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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心如宅-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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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酷、不分是非黑白。

“出岫……”云辞适时张口,好似是斟酌半晌,才道:“正是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我才私下传你来问话。趁着眼下太夫人还不知道消息,你回我一句,这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出岫闻言笑了:“如今我说不是,侯爷可信?”

云辞抿唇不答,那神情分明已告诉她——他不信。

“侯爷心中不是已有了定夺?”出岫终于可以淡然开口,只因,心如死灰。

她直直地站在刑堂正中,是前所未有的铿锵傲然,凄厉笑道:“是我瞎了眼,看错了人,如今这结局……我自是认了。可我没做过的事,休想强加于我头上。”

恍然间,她好似看到了云辞修长的手指,正紧紧握住座椅的一侧扶手,似在极力克制心绪。而他的目光,看似平静的瀚海,实则又暗藏波涛,深不可测。

出岫忽然发现自己从不懂这个人,是她将他想象得太高、太好,爱上了她心中虚幻勾勒出的影子。而真正的云公子,如今已完全变了。

在来到云府之后,无论云辞再伤她,无论是让她打掉孩子,还是让她去侍奉她的正妻,甚至是将她贬去浣洗房,她都不曾怨愤过,只自卑着,一径为他开脱,甚至不惜自欺欺人,伤心伤身。

在她心里,只记得他曾为她涤发,衣不解带照顾她的时疫之疾,一次次为了她的失声而费尽心思更改药方……

可如今。呵!山盟海誓早已摧拉枯朽,深情温存变作镜花水月……自与云辞相识以来迄今,这一年半的光景,出岫头一次感到万分后悔:是她自己所托非人。

如若让她再选择一次,她宁愿留在追虹苑,即便往后将受尽茶茶的欺辱与沈予的冷眼,至少,她能保有那一份最美好的念想,足以支撑她度过许久。

想到此处,出岫已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阖上双眸尽是冷嘲:“你是对的,这孩子不该要。他(她)有这样一个父亲,只会是耻辱。”

她没有睁开眼,便也无从去观察周围人的神色,只是那隐隐传来的倒吸声暗示着她,有人被这话惊着了。是啊,高高在上的离信侯,被她一个下贱的娼妓如此诋毁,的确有些惊悚的意味。

出岫将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极力遏制心头那难以承受的痛楚,漾起一丝笑意:“是我有眼无珠。今次……也是自食其果。这条性命我留下。但这罪名,我绝不承认!”

仿佛是有凄厉的怨愤响彻天际,空荡荡的刑堂之内,尽是出岫字字有力的回声。“我绝不承认”五个字宛如一个诅咒,生生套在屋子里每个人的心头,骤而发力,缓缓收紧,令人窒息。

出岫捧着自己越发疼痛的胸口,拔出自己头上的发簪直指咽喉,看着云辞凄然重复:“‘侠士勿轻结,美人勿轻盟,恐其轻为我死也。’云辞,这句话,今日我还给你。从此之后,你我生死不复相见!”

“见”字一出口,她手上突然一紧,发簪的尖端已抵入咽喉。可这一刺还未使力深入,胸腔之中紧接着便涌起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简直要摧心断肠。

出岫喉头倏尔一甜,下意识地伸手掩口,一个黑色的血块就此呕了出来,诡异得骇人。继而,脑中紧跟着一阵剧痛,她人已顺势向后跌落。

恍惚中,出岫似乎看到了云辞略带惊喜的面庞,可惊喜之后又是悲凉。她不懂,他有何事可惊喜,竟然惊喜到也要去以手掩口,好似在极力克制着某种病痛。若非云辞眉宇间那一抹安慰的笑意,她几乎要以为他也吐血了。

意识消失之前,出岫仿佛听到有人在说:“终于解了!”

紧接着,却是数人齐齐惊呼一声:“侯爷!”

最后,她只知道,自己阖眼倒在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之中,龙涎香搀着淡淡药香的熟悉味道再度袭来,她拼尽全力深深一嗅,只道是再没这机会。

从此之后,生死不复相见!她尚不知晓,方才那一句断情绝义之语,当真会一语成谶!

