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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心如宅-第1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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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予这才摆了摆手:“去罢,早去早回,不耽误天黑之前回来吃饭。”
清意咧嘴一笑,掀起帐帘走了出去。
送信之事进行得很顺利,不过三天,云氏暗卫便主动联络了清意,道是书信已由飞鸽传书送到云羡手中,云羡也代为向诚王送上了一份厚礼。
沈予这才放下心来,率领着一帮将士继续赶路。如此又赶了十来日的路程,京州已隐隐在望。
眼看七八日内便能抵达终点,可就在此时,云氏暗卫又送来一个惊人消息,令沈予如遭雷击——
出岫被人绑架了!
“绑架了?”沈予端得是难以置信,死死捏住手中的书信,险些站立不稳。
若非是这书信之上,有云氏暗卫特有的标记和暗号,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出岫又出事了。
“她好端端在烟岚城,怎么又被人绑架了?”沈予紧张地看向清意,俊颜之上是藏不住的担心神色。
清意闻言摇了摇头:“诚王在京州大婚,带走了一批亲信人马;离信侯也去了京州参加婚仪……整个房州守卫减弱,才让歹人有了可乘之机。”
清意边说边叹:“也不知是谁,竟能有如此头脑和能耐,觑了这个空当前来绑人,而且是绑了出岫夫人。也不怕得罪云氏么?”
听闻此言,沈予亦是陷入深思。出岫真的被绑架了?他不敢全然相信这个消息,但也未尝没有这个可能。
诚如清意所言,如今正是房州守卫虚空的时候,聂沛潇和云承都在京州……
况且以出岫的个性,出门总喜欢轻车简从,不爱多带随从,这很容易被奸人有机可乘!
去年到岚山寺上个香,出岫都能被人掳劫,这不就是前车之鉴吗?沈予早已听云承提起过此事,可上一次有诚王聂沛潇营救,这一次呢?云氏在房州的暗卫,靠得住吗?
能瞅准这个时机动手,还是在云氏家门口,可见对方是有备而来。
事到如今,沈予也别无他法,唯有进行自我安慰——云氏暗卫遍布天下,必定能找到出岫,确保她安然无恙。
纵然不停地安慰自己,可沈予还是焦虑不安,遂连忙嘱咐清意:“咱们继续赶路,你务必每日与暗卫取得联络,告诉我事情的最新进展。”
清意知道出岫在沈予心中的地位,自然也不敢有所怠慢。
可到底是谁下的手?沈予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难道是天授帝?不!聂七为人虽狠戾,倒也不至于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去对付出岫。
是云想容吗?她一介弱质女流,就算空有几分智谋,又哪里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或者是明璎?可云承分明说过,明璎已经得了失心疯,兼且毁容……
想来想去,沈予竟对幕后主使之人毫无头绪。
可叹云氏树大招风,如今又刚刚收回北地的生意,正是惹人不满、遭人嫉妒的时候。他还真没法子弄清楚,到底是谁下得手。
放眼云氏族内、族外,皆有可能。
如此又过了两三天,寻找出岫的事依旧毫无进展——暗卫每日送来的消息,皆是不妙。
到了第四天,沈予已无力拆信再看,他只要看到清意来报时的表情,便能猜到信上的内容——寻人未果。
沈予只恨自己回来得太晚,路上耽搁得太久,远水救不了近火……
带着这煎熬担心的情绪,他忍不住加快了脚程。终于,一行到了京州界外,只差三天便能进城了。
只要翻过眼前这座护城山,就到了京州地境之内。
进山之前的最后一晚,近千人马开始安营扎寨。一条小河从护城山里流淌而出,水源甚是清澈。如今已是四月中旬,天气开始变得燥热,尤其沈予所率领的都是武将,各个身强体健火力十足,又是日日赶路。
好不容易瞧见一条凉爽河流,将士们嚷嚷着要去河里洗澡捉鱼,但沈予毫无兴趣。
熔金的落日和猎户的灯火,未能让他的心情有所平静,他在挣扎,在考虑着一个重要决定。
“侯爷!”帐外适时响起一阵热闹,几个捉鱼归来的将士高声喝道:“快出来吃鱼!我们捉了好多条!”
