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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江山-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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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青波有时会想,自己的血大概是冷的吧。

他自嘲地将自己比做蛇。拥有着美丽的花纹,静静盘在高树上,草丛中,将满腹的毒液藏在獠牙里,冷不防就咬一口侵入他地盘的敌人。

但是这次,被冷不防暗算的人是他!

“究竟是谁要杀我……”

楚青波拧紧双眉,寒星般的双眼射出冰冷的精光。

他绝不会放过这个人——或是,这群人!

第九十六章 借刀杀人

十一月的京城,最轰动的新闻就是三元楼那种震惊全城的集体中毒事件。

当时在五层聚会的三大学社士子们约有三百人,其中大概有超过一半的考生有食物中毒的症状,还包括了几名被请来做客的翰林与名流。

虽然没人有生命危险,大多数人都在吐过拉过之后逐渐恢复过来,可架不住人多啊。而且这些受害者的身份又很特殊,全是有功名的读书人,焉能不引起朝廷重视?

元启帝当天就下旨,务必彻查此事,给天下士子一个交代。在即将春闱的关键时刻,这些考生竟在他眼皮底下的京城里出事,脾气本来就不好的元启帝能平心静气才有鬼了。

读书人是国家的根本——这个观念自儒教兴盛以后早就深入人心,上至帝皇下至走卒,无人认为这回朝廷要大办此案是小题大做。要换了是城西平民聚集地窝棚区里一百多号要饭的拉肚子,五城兵马司会不会出动还是个问题呢。

状元楼从老板到跑堂全下了顺天府的监狱,包括给状元楼提供酒菜饮食的菜贩酒商也被牵连关了进去。这年代的查案才不管什么嫌疑人也要有人权,查!宁可错杀一千,不可错放一个的查,必须把这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当天聚会的士子们也被逐个登记,鉴于他们都是有功名的举子与受害者的身份,暂时不会被当做嫌疑人对待。

发起聚会的“七子社”会首、江南解元吴祖笙被请到顺天府衙门谈话,不过也只是例行公事做了笔录,没有被留难。他作为这一届江南学子的学社领袖,名气、人望都不差,又有解元这金光闪闪的头衔,官府出于各方考量也要对他客客气气的。

至于当天现场还有一名叫“小云”的小学童被临时送走的事,顺天府就当做没有这事一样,让想要费力到官府掩盖此事的常、仝二人有些费解。后来他们才想到了某种可能,背脊便凉了一片。

——或许,郡主的所作所为,皇上并非全不知情啊。

在案发后的这一片混乱中,楚青波的事被各种纷繁的消息遮盖了过去,虽然这也是他努力的结果。人们顶多只知道那位著名的东南大才子楚青波症状比较严重罢了。

只有赵玄、常士扬、仝昊、顾澈以及顺天府尹程兰锡等少数几个人才知道,还有这么一起“案中案”的存在。

外界对这桩案子的猜测就像雪花满天飞,什么天命教报复社会说、北疆胡人入侵京城说、落考学子眼红发疯说,每种说法都被编得有鼻子有眼的,你不信都不行。

连茶肆里都有说书人在编这一类的段子供人们茶余饭后消遣,直到官府看不下去出面来约束不许人再公开胡乱讨论此事,案情的热度才慢慢消退了些。但在私下里,人们还是在不停议论着,到底是什么人干的呢?

这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但人们的议论管议论,顺天府衙门里,却还是没有风声漏出来。日子一天天过着,转眼就是腊月。就在人们开始为筹备年货而欢快地忙活着,差不多把这桩一个月前的案子抛诸脑后时,才爆出了三元楼大案真凶被捕的消息。

“什么,居然是琼林楼为了抢生意干的?”

京城贤德没事干天天聚在一块儿磕牙的老百姓们太失望了。

真相一点都不华丽啊,竟然就是一桩很普通的恶性商业竞争案子?