耳边传来云辞的声音,似欣慰,似欢喜,似不舍,似悲戚,最后统统只化作两个字:“出岫……”

一滴滴湿润的水泽落在出岫咽喉的伤口上,带着浓重的血腥之气。但她能断定,云辞落的绝不是泪。

第68章:云辞人间泪长挽

沈予一接到云府派人传来的口信,便匆匆从慕王府往回赶,连车辇都顾不上乘坐,牵了马便飞驰而回。

甫一至云府门口,便瞧见竹影相侯。沈予亟亟下马,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夏嫣然怎会……”

话还未说完,他已瞧见灯笼映照之下,竹影的悲痛神色。后者是赤红着双目、哑着嗓子道:“小侯爷,先去清心斋罢。主子他……要见你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仿佛是心中某处被狠狠剜了一刀,沈予只觉陡然一震,支离锥心。几乎强忍着将要颤抖的声音,他沉沉压低只说出一个字:“走!”言罢便往清心斋方向疾步飞奔。

一路上,竹影大致将今夜的情形讲了一遍,沈予知晓其中内因,更是不胜悲痛。若云辞当真将晗初的那口怨气给逼了出来,则他本人的性命,也定然到了尽头。

情毒配上诛心蛊,唯有绝情弃爱,呕出心头那一口蛊血,方能解毒。只是,两人心头的蛊虫相依相偎,相寄而生,怨愤的那一方吐出蛊血解了毒,另一方则会……就此殒命。

以命换命,这蛊毒当真断肠诛心!何其歹毒!何其狠辣!鸾卿与云羡不过去了姜地短短三个月,这期间便有人又给云辞和晗初下了诛心蛊!沈予几乎可以断定,那幕后黑手必是在这府中无疑,而且,主使者多半是个女人。

唯有女人,才能想出这般阴狠残酷的招数。

沈予越想越是悲愤不已,待走到清心斋门口,已是不自禁地红了眼眶。师傅屈方、四姨太鸾卿,还有浅韵都在,各个皆是神色悲戚。他再往里一看,正正瞧见书房隔间榻上躺着的人,只一眼,沈予几乎已迈不动步子,双脚似灌了铁铅。

榻上之人那一袭白衣,襟前已被鲜血染红染遍,明明已是命悬一线,面白如纸,可还偏偏护着最后一口气,大约是等着交代未了心愿。

沈予强忍着哽咽,深吸一口气才缓步入内,喑哑着开口唤道:“挽之。”

云辞听见来人出声,才睁开那双曾经洞察人心的幽潭深眸,无力地看向沈予,虚弱道:“今日事发突然……品言忽然惨遭不测……我若不利用这机会,只怕还要再等。”

沈予躬身半跪在云辞榻前,握住他垂放榻边的那只手,半是埋怨半是悲戚:“再等等也无妨的,你这般心急做什么!”

闻言,云辞勉强笑道:“错过这机会,还要再继续苛待她,我不舍得……”

云辞呼吸渐渐急促,似是难以维继这性命,停顿片刻才继续道:“早知我是短命之人,若再拖下去……只怕她的下场会与品言一样。”

听到这番话,沈予已不忍再闻,别过脸去强忍痛楚:“太夫人她……知道吗?”

“还在瞒着。”云辞幽幽一叹:“怕只怕,瞒不了多久了。”

他低低咳嗽一声,唇畔又汨汨流出一小股鲜血。沈予连忙用袖子替他擦干净,强忍着道:“你说慢些,我都听着。”

“来不及了。”云辞的声音已逐渐微弱,任谁都知道他是在勉力维持:“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他用力反握住沈予的那只手:“母亲已亲口承诺过我,会放她走。你……明日就带她走罢。”

明日!竟是如此之快了!沈予是医者,又怎能看不出云辞的伤情如何?唯有连连点头:“你放心,你放心……从今往后,晗初便是我的性命,拼死我也会护她周全。”

“不,不是。”云辞亟亟地剖白,目中难掩悔恨与哀伤:“子奉,我对不住你……当日我瞧见那双鸳鸯匕首,我便明白你也是真心喜欢她。是我……夺人所爱。”

