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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色无疆-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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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漫无目的地奔驰在官道上。

明泉的手捂着暖炉。欧阳成器还是很懂得享受的,马车虽小,五脏俱全。毯子、靠枕、搁手的小垫子,一车人窝着也不嫌拥挤,都能找到个舒服的姿势。

“五分热血堂的事可还顺利?”近来事忙,她险些忘了这着棋。

欧阳成器眉宇刚有些得意,又想起什么似的压了下去,道:“托皇上洪福。他们自从牢里出来,温顺许多,臣稍加笼络,便得了七成人马。”

这已经很不错了。白老二的手下能转过头来跟着欧阳老大的侄子,想必中间用了不少手段,郭四娘肯定也出了力。

“郭四娘可到镇北国公府了?”

“冯国公已安置妥当。”

明泉点点头。想起白老二生前的样子,她还真有点怕郭四娘有个三长两短,他会前来质问。“你干得不错,可惜又少了个把你发配进宫的借口。”

欧阳成器一怔,急忙拍着胸脯道:“皇上放心,臣必定带领五分热血堂为皇上,为大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见他急得额头都微冒冷汗,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斐旭一直支着头,透过半隐半现的窗帘看沿路景色,这时转过头来道:“你是不是查出什么了?”

欧阳成器的脸色有些凝重。

明泉莫名的目光在两人间来回,“你们有事……瞒着朕?”

欧阳成器看了眼斐旭,低禀道:“帝师上月让我注意各大臣的情况,看有没有人传信给高阳王。”

“你怀疑,高阳王勾结官员?”她沉吟道,“人心隔肚皮,就算真有人投靠了他,朕也不意外。”何况朝中反女帝的势力从未消失,不过由明至暗罢了。

“帝师只让我关注二品以上的官员罢了。”

明泉心里咯噔了一下。二品以上的文官?尚书?臣相?御史?捧着暖炉的手微微发冷。“帝师可有根据?”这事若传出去,只怕会先动摇了己方人心。

“不过闲来试试五分热血堂的情报罢了。”

只是如此?如果二品以上官员无一人勾结高阳王,五分热血堂岂非做无用功,又怎么能验证他们的情报能力?她狐疑地看着他。

“如今看来,似乎无心插柳柳成荫了。”斐旭挑眉微笑。

欧阳成器小心地瞄着明泉的表情,欲言又止。

“难道真的有二品以上大员与高阳王通信?”她脸色有点难看。

“这倒不是。”欧阳成器有些支吾。

“不如朕下旨让你进宫来慢、慢、说?”

顿时无比流利,“臣的手下发现墨莲社最近曾交了封信给一名回乡的雍州人士送至高阳王府。”

“墨莲社?”她眉峰蹙紧,“关于什么事?”

欧阳成器又看向斐旭。

“你们最好一次把事情交代清楚。”她危险地放缓语调。

“皇上不觉得我刚说要化明为暗,最近就公然出现在京城兜转有些奇怪?”斐旭悠然道。

“这种前后矛盾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就一点也不奇怪。”她没好气道。

斐旭感叹道:“我完全是为了皇上啊。”

“满大街每天兜转的人多得去了,朕也没看到地上踩出金子来。”

“说金子就太见外了。”

“难道你想当朕的贱内?”

“……皇上,你的玩笑容易让人自焚,请慎重啊……”斐旭假装擦拭冷汗。

“朕正是考虑到如此结果,才很、慎、重、地开这个玩笑。”

欧阳成器发现三人对话成了两人对侃,自己在他们眼中完全透明。于是识相地把身子往从上车就不曾开过口的阮汉宸处挪了挪。

沉默是金。

“皇上,我们刚才似乎在说兜转?”斐旭努力把扯到天边的话题拉回来。

“那又如何?”

“我与皇上因高家而闹翻的事情早传至高阳王的耳里,如今我却大摇大摆地在京城闲逛,你说别人会怎么想?”

明泉托腮沉思,表情真挚,“断了俸禄的帝师沦落街头,终日无所事事?”

斐旭凝望她,嘴角勾起浅笑,极是迷人,“皇上真是越来越沉着了。”兜来兜去不就是比耐性,看是他忍不住交代,还是她忍不住开口询问。

“所以帝师就从了朕吧?”快说!

