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春秋-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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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宛然是班里的一块活宝。“借你才是损失。”柳眉轻笑。“我这样的游戏天才几百年里才会碰到一个，而你居然错过培养一个天才的机会，真是可惜啊。”何龙叹息着走到下一位前面。

现在是午休时间，4班的男生除方圆与何龙外都在外面玩。方圆坐在最后一个位置上，看着何龙从第一排一个个的走下来，始终空着一双手，脸上却没有半分沮丧之意，心里不觉十分羡慕，上了中学之后，他已经不记得怎么笑了。事实上爷爷去世之后他就没怎么笑过，除了在电脑面前。

“曾经有一个当伯乐的机会摆在你的面前，可惜你没有珍惜。”何龙一脸可惜的对方圆前面的女孩子说，走过这一个，就轮到方圆了。何龙抬头看看方圆，笑笑，打算回头去骚扰下一组女生。方圆突然开口道：“要多少，我借你。”何龙眼睛一亮，跑到方圆身边搂着他肩膀道：“大哥啊，你是我大哥啊。传说中的巨眼英豪想不到就在我身边啊。”马屁拍完了，才小声道：“就两块，明天就还你。”方圆很不习惯这样被人搂着，连忙从他胳膊下挣脱出来，摸出两块钱：“给。”

方圆不知道为什么会信任这个别人都不信任的男孩，也许他只是想看到这个笑容满面的男孩经常在自己身边出现吧。十五天以后，何龙发现自己已经欠了一屁股债，而债主都是方圆。当他第十次出现在方圆面前的时候，方圆习惯性的又去摸钱，何龙连忙摇手：“不借了，不借了。再借我这辈子都要欠你了。”说着转到方圆身边坐下，跟他商量，“兄弟，我知道你是拣垃圾搞来的钱，你带我一起拣，让我也赚几块，怎么样？”

从那一天起，4班后面的垃圾角真正的成为了垃圾角。方圆早就看到校园里的值钱垃圾相当丰富，但他生性拘谨，不愿在这么多同学面前捡垃圾。何龙却是个厚脸皮的家伙，他不仅敢捡，还敢直接向那些正在喝饮料的女同学讨要空瓶。在方圆的建议下，在何龙的带领下，两个人一到课间休息时间，就结了伴满校园转着拣值钱的东西。

人，要是不怕丢脸，什么都好办了——方圆感慨着。两个人现在坐在最后一排垃圾角里，光明正大的成为垃圾守侯者。何龙再也不必为几块钱担心了，而方圆则是受益更大的一方，他的性格变了。

也许是新进初中还有些嫩吧，又或者是本班的基本都是兄弟姐妹（用别的班的同学话说，4班的组成成分是流氓与泼妇），可以欺负的人已经在别的班级了。第一个学期4班的魔王们并没有闹出多大的动静来，唯一受欺负的是上课教师。好在四名主课教师是很难欺负的那种：两个是不敢得罪的领导，另两个一看就是暴力男的典型代表（用袁聪语）。副科教师的课经常变成茶话会或者游乐场，但那与成绩没有关系。

所以蒋诚慎拿到期末成绩的时候还是比较开心的，至少学校可以理直气壮的对外说：这是个平行班！分进来的那5个前100名的苗子都还在前100名。方圆虽然退到了全校23名，但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不觉间已经到了春暖花开、草长莺飞的三月。

“喂，姓葛的少爷！难得一会，下盘棋让我学习学习啊！”葛林愕然站住，这个一脸油气，笑眯眯骑在花坛石栏上的人是方圆？“不认识了？大少爷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啊！怎么样，乘中午的时候来一盘，给你个报仇的机会？”葛林终于回过神来，这个眼里透着点讥讽，也不知道是讥讽自己还是讥讽别人的少年是方圆，那个沉默的男孩。“来就来，还怕你啊？”报仇这个词提醒了葛林。小子，看你颓废的样子，让我彻底把你打趴下！葛林不怀好意的想着。

