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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心如宅-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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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处,太夫人险要哽咽,缓缓深吸一口气,直直看向出岫,说出的话也很是隐晦:“有时候,活着要比死更艰难。活着的人,总要问心无愧地活,才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太夫人说的话,众人都以为是指二房,唯有出岫明白这话中深意,不禁垂眸止泪。她眼光瞟见沈予正关切地看来,忽然心内有些愧疚自责,便又硬了声音,再看太夫人:“既然二房不选,还请您做个决断罢!”

太夫人长叹一声,阖上双目:“出岫心慈手软,给了你们一条活路……依我看,就选家法罢!”

第93章:郎心似铁怎奈何

在太夫人的强势干预下,二房迫不得已选择受“家法”处置。云起将被阉割,但二房皆以保得名分,未被逐出宗籍。花舞英仍旧是离信侯府的二姨太,云起也依然是二爷。

只有灼颜受了些牵连,从知言轩搬去金露堂,被阖府得知她是假冒怀有云辞子嗣,却原来,是与二爷云起通奸所致有孕。

一桩明面上的私情,转移了云府上下的视线。大家纷纷议论开灼颜的事儿,有鄙夷、有妒忌、有冷眼旁观、也有人夸赞太夫人和出岫心地仁善,没有处置灼颜。

刑堂审讯的两日后,出岫定下云起受刑的日子,五月三十,也就是八日之后。

消息传来当天,云起直接吓昏在刑堂牢房之内,此后一直状若疯癫,也不知是真疯还是假疯。花舞英更是痛哭不已,在牢内嚷着求见太夫人告饶。

而云想容,则提出一个大胆的要求——她要见沈予。

刑堂关押重犯的所在,是三重玄铁牢门。为防止二房再商议出什么诡计,太夫人下令将他们母子三人分别关押。

第三重牢门也是最深的一层,关着云起;第二重关着花舞英;第一重玄铁门后才是云想容。

沈予收到云想容的消息,特意去问过出岫的意思,才来见她。冰冷黑凝的第一扇玄铁牢门重逾几百斤,需要三个刑堂执事合力才能打开。

牢门被沉沉推开之后,几个执事都知趣地退了出去,毕竟云想容手无缚鸡之力,无人怀疑她能以武力制服沈小侯爷。

沈予刚一迈进牢房,一眼便瞧见云想容面色憔悴、鬓发凌乱、一双眼睛红肿不堪,也不知已哭了多久。许是他天性同情弱女子,说句实话,这一刻他私心里有些不忍,也知道二房母子的阴谋与云想容无关。有母有兄如此,是她的悲哀。

可只要想起云辞为何会死,出岫又为此受了多少委屈、流了多少眼泪,沈予便不自觉地想要迁怒于云想容。

云想容见沈予进了牢房便盯着自己似有所想,连忙用手捋了捋乱发,亟亟跪地道:“小侯爷……”那声音,娇软无力,当真是楚楚可怜。

她一双柔荑拽着沈予的锦袍下摆,低泣着道:“那天您让我去指认灼颜和二哥有私情,说好了您欠我一个人情,允我一个条件……如今我恳求您,替我娘和我哥哥求个情。”

“大小姐,”沈予说不清面对云想容该是什么滋味儿,到底还是心中不忍,俯身将她从地上扶起,“那时我答应欠你一个人情,是只知二爷与灼颜有私……想必你自己也猜不到,后来竟会牵扯出你大哥的死,甚至是你父侯的死……”

沈予轻叹一声,摇了摇头:“你这个请求是云府家事,我无权置喙。再者即便我说得上话,也不会答应你,我恨他们都来不及,又怎会替他们求情?”

云想容闻言,眼泪又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落:“小侯爷,您现在一定也恨死我了,我有这样的娘和哥哥,我也无颜再面对您……”

沈予有些见不得女人掉泪,想着这事云想容实在无辜,也不禁劝道:“太夫人和出岫公私分明,都知道此事与你无关。这一次不是也没处置你吗?待你哥哥受完刑,你就会被放出去了。”

“放出去又有何用?”云想容依旧哭泣不止:“我哥哥废了,我娘也……我在这个家里还怎么过下去!不如死了算了。”

“说什么傻话!你才十六岁,还未嫁人,开口闭口什么死不死的。”沈予软语安慰她:“我答应你,待此事风头过去,今年底、至多明年,我亲自出面呈请太夫人,请他为你挑一户好人家,绝不让你受你娘和你哥哥的牵连。”

“好人家……好人家还能看上我么?”云想容越发啜泣,已有些语不成调:“有这样的母兄,我在婆家又如何能抬得起头来?”

