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察万物-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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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程默微微一笑，同贾三常往云雾深处走去。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两人已穿过五座杀阵，由程府的西北侧，来到了东南侧。

　　　　其实沿途倒也不全是杀阵，有时候走个十里路都是相安无事的。只不过，但凡有杀阵的地方，总是只留下一条缝隙，贾三常管那条缝隙叫做“生路”。普通人必须从生路之间穿过，倘若误闯到杀阵上，那便是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程默根据地形走势略一估算，程府应该是坐落在一座低缓的山脉上。这山脉越往深处，越是连绵起伏、深不可测，但令程默略感疑惑的是，之前他寻到程府的时候，明明是深藏在一条小巷子里。

　　　　程默将这个疑惑跟贾三常说了，贾三常解释道：“默少爷，您有所不知，您看到的程府只是程家的前厅，延展向了风连城，那都是接待客人用的。穿过程府，往后走二十来里，直到妖兽界以外，都是程家的领地。”贾三常往后一指，但见苍苍茫茫的一派云雾中，隐隐约约能看到山脉起伏的轮廓。

　　　　“哦！”程默若有所悟。

　　　　占有这么大一片山脉，程家果真是个大家族。

　　　　在城市里拥有一座豪宅，又在人杰地灵的山脉中拥有一大片领土，在当地可算是称霸一方了。

　　　　又走了约莫十来分钟，山势渐缓，终于来到平地。不远处，一座雕龙画凤的宅子呈现在眼前。

　　　　程默抬头，果然是他曾经见到的那座府邸，看来这里便是程府没错。

　　　　一道层种满了鲜花绿草的园子，围绕着这座府邸，使得府邸四面皆是花草。几座错落有致的阁楼和回廊沿着花草走势而建，中间又有小山、池塘，当真是富丽堂皇。

　　　　在最中间坐落着一间大厅，方方正正，外观看起来极为阔气，从大厅里传出热闹的商议声，似乎讨论得十分激烈。

　　　　贾三常指着这座大厅，低声道：“默少爷，这就是程家的大厅。”

　　　　程默不感兴趣地点了点头，他对于程家的内政外交没有半点儿兴趣，他只想知道自己的父亲在哪里。所以他索然无味地瞥了一眼大厅，目光又投放在不远处的阁楼回廊上。

　　　　就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男子大声道：“我不同意。突然来了这么一个人，自称是九弟的儿子，我认为此事太过可疑，不会是独孤家派来的奸细吧？”

　　　　程默一怔，隐隐感觉到他们似乎在讨论自己，这刚要迈出去的步子，便是凝固住了。他拉着贾三常轻手轻脚地来到大厅外面，猫下腰，一边耳朵贴着墙壁，仔细地听着屋里众人的对话。

　　　　“嘿嘿，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独孤家大费周章地编造这等拙劣的骗局？”另一个人的声音道。

　　　　眼看程默要行偷听之事，贾三常连忙慌张地摇了摇手，用几乎是口语的音量小声道：“默少爷，几位当家的不喜欢别人偷听！”

　　　　“他们说话那么大声，我们哪算得上是偷听。”程默低声辩解道。

　　　　贾三常一怔，竟然不知如何辩驳。说来也怪，自打这两人猫着腰偷听之后，屋里似乎安静了下来，再没听到这般激烈的讨论声。程默更是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默默地等待着他们继续讨论。

　　　　只听到微微起伏的气息声，屋子里变得异样的安静，就连掉一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突然“吱呀”一声，大厅的门被推开了。

　　　　三个人从大门里走出来，目光停在程默和贾三常那表情尴尬、动作凝固的身上。

　　　　程默还保持着偷听的姿势，看到这三个人，立马尴尬地笑了笑，慢慢站直了身子。

　　　　这三个人，似乎就是适才在大厅里讨论的人。当中，站在最中间的一位美艳少妇。她年纪虽然不大，也已步入不惑之年。她左边的男子较为年长，几乎与程子坤同龄；而右边的男子则较为年轻，一身长袍，作书生打扮，看上去儒雅端庄。