葛林一进校就加入了学校里的围棋社，副社长葛庆本想把方圆也招进去，但葛林提出他可以每年给围棋社提供2000元的活动经费，条件就是不让方圆入社，经费一直是社长冯敏最头疼的问题，所以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就答应了葛林的条件，虽然她对葛林的要求感到很奇怪。方圆并不晓得这些内幕，他听小兰说每年要交50元入会费后，本来就没打算入会。

坐在淡黄色的棋盘前，方圆忍不住先伸手抚mo了一下，电脑上就是这样的棋盘啊，他想。体育棋类活动室空荡荡的，围棋社的成员都有钥匙，可以随时进来下棋，但午休时分一般班级都有教师在补课，4班没老师去上课，却除了方圆外也没人对围棋有兴趣。

葛林忽然觉得跟方圆在一起十分便忸，而他本来觉得感到便忸的人应该是方圆才对。为了消除这种便忸，他狠狠的瞪着方圆，象要从气势上击垮他。“猜先吧。”他抓出一把棋子。“随便你喜欢下什么吧。”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坚持猜先就失了气势了，葛林想。“那好，我黑棋。”

黑棋下得很坚实，处处瞄着白的毛病，然而葛林发现真要动上去，白处处都没毛病。就好象两人下子的方式一样，葛林每一手都是狠狠地很快的拍下去，逼迫着对手应答，方圆却总是不慌不忙、轻飘飘地拿出一颗白子放下去。棋盘上也是如此，葛林到处挑白棋的毛病，想一举击垮对手，却到处都被白棋轻飘飘的逃脱，浑没捞到什么便宜。而局面却悄悄的向白棋倾斜了。“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强大？”虽然最后也只输了4。5目，但全盘他就没什么机会，这是一次完败！方圆点完了目，笑嘻嘻的跟葛林说：“这个地方真好，在这里下棋一定很舒服吧。我经常听小兰说，棋社里高年级的高手很厉害呢，有机会大少爷再带我来这里下棋啊。”

葛林显得有些黯然，坐着不动，方圆就一个人先走了。出门后的方圆收起了笑容，眼睛里闪过一道不屈的光芒，狠狠的握了一下拳头。他刚才下得看似轻松，其实已经尽了全力，从开始到结束他一直试图把握局面。葛林是个意志力强大的对手，从始至终他都坚持着那种强硬的态度，无论是下棋的方式还是棋盘上棋子的表现。如果以硬对硬，他未必输，但这就把对手放到了与你同等的地位。生死肉搏，胜负未知，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就是失败。他要的就是这种超越对手的姿态。与棋战，与棋盘战，而不是与对手战，他成功了！

葛林懊恼的想着，“过去的一个多学期的时光里我都做了些什么？”在棋社里显摆威风，在班级里无聊，在校园里追女孩子，就这些了。整治对手是一种最无益的行为，它导致自己的停滞不前。而最为可笑的是那个对手并没有被你整死，他一直躺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努力，一旦站起身，就给你致命的一击。想好了，葛林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少爷吗？”“阿松，跟我爸爸说一下，晚上让你接我去韩老师围棋教室，我要上课。”

十二

“小方，今天押哪盘？”有了方圆这个高级军师，周意如现在自己基本不动脑了。几秒钟之后QQ里消息跳出来：“中一，267房。”周意如找到中一一看，两个7d正开局，奇道：“怎么去押7d的棋？”“因为其中一个是我。”周意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着打了一串符号过去：“？？？？？！！！！！”“莫怀疑，呵呵。不信下来看看。”

厨房里正在洗碗的张燕只听到楼上凳子跟地板很响亮的磨擦了一下，然后是“砰”的一下门与墙撞击的声音。一个穿拖鞋的人飞快的冲下楼梯，风一样的经过她身边冲到后面方圆屋里。几秒钟的静止之后，一个声音“哈哈”大笑了几声，又风一样的跑过了厨房，嘴巴里念叨着“好小子”咚咚跑上了楼。张燕好奇心大起，匆忙洗过了碗先走到方圆房门口探了一下，方圆正在网上下棋，看不出什么异样。连忙又跑到楼上，却见周意如嘴巴里念念叨叨的，正在查看棋手资料。