“皇上是要身呢?还是要心呢?”他倾斜上身,轻吹一口气撩起她的鬓发,眼眸流转,落在她轻轻颤动的睫毛上。

欧阳成器紧张地攥住阮汉宸的袖子,努力抑制住梗在咽喉出的惊呼。

明泉气血上涌,面赤如九五艳阳,一双明目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清俊容颜。半晌,吐出来的声音却细如蚊吟,又字字抑扬顿挫,“帝师、想引出内奸?”他上次曾说他师父会说服高阳王相信他们已经闹翻,那么他在京城出没的举动想必会落入有心人眼里。

“内奸?”他靠会窗边,玩味这两个字,“或许他还不是。”

“等等,”她突地转过头,双眼含厉,瞪着欧阳成器,“你刚才说谁送信给高阳王?”

欧阳成器一时没反应过来,呆了下才道:“墨莲社……”

“怎么、可能……”她低喃。

墨……莲……

那么清傲孤绝的人……洁如霜雪,雅如梅兰……

而且他一直深居宫中……

“那封信是几时送出的?”她沉声问。

“今晨。”

明泉指甲划过暖炉上的镂空花纹,发出断断续续的吱声。

心中另一个声音在冷嘲:怎么不可能?堂堂右相为大宣忠心耿耿却沦落后宫,就算他有心报复,也无可厚非。何况斐旭昨日曾为了瑶涓的事找过他,自然知道帝师人在京城,且并未与她闹翻。

“信上真的说帝师辅佐于朕?”

“不,只说帝师在京城出现。”欧阳成器何等聪明,光看脸色便知道她内心所思。再想起安莲的绝世风姿,不难联想出其中奥妙,因此补充道,“想来是墨莲社那班狂生不知轻重,妄图攀附权贵罢了。”

攀附权贵会写信说这么件看似无关紧要,实际至关重要的事?

失去依持的暖炉差点掀翻,斐旭眼疾手快,将它抓了过来,“皇上,事情尚未查证,还不到臆测和下判断的时候。”

明泉一省。不错,这只是一面之辞,焉知不是有人在挑拨离间?沈南风不也曾笼络过墨莲社中的人么,可见那也不是铁饼一块。他可以,别人自然也可以。

“那封信呢?”

“依旧送去高阳王府了。”欧阳成器答得理所当然。

斐旭将暖炉在手中悠悠地搓着,淡淡道:“就算这封信到不了,还有下一封信,何必打草惊蛇。”

明泉蹙着眉头默了会,“欧阳成器。”

“臣在。”

“朕要你三天之内将墨莲社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打听得一清二楚……如有遗漏……”

欧阳成器叹气,“臣自己去后宫报到。”

明泉漫不经心地低应了一声。

阮汉宸轻轻掀开车帘,钻到车夫边,拽过缰绳,掉转马头,朝来路驾了回去。

EG版之明泉登基

“众……爱……卿……”

老皇帝颤抖着右手伸向他们。

“皇上!”

群臣跪在榻前,一脸戚容。

连镌久排众而出,“皇上啊……全国米价已经翻了一百倍了,农民连一礼拜工作四十小时的基本福利都保障不了了,联合国已经投诉了……求你少吃一点吧。”

“可是……朕还饿……”老皇帝说得很委屈。

孙化吉嘀咕道:“饿好啊,多饿多饿就饿死了。”

连镌久瞪他。有些事情是不需要讲出来的,省得以后落下把柄!

杨焕之突然爬到正在抹指甲的高绰君脚边,“高公公,你劝劝皇上吧!”

“哼!管他去死!”高绰君怒发冲冠,“他居然把我买LV包包的钱买夜宵了……”

太子突然从门口扑进来!

“父皇,你别死啊!”

老皇帝泪花闪闪。唔,亲自酝酿耕种的品种就是优良啊。

“如果真要死,请先把我这个太子废掉啊!”他嚎啕,“我要去好莱坞当明星,去AC米兰踢足球啦……”

老皇帝被气得一口气接不上来,“朕偏偏要传位于……”他眼角瞥见明泉正拿着一个馒头走过。

“明泉!”