沈予哪里有这心思,便对清意摆了摆手:“你出去吃罢,让他们不必管我。”
“侯爷别着急,我明日再去打听打听出岫夫人的消息。”清意眼见沈予日渐寡言,忍不住劝道。
沈予闻言只叹:“你不必安慰我,咱们进了护城山,哪里还能联系上云氏暗卫?须得出山之后才行。”
关键在于,这么多人马进山赶路,至少也要两日之后才能翻过这座护城山。
两日……很多消息都要滞后了。出岫是死是活,这其中到底是什么内情,两日之内他无法知道。
尤其,进入皇城京州之后,他的行为受限,一时半刻更是无法脱身……
想到此处,沈予只感到一阵无力。对于出岫,他总是不能放下一点心思。正懊恼焦虑着,一股柴火烟熏的味道忽从帐外徐徐飘了进来,是将士们将烧烤架子搭起来了。
显然,清意也闻见了这股味道,遂再行劝慰:“侯爷,您就算再担心,也总得先吃饭啊!饿着肚子可想不出救人的法子。”
沈予张了张口,正打算回一句,却听到帐外有人大声说话:“那名妓也是个人物,嫁给皇帝诈死多年,如今又突然出现。所以说红颜祸水啊!这不,出城烧个香还被人掳走了。”
名妓、嫁给皇帝、被人掳走……
听见这一席话,沈予心中一揪,风也似地跨出帐外,冲着说话的朱姓将领亟问:“朱大哥方才说什么?谁被掳走了?”
朱姓将领一看沈予这等反应,还以为他是风流本性,爱听这些风月之事,便暧昧地笑了笑:“嘿嘿,咱哥儿几个方才去洗澡,听山里的猎户们说,鸾夙当年嫁给南熙慕王,是诈死!如今她在宫里好好的,大着肚子出来烧香,被人掳走了。”
话到此处,朱将领刻意顿了顿,解释道:“唔……侯爷从前也是风流之人,应该听说过‘鸾夙’这个名字罢?‘南晗初,北鸾夙’,可是从前风月场上两朵花儿啊!”
“这消息可靠么?”沈予顾不得答话,连忙再问:“鸾夙真的出现了?又被人掳走了?”
“我也是听山里的猎户说的,好像整个京州城都传开了!”朱将领越说越是兴奋,掩藏不住对皇家秘辛的好奇:“当年听说南熙慕王娶了北熙名妓,大家都以为是一段风月佳话。谁知道后来听说鸾夙死了!我还叹过红颜薄命……原来她没死!是被慕王私藏了!”
话到此处,另有一个将领也开始附和:“当年慕王要争取南熙皇位,娶妓女当侧妃有损名声,他自然要安排鸾夙诈死……如今不同了,他已经是天授大帝,谁还敢对他的女人指指点点?鸾夙自然就能大摇大摆地‘活’过来了。”
听闻此言,众人一阵恍然,大都认为这将领说得极有道理,于是纷纷开口发言,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只可惜鸾夙是‘见光死’。这才刚出来,就被人给劫走了!”
“而且是在京州城里,天子脚下。啧啧,看来京州的戍卫也不怎么样。”
“听说她是在烧香的时候被劫走的。哈哈!寺庙里也不安全啦!搞不好就是一群和尚干的!”