“疯什么啊？惊天动地的！”“咱家出了个7d，哈哈，能不高兴么，你快来看看吧！”张燕俯身到电脑前，只见周意如打开的棋手资料上写着：用户ID：无情水。会员棋力：7d。现段位战绩：0战0胜0负。总战绩：61战48胜13负。“7d是一个分界线，上了7d别人就能押分，你也能赚2％的押分回扣，换句话说就是能赚钱了，懂吗？”

张燕不懂什么7d不7d的，她只对名字感兴趣，皱皱眉道：“无情水，怎么取这么个名字。”周意如道：“我也不晓得啊，本来他的名字叫求道求败，一直在5d里呆着吗，我上周还见他用那个名字下来着，不晓得是没时候搞了这么个名字，还杀上了7d。”“问问他。”张燕说着就去点QQ。周意如忙把她拦住：“一会问，一会问。正在下棋呢，7d第一盘啊，最好开门红。”说着关了棋手信息，回到大盘。

“无情水”的对手是“梦开始时”。张燕一看就笑了：“有出息，找这么个对手！”周意如看中的却是另外的东西：“这个人在7d上34战16胜，应该算是7d里的中等水平选手。跟这样的对手下能确定自己的位置。”

“梦开始时”执黑，以二连星开局，白应以二连星。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白棋在布局上模仿了黑棋，但又不全模仿，总是在四五步之后变招。黑双fei燕，白也双fei燕，但黑双fei之后点角，白却选择了要边。黑二间低夹，白二间高夹，这样细微的变化最能看出两者间的实力。一直到80手，局面依然两分，81手黑大飞消白中空，白在角部扳打做劫，黑不敢应，选择了接上，白拆一之后轻松做活，局面对白有利。然而在中腹作战时，白下错次序，被黑抓住机会围了近20目，弈至259手，白以7。5目落败。一盘不精彩的对局，然而却下了整整一个小时。张燕早跑房里陪女儿看电视去了。周意如能坚持着看完，基本是因为他押了方圆50万的缘故。

“别泄气，小子！”白方认输，周意如马上发过去鼓励方圆，却见“无情水”申请再次对局。“这小子，看来已经把我那‘七一真经’抛到脑后了啊。”周意如摇摇头。再次对局，双方交换棋子，“无情水”执黑，双方依旧是两连星开局，“梦开始时”虽然没有模仿“无情水”的下法，却也是老老实实的应，双方铺地板。周意如看着都要打瞌睡，无奈只好放弃，去看别的对局。这一局整整下了3个小时，周意如看了十几盘九段对局，点开方圆的对局室里无数次，都无法看到对局结束，最后只有选择了睡觉了事。

对局终于结束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无情水’执黑1。5目胜‘梦开始时’……对手请求再次对局。”，看着电脑上跳出来了的文字。方圆轻轻点了下“不同意”。在对话框里打上：晚了，要睡了。然后退出了对局室。这个时候他才发现QQ一直在跳着，打开一看，是周意如睡觉前发过来的：“小子，你张姨问你怎么取了这么个名字。”方圆一笑，从电脑里找出白居易的一句诗贴了上去：“　无情水任方圆器，不系舟随去住风。”

4班的语文课是老沈上的，特殊班级特殊政策，他极少讲课，因为也没几个人听。一多半的时间是让学生自己看书，一小半的时间用来分析试卷题目，以免耽误几个好学生。对于这样的课，方圆非常喜欢，这诗就是他在这样的阅读课上偶尔从学校图书馆里的书里摘录的，因为内含“方圆”二字，他就用“无情水”来作了网上化名，其实这句诗真正的意思他也是很朦胧的。

还不错，能跟一个不是很面的7d打成平手。方圆想着，渐渐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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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纪元2560年北京奥运会上，围棋成为奥运会正式比赛项目，虽然2064年的伦敦奥运会又取消了这个项目，但已不影响中国国内的各级运动会纷纷将围棋定为正式比赛项目。