琼林楼是与三元楼齐名的京城著名大酒楼,背景也同样深厚,听说有某国公府在背后支持着,还有人说琼林楼的老板就是某国公府的管事。

两家酒楼地段相近,规模差不多,但状元楼的生意就是比琼林楼要好。从去年起,两家就龃龉不断,彼此的掌柜们还当众吵过架,跑堂们也在私下里动过手,反正小争斗三两月就一回。

这次三大学社要举办这文会,原本想定在琼林楼,七子社的人都和琼林楼的二掌柜谈得差不多了。但状元楼却不知怎的冒出来,借着和某位被邀请的翰林关系比较深厚,最后把生意抢了过去。

这似乎就成了压垮他们之间恶劣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

据说,琼林楼的大掌柜以重金收买了状元楼的三名跑堂,让他们在茶水和点心里掺一点黑青豆粉末——当然不是在全部的食物里都下,让三四个学子吃坏肚子就行。

这样状元楼就会得罪了大批考生,琼林楼也能借此由头造谣说三元楼的东西不干净,不仅狠狠打击对手,对自家生意也有利。

可不知怎么的,明明早就计算好下药的分量,只会让少数几个人肚子不舒服而已,结果却造成了一百多人集体出现严重症状的大骚乱!

那三个有份下药的伙计吓坏了,知道被查出来肯定会死得很难看,当时就紧急约好了打死也不开口。

但是皇帝都亲自下旨要彻查此案,还关系到几百个考生以及他们背后的老师、前辈、学派……顺天府尹程大人的压力空前巨大啊。

死道友不死贫道,就算也有些大人物来替状元楼说情,程兰锡还是很铁面无私地拒绝了,持续不断地反复提审状元楼一干人等。只要稍有智商的官员,也能想到能够在食物里下毒的,自然是状元楼自己的人嫌疑最大。不招?那就大刑伺候!

当然,程兰锡也不是只会用刑那么简单。顺天府尹那么难坐的位子他都能坐好几年,会是一点才干都没有么。

通过对嫌疑犯们交代的口供不停推敲得出疑点,分析出哪些人最可疑,又用重刑和精心设计的审问一层层击破他们从肉体到精神的防线……终于,三个下药的跑堂中有一个没扛住,招了。

程兰锡精神大振乘胜追击,把他的同伴也查了出来,又顺藤摸瓜查到了黑青豆粉的来源。层层剥茧之后,他基本理清了案情,一举将正偷偷摸摸打包家当准备跑路的琼林楼老板抓了起来。

养尊处优的白胖老板哪里受得了一点刑罚,还没打三板子就哭号着招供了。有了人证物证口供,这桩朝野之间都极受瞩目的大案终于顺利告破,程大人头上的乌纱又暂时保住了……

当然,只是暂时,因为这案子里还套着一个真正的命案,受害者还是身份尊贵的东南总督公子、士林中好评如潮的大才子楚青波。

程兰锡对皇上和朝野有了交代,对楚家,不好交代啊。

幸亏楚家非常谨慎,从一开始就与顺天府达成了秘密查案的共识,不想把事情闹大,程兰锡的压力才小了点。毕竟,再过两月就是春闱了,楚家不想在这种时候闹出楚青波的负面新闻。就算是受害人,一旦卷入命案中,谁知那些市井之徒会编出多少种版本的谣言来?

当年为了让楚青波人命案子的风波平息下去,楚家不知费了多少力气,还硬生生把楚青波“关”了六年。眼看着马上就是楚青波金榜扬名的重要时刻,楚家绝不容许再出现第二次同样的事件。

真相也好,报仇也好,统统可以押后。楚青波的成功与楚家的荣耀风光,才是最重要的。

也许父亲根本不在意是谁想害死自己吧。

在与刚从顺天府归来的冯管事谈话后,楚青波从书案前抽出那份被快马送到京城的、父亲的亲笔信,又看了一遍。看着看着,他的嘴角又下意识浮起讥讽的微笑。

不需要父亲叮嘱,他也不会那么没脑子,把精力放在查案上的。目前最重要的,是调养好身体,努力考好春闱。

功名,还是功名。

他很早就认清了这个残酷世界的真相,就是你想过得更好,就要掌握更多的实力与获得更高的地位。

十二岁那年,他迫不及待地擅自改动年龄私下去参考童生试,不也就是出于这样的目的吗。

“我只是想过得更自由一些……”

楚青波自嘲地摇摇头,将那封亲笔信丢进一边的薰炉炭火里,眼看着父亲的来信烧成了灰烬。

不过,他还是会忍不住想,到底是谁设计了这一出“借刀杀人”的诡计呢?

