫里的王家寺庙修行便可。”
心中一凛,果真筹建天梯山石窟的计划夭折了。他端起漱洗过的水盆,往屋外走,竭力掩饰波动的情绪:“明日开始,便让弟子们将善款送还捐资者吧。”
看着他走出去,孤高的身影有些沉重,真的好舍不得。为何我什么都帮不了他?正凄然间,突然感到肚子里轻轻一动,如鱼游过。我立刻停下一切,仔细回想刚刚的细微感觉。等了一会,没有反应。肯定是我多心了。叹口气正准备睡觉,突然又是一下!这次千真万确,宝宝真的动了,它在传递活着的讯息!
“罗什,宝宝刚刚动了,它踢我了。”我大叫。罗什进门,急忙奔到我面前俯身贴在肚子上。
他听了半晌,却是没动静。我有点急:“宝宝,踢一下啊。让爸爸知道你在里面很安全。”
他抬头,将手覆盖在我肚子上,微笑着说:“它还太小了,现在怎可能……”
“动了!”我大喊,按住他的手,期待地看着他。
他抬头激动地看着我,刚刚的忧虑一扫而空,眼里满是不置信的喜悦:“真的,是动了!”
他开心地再次贴耳在我肚子上,喃喃细语:“孩儿,为父希望你能少折磨你母亲,平安出世,健康生长。你若答应,便动一下。”
我好笑:“它才五个月不到,怎么可能听懂你说的话。”
突然清楚地感觉到肚子被顶了一下,我和罗什吃惊地对视。罗什满脸欣喜,先前的不快抛开,笑靥翩纤,光采焕然:“它是你我的孩子,这世间最好的孩子,怎会听不懂?它会如你一样乖巧灵动,坚强善良。”
禁不住满心欢喜,细细看着他清俊的眉目,照此描画我心中孩子的模样:“我倒是希望孩子像你。要有你一样的高智商,出挑的容貌,匀称的身材,善良纯洁的心灵,还有对理想的坚韧不拔……”
“别动!”
奇怪地看到罗什脸色瞬间大变,眸子流出惊恐至极的害怕。他迅速托住我后脑,一手仰起我的下巴。当一块帕子覆在鼻上时,心中顿时一片冰凉。他,到底还是发现了……
把之前关于“斗”的地方改了一下。查过“斗”在各个时期不一样,大致可以取1斗=13。5斤这样的数值,所以把蒙逊给的每天五斗粮改成了两斗。谢谢帮我指正的朋友。
诺言
潘征在我的右手上搭脉,半闭着眼,沉默不语。今日本不是他例诊之日,硬是被罗什请来。所以,难得蒙逊这次不在场。
潘征再看了我的舌苔,眉心渐渐拧起:“夫人最近流过几次鼻血?”
“就昨夜……”
“艾晴!”一声厉喝,是罗什!他从来没有对我用过这么严厉的口气。
闭眼,再睁开时哽着嗓子苦涩地说出:“从怀孕起至今,已有五次……”
“艾晴,你为何瞒着不说!”他几乎要暴跳,从来温和的性子,也有让我如此害怕的时刻。我低头,泪水不可遏止地滚落,滴在隆起的腹上。他看到我落泪,愣住了。不忍再责备,握紧拳头,一下一下地敲着窗棂。
“潘某以前不敢确诊,观察三个月中,夫人对病情又多有隐瞒,今日方可如实告诉法师。”潘征叹气,站起放低声音对罗什抱拳一鞠,“夫人心脾两脏过虚,脾不生血。致使脸色泛白,鼻血不止,时常头晕,确是血虚。”
罗什似乎被重拳击过,整个人呆立,嘴角哆嗦,说不出话来。聚满沉郁的眸子,哀伤地瞪着我。我苦笑,这个结果早就预料到了,反而不如罗什那么伤心。不敢再看他,回头对潘征咽一咽嗓子,问到:“潘医生,我腹中的胎儿可能保住?”