第292章
众人纷纷开始哄笑。这些北地将领本来就对天授帝心有不忿,认为他之所以能够统一南北,是因为北宣的明主臣暄英年早逝。否则,这天下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也正因如此,沈予奉命去北宣整编军队时,这些人没少使绊子。前者几乎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北地将领一一收服。可他们虽然服气沈予,却并不代表也服气天授帝。
而今能看到天授帝后院起火,京州城里出了乱子,这些人自然乐得看热闹,以此给自己找些安慰。
从这个程度来看,北地流传甚广的那句“不知天授帝,只知威远侯”真真是一点儿也不假。
而此时此刻,沈予没有心思听这些人说了什么。他并不晓得天授帝和子涵之间的故事,那日皇陵里的一段“意外”,事后被天授帝很好地掩藏了起来。
就连子涵的身孕,也唯有极少数人才知道真相。宫里众人都以为是叶太后在世时,天授帝宠幸了慈恩宫的奉茶宫女。仅此而已。
事实上,自从天授帝把子涵从房州带回京州,迄今已过了将近三年光景。而这近三年里,子涵与沈予从未联系过。期间沈予历经南北和谈、统一、整编军队等诸多事宜,也早已将子涵这个人抛诸脑后。
因而听到那将士提起“鸾夙”二字,沈予的第一反应并未想到子涵。他以为鸾夙真的没死,反而突然现身被掳走了!而且还是,怀有身孕被掳走的!
“南晗初,北鸾夙”自然是风月场上的两颗明珠,却也有着相似的经历——都是红极一时,都嫁入了显赫人家……
此刻听了朱将领的话,她们相似的经历便又能加上两点——都是诈死,如今都被人掳走了!
这简直太巧合了!一个是天授帝的女人,一个是曾经的云氏当家主母……
而且,鸾夙是出城烧香被人掳走的,这不是跟出岫在岚山寺的经历一模一样?上次云承说是云想容设计的,那这次呢?
就连天授帝的女人都敢绑走,到底是谁在幕后操控一切?
这已绝不仅仅是巧合了!
想到此处,沈予越发站立不安,神色凝重,面上也逐渐浮起杀戮之气。
众将士们原本是在吵嚷说笑,此刻亦感到了气氛的不对劲,视线全都汇聚在沈予身上。
行武之人本就直来直去,他们见沈予如此表情,其中一个将领便直白问道:“侯爷,你这是啥意思?有心事儿?”
另一个也脱口道:“我瞅你好几天都哭丧个脸。怎么?想媳妇儿了?”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出来,沈予的脸色更沉,那周身的肃杀之气也越发深重。这种气质,已好久没在他身上出现过,就连清意也一时感到有些冷意,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沈予一改常态冷冽不语,众人见状都不敢再问,一时皆是面面相觑。荒山野岭之中,只能听到流水淙淙之声,还有篝火烧柴的噼啪声。
此时,恰有一阵山风吹过,四周的树木沙沙作响,似是一阵耳语,又像是在鼓励沈予做出什么决定。
良久,他忽然开口道:“诸位兄弟,我不能陪你们进京了。抱歉。”
此话一出,众将士们俱是感到意外:“侯爷,你这意思是……”
“带你们赴京,是圣上亲自下的旨意,但我要去一趟房州。”沈予说得很隐晦:“我这算是抗旨了,倘若诸位想要缉拿我领功,眼下就来同我打一架。我输了,随你们入京;我若赢了,你们放我走。”
“侯爷!您这是死罪!”不等众将领反应过来,清意已惊呼出口:“违抗圣命、抗旨不遵,您……”
沈予抬手示意,阻止清意再继续说下去:“不必多言,我都明白……但我主意已定。”
他远目望向前方,那深重夜色里,隐隐约约可见一座高山,层峦叠嶂隐于红尘之中。这是进京州前的最后一道屏障,一旦翻过这座护城山,进了京州地界,他便很难再脱身了!
而且入山之后,最快也要两天才能走出去,这两天之中变数太多,他一刻也等不及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进山、不去京州,取道另一条路直奔房州!
“侯爷三思!”清意见沈予表情坚定,张口还想再说什么。可最终,他只说出这四个字。
朱姓将领也是一头雾水:“侯爷为何不进京州了?”他压低声音问道:“您想造反?”
沈予被这一问逗得哭笑不得,回道:“不,我另有苦衷。”
“说来听听?”几个将士也是不依不饶:“我们虽不待见天授帝,但也是知情知理之人。您为何突然决定不进京了?这可是抗旨大罪!”