谁这么想要他的命?

“借刀杀人?”

熙华宫中,赵玄听云若辰嘴里吐出这四个字,双眉不自觉地蹙起。

云若辰笑道:“嗯,是呀。说起来,那琼林楼的老板,也是受害者吧……”

“此话怎讲?”

赵玄好奇了。

今天他因故陪父亲进宫,恰好云若辰也在静心殿里陪皇帝下棋。元启帝难得温和地说,若辰你和赵玄也许久不见了,出去走走聊聊也好。

于是宋国公留下陪元启帝议事,云若辰则带着赵玄出来闲逛了。

她早两天就从常士扬他们口中听到了这桩案子已经告破的消息,这时赵玄又再说起,她也就随口和他聊几句自己的想法。

赵玄沉思片刻,说:“你是说,琼林楼的人,也是被人利用了?”

“很明显嘛。”

云若辰点头道。

第九十七章 孕事

赵玄站在烟雨湖边,细碎的雪花从灰蓝的天空中轻飘飘地落下,像银色的细沙。

他侧头看着身边的少女,她披着猩红的狐狸毛的一口钟,莹白的脸蛋藏在领口一圈微灰带白的软毛里,真是玉雪可爱。

她正娓娓说着那天的案子,声音轻轻柔柔,可惜说出的内容却是些煞风景的阴谋诡计。

“琼林楼与三元楼抢生意起冲突,其实也不是头一次了。为什么以前没有使出这种过激手段呢?能够将一座酒楼经营得风生水起,琼林楼的老板脑子绝不会太笨。”

“也许是,积怨太深,恰好就爆发了?”赵玄说。

云若辰摇摇头:“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没错,但既然发生了楚青波的事,那倒推回来看,琼林楼的事情就很可疑了。”

“我在想,琼林楼老板那条线,还可以再深挖下,应该能挖出些东西来。他未必是自己想到给三元楼饮食里下药的,可能是那真凶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故意引起了他的恶念。”

赵玄讶然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云若辰两手虚合,呵出两口白气,笑道:“你没想过,为什么黑青豆粉的分量会不对吗?”

“啊……是这样!”

赵玄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那三个下药的跑堂,并不是一时失手把药下多了。有两种可能:第一,有人调换了他们从琼林楼老板那里拿到的药包;第二,有人在他们下药后又潜入厨房,再加大了药量。”

“而真凶,随后又不知用什么法子接近了楚青波,在他那份茶点里下了慢性剧毒。”

云若辰思路清晰,将案情一步步为赵玄重演。赵玄听得连连点头,不住消化着云若辰话里的许多信息。

“但在调换药包或者重新下药的人,与下手毒害楚青波的,是不是同一个也难说,可能他们那伙人有两个,或许更多……我还是认为,这么庞大的计划,不会只是一个人谋划出来的。”

她顿了顿,突然笑道:“他们的计划其实很大胆,并不容易被识破。而且……既然下的是慢性剧毒,证明他们并不是想楚青波立刻就死掉,而是希望他在一段时间后再出事。你也可以让楚青波往这个方向去想想。”

她知道赵玄和楚青波是世交,虽然看起来不像有多亲密,但既然共同经历过这件事,让赵玄去提醒下楚青波也是好的。

不过楚青波真有传说中那么天才,他大概也能自己想通这些了。

她理解楚青波不想在大考前被卷入负面新闻,而刻意淡化此事的做法。这于她是有好处的,毕竟那天她插了手,却是不希望也被牵扯进来。但该查的还是要查。

赵玄沉默了一会儿,眼望着结了薄薄冰面的烟雨湖不知在想着什么。云若辰习惯了他的沉静,也没有再说什么,却忽然听他低声道:“若辰,我看不懂你。”

“嗯?”