“这……”潘征犹豫,看一眼罗什,继续说道,“夫人年纪尚轻,以全力保胎,应能熬过。只是,生产乃重大损耗,产下孩子,夫人恐怕会……”
“潘医官,求你保住拙荆一命!”罗什抓住潘征的衣袖,泪水涌出,带着万般期许紧盯着潘征。
潘征亦是动容,却无奈地摇头:“法师,夫人已有近五个月身孕,现在引产的话会危及母体,更是危险啊。”
“没有办法了么?”罗什整个身体颤抖,哽咽着重复,语不成句,“没有办法了么?”
“罗什,不要担心。”我拉住他战栗的双手,放到我肚子上,深吸一口气,微笑着说,“我们的孩子很坚强的,他一定会跟我一起熬过去。”
肚子突然被顶了一下,力气之强,从未有过,似乎在向我们宣告他的蓬勃生命力。罗什懵住,仔细抚摸着我的肚子,然后猛地抬眼看我。
我笑着在朦胧泪眼中对视他哀戚的双眸:“你看,宝宝也在告诉我们,他要活着。”
潘征离去前开了新药方,罗什嘱咐弟子去抓药。那天他没有再去吕光处,一整日陪着我,极尽温柔。我在他怀里睡了很长时间的午觉,等醒来,已近黄昏。屋外夕阳斜辉投射进来,他的脸在昏黄中剪出一圈朦胧的晕华。伸手抹他的眼角,他一怔,醒悟过来,急忙背过脸将眼角的泪水拭去。
“你想为孩子起什么名?”嗯哼一声,假装没看到他的泪。
他转头对着我,眼睛有些红肿。吸一吸鼻子,故作轻松地说:“女孩的话,就叫小晴吧。”
我笑,轻捶他的胸:“照你这样起名,那男孩岂不叫小什?”
“也好。”他却认真地点头,“女孩叫小晴,男孩就叫小什。”
“这……”我语结,歪头想一想,“呵呵,还是当小名吧,大名得另外起才行。小晴,小什,这名字一点都不气派。”
“何需什么气派?”他摇头,盯着我的肚子,幽幽叹息,“这名字,从父母而来,就是父母爱他的证明。”
对啊,他自己的名字就是从父母而来。他是龟兹人,没有汉人为孩子取名要避讳长辈的传统。
“好。你起的名,就依你。”我努力地笑,他却看着我怔怔地出神。只一会儿,眼里又流出我不忍见的哀伤。
“我去看看晚饭好了没有。”他倏然醒转,有些慌乱地掩饰,“你躺在床上毋动,我陪你在这里吃。”
低头吻我的额头,为我掖好毯子。出去的时候,看见他抬起手背到眼角处抹一下。瘦高的身躯有些佝偻,似乎双肩背负着千斤重担,压得他无法挺直腰背。昏黄的光线笼罩在褐红僧衣上,寂寥凄清。
他的身影消失不见的瞬间,再也忍不住,两行泪滑落,点点滴滴,融化进夏日的薄毯。
蒙逊在确诊我得了血虚后的第二天便自己一人上门来。罗什礼貌地让他见我,见到后他却只是怔怔地看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出人意料地掉头便走,从头至尾没说过一句话。罗什看着他离开,眼里有丝复杂的神色,却什么都没问我。
罗什向吕光告假,吕光见他无心顾及旁事,乐得卖人情,允许他每日陪伴妻。弟子们将钱一家家送还,然后依着他的吩咐,自行在这所谓寺庙的佛堂修行。他带领弟子们做早晚课,每日再用一个时辰答疑解惑。剩下的时间,全部陪在我身边。
潘征现在每隔五日便来诊疗。而蒙逊从那一次后便再没来过,却依旧将潘征的诊费付清。不时会有人送名贵药材前来,问是谁送的,来人总是不说。人参,鹿茸,玳瑁,珍珠粉等等,也不管我是否可以吃。
七月来临,天气愈熱。孩子已足五个月,每天起来,似乎都觉得肚子比昨日更大了一些。挺着肚子,越发怕熱。他不让我动手做任何事,连洗澡换衣,也由他全包。一件件琐碎的小事,他以前从不动手,现在只要与我有关,都不肯假手他人。
就算是每日按时吃药,尽量减少活动,竭力让自己心境平和,我还是又流了一次鼻血。这次,跟前几次比起来,间隔时间更短,血也更长时间才止住。罗什面如纸色,身体不住战栗,将我搂入怀中。似乎怕一放手,我便会消失不见。反而是我,不住安慰他没事。
头搁在他肩上,眼望窗外的蓝天。没有一丝云朵,蝉鸣声声,燥热的风拂进,吹不暖由心生出的寒冷。
离别是为再相见
我又睡了一会,醒来时,眯眼见到床头一个高大的身影。睡眼惺忪地问:“你回来了?吕绍找你何事?”