　　　　程默脑子里转得飞快，心想：“看这架势，必然是程家的几位当家了。”果然，只见贾三常“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小的见过程四爷、程六姑、程七爷。”

　　　　站在中间那女子“嘿嘿”一笑，没理会贾三常，一双妙目在程默身上打转，“你就是程默？长得倒是挺俊啊。”

　　　　右边那位较为年轻男子，也就是儒雅的程七爷，微微一笑：“你的伤好了？”

　　　　而左侧的那个男子，只是皱着眉头，冷冷地打量着程默，一声不吭。

　　　　“呃呃，还好。”程默笑了笑。

　　　　程六姑上前一步，慢慢走到程默身边，细细端详他，笑道：“四哥、七弟，你们看，他还长得真像九弟！你们看，这眼睛、这鼻子，这小尖脸”说完伸手来摸程默的脸，程默连忙往后一闪。

　　　　“这臭小子，竟然躲在外面偷听我们的讨论。”那个儒雅的程七爷笑骂道。

　　　　“偷听就偷听吧，反正迟早要去见爷爷。”那女子微微一笑，并未生气。

　　　　听到这几个大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个不停，程默却是一句也没听懂。什么四哥、七弟、九弟、爷爷的，当真是一个也不认得。但贾三常却听到分明，低着头不敢说话。

　　　　“这”程默反而迷糊了，为什么府上的家仆、小厮，都不认识自己父亲，而程家的几位当家却又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看到程默神情迷惑，程六姑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小侄子，姑姑知道你现在肯定有很多问题，这件事情，姑姑回头再跟你解释。爷爷在大厅里等着你，先随姑姑、伯伯们去见爷爷，好么？”说完，轻轻拉了拉程默的衣袖。

　　　　但见程六姑神色真诚，目光柔和，程默心中一软，忽然想起失踪的叶兰芝，就常用这般温柔的语气和自己说话。程默点了点头，随着程家长辈们走入议事厅。

第十六章　归宗认祖（上）（）　
站在大厅入口处，程默往室内四下打量。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般宽阔的大厅。只见大厅四四方方，横竖摆着几十张桌椅，几十张蒲团，倒有几分像是议事厅。

　　　　程默细细一想，便明白了这个构造的用处。试想一个超级大家族如果有十位长辈的话，这些长辈又有自己的配偶、子嗣，这得多少人啊，进行一个家族议会都得坐满满的一屋子。所以，程家大厅就构造成了议事厅的模样。

　　　　“看路！”这时候旁边的程六姑，轻轻地握了一下程默的手。

　　　　程默回过神，抬腿跨进程家大厅的门槛。

　　　　目光一扫，程默看到几名年纪跨度很大的男人，从三十来岁至五十来岁，从须发斑白至满头青丝，什么岁数的都有。

　　　　他们有的坐着，有的站着，有的盘膝打坐，以各式各样的姿势来迎接自己。

　　　　其中最眼熟的，便是坐在右边蒲团上闭目打坐的男人——程子坤。程默瞅见他的时候，他刚好睁开眼睛，熟悉而温暖的目光落在程默脸上，嘴角微微勾起一笑。

　　　　最显眼的，莫过于大厅正中央坐着的一名老者。

　　　　他的头发、眉毛都白了，但脸上却没什么皱纹，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不住上下打量着程默。从他的精神状态、气色看来，他比许多年轻人都更活力充沛。这老者看起来辈分最高、身份尊贵，想必便是程家的族长。

　　　　只见程六姑微微躬身行礼道：“父亲，小朋友带过来了。”

　　　　果然，这便是家的族长——程戮。

　　　　程戮招招手，“孩子，到这里来。”

　　　　程默正在发呆，只听程六姑在后面笑道：“又不会吃了你，上前几步又何妨！”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程默身上，程默只好硬着头皮往前挪了几步，慢慢走到程戮跟前。

　　　　老人站起身来，眼里满是喜悦。老人家端详程默许久，但见这少年有一双清澈的眼睛、有一只挺拔的鼻子，还有那股不卑不亢的气质，像极了九儿子程子霄。眼看着小少年静静地站在原地，仿佛程子霄又回来了一般。