“我会让清意带你们进京,只有我自己离开。”沈予斟酌片刻,很是坦然地道:“房州有我心爱的女子,如今她遭人掳劫性命垂危,我要去救她。”
“又是一个遭人掳劫的?”朱将领闻言骂咧咧一句:“南熙流行掳劫女人么?天授帝当的是什么家!”
沈予也无心再为天授帝美言,只沉声道:“原本我不想告诉你们,可方才朱大哥提起鸾夙被人掳劫,我心里总不能放心。”
“这其中会不会有诈?”朱将领疑惑地分析:“你人还没到京州,心上人却在房州,路上隔着万水千山,万一是讹传呢?又或者她已经被人救出来了?”
朱将领试图劝说沈予:“侯爷,咱们领兵之人都知道‘兵不厌诈’,你可不要被人骗了!万一这是个假消息,你这一去不就亏大了!天授帝一定震怒不已。”
“朱大哥所言,我又岂会不知?但我赌不起……”沈予长叹一声,俊颜上是一阵惶恐之色:“就因为隔着万水千山,不知消息真假,我才要去亲眼看一看。万一她真的性命堪忧,我也能想法子救她。”
“那万一她安然无恙呢?”朱将领又问。
这一次,沈予沉默片刻才道:“那我就安心了。”
“安心?你连性命都不要了?须知天授帝必定会下旨降罪。”朱将领很替沈予担心。
闻言,沈予却是坦然一笑,追忆起陈年旧事:“我十五年前就该死了,年少时贪玩被毒蛇咬伤,是至交好友为我吸毒,自己却因此落下腿疾;后来沈氏满门抄斩,我也是托了别人的福才苟且偷生;遑论征战沙场,九死一生……”
话到此处,沈予略有黯然之色:“死有何惧?这些年我能扛过来,无非是存了一个信念……倘若这信念丢了,我也活不成了。”
“这么严重?”朱将领看了众人一眼,小心翼翼地问:“啥子信念?”
沈予没有往下接话。只见他俊颜上浮起一丝怅然的笑意,又隐约带着几分憧憬。
倘若泛泛说来,其实他的信念已经实现了——和晗初在一起。纵然他们一直没有机会长相厮守,纵然彼此已一年半没有见过面,但好在他终于打动她了,她也肯接纳自己。
这般说来,纵然为她一死,也心甘情愿了。
可为何,自己又是如此不甘心?原本已胜利在望,原本已能够与晗初携手归隐,可临门一脚,他的美梦注定破碎……
“侯爷,你真的想清楚后果了?”这一次,又换做另一个将士问道。
“想清楚了。”沈予斩钉截铁地道:“无非就是抗旨不遵,被圣上降罪。”他看向清意,唇畔勾起一丝自嘲地淡笑:“其实,我也不是第一次忤逆圣意了。”
三年前,擅自出京;三年后,抗旨不回。
“正因为不是第一次,圣上才不会轻饶您的。”清意见沈予说得坦然坚定,更是担心不已:“以圣上的做派,上次您能戴罪立功,那这次呢?”
“我说过了,无非就是一死。我承受得住。”沈予故作轻松地笑回:“我这一辈子也算没白活。什么美人没见过?什么好酒没喝过?还有一帮同生共死的兄弟们……值了!”
的确是值了。唯有一个遗憾,而他如今,正要尽力去弥补这个遗憾。
说了这么久,沈予已无法再继续坐以待毙。他再次抬目望了望天色,道:“倘若兄弟们不拦我,我这就打算去赶路了。谁想拿我这条性命去邀功,我也绝不怪他。”
山风猎猎,呼啸而过,将沈予的清淡话语吹入每个人耳中。眼前是北地五州的将领们,大的四五十,小的二十出头,皆是见惯生死场面的热血好汉。
然而此刻,他们都被威远侯的坦诚所慑,竟无一人上前阻拦。
沈予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站出来,亦是感到心下一松,对众将领抱拳道谢:“多谢兄弟们手下留情。这份大恩大德,我沈予唯有来世再报。”
他说得平淡无奇,好似只是一场寻常的离别,他只是出一趟远门。可在场众人都晓得,此次一别,也许再无相见的机会了。
“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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