“是我让吕绍把法师支开的。”
我一惊,眼睛撑大。窗外透进的明媚阳光正投射在那个高大男人身上,熠熠生光。熟悉的犀利眸子正在打量我。
“你怎么……”想问他是怎么进来的,话出口了还是没问下去。他想要做什么,总有办法做到。
“何事?”刚打算坐起身,他俯身将一旁的毯子揉成团,靠在我背后,然后扶着我的腰帮我坐起来。
虽然他是好意,我却很不喜欢这样的身体接触,脸有点热辣。他毫不在意地在床沿坐下,与我靠得很近。我没办法拉开与他的距离,想想他对一个孕妇也不会怎样,便放开顾虑,两眼无惧地直视他。
他半天不说话,只是看着我。鹰眸里有几丝红线,衬着发黑的眼圈,眼底流出莫名的哀伤。被他这样的眼神直直盯着,心像是被捶打了一下,突然慌乱起来。
“小将军……”
“到现在还不肯叫我蒙逊么?”他低头,幽幽地叹气,语气里有丝化不开的苦涩。
“蒙逊……”心念一动,不想看他的眼,正色问道,“你把法师支开,单独来见我,肯定有话要说。究竟何事?”
唇角勾勾,先是浓浓的苦笑,然后又突然敛颜,答非所问:“姚苌遣使来请罗什法师去长安讲法,你可知此事?”
我点头,心下疑惑,他为何说起这事?
“吕纂之意,可用法师向姚苌交换钱物,吕光亦是赞同。但你可知,为何法师最后还是没去成?”他的眼光一直在我脸色徘徊,眼底闪过一丝黠光。与我单独相处时,他从来都是用鄙夷的口吻直接称呼吕氏诸人的名字。
“不是说,吕光担心罗什性狡,恐他去长安会不利吕氏凉国么?”
他轻蔑一笑,鼻子哼气:“的确是这样。不过,这话却不是吕光自己说的。”
明白了,探头问他:“是你么?”
他点头,线条刚毅的脸上浮出诈色:“是我告诉吕绍,然后由这个蠢人去劝其父。”
“你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我不能放你们走。”他站起身,背着手在室内踱步。阳光照射在他直挺的宽阔肩膀上,衬出半明半暗的面色。
“包括你们回宫,也是我的主意。让吕绍跟吕光说,趁各国争相聘请法师前,由吕光来宣告天下,罗什法师已为他所用,以绝其它列强之心。”
“蒙逊,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停住脚步,直直瞪着我,冷笑一声:“我改主意了,不打算杀你,却不能让其它人得到你。吕氏一门昏庸,将你们置于吕氏手中,我才能放心。”
我苦涩地叹息:“你不用再担心,我没几天了……”我走,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吧?
他缓缓走近我,再次挨着我坐下。眼中的戾气褪去,流淌出悲伤。胸膛微有些震动,咽一咽嗓子,突然抓起我的手:“你可恨我?”