湖西镇虽然地处郊区，这几年围棋运动开展的却不错，三年前就有人提议把围棋列为校运动会比赛项目，但调查之后发现中学生中懂下棋的人依然不多，不少班级没有一个围棋选手，这个提议于是只好取消。自去年全市开展校际围棋联赛之后，这个提议又被人提了出来。调查之后，校长决定把围棋比赛搞成全校性的选拔赛，每年男女各选拔四人组成队伍参加校际围棋联赛。为了鼓励大家的参赛热情，学校拨出一定资金作为优胜者奖金。去年的前四名各自获得了300、200、100、100元的奖金，极大的刺激了学校围棋市场。

4月18日，2568年的选拔赛正式开始了。今年男女各有56、24人参赛。先进行的是单局淘汰赛，男女各淘汰至六到七人时进行单循环赛，以积分高低排出名次。

对阵表出来之后有人欢喜有人忧。小兰跟杨露都避开了社里最厉害的冯敏，而且两人在淘汰赛提前碰头的局面也没出现，两个人高兴的一路骑车唱着歌回的家。男子上届前四名显然是有意识地被分到了四条淘汰路线上，但季军刘鹏舒的脸色却不大好看，因为他在淘汰赛第三轮面对的是葛林。

“谁搞的这个对局表？”放学的时候刘鹏舒在路上拦住了葛庆质问他。葛庆有点怜悯的看着他：“算了，老弟。有实力的话就别在乎跟谁对局。”刘鹏舒大怒道：“你跟王光华怎么不去碰葛林？”葛庆道：“跟我们可没关系啊，是分管体育的高校长与体育组几个老师一起定的。不信你可以去问冯敏。”刘鹏舒道：“这样的对阵对学校也没好处啊！我们三个跟葛林在围棋社里实力明显比别人高出一块，让我去参加联赛总比让别人去好吧。”葛庆冷冷地道：“未必吧，黄志宏最近在社里不就经常赢你，费嘉跟张青杰也不输你多少。”刘鹏舒翻脸道：“说明白了你们就是想让黄志宏参加！”

葛庆眼睛望向围墙外的天空：“你看着吧，今年的结果会让你非常吃惊的。”

十三

张青杰一大早起来就感觉到兴奋，这是一个好兆头——他想。果然，上午前两轮预赛里他连续屠龙成功，轻松地进入了前14名。“听说今年进入决赛的7个人都能拿到50块的对局费呢。”教室外有下完的人在聊天。“有也好，没也好，又没你的份，你操什么心。”看来是被淘汰的选手，张青杰想，下一个对手应该是柳国建了，时间还早，不如去看看他的对局，张青杰想到这里就向隔壁教室走去。

在围棋社里，张青杰算是第二档次的人物。葛林、王光华、葛庆这三个是大家公认的第一档次，在平时的分先对局中，张青杰从来没能赢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但在第二档次里，无论是黄志宏，还是刘鹏舒、费嘉，他都有一拼，平时的练习大家都是互有胜负，而柳国建则难得战胜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所以张青杰对这次的分组还是相当满意的：我有90％的希望拿到奖金，呵呵。

走进第二比赛场地的时候，张青杰吃了一惊，因为他看到围棋社两位社长居然都在这里，而且都站在三号对局桌前，空隙里看过去，葛庆高大的身躯边坐着的正是柳国建！张青杰悄悄的走到葛庆左边站定，柳国建对面坐着的是一个穿7年级校服的学生，黑而有精神，这是张青杰对他的第一印象。张青杰过去的时候，柳国建刚落下一黑子，对面的少年不假思索的就跟着把白子放了下去。很菜的放子方式，怎么跟那个小兰一样啊。张青杰想到小兰输了棋后嘟着嘴的可爱样子，不禁微笑。

顺着少年的手势，他的目光落到了棋盘上。盘面左边已经下得满满的，右边却还只有空荡荡的几颗子。局面似乎很乱。张青杰定神细看，却不由吃了一惊：黑左边好象全死了！张青杰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左角大龙已经非常彻底的被吃，另外一条大龙正在做最后的挣扎！眼型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