　　　　程默被这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不自觉得地把头偏了过去。

　　　　程六姑煽风点火道：“快叫爷爷！”

　　　　程默仔细端详程戮，没想到这“爷爷”如此年轻，看起来比程子坤等人也大不了几岁。殊不知修行至一定境界之后，人体便能抗衰老、返童颜，正所谓修行极高之人，往往逆生长，便是这么回事。

　　　　程默嚅嗫了一下，小声地叫了出来：“爷、爷爷。”

　　　　“哈哈哈哈，好、好、好！”程戮说了三个“好”字，笑得合不拢嘴，“子霄有后、子霄有后啊。”

　　　　众人见老爷子笑，也跟着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这时候，一个冷冷的声音打断了大厅中的气氛。

　　　　“这爷爷未免叫得太早。”

　　　　发出声音的，是一位背对着众人，坐在蒲团上的高瘦男子。

　　　　这男子便是程家的五当家，程东飞。

　　　　“为什么？！”

　　　　程六姑瞪大眼睛。适才是她怂恿的程默喊爷爷，被程东飞反驳了，自然面子上挂不住，于是反问。

　　　　程东飞咳嗽一声，望向程默，咄咄逼人地问道：“第一，如何证明你是程家人？第二，二哥把你安顿在了灵脉山后的种植园里。从种植园到前厅有二十多里地，其中布满了杀阵。虽然杀阵是孩子们摆出来的，威力并不强横，但对付一个灵种期第一阶的人则绰绰有余。那么，请问你是如何从杀阵中走出来的？”

　　　　程东飞陡然问出此问，众人皆尽哗然。

　　　　先前程六姑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这少年的长相、性格、身份、来历上，却未曾关注程默是如何从杀阵中走出来的。如今程东飞提出来，众人无不称是。

　　　　程默心中“咯噔”一声，这两个问题还当真不好回答。

　　　　但见程六姑拉过程默，道：“告诉阿姨，你是怎么从杀阵中走出来的？”她已经将“姑姑”改口为“阿姨”，想来也是心中存疑，不敢确认了。

　　　　无论如何，这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就算世间的顶尖少年高手，在这个年龄，也很难从杀阵中走出来，更何况这少年看起来不过是一名刚入门的修行者。

　　　　程默怔了怔，但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竟然想不出该编造一个什么样的借口把这事儿忽悠过去。叶兰芝说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法宝藏在自己身上，所以洞察万物是万万不能提及的。

　　　　但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恐怕程家人会一直追问下去。

　　　　正迟疑间，旁边一直跪着的贾三常开口了：“是是小的，带默少爷走出杀阵的。”贾三常在这里生活了三年多，也几乎是摸透了此处的地形。一年多他曾经大着胆子走到了最后一个杀阵，若不是五少爷的“千杀剑阵诀”偷偷挪动了位置，他原本也不会被重伤。

　　　　程默有些意外，没想到刚认识不到几个小时的贾三常，竟然为了自己挺身而出。程默心中一动，向贾三常投去了感激的一瞥。

　　　　众人正沉吟间，只听程东飞冷笑一声道：“是么？”他转头对各位兄弟姐妹道：“劳烦各位摆出杀阵，就让这小厮亲自走一遍，我倒看他能不能走出去。”

　　　　贾三常倒吸一口冷气，颤声道：“我我走？”

　　　　程东飞冷声道：“对。”

　　　　贾三常登时脸色惨白。让他自己走，那绝对是盲人摸象、瞎子摸鱼，一旦走错一步，便万劫不复。眼看大厅上的各位当家连连点头，贾三常吓得脸色苍白，腿也筛糠一样地发起抖来。

　　　　“五当家我”

　　　　眼见程东飞苦苦相逼，程默一股怒火没来由冲上心头，“程家有什么了不起，好似我非得求程家庇护似的！”他横了程东飞一眼，对贾三常道：“你们也不要逼贾三常走什么破阵了，我离开这里就是！”