明泉下了一跳,馒头脱手而出!

啪!

正好丢进老皇帝喉咙里……

噎死了!

“啊,皇上驾崩了!”

太子发疯似的大笑,“太好了,挖哈哈……我不用当皇帝了!找到替罪羊了!”

老臣们互视一眼,突然跪在明泉前面,“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泉仍在状况外。

“皇上,你有没有发现这只鸡很讨厌呢?”连镌久讨好地问。

“没错没错,一只鸡长得尖嘴猴腮,简直鸡界的耻辱啊!”孙化吉义愤填膺。

明泉看了很久,“还好吧?”

“哪里好!”连镌久瞪出眼珠子!

明泉缩头。

“它就是该死得讨人厌!”他怒道。

明泉又看了一会,“我突然觉得,它好象是长得有点对不起观众。”

“那么皇上就该采取行动啊。”孙化吉大喜。

“啊,什么行动?”

“比如,这样。”孙化吉抬起脚在鸡的周围晃来晃去。

明泉照做。

“再近点。”连镌久催促。

明泉又做了一遍。

杨焕之忍不住,推她一把。

明泉一脚下去,鸡头瘪了。

连镌久大喜,跑到殿外大声道:“皇上登基(蹬鸡)啦!”

鞭炮、烟花、唢呐、喇叭……能响得全响了。

三小时后,联合国开来罚单:噪音污染。

前鉴

半嵌于连绵群殿中的夕阳懒懒地散发余芒。新抽芽的嫩草尖上点点金灿,交织成一片金色湖泊,微风轻袭,荡漾起千百层波浪。

“洁侍臣并未进瑶涓宫,只是坐在墙外弹了首曲子。”严实瞄了眼明泉,只见她坐在湘妃竹椅上,慢悠悠地喝着去年上贡的龙井,炯黑的双瞳木然地望着远方,不知想什么出神,安静得几乎与花园融为一体。

严实垂下头,不敢再看,只是静静地呆着。

半晌——

明泉举着茶盏的手终于放下,目光淡淡瞟过他,似是才想起这号人来,“只是弹了首曲子?”

“洁侍臣弹完曲子还念了首诗,奴才驽钝,只记得几个词,似乎是斜阳、沈园,还有春波……”严实识字不多,让他背诗着实是难为了。

明泉嘴角勾笑,眼里抹过一道暖意,“可是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陆游生平憾事,比起来,唐婉和瑶涓的境域倒有两分相似。

“皇上博学。”他连连点头。

“那皇姐有何反应?”

“瑶涓公主并未出现。”

未出现不等于未听见。安莲的琴技她早已领教,拨人心弦于无形,再加上陆游与唐婉的前车之鉴,皇姐只要对罗郡王有情,就不可能无动于衷。

只是罗老郡王也不是能轻易打发的。

蔺、罗、兰三位郡王手握重兵,权倾一方,就算她贵为九五之尊,天下之主,遇到他们,也要避忌三分。虽说尚融安已袭爵位,但他生性闲散,因此真正权柄依旧牢牢地把在罗老郡王手里。

想到这里,她不由苦笑一声。外有黄水之灾,蛀国之虫为患,内有家事为忧,她真正称得上内忧外患了。

“几位大人可来过?”这几日早朝都静悄悄的,平日喜欢拿小事说大事的官员各个缩了脑袋,谁不敢吭声,生怕一个不好,就被孙化吉这几个被黄水整得焦头烂额的拿来泄愤。

严实从袖子里摸出本奏章道:“孙大人来过,留了封奏折。”

明泉接过来打开,孙化吉圆而有力地字体赫然入目,只是字里行间有些潦草,这几天的确是忙坏了他。

她看完后,把折子放入袖子,眉头深锁。赈灾的款项户部已经拨下去了,孙化吉的手脚很快,应在半月内能到地方上。

前几日雍奂二州联名哭穷,请求朝廷拨钱或是免些税收。孙化吉折子里虽没名着说,但言辞间颇为讥讽,显是不以为然。

在银子上他有颗七窍玲珑心,纵然有护着户部口袋的嫌疑,总不会差得太离谱。

不过地方向皇帝伸手是伸惯了的,就算住在金山银山,照例也要哭上一哭。所以折子她留中,准备看看高阳王还能折腾些什么动静出来。

正思忖间,眼角瞥见一个小太监正站在棵柏树后头探头探脑。

“谁?”她沉下脸色。

那太监一个激灵,扑通一声跪下了。

阮汉宸一个飞身从暗处出来,起起他的后领,拎到她面前。

“奴、才……延福宫小黄子,参见皇上。”

延福宫的人?

