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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千年-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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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种丧气话可真不像你的风格。”威尔逊摇了摇头,“既然敢执行这么疯狂的计划,你心底应该有相应的底气吧,老头子。”
“有些事情不是有底气才能做,”老人微微停顿,轻轻地叹了口气,浑浊的眸子遥望不可知的某处,以平淡却不容置喙的口吻说道,“而是……命运从来没有给人类选择的余地。”
“不得不做?”曾经的情报商人冷笑出声,“如果是探求隐藏在至深之夜的隐秘,我倒可以理解,但——”
他顿了顿,看向他的养父,看向迷途者之家的最终统御者。
“我始终不清楚,你为什么要打破下层区与迷雾区的界限,让无名者之雾突破叹息之墙的封锁,将整个赫姆提卡拖入一个前所未有的危险境地!”
然而,面对青年的质问,年迈的旅者只是沉默。
纯白的空间内,年少者与年长者寸步不让的对视着,时间仿佛就在这一刻陷入了停滞,压抑的氛围如暴风雨夜的雷云一般倾盖而下,足以令普通人窒息的压迫感在二人的对峙下渐渐凝重。
最终,伊格纳缇为这场没来由的对峙划上了休止符。
“如果真的遭遇了杀人鬼的话,”他轻轻叹了口气,不无悲观的吐露出话语,“或许求助于尤利塞斯也不失为一个选择。”
“我的事情不用你来操心!”
威尔逊粗暴的做出了回应,然而,他的不满根本就没有机会传达——早在那之前,自黑暗归来的旅者便已向此地真正的主人,以奥巴代亚为名的怪奇下达了命令。
“送客。”他说。
在下一刻,赤红之焰倒卷而出,将青年的身影彻底吞没。
随后……世界恢复了清净。
“奥巴代亚。”老人呼唤着怪奇的名字,“我真的做错了么?”
理所当然的——
没有答复。
章七十七宣告混乱到来的钟声(第七更)()
米开朗基罗,是一个完美的统治者。
强大、无情而又冷酷,手段众多且魄力十足,在其统治的三十年间,一反传统的颠覆了下层区混乱无序的格局——从行政体系的建设着手,再到执法体系的构筑,最后完善了下层区的户籍及户籍普查制度,与曾经如天幕一般倾盖于天穹之下的黑暗工会相比,他的统治无疑是宽厚且仁慈的。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被冠以皇帝这个称谓。
即便光阴荏苒三十年,他的声名也未有丝毫的褪色。
不,或许未曾褪色的不止是声名也说不定。
三十年的时光足以使一个热血澎湃的青年走入死气沉沉的暮年,在平均寿命不过六十的下层区更是如此,但时光留在他身上的痕迹实在太过稀少,不仅未曾熄灭他那如火焰般熊熊燃烧的激情,也未曾在他的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明明是年近六十的老人,但他的身上却根本没有任何的老态,如同大理石雕塑一般强健有力的肌肉,仿佛被刀削过的坚毅面容,比鹰隼更锐利的棕褐色瞳仁,时刻都如弓上绷紧的弦一般笔挺的西服,全身上下显露时光痕迹的大概只有头顶的一片灰白,但剃成板寸头后,在整体风格的映衬下,反倒特别的有精神。
而现在,这位不像老人的老人,正在与一位身穿病服的年轻女**流。
她……是他的妻子。
并非名义上,而是实际上的结发妻子。
与他相伴走过近四十年人生的……另一半。
如果说下层区的皇帝陛下只是不像老人的老人的话,那么这位女士……则是个不像年轻人的年轻人,除了苍蓝瞳仁中显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浓郁知性气息外,端坐在他对面的完完全全是一位青春靓丽的少女。
至少,是以少女姿态显现于世的某种东西。
如青天蓝海编织一线的苍蓝色瞳仁,仿佛冬日白雪一般倾泻而下的顺滑长发,堪比人偶的精致容颜,让她无论走在哪里都能成为视线的焦点。然而,在整个下层区乃至整个赫姆提卡,见过她真面目的屈指可数。
这不只是故作神秘,而是……如这份如水晶一般晶莹剔透的艺术美感相对的,是这份美丽同样如水晶一般的易碎——苍白到没有哪怕一点血色的肌肤与隐约泛起青紫色的嘴唇彰显出主人那恶劣的身体状况,被洗的有些褪色的淡蓝色病服以及座下稍显陈旧的轮椅则进一步的说明了主人那陈年的病史。
“格罗瑞娅。”
下层区实质上的统治者低声说出妻子的名字,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带发出平缓有力的男低音:“黑暗公会的事……我听说了。”
“从骰子屋那里?”白发蓝眸的丽人眨了眨眼睑,既没有追问在下层区曾经的三柱之一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胡乱猜测她的丈夫到底从哪里入手了情报,尽管以问句的形势问出了口,但以那平淡的甚至能称得上平静的话语,不难听出她的笃定。
“没错。”米开朗基罗抿了抿嘴,棕褐色的瞳仁中没有太多情感显露,他只是以近乎一成不变的低沉口吻说道,“我还知道……在昨天夜里,面具与覆灭黑暗公会那只杀人鬼有过会面。”
“骰子屋不值得信任。”格罗瑞娅说道。
“杀人鬼也是。”