　　　　“啊？默少爷”贾三常呆住了，眼看程默转过身，大步离去。

　　　　众人瞠目结舌，只有程东飞冷笑不语。

　　　　程六姑一顿足，道：“程默，你站住！”她猛地纵身，腾空飞起，扣住了程默的肩头。只听程六姑在耳边轻声道：“席木还没有离开风连城，我不希望你出去送死。”

　　　　听到“席木”三个字，程默不由得慢下脚步。

　　　　他偷瞄程六姑一眼，但见程六姑脸上神情严肃，不似玩笑。

　　　　程六姑深吸一口气道，轻声道：“对我来说，你怎么走出的杀阵并不重要。我相信你是九弟的儿子，我希望你能证明你的身份，让他们都无话可说。”他们，指的自然是以程东飞为首的存疑派。

第十七章　归宗认祖（下）（）　
此刻，程戮老爷子已缓缓从座位上走过来，踱步来到程默身边。

　　　　光凭长相，这少年的确很像程子霄。无论是眼睛、眉毛、鼻子、下巴，都带着程家人那种清秀与俊朗。尤其是那不亢不卑的表情，倔强的味道跟程子霄一模一样。

　　　　但，光凭长相不能说明一切，世界上长得一模一样的也大有人在。

　　　　程戮柔声问道：“孩子，你可曾见过你父亲？”

　　　　程默摇了摇头。

　　　　“从来都没见过？”程老爷子问道。

　　　　“没有。”程默答道。

　　　　从他有记忆开始，就没有见过父亲的样子。

　　　　“父亲，他就是来找九弟的，您问他九弟的事情，他要是知道，还会找上门来么！你看这孩子，这眼睛、这鼻子，多像九弟啊！”程六姑道。

　　　　在场的人没有接茬，这孩子确实长得很像程子霄。

　　　　但，长得像，并不代表有血缘关系。

　　　　眼前这孩子一问三不知，从他的言语中，无法判断出他是不是程家人。

　　　　这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程子坤缓缓地站了起来，低声道：“父亲，不如祭出血脉银针一试。”

　　　　程六姑“啪”地一声拊掌，“好主意！”并不是程六姑想不到，而是这个方法实在是太少用到了。最近这两百多年来，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情况，所以一时无人想起。

　　　　血脉银针是程家检验血脉的工具，只要沾染到程家人的鲜血，便会发出嗡嗡鸣叫。

　　　　容貌无法证明一个人的身份，但血脉无法冒充，所以用血脉银针甄别，是最准确的方法。

　　　　果然，程子坤提出建议之后，众人也纷纷点头称赞。

　　　　程戮捋了捋胡须，他转头向程默道：“孩子，可能会有一点疼，但不会伤到你的。”

　　　　程默地看着好奇程戮，但见他双掌合并，四指交叉，食指伸展相对，暗暗用劲，喝道：“出！”众人眼睛一花，一枚银光闪闪的小针，从程老爷子食指中飞出，静静地悬停在身前。

　　　　但见程戮抓住程默的手，将银针刺入他的小指头。不知是怕疼，还是怕面对结果，程默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众人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

　　　　银针入肉，陡然颤抖，发出“嗡嗡”的声音。

　　　　起初声音很微弱，到后来银针的响声越来越大，宛如弹簧一般震动起来。

　　　　“银针响了！”程子坤面露喜色。

　　　　老爷子放开手，银针便悬浮在空中，嗡嗡地不住鸣叫。

　　　　血脉越纯、浓度越高，银针的反应就会越强烈。

　　　　这银针的鸣叫如此剧烈，自是证实了程默的身份，并无半分虚假。

　　　　程戮看看银针，又看看程默，已经没有丝毫怀疑了。他拉过程默，将他抱在怀里，欣慰地笑道：“好孩子、好孩子！你果然子霄的好孩子！”

　　　　程默呆了呆，随即心中的戒备慢慢放下。或许是体内流淌着的血液，当真有一脉相承的呼应，程默也伸出手，轻轻抱住了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