沈予闻言,连忙摇头否认:“不,是我一厢情愿单相思罢了。若不是我……你何至于被拖累到如此境地,说来说去,都是当年为了救我……”

话到此处,沈予终是落下男儿之泪,滴滴掉落在云辞手背上,犹如淌血的河流,令人不忍目睹。

云辞感到手背上的温热渐渐转凉,才缓缓笑道:“我要感谢你,教我遇上她。这一生……也算值得。”他的面色越发苍白,连这深夜的烛火都比不过得晃眼,已是有回光返照之意。

云辞渐渐眯起双目,面上虽惨白,目光却潋潋更胜从前,似有所想:“她很苦,赫连齐辜负她,我也无法护她……你……往后照顾好她。”

他把晗初交给自己了……沈予知道,云辞话语虽轻,可这句临终之言却重于泰山。云辞是将他以性命守护着的心爱女子,郑重地托付给了自己。

这世间有多少男人,甘愿以命换命?更何况以云辞的身份,要舍弃的更多。他的家族,他的责任,他的亲人,他的地位……统统毫无留恋地斩断,只为了换晗初的生命。

她才是云辞心里的女人!是他真真正正的妻!而他,已将爱逾性命、爱逾一切的女子,完完全全交给了自己!是真正地以妻相托!他又怎能辜负这番信任?

“挽之……”沈予再难掩饰自己的自责与心痛,千言万语,只能化作手心里重重一握,还有重逾千斤的三个字:“你放心!”

云辞仿佛是安慰地笑了笑,继续交代:“前些日子品言怀孕,夏家来人探视,我已与她的父母商议过……会收出岫作义女。夏家是千年书香门第,文昌侯府也是文仕文臣……出岫以夏家之女嫁作你的正妻,也不算辱没文昌侯,想必你父亲不会有异议。”

夏家义女……沈予未曾想到,云辞居然已在不动声色之间将一切都打点妥当,就连他与晗初的未来都铺好道路,竭力扫清障碍,只怕让她再受半分委屈。

事到如今,沈予不得不承认,云辞其人,不止品行品格高他一筹,就连这份对晗初的深情与远虑,他也远远不及!原本还想着以后要与父侯据理力争,为晗初讨一个名分。可……云辞已先自己一步安排好一切。

这又令他如何不惭愧?如何不感慨?

而沈予所能做的,便是收拾起所有的负面情绪,肃然应诺:“挽之,你以妻相托,我……定不负她。若违此誓,教我永生永世永坠阿鼻地狱,永不超生!”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传来,云辞虚弱地勾了勾唇角:“我信你便是,为何要起毒誓?你这人虽然平日放浪形骸,可关键时候……咳咳咳……”

云辞一句话未完,又是一阵咳嗽,汨汨的鲜血再次流淌,顺着唇角滑到枕畔,氤氲开一朵朵彼岸之花,美妙,虚幻,催人性命。

而云辞这一咳,竟是半天也止不住。他胸前难以遏制的起伏,令在场众人都慌了神。屈方立时上前一步探往云辞的鼻息,回天乏力地摇了摇头,叹道:“侯爷,可要再见太夫人一面?”

云辞缓缓闭上双眼:“好。”

话音刚落,但听门外响起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太夫人已由迟妈妈搀扶着前来,鬓发凌乱,发丝如霜,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也不止。几乎是老泪纵横着,她颤巍巍走至云辞榻前,无比凄楚地愤愤道:“你竟为了一个女人,搭上自己的性命,置云氏一族于何地!”

仿佛是早知母亲会如此呵斥,云辞仍旧阖目,只叹道:“请母亲宽恕……我也算死得其所,虽死无怨。”

“虽死……无怨……”太夫人胸前一阵颤动,也不知是哭还是在笑,只盯着亲生爱子越发苍白的容颜,怒道:“你早有计划了是不是?你早便打算为她死了?”

临终时刻,云辞也再无隐瞒,张口微翕着坦诚回应:“是。”

“啪啦啦”一地脆响传来,太夫人已将榻前的珠帘扯碎一地,指甲狠狠掐入掌心:“你们父子!你们父子!都要死在这张榻上!都要为了女人去死!我嫁的好夫君!生养的好儿子!”

