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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千年-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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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还不是它得名的由来。
强欲之壶,之所以被冠以强欲之名,与其那连带残渣都要加以利用的贪婪,密不可分。作为戍守长城守夜人军团的制式装备之一,它所能起到的作用自然不只是捕捉那些混沌领域内无可名状的怪奇,真正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捕捉之后的消化问题——在那不可知的壶中世界,灵魂的价值将会被彻底榨干,连存在本身都被消磨,仅余下最为纯粹也是最为万用的能量。
夺取一切,这就是强欲的真谛。
——还真是非常适合我的一件装备。
雾夜杀人鬼的嘴角微微勾勒起一个弧度,黝黑的眸光看向地上无头的尸体,感受着体内已然沸腾的血脉,以及几欲跳脱胸膛的心脏,他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上一口气,而后呼出:“那么,接下来是……”
“最后的补完。”
十三个次世代杀人鬼本就是一体,只不过被分拆为十三个部分植入十三人体内,理所当然的,这些被分拆的部分渴望重新成为一个整体,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彼此在遭遇时都会产生刻骨杀意的原因所在,而这一点即使是相对完整的继承了百年前雾夜杀人鬼记忆的一号也不能幸免。
也不需要幸免。
他张开双臂,静候命运的降临。
然后——
地上的尸首开始干瘪,血宛若活物一般蜿蜒而出,然后似久别重逢的情人,又似久别新婚的夫妇,它将他紧紧的缠绕。
侵入眼,侵入耳,侵入鼻,侵入皮肤上每一个可以侵入的空隙。
没有绝叫,没有呼喊,杀人鬼只是闭上了眼,恍若陷入了再也不会醒来的迷梦之中,如同婴儿一般蜷缩起身体。
而后舒展。
完全无视重力的漂浮在空中,身体呈大字型张开,银白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如夜幕般漆黑的眸子睁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灰蒙蒙的世界。
随后——
雾色翻涌。
章六十九恶党集结()
苍白的长发,漆黑的眸子,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假面。
尽管从外表来说所产生的变化并不明显,但眼前这个经由黑暗公会调制出的介于人类与妖魔暧昧期间的杀人鬼,与最初确实不可同日而语。
于是骰子屋的使徒放缓脚步。
“恭喜,”他顿了顿,嘴角隐含笑意,青绿的瞳仁掠过成片的雾气,与那双宛若黑曜石一般纯粹深邃的漆黑瞳仁碰撞在一起,彼此的眸光中映照出彼此的颜色,“欢迎您回归尘世,杰克先生。”
“骰子屋,”杀人鬼看向来人,嘴角微微勾起,但这个动作不仅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善意,反而带有一种彻骨的寒意,“狄克。”
“很高兴我们有机会能再次见面,雾夜的杀人鬼阁下。”似对身周压抑的氛围一无所知,以少年之貌行走于世的使徒躬身行礼,眸光平静的仿佛可以滴出水来,“不知道您的身体用的可还习惯。”
“你确定想知道答案。”来也突兀,去也仓促,凛冽的杀意,刻骨的杀机,令人如坠冰窟的恶意,环绕在二人之间的险恶氛围在眨眼间消散了个干净。
“当然。”金发碧眸的美少年从容不迫的给出了他的答复。
——即便杀人鬼的身影已消散在雾色之中。
——即便自雾色中显现致命的利刃已然逼近他的咽喉。
他依然恍若无觉,依旧从容不迫,安静的仿佛像一位正在等待圣餐的虔信徒。
有诈?
几乎在发动攻击的同一时间,杀人鬼便从他的脸上读出了答案。
但来不及了——
杀人者无路可退,挥出的刀也断没有收回的道理,他所能做的只有……更快!更迅捷!更凶猛!更致命!
这就是杀人鬼的道理。
不讲道理,以蛮横的暴力摧毁敢于阻挡在他面前的一切。
然而。
此路不通。
有人,不,或许是别的什么以刀兵同他交谈。
刺目的火花点亮了黑暗,曾在尘世留下杰克之名的男人眯起眼,漆黑的眸子映照出绝对的空无——没有人,没有武器,横亘在他面前的,只有那无形之物。
不,不是没有形体那么简单。
气味、声音——五感之中理应存在的一切,都不存在。
唯一能证明他或者她或者它存在的,只有杀人鬼,以及杀人鬼手上的弯刀。
不是念力。
面对不可知的敌人,杀人鬼并没有惊慌失措,在他等同于十三份的人生中,所遭遇的无数次意外早就让他能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冷静。
但只有冷静还不够夺取胜利,远远不够。
比起冷静更重要的,是冷酷。
在大脑尚未完全运转开的千分之一个刹那,杀人鬼的身体已先一步做出了决定,他没有退缩,更没有彷徨,只是拔刀——
第二把刀,双刀流。
斩铁。
如银河下九天,刀光如瀑。
只是……横亘在使徒面前的不知名之物如同赫姆提卡的叹息之墙一般,不可逾越。
雾气感知不到正体,连风也不曾带起,完完全全的不存在。
到底是什么?