云若辰愣了愣。

他这话题的跳跃性是不是有点大啊?正聊着案情,怎么扯到自个身上来了。

“赵家哥哥何出此言?”

赵玄垂着眼,玉雕般的侧脸上看不清情绪,但又像在思考着许多事情似的。

“赵家哥哥?”

“若辰……你叫我赵玄就好。”

咦,怎么又换话题了,哥哥您的逻辑还好吧,是得了逻辑丧失综合症吗……

赵玄回头看了眼满脸写着困惑的云若辰,怅然一笑,并没有说出“你叫顾澈阿澈,却不叫我阿玄”之类的话。

他就是这样的性子,想得多,却未必会说出来。好在云若辰没有让冷场继续下去,笑道:“好呀,那我以后叫你玄哥哥好了。”

赵玄的目光柔和起来,嘴角轻扬,笑容像茶叶的细蕊在水中逐渐舒展开来,一种赏心悦目的清雅之美。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注意到赵玄的笑容。这笑容极浅极淡,如同雨后转瞬即逝的彩虹,美得好不真实。然而过后回想起来,印象却自然而然地烙在了心里。

“若辰……”

“我在想,你真的比我小了两岁吗。每次见你,我总是很疑惑……”

云若辰被赵玄的话吓了一跳,顿时懊悔起自己刚才忘形逞能说得太多。糟糕!

“不过,我很佩服你。真的。”赵玄认真地看着她:“其实也难怪的,生在我们这样的人家……”

见赵玄说话似乎出于真心,单纯是联系着他自己的身世感慨人生,云若辰暗中松了好大一口气。随后,她再次警告自己:以后不要再逢人就炫耀智商,有风险啊!

“只是若辰,我想冒昧问句,你……是怎么看得出楚青波中了毒,还能替他解毒呢?”

啊,原来是这件事?

关于这个,云若辰早已分别向常士扬、仝昊与顾澈“解释”过,如今再重复时就格外顺溜。

只要把一切都推到已经消失在正常人社会里的聂深身上就好了。

在云若辰的叙述中,这位随着她生母从川蜀之地来到京城的聂管事,居然是位深藏不露的江湖高手,不知是为了隐世或是避仇才做了豪门家仆。

然后这位聂管事又出于某种连她都不清楚的原因,教了她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她说自己那时候小,就是为了好玩学的,但后来才发现聂管事教的东西都了不起。

反正真的有“聂深”这个人,他也真的已经“告病还乡”,大家要追查起来就有迹可循,谁也拆不穿她,除非聂深自己跳出来说“才不是这样”!但先不说聂深会不会知道她这样说,就算知道了,聂深也绝不可能拆她的台。

真是毫无破绽的完美解释啊,云若辰对自己圆谎的功力越来越满意,自我感觉演技又有提高。再在皇宫这大戏院里生活下去,总有一天她也能像那几位娘娘似的拿到影后的终身成就奖。

“那真是机缘呢。”

果然,赵玄没有再生怀疑,全然接受了云若辰的解释。就说嘛,一个深闺里的贵女从哪儿学到什么乔装改扮啊,辨毒解毒之类的技能,原来是这样!

“玄哥哥,请千万为我保密哦。”

云若辰双手合拢做个祈求的动作,赵玄忙摇头说:“我不会说出去的。可是,若辰,你也太莽撞了。虽然是为了救人……下次,你还是别做这样的事了吧。被人知道了,对你,对太子都不好。”

“是的,我晓得了。以后我不会再到处乱跑了。”她也是一时冲动,现在是越想越后怕。而且,她很怀疑自己是个诡异的事故体质,俗称惹祸精,只要不规规矩矩呆在家里就会有遇到麻烦事。

例如元宵时,去逛个夜市最后还弄得那么狼狈,被一群痞子追杀几条街。这回好端端去参加个文会,谁听说过文会这种斯文活动会出事啊?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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