她的话音在室内荡起一阵凄厉。可,无人接话。诡异的沉默令太夫人心中更颤,死死攥着已散落一地的珠帘串线,无比悲愤:“你早要去死,又为何要让她打掉孩子!即便恨我,你要让云氏嫡支断了香火?”

听闻此言,云辞终是再次睁开双目,可这次,已再没了神采,只留一片墨黑。他唇畔勾起一丝冷嘲,只道:“若那孩子生下来,母亲可会放她走?即便您让她走……只怕她惦记孩子,也不会走了……我不能让她在云府守寡。”

“云辞!”太夫人唯有在怒极之时,才会唤出亲子的全名。而此刻,她已不知是怒是悲。

云辞仍旧勾着淡嘲,好似有意刺激太夫人:“您别忘了,是您亲口说要放她走的。如今……恳请母亲不要反悔。”

呵!太夫人怔愣一瞬,终是想起,的确是自己亲口答应的。云起调戏出岫的第二日,在她梦到陈年往事的第二日,她亲口提出要赶出岫离开,却被云辞一口回绝。只道是……时机不对。

可未曾想,原来今时今日,才是恰好的时机!用他自己的一条性命,来换一个妓女平平安安离开的时机!

“为了她,你连命都不要?可不要忘了,嫣然才是你的妻!”想起被亲生儿子以性命算计,太夫人怨愤之中更添心寒。

“我的妻子只有一个。”云辞没有指明是谁,倏尔转移话题,叹道:“母亲……恕儿子死前说句大不敬之语,您这一生,作为谢太夫人,无人超越;可作为人妻人母,实是失败至极。”

恍惚中,他眼角好似瞥见母亲踉跄一步,想到自己这般不孝,临终还要吐露对母亲的怨愤,也不禁悲从中来,阖目再道:“品言之死颇有蹊跷。她素来爱穿华服,尸身上却是素淡装扮,看着更像出岫……披风上也无甚血迹,必定是死后被人穿上的……”

云辞停顿片刻,深深叹息:“若我猜得不错,品言大约是想冒充出岫去约见谁,后又不慎遭了意外……还请母亲盯着二房,还夏家一个交代。”

“那谁来给我一个交代!”太夫人闻言,再次凄厉开口:“我中年守寡,老来丧子,膝下无儿无孙,又有谁来给我一个交代!”

她边说边要往云辞的榻上去冲,仿佛要将一腔悲愤尽数发泄出来。还是沈予与竹影眼明手快,一左一右拦住她,才勉强将这位失去理智的云氏当家主母阻拦下来。

谢太夫人一个踉跄,几乎是要跌在地上,她重重倚着竹影,惨然怒道:“辞儿!我养育你二十一年!将云氏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你竟为了个妓女,轻言生死!你怎对得起我?怎对得起列祖列宗?!”

“为她,宁负尽天下之人。”这一次,云辞的笑容憔悴而真挚,充盈着满足与欣慰:“作为云氏子孙,我太累了,与她一起,我才有血有肉。”

这话说出来,云辞坦然之余也是内疚,目光已渐渐涣散:“母亲莫怪,这副担子,还是让三弟挑去罢。亦或您从旁支里挑个子嗣过继来,好好抚育。以您的能力,云氏至少可再支撑二十年……”

“二十年……”太夫人终是失声痛泣:“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如何还有二十年!”

“会的……”云辞仿佛是极信任的,安抚着道:“云氏不能永远明哲保身,北熙已成臣氏天下,母亲,咱们扶持南熙罢。”

“你若有这主意,便自己起来做主!”太夫人滚烫的泪水贴颊而落,滴滴熨烫在衣襟上:“你这不肖子孙!你这……”千言万语的痛斥,到最后唯有化作滴滴血泪,亲口唤出爱子之名:“辞儿……”

这便是她倾注一生心血所换来的下场!夫君说她牝鸡司晨,亲子又将抛她而去……这一世,怎能甘心!

而云辞,耳中听闻着母亲的哭泣声,却已无力反驳回应。双目渐渐看不清,意识也开始消弭,而最后,他还要拼却一口气,再嘱咐一句:“子奉,一定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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