杀人鬼微不可查的挑了挑眉,然后——头槌!
如果面前真是一堵墙的话,大概会撞得头破血流吧?
但前提是……如果。
尽管不能确定阻挡在他面前的不存在之物的正体是什么,可杀人鬼可以肯定,那不是墙,至少不是一面工整的墙。因为他手上的两把刀距离骰子屋使徒的远近各不相同,并且他也能感受到反作用于他的,不断变化的力道。
有意思。
是人的可能性非常高。
因为,只有生命才会如此的脆弱。
本能如此叫嚣,杀人鬼头什么也没撞到……
大概?
触觉,不,是知觉被封闭了。
然而混沌妖魔与秩序生物的先天敌对却告诉他,在他面前那不可视、不可听、不可闻、不可触、不可知的某物,是人类。
“漂亮,”骰子屋的狄克为这电光火石的刹那发生的短暂攻防鼓掌,以夸张乃至聒噪的声音称赞道,“杰克先生,看来在一百年的长眠之后,您的身手不仅没有丝毫的退步,还变得比以前更加强大、老道。”
他顿了顿,如画似的眉宇勾勒出动人的笑容:“果然……你还记得我们交易的条件——一号先生。”
一字一顿的吐出最后的称谓。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但杀人鬼却不打算作答,他只是借助刚刚那一次撞击所产生的冲力破坏阻拦者的平衡,从而制造出防御上的空挡,然后不管不顾,一刀接着一刀,不讲究也不在意,只是一味的劈砍,一味的挥击,随心所欲,如天马行空、羚羊挂角一般令人无从想象,无法捉摸,只不过是短短眨眼的功夫,双方已然交手近百次。
尽管受限于对方的能力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他无从感知阻拦者的具体情况,但现在掌握主动权的人无疑是他,不,不仅仅是掌握主动权这么简单,他甚至毫不怀疑,在刚刚那轮交手中,他所取得的胜势是压倒性的。
胜利只是时间问题。
但问题是……所谓的时间,只是胜者的从容。
“好了,杰克先生的能力我已经考察过了,非常非常的出色。”骰子屋的狄克以平缓有力的声音说道,“所以这场没必要的试探可以停止了——嗯,我说,停止。”
被他所忽略的少年,在这关键的时刻插足战局。
然后……如一个不讲道理的棋手掀翻了棋盘,刚刚还酣畅淋漓的战斗在这一刻便相当突兀的划上了休止符。
时间——不,是别的什么被停止了。
身体不听使唤的被蛮不讲理的固定在原处。
大意了。
曾被冠以杰克之名的妖魔想到,反省着自己在战斗中所犯下的错误:早在发现阻拦者另有其人时便应该退去,这可不是一对一的公平对决,所需要歼灭敌人……打从一开始就不止一人。
一对二,没有胜算。
确定了这一点后,杀人鬼激活了自己的脉轮。
不可思议的,他的形体如同水中花、井中月一般,在微风的轻抚之下泛起漪涟,随后……如同一个到了时间的幻影,又如同一个被戳破的气泡,在任何人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那张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假面以及它的主人一道消失在了雾色中。
雾化。
人类可以依靠武器杀死同类,杀死天敌,杀死游荡在荒野的怪物,但怎么可能将无形无质的无名者之雾杀死?将一个与世长存的自然现象杀死?
做不到。
当杀人鬼消融于雾色之中,胜负的天秤已重归平衡。
“无意义的试探到此为止。”明明是不可思议的突变,但狄克那张完美的有些过头的脸上连一丝一毫的惊诧也没有泛起,沉静的恍若一滩死水,“遵循契约,你必须要替我们做一件事——假使你达成了最终的补完。”
然而迷雾之中唯有寂静。
骰子屋的使徒也并不着急,只是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等待着杀人鬼的答复。
双方就像垂钓者与鱼一般,在漫长的缄默中试探着彼此耐心的极限。
“需要我做什么?”
打破僵局的,是渐渐浓郁迷雾中传出的声音。
“我的朋友,不要始终一幅冷淡的样子,要能够笑着面对生活。”金发碧眸的美少年微笑,被黑暗所笼罩的地下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有了颜色,“呐……杰克啊,你不觉得现在的下层区未免太过无趣了吗?如同死水一般无趣。”
“你想要做什么。”迷雾深处的杀人鬼眯起了眼。
“让这个世界更热闹喧嚣,”骰子屋的使徒摊手,脸上浮现出恶质的笑容,“如何?”