“你想得太多了。”沈予那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这玄铁牢房里彻彻回响,煞是好听:“出岫已经说了,这事不会传出去,于你的名声也不会有损。你哥哥还是云府二爷,只要你不说,又有谁知道他是个……”

“阉人”二字险些要说出口时,沈予顿了顿话语,转而道:“如今太夫人和出岫都在气头上,我也不好开口求情放你出去,只能吩咐刑堂多照顾你一些。我原本忙着搬园子,因这事儿也耽搁下来,你若有什么不便之处,大可给我捎个口信。”

“搬园子……”云想容喃喃重复一遍,目中忽而闪过一丝渴盼的光,改为拽住沈予的衣袖:“搬园子吗?小侯爷,您带我走罢,离开云府行么?这里我实在呆不下去了……”

带她走?曾几何时,有个女子也曾在这座刑堂里,对沈予说过这句话。只是,天意弄人,他当时很想带她走,却碍于情毒没有成行。恍惚中,沈予似乎看到了出岫在向自己苦苦哀求,他心中只感到一阵柔软与抽痛,遂缓缓伸出一只温热的手掌,想要去触碰他心底的那张容颜……

云想容就如此渴盼着,抬着一双水眸望去,并未躲闪,反而是有些娇羞与欣喜。可,就在那只手快要触摸到自己时,沈予倏然停手,眼底又恢复一片清明。

“大小姐说笑了,你如今心里难受,我知道,但也不能随意说出这种话来,坏了自己的名声。”沈予理智地再劝:“日后你会后悔的。”

“不!我不会的!”云想容连忙辩解:“我愿意随您离开,只要不在这云府里,去哪儿都行。您这么好,是重情重义的一个人,跟着您我是甘愿的!”

沈予终是诧异起来,他未曾想到,一个深闺之中的大家小姐,竟会如此直白地说出这种话来……是出于真心?还是将自己当成了救赎?

沈予沉吟着,想要寻一个最好的理由来拒绝云想容,既不伤她的心,也能言辞达意。

可他这副神情在云想容看来,是犹豫!是动摇!云想容按捺不住心中的颤抖,哭得更加楚楚可怜:“小侯爷……若是让我为此匆匆嫁人,我又岂会甘心!您方才不是说欠我一个人情吗?既然您不能为我娘和哥哥求情,那请您带我走罢!”

跟沈予离开,这才是云想容的本意,而第一次开口的那个请求,不过是个博得同情的幌子。沈予原本说好欠她一个人情,既然不能为她母兄求情,这个要求他不应再拒绝。

“你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吗?”沈予终于蹙起好看的眉峰,一双墨黑瞳仁直直盯着云想容红肿的水眸:“大小姐,这话不该是一个闺秀说的。”

他刻意曲解她的意思,以表示婉拒:“其实你该找三爷,他毕竟也是你哥哥,倘若日后你过得艰难,以他的品格必不会置之不理。”

“如今三哥还能瞧得上我么?”云想容垂眸拭泪:“三姨娘不问俗事、恬淡娴静,三哥心高气傲、光明磊落,慕歌妹妹也活泼娇柔……三房原本就比我们讨喜欢,如今……以三哥那性子,只怕以后该对我避之不及了。”

“三爷不是这种人。”沈予很笃定地道:“你若有难处不便开口,我可以替你与三爷说……但你不能拿我做救命稻草,我是个风流成性的,如今你一时冲动,日后必会后悔。”

听闻此言,云想容连连摇头:“不,小侯爷,我不是拿您做救命稻草,也不是随便说出这话……我对您……”她咬了咬下唇,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其实,倘若那天来霓裳阁的不是您,我未必会去刑堂供出二哥与灼颜的私情。”

说出这话时,云想容眸中忽然生出炽热的光火,大胆期待着沈予的回应。她说得如此明白,她不信他还不明白。

果然,沈予大为吃惊,他隐隐觉得云想容对他很是依赖,有时说话都会脸红娇羞,原本想着只是男女有别的好感……未曾想,她竟已芳心暗许至此!