话题似乎在此告一段落,互不相让的两人几乎同时陷入了沉寂之中,但事实证明这只是太过压抑的氛围所导致的错觉,不约而同的沉默才刚刚过去十二个呼吸,下层区的皇帝陛下再次开口。
“不要掺合这件事。”
他劝诫道。
“我认为有机会。”与病弱的躯体相对的,是堪称决绝的态度,“不会有人比我更清楚自黑暗中归来旅者的份量,但——”
她顿了顿,眉宇低垂,吐气出声:“他已经老了。”
“老了啊。”米开朗基罗不知以何种心态重复着这句话,“即便如此,你也不能否认他是一个危险人物。”
“保罗的死,与他们有关。”格罗瑞娅岔开了话题,没错,即便再如何衰老,在如何年迈,只要伊格纳缇一天没有死去,这位迷途者之家的创办者就一直会是下层区最令人忌惮的角色,“是他们在推波助澜。”
“伊格纳缇对权力没有兴趣。”现今如日中天的皇帝陛下在三十年前尽管聚集了一批志同道合的兄弟与朋友,有资格与雄踞下层区数百年之久的黑暗公会扳一扳手腕,但不考虑骰子屋介入的可能的话,在深不可测的黑暗旅者面前,等待他们的只有败亡一途——好在,迷途者之家对下层区的霸权没有渴望,“然而这也是让我奇怪的地方,他表现的太像一位圣人。”
“不,他可不是圣人。”他的妻子显然对他的看法并不赞同,“在巨人保罗死亡之后,他们一直在刻意营造不利于你的氛围,哪怕伊格纳缇没有出手,他至少也是知情者——或者更进一步,把他说成是幕后黑手也行。”
“我没有怀疑你的推断。”米开朗基罗摇了摇头,“只是……不对劲,他的表现很不对劲,就像在压抑着什么一样,他如先古传说中的苦行僧一般修行,一般克制自己的欲望,仿佛一直在等待某个时机,某个临界点的到来……”
“看上去,他现在等到了。”格罗瑞娅说道。
“所以,他现在很危险,非常的危险。”作为下层区的皇帝陛下,作为整个下层区权柄的执掌者,够资格让米开朗基罗忌惮的人放眼整个赫姆提卡也只能称得上寥寥,但这其中,绝对有伊格纳缇名字,“我与迷途者之家或许早晚会有那么一场战斗,只是不会是今天——我们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挡在枪口上。”
“你似乎知道些什么?”姿容端丽的女子挑了挑眉。
“你不需要知道,”有着青年人外表,中年人从容的老人生硬的回绝道,“你所需要做的,只是等待,仅此而已。”
“你有什么在瞒着我。”格罗瑞娅以苍蓝色的瞳仁凝视着自己的丈夫,声音稍显轻柔,语气也并不强硬,但在柔弱中却自有一份力量。
“嗯。”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米开朗基罗以意味不明的发语词作答。
“果然呐,”白发蓝眸的少女轻笑出声,对丈夫的敷衍丝毫不以为意,尽管很平很淡,但在简单的话语中确实蕴涵着如水的温柔,“我对米可你,最没有办法了。”
面对妻子的温柔,米开朗基罗的紧绷的面容稍稍舒缓,但并没有回话。
因为——
没有必要。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位与他相伴走过近四十年光景的女性,享受着二人之间难得的静谧与温馨。
但突如其来的钟声打破了这一切。
“是上层区。”短暂的停顿之后,格罗瑞娅率先打破了二人间的默契,以肯定的口吻说道,“市政大厦的大钟楼——”
市政大厦的大钟楼,或许很多人会对这个地方感到陌生,但在这其中绝不包括米开朗基罗,这位下层区实质上的统治者与上层区的大人物们打交道的机会一点也不少,他十分清楚敲响钟楼上的大钟对荣光者意味着什么。
——与混沌战争的来临?不,当然没那么简单。
——不仅仅是局势的彻底失控,更象征着赫姆提卡重大危机的来临。
也就是说……
几乎看不出衰老迹象的年迈者用手托着下巴,摩挲着如冬笋一般刚刚冒头的胡渣子。
“自三十年前的大瘟疫结束之后就再没有被敲响过,看来混沌教徒们对上层区造成的冲击比预想的要严重的多。”对妻子的判断没有任何怀疑,下层区的皇帝陛下眯起了那双如鹰隼一般锐利的棕褐色眸子,“不过,这或许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机会,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如果想将下层区纳入囊中,伊格纳缇是必须除去的顽疾。”格罗瑞娅摇了摇头,给出了她否决的理由,“况且……我们的线人已有接近三天没有传回情报,现在上层区的局势仍未明朗。”
“骰子屋的情报显示,为了防止事态的恶化,上层区已被荣光者封锁。”米开朗基罗用食指指关节轻轻敲击着桌面,“尽管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穿过叹息之墙传递情报,但可以确定的是,上层区的局势一定很让荣光者们头痛——而令一方面,在伊格纳缇与迷途者之家达成他们的使命前,我对下层区的统治权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欲求。”
“我知道了。”
稍稍缓了那么一会儿后,容貌与少女一般无二的格罗瑞娅点头。
话题到此为止,二人似乎也没有深谈下去的兴致。
于是,怡人的宁静再次降临。
直到夜幕降临,来自骰子屋的客人——金发碧眸的美少年的到来,才宣告了二人世界的告一段落。
与之相对的,则是这位不速之客带来的震撼消息。
赫姆提卡的城主大人,杜克·高尔斯沃西遭遇黑暗众卿的狙击,重伤昏迷——
生死不明。
章七十八意外窥见的一角未来()
无可名状——
亦或是混沌本身?