“理由。”冰冷的话语折射出的是虚弱的本质。
“因为这很有趣嘛,”以少年之姿行走于世的狄克如同孩子一般流露出天真散漫的笑容,但旋即敛去,“当然,这只是顺带——因为,我需要你去杀一个人。”
迷雾中没有声音传来。
“艾米·尤利塞斯。”稍稍过了一会儿,骰子屋使徒的口中才吐露出荣光者的名字,“我希望你……杀死他。”
迷雾中依旧没有声音传来,不,不仅仅没有声音,连带整个迷雾都在渐渐淡去。
“就这么放他离开吗?”身材高挑体态婀娜的褐发丽人抖了抖手上的烟枪,“我可不是你的打手,再想有逼他就范的机会可就难了……况且,这也不符合你的风格。”
她低下头,俯视着比她矮了一个头的少年。
“没有必要。”狄克对突兀在眼前显现的成熟女性没有看哪怕一眼,只是注视着眼前渐渐稀薄的雾气,慢了半拍之后才抬眼看了她一眼,解释道,“没有必要在死人身上多费气力。”
“好歹也是一个高等妖魔,一个僭越了人类与妖魔之间界限的怪物,”名为萨曼莎的女人吐了口烟圈,“多少怀揣一点希望,一点信心吧。”
“赌?”
然而少年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词,一个象征疑问的升调,他就将心中最后一点怜悯无情抛却。
开什么玩笑啊?
这里可是赫姆提卡。
他要杀的人可是尤利塞斯。
那个超越了生死善恶,其存在本身就站在了命运相对终点,“她”口中的怪物,不折不扣的怪物。
区区高等妖魔,怎么可能有胜算?怎么可能有生还的希望?
不要太天真!
章七十叹息之墙()
“果然……”
在赫姆提卡分隔上层区与下层区的叹息之墙前,荣光者停下了脚步。
骰子屋的使徒在这一点上不存在欺瞒的理由,通向上层区的道路此刻被彻底锁死,尽管负责维护的城防技师还在加班加点的进行抢修,但已经明白其中缘由的少年自然不会对他们抱以希望。
那么——
艾米抬起头,遥望眼前那直入云端的绝壁。
只有从这里下手了。
如果可以的话,还真不想走这条路——在下层区,关于叹息之墙的传言数不胜数,既有其中寄宿着神明或是栖居着恶魔这样一听就知道不靠谱的说法,也有是太古世代初代先民的技术结晶之类难辨真假的传闻,甚至还有不少人坚信这面墙其实是有生命的活物,是活着的恶魔。要不是拥有死亡先兆种近乎作弊一般的能力,他才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挑战叹息之墙。
没错,挑战。
他要翻越它,翻越这面不可逾越的叹息之墙。
“在这里等我,”荣光者收敛发散的神思,向身侧的少女叮嘱道,语气虽然轻柔平缓,却有一种不容置喙的意味,“我去上面探探路。”
“上面?”持剑者吐露出疑惑不解的话语。
“嗯,”少年点头,“我打算挑战一下,至今为止从没人成功挑战过的神话。”
然而米娅只是皱起好看的眉头,而后摇了摇头,以平静到没有泛起哪怕一点漪涟的冰冷口吻说道:“会死。”
仿佛在陈述事实。
“呐,”对此,尤利塞斯早有腹稿,他扬了扬手,展颜露出一个大大的、阳光的笑容,“我不是说过么?”
嘴角微微翘起。
“我的能力,可是死而复生的权柄。”
“哦。”
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少女仿佛相信了他的话语,没有再做阻拦。
那么,开始吧。
深深吸一口气,荣光者放空了精神,用暗血在手腕处割开一道小小的创口,也不做处理,任由殷红之血淌落在这把红黑相间的古旧短剑上。
或许不知道是死是活的父亲大人知道后会非常生气,但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在上层区的乱象渐渐显露之际,他决定解开时光施加于暗血上的枷锁,借用那不被允许借用的,最后的禁忌力量——看在这是为了尤莉亚的面子上,他应该不会被那个女儿控打死……嗯,应该、也许、大概、可能不会?
摇了摇头,将脑海中蹦跶而出的杂思暂且抛至一旁。
然后——
“维斯特亚梭林。”他念出启动的密匙。
于是灼热的吐息排开大气,终年不散的迷雾如同遭遇天敌一般退散,曾经斩破盲目痴愚混沌的最古之剑褪去了时光留驻在它身上的痕迹,传说中先民所驭使的武器在光与焰中重获新生。
“这是……”来自教团的持剑者在这纯粹的光中罕见的失了神。
少年没有解答她疑惑的必要,淬火武器的存在越少人知道越好,况且……激活暗血需要的可不仅是一道密匙,它如同当下骑士小说里流行的弑主魔兵一般,需要以尤利塞斯一族的鲜血供养,若饲主不能持续献祭自己的鲜血,那么它将会重新回到饱经时光洗礼的休眠模式。
嗯,就是那个红黑相间满是锈蚀的模样。
时间有限。
这么想着,他一个助跑,起跃,直接越过了两层楼高,在离地面十米左右的墙面站稳脚跟,还不等重力从冲抵的状态下缓过来,燃烧着光与焰的短剑暗血已如切豆腐一般切开叹息之墙的墙面。
等等——我是傻了吧。
这也……太锋利了吧?
两个念头几乎同时产生,然后在惯性的作用下,荣光者在被冠以叹息之名的墙面上拉开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大口子。
然后……艾米·尤利塞斯木然收剑。
这是完完全全的意外事项,解除限定后的淬火武器锋利的超乎他的想象,他在下滑时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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