我要挣开,却被他用更大的力握住。我的挣扎在他面前向来无用,索性随他了。迎上他哀伤的深眸,淡淡一笑:“你告诉我,是希望我恨你么?这不就是你所希望的么?从此以后,我不可能再对任何人讲君王之术,也无人知道你的野心,阻挡你成就霸业。”
“也对,省得我每日犹豫到底该不该杀你。”他仰头大笑,笑声里却透着凄清。
他笑了一会,嘴角渐渐落下,用力掐我的手,似乎希望看到我露出痛苦。“你死,的确对我更有利。你这样的女子,不该活在这世上。”
他的声音带着微微颤抖,我忍着手腕上一波重过一波的力气,努力地笑:“蒙逊,我不恨你。一切都是命数,早已定下。我在这世间,已经没有时间去恨了……”
手腕一松,他放开了我。怔怔地盯着我的脸,眼里飘过迷茫。苦笑着摇头,喃喃轻语:“你连恨都没有……”
“蒙逊,你会建国立业,成为割据一方的霸主,却不是时代所赋予的可终结乱世之人。”我平静地告诉他,“你的命数,也是早就定下的。”
涣散的鹰眼重新聚焦,深邃眼光长久地落在我脸上,苦涩地咀嚼出:“命数……”
嗤笑一声,叹出长长一口气:“命数……你我以这种方式相遇相处,也是命数罢……”
他甩甩头,偏过一边。再转眼对着我时,眼里哀伤渐渐隐去,沉思一会,平静地问到:“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蒙逊,法师一心想在天梯山开凿石窟,建大佛寺,却被吕光阻止。你日后进驻姑臧,可能帮法师完成此愿?”
“好,我答应你。”他认真地点头,“我做君主后,定聘法师为国师,举国奉佛。”
正要开口说谢,他突然再问:“还有别的心愿么?”
我思考一下,说道:“希望你善待百姓,凉州境内不要再出现人相食的惨况。还有尊儒重教,让有才学的汉人能在西北安顿下来。”
“好,这些我都会做。”他点头,向我凑近一些,鹰眼在我脸上盘旋,“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想起我走后孤身等待十六年的罗什,鼻子泛酸。稳定一下情绪,看向蒙逊:“我走之后,莫要再为难法师。用你和吕绍的关系,让他起码有一定自由。”
“好,我在姑臧一日,便会尽我之力相助法师。”又凑得更近了,与我只有半尺之遥,声音放得更低,“还有么?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我将头偏开,听出他声音里的期待,反问道:“你希望我说什么?”
他一愣,半晌摇摇头。坐正身体,苦涩地笑了:“没什么……”
他站起,缓步向门口走去,拉开房门。夏日娇阳似火,染出火红的背影。脚步凝滞在门口,却不回头。燥热的空气中飘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艾晴,走好……”
第六部 长安的辉煌
回家
火车速度已经放缓,马上就要进站了,我站起身整理行李。围在我们这一隔间的人群又爆发出啧啧赞叹,不时有人从其他车厢里挤到这儿来。
我看向人群中的焦点,一个小小的孩子,穿着泰迪熊的工装裤,正眨着灰色大眼睛镇定地看着周围的大人。
〃秦朝什么时候统一全国的?〃坐在我们对面的小伙子翻着《中国大百科全书少儿版历史卷》问。
〃公元前221年。〃一声奶声奶气的回答,一本正经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小伙子悻悻地又掏出一颗巧克力塞进他胸前的小兜兜里。那容量不大的小兜兜已经快装不下了。
〃那你能背出依次被秦灭掉的六国吗?〃旁边一个看似大学生模样的女生问道。
〃韩、赵、魏、楚、燕、齐。〃小孩不假思索地回答,周围又是一阵笑。
〃给你个难的,答出了叔叔这整包巧克力都给你。〃另一个四十多岁戴眼镜的中年人兴致高涨,狡猾地冲他眨眼,〃说出这六国都是哪一年被灭的。〃
小孩儿两只浅灰大眼睛骨碌碌地转,对我看一眼。我微笑着点头,将大包背上。
〃前230年,灭韩。前229年,灭赵。前225年,灭魏。前223年,灭楚。前222年,灭燕。前221年,灭齐。〃
〃嗬,太神了!〃小伙子翻开书,一拍大腿,大声喊。
中年人接过小伙子手上的书,不可置信地查看,疑惑地问:〃这小孩真的只有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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