她放柔声音道,“徐太妃身子可好?”

“托皇上洪福,太妃娘娘身体康健,只是天天叨念着皇上。”他见明泉缓了脸色,说话立即流利起来。

明泉淡淡一笑,“玉流的婚事准备得如何?内务府的奴才们可还尽心?”

“各个尽心得很,说是皇上您说了,得摆足我大宣的威风。”

明泉确定他是徐太妃眼前得力之人了,不然不会如此清楚这些事情,“可是徐太妃有什么差遣?”这几天徐太妃为了玉流的婚事将内廷上下指使的鸡飞狗跳,连严实都被叫去了好几次,因此她才如此玩笑。

“皇上言重,太妃娘娘只是着奴才来请示皇上,大婚那天放几位主座?”

这是在问她参不参加婚宴么?

由于这次狄族少主在京城迎娶公主,因此在京城行礼,既然如此身为皇帝的她便不可能缺席。不过玉流曾斩钉截铁地拒绝她参加婚宴,只怕是有几分赌气有几分真心,还几分故意为难。

她想了想,道:“听玉流公主的吧。”

不坐主位也罢,且以皇姐身份出席,也不辱没狄族颜面,和大宣国威。

“奴才遵旨。”小黄子捋着袖子正要起身告退,却被明泉下一句话惊得双腿一软。

“对了,”她拿起茶盏轻晃了晃,“未得召见,私窥帝颜,该当何罪?”

小黄子眼珠一转,匍匐地上,“奴才知罪,请皇上责罚。”

是个会看颜色,知晓分寸的,她将茶盏轻轻一搁,“去内廷执法司领五个板子吧。”

“谢皇上。”小黄子松了口气,这可是这位女帝亲自掌罚中最轻微的一次了。

“玉流婚事将近,徐太妃也忙得很,这等小事,不必禀告了。”她漫声道。有了这句话,就算徐太妃知道也只好装作不知。

小黄子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奴才遵旨。”这才领了旨意去了。

明泉闭了闭眼,这几日尽让黄水之事忙昏了头,竟快到玉流成亲之日了。

“严实,那件紫貂领缕金百蝶穿花鹤氅该拿出来晾晾了。”说着,她又转向阮汉宸,“公主的贺礼,阮统领应准备了吧?”

阮汉宸回道:“臣已包好礼金。”

“礼金?”明泉失笑,“这倒是你的作风。”

阮汉宸眸光闪了闪,似是疑问。

“你日日跟在朕身边,莫说买东西,只怕连家都很久没回了吧?”

“臣每夜都回。”

她一怔,“可宫门已……你学帝师爬墙?”

阮汉宸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下,却没反驳。

明泉看着他摇头道:“你还真诚实。”

“臣不欺君。”

“是不敢?还是不想?”她戏谑地问,却没等他回答便起了身,“罢了,短短一日朕跟熬了一个月似的,严实,回明泉宫,朕要好好泡个澡。”她突然意识到阮汉宸还站在旁边,俏脸微红,嘴上却笑问,“阮统领准备几时出宫?”

“等皇上歇下。”

她古怪地瞅了他一眼,苦笑着负手而去。

陌路

安莲插手了瑶涓公主与罗郡王之事。

这无疑是对参与后宫、皇室事务的一种默认。换在昨天,她会欣喜不已。但如今墨莲社与高阳王暧昧不明,安莲在这个时候突然示好,不禁令人怀疑是否别有动机?

明泉坐在暖冬阁二楼,窗外呼啸的夜风格外森冷。

两棵三人合抱的青柏参天,一左一右地屹立在小道两侧,茂密枝叶不时发出沙沙的摇曳声。

小道很窄,蜿蜒如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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