若不是他去找她,她未必会供出自己的哥哥。这话若反过来想……云想容为了个毫无关系的男人,便能出卖自己的哥哥?

沈予的心思不禁沉了一沉,方才对云想容的怜惜也减去大半。无论是为了晗初,还是为了别的,他都不想再与云府的女孩子有牵扯,省得以后给自己和晗初平添阻力。

想到此处,沈予断然狠心拒绝她:“若是我从前有什么言行失当之处,让大小姐你产生误会,今日我在此向你致歉。我是挽之的好友,对我而言,他的妹妹我也只是……当成妹妹而已。”

沈予的这番直白相拒,立刻让云想容的眸光黯然失色。她缓缓松开拽住沈予衣袖的双手,低低垂下交握在身后:“小侯爷是为了出岫嫂嫂吗?”

“你说什么?”沈予蹙眉看她,心中一跳。

“您长住烟岚城,究竟是为了大哥的遗命?还是为了出岫嫂嫂?我听说,嫂嫂从前是您私邸的奴婢,大哥在京州将养时,您把嫂嫂送给了他,这事儿是真的吗?”云想容面上泪痕已干,幽幽问道。

沈予薄唇紧抿,沉沉回道:“她的确曾是我府中奴婢,但你不能毁了她的名节。”在晗初没有点头离开云府之前,他不想毁她名声,更不想为云辞的英名抹黑。

云想容闻言似信非信,到底未再多言。

沈予仍旧有所顾虑,勉强笑道:“你在房州离得远,大约不知我从前在京州是个什么名声……大小姐,我不想害你一生。”

“我知道,您是流连花丛之人。可如今哪个世家子弟是专情的?就连我二哥也……”云想容早已料到:“如大哥和三哥这般的好男人,这世上已为数不多了。您虽风流,但重情重义,喜欢过的女子也念着旧情,这已足够。”

原来云想容已将自己的事打听得清清楚楚了!不知为何,这令沈予有些毛骨悚然之意,越想越觉云辞这个庶妹心术不浅,颇懂得以柔克刚。

有茶茶的前车之鉴,沈予对这种女子早已避之不及,连忙再拒:“我欠大小姐的人情,只要不违反人情道义,来日必定赴汤蹈火偿还。可大小姐识错人了,我绝非良配。告辞。”

说着他已决然转身,大步迈出玄铁牢房。

第94章:生无可恋又牵挂

五月三十,云起在刑堂秘密受阉割之刑。花舞英与云想容皆哭破喉咙,嘶声力竭,也未能改变太夫人及出岫的心意。云起受刑之事,由竹影亲自在旁督视,云府上下,除却二房之外无人观刑。

辰时刚过,刑堂派出执事前往荣锦堂回话,同时,竹影返回知言轩,向出岫禀报行刑结束。

云府看似又恢复了一片平静,对外只道二爷云起忽染重病,在金露堂静养,花舞英从外请了几名大夫住在金露堂为云起疗伤,神医屈方则萌生离开之意,又怕出岫不愿放人,便带着沈予来做说客。

沈予知道出岫定不会为难师傅屈方,可他太想见出岫一面,便也跟着来了知言轩。

“在下原是方外之人,四处行医,偶尔承以人情救人。这次在府上也算为夫人您破例了。如今此间事了,两位侯爷大仇得报,还望夫人允准在下离开。”屈方一番告辞之语说得有些无奈,但又显得诚挚。

出岫明白屈方的难处,这一次,虽然初衷是查清灼颜与云起的私情,还嫡支血脉一个清白,可屈方帮着自己假孕瞒胎,到底是违背了医德,以他如今的名望与心境来说,这事必然还是不情愿做的。

出岫不知屈方与云府到底有何交情,可他当初为祛除云辞的胎毒曾尽心尽力;后来她感染时疫,他也受云辞之命,马不停蹄从南熙边境赶回来;如今又以自己的名望来瞒住她假孕之事,也算难能可贵。