荣光者睁开眼,前所未有的虚弱感侵染全身。
他看到了……
死。
并非个人的死,而是众多的死,而是整个赫姆提卡的死。
然后……
理所当然的,他也死了。
或者是人类的大脑无法承受这个结果,也说不定是凡人无法支付如此高昂的代价,他在看到那并不遥远的未来的一瞬间,便知晓了死亡的来临。
因为……他看见了它。
那肉体凡胎之物绝不应窥见的不可名状之物。
哪怕仅仅是存在本身,那不可思议的狂气就会让周遭的一切遭受混沌侵染,如同传闻中脱离秩序庇护,向永夜长城之外的混沌之海进发的开拓者们一般,整个人丧失了肉眼可供观测的秩序形体,仿佛浸染的墨渍一般,连同其存在本身一道扭曲变形,在歇斯底里的绝望哀嚎中彻底化为混沌的一部分,就好比一滴水融入大海,一粒沙混入荒漠,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曾经身为人类的任何痕迹。
仅仅是出现——
整个赫姆提卡就成为了一座死城。
无论是生来背负荣光的荣光之裔,还是深不可测的光之教团,乃至于将身心奉献于盲目痴愚混沌的混沌教派与黑暗众卿,在它复苏之际,在那无可名状的伟大之物面前,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统统成为了历史的尘埃。
人类的战争?人类的反抗?人类存在的价值?乃至于混沌与秩序的战争?
这些对它而言——
——统、统、没、有、意、义。
它仅仅是存在于那里,便毁灭了一切,便创造了一切。
如果不是赫姆提卡仍然存在,恐怕单是这个自混沌深处显现的无可名状之物,就足以毁灭整个秩序疆域。
先民……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竟然能与这样的敌人战斗,并将之击败,封印?
他们真的是……人类吗?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不相信,他生活了近二十年之久的赫姆提卡,其本体竟然只是一座针对这个怪物的封印——所谓的三连城,所谓的叹息之墙其实不过是封印最外端的三根锁链,三根将它锁死在赫姆提卡的锁链,整座赫姆提卡的地下,赫然是一座超乎凡人想象,超乎凡人认知的封印阵。
其存在本身就是不可思议这个描述于世间的显化!
先古列王时代所谓的炼金术,所谓的炼成阵在它面前不过是匍匐前行的幼虫,恐怕只有真正推开了那扇门,抵达了真理彼方之后,才能真正了解到这是何等伟大的奇迹之物,才能对其构成的原理一窥一二。
但即便如此,即便是处于被束缚的状态,当那无可名状的混沌于秩序显现形体,存在于赫姆提卡的万事万物都迎来了属于他们的终焉。
——让少年稍稍有些在意的是。
他没有看见尤利娅的死……也没有看见自己的死。
也就是说……还存在生还的可能?
“怎么可能呐,”并非绝望,艾米·尤利塞斯仅仅是在陈述事实,陈述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那种怪物。”
所以——
那种未来,绝对、绝对、无法接受!
少年握紧了拳,他不知道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也不知道现在去阻止是否还来得及,但既然不打算在命运面前卑躬屈膝,他的面前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去上层区!
将一切扼杀在襁褓之中!
瞳孔中熊熊燃烧的火焰渐渐散去,荣光者没打算就这么妥协,在昏迷前他已经充分的验证过,作为先民斩开盲目痴愚混沌的淬火兵器,短剑暗血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平凡朴素,在使用尤利塞斯的鲜血激活其中所蕴含的秩序之力后,足以将横亘在上层区与下层区之间的叹息之墙斩破。
然后……
去找弗兰克斯,以及——杜克·高尔斯沃西。
尽管对杜克对尤利塞斯的态度依然心存疑虑,但现在可不是任性的时候,他以及赫姆提卡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畏缩的余地,如果不能阻止那个无可名状之物被唤醒,那么等待所有人的将会是名为“死亡”的同一命运。
从某种意义来说,他们都是被绑在同一根溺水稻草上的蚂蚱。
荣光者从床上坐起,活络活络略有些生涩的身体,有过一次假死长眠经历的荣光者对这种身体仿佛生锈一般的迟钝感并不陌生,看来这次又昏迷了不短的时间——等等!身上这套睡衣是谁换的?
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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