出岫并非咄咄相逼之人,也尊重屈方的意愿,便回道:“这一次您帮了我大忙,又阴差阳错揪出下情毒的幕后黑手,我都不知该如何报答您才好……往后您但有所命,只要我能力所及,必当效劳。”

屈方未曾想到出岫会如此痛快,又想起关门弟子沈予对其痴心一片,便隐晦地笑言:“夫人客气了……小侯爷尽得在下真传,如今他长住房州,若有岐黄之事,大可教他代劳。”这也算是他明面上为沈予铺了条路。

出岫看了看一旁坐着的沈予,低眉一笑:“小侯爷对我也有再造之恩,说来说去,我欠您二人良多……”

“夫人实在言重。”屈方捋了捋胡子,笑回。

“神医意欲何时启程?又将去往何处呢?”出岫又问。

屈方摇了摇头:“在下居无定所习惯了,如今孑然一身,趁着骨头未老,想要多去走动走动,将古人传下的药书增补一番。”

出岫闻言,面上顿生几分崇敬之意:“神医德高望重,悬壶济世,令人敬佩。”

屈方顺势摆摆手,正欲再说什么,却忽听淡心在外禀道:“夫人,霓裳阁玥菀来了。”

玥菀是出岫唤来的,自从“看戏”那夜瞧见她出现在内花园后,出岫便猜出写字条之人是玥菀,再联想起她姐姐的死因,也能体会她一腔怨愤。因而出岫私下与玥菀商量,希望她能在适当的时机公然指证灼颜,不让混淆嫡支血脉的大事发生,也让云辞身后得以安息。

十日前,玥菀在刑堂里揭发云起与灼颜的私情,又供出云想容知情,便注定了她难以再在云府里呆下去。二房定罪之后,出岫已做主将她从刑堂里释放出来,只受了轻微的皮肉之苦。

太夫人的本意,是将玥菀打发到云氏在房州的其他别院里做差事。可只要在云氏的产业范围内,到底不能让人安心,出岫怕二房对玥菀打击报复,便呈请太夫人,将卖身契还给玥菀,放她离开云府自寻生路。

岂料对玥菀提及此事,玥菀却想学医,出岫见屈方亦有去意,便顺势搭了个桥,将玥菀唤来,至于她是否能打动屈方,便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正想着,但见玥菀已迈步而入,大大方方对出岫磕了个头:“奴婢玥菀见过夫人、小侯爷、屈神医。”

“你如今已是自由之身,无需自称‘奴婢’。”出岫笑回。

只这一句,已令玥菀有些哽咽:“夫人能记住仅有一面之缘的家姊玥鞠,又给奴婢机会替姐姐报仇,如今还放奴婢离开云府,单凭这份大恩,奴婢已将您看作主子了。”

出岫闻言有些赧然,见屈方想要起身回避,连忙再问玥菀:“不提这些了,你日后有何打算?”

“这……”玥菀瞧了瞧厅内座上的屈方,坦诚道:“奴婢想学医。若屈神医不嫌弃奴婢笨手笨脚,奴婢想拜他为师……”

这话一出,屈方有些惊讶,挑眉看向出岫,却见她神色平稳对望过来,立时便晓得她已事先知情,并且想促成此事。

屈方捋了捋胡须,看向玥菀:“你为何想要学医?”

玥菀忙转首对屈方回道:“奴婢自幼家贫,父母皆是病亡,便与姐姐卖身云府之中,凭着心思做差事,如今也做到了一等丫鬟。岂知姐姐花样年纪,因感染瘟疫而病故,可见生老病死,无人能够幸免。奴婢由己及人,也希望能学得一手医术用来治病救人,不让太多人像奴婢一样痛失至亲。”

这一番话,没有华丽辞藻,却真诚至极。屈方缓缓叹气,再看出岫,毫不客气地问:“夫人,这话不是你教的罢?”

出岫哭笑不得:“原来在屈神医眼中,我也算是伶牙俐齿之人?”

是了,出岫夫人从前患有喉疾,一直是沉默寡言的。最最多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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