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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吧!火鸟-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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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啜了一口酒,紧盯著她,眼光炽烈,神情虔诚,虔诚得像面对自己宗教上的神只。
“我发誓,你是唯一的一个!”
“哦!”她轻叹。眼眶更湿了,她大大的喝了一口酒。真的,这是个纪念日,纪念日应该干杯。这一刻,她忘了凌康,忘了巧眉,忘了打电话,忘了父母,忘了很多很多东西,她心目中只有面前这个人:安骋远。
接下来,是一个最最难忘的晚上。燃烧吧!火鸟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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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真是个充满了温馨,充满了激荡,充满了柔情的夜,令人永难忘怀的夜。吃完了海鲜,嫣然已有些薄醉,她坚称鱼虾中有料酒,这料酒加上两杯啤酒,就使她醉了。安骋远说他也醉了,他醉是因为她醉了。“你为酒醉,我为人醉。”他说。
她摇头叹气,对他的擅长言辞而感到惊讶。然后,他挽著她,他们信步穿过淡水镇,沿著新建的滨海公路散起步来。海洋就在身边浩瀚的波动,浪花扑打岩石,发出汹涌澎湃的声浪,气魄万千。而天际,月亮只有一点小牙儿,还忽隐忽现的。但,星星呢,却满天满天的璀璨,在黑暗的穹苍里放射著迷人的光亮。水面,是黑色锦缎般的流动玻璃,彷佛有许多星星跌进了海里,跌碎了,就在海中也璀璨起来了,把海面点缀著无数闪烁的光点。
他们终于在海边一块大岩石上坐下来了。海风扑面吹来,有些凉意,他把他身上的外衣脱下来,披在她的肩上。她微侧侧头,下巴就碰著外套的衣领,他衣服上有种男性的味道,她第一次接触这种味道,像海风的韵味,咸咸的,粗暴而又温柔的。他紧偎在她身边,用他大大的手掌握著她的手。他弓著膝,头半倚在膝上,半转向她。他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烁。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有关我所有的一切?”他问。
“你填过一张表,你陆续也说过,我想,我对你已经知道得很多了。”“哦,不不。”他静静的说,“那是太少太少了。让我告诉你,我是家里最小的儿子,我上面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都已经结婚了。我妈四十岁那年才生下我,所以我父母都是七十岁左右的人了。我爸在大学教文学,母亲是典型的贤妻良母,他们中年得子,对我这个小儿子宠爱得无以复加,完全达到溺爱的程度。尤其,哥哥姐姐们结婚以后,都搬出去成立小家庭了,爸妈就更疼我了……”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她轻声打断他,这夜色,这海边,这星光,这醉人的海风轻拂下,谈家世未免有些扫兴。
“因为你需要了解我的家庭,”他清晰的说,抬起头来,他伸手托起她的下巴,使她面对自己。“因为——我计划在这几天内,带你回我家去。”他紧盯著她的眼睛。“因为我也要我的父母认识你!”她有些不安,挣脱了他的手,她转头去看海。
“你未免太急了吧!我并不想去你家,我并不想见你父母,我认为——我们认识的时间还太短,我觉得,我几乎还不太了解你!”“你刚刚才说,你对我知道得已经很多了。”
“知道和了解是两回事,我知道海水是咸的,不了解它为什么是咸的。我知道蝙蝠洞里的蝙蝠昼伏夜出,不了解它们为什么昼伏夜出。我知道海滩都是细沙,不了解为什么都是细沙。我知道安骋远二十七岁,能言善道,未婚。不了解他为什么到二十七岁,能言善道,还未婚?”
他注视了她好长一会儿。
“因为以前没遇到你。”
她涨红了脸。“外交辞令!你知道吗?当你撒谎的时候,你会讲得一点诚心都没有。而且,我提出这个问题来,并不是在向你……在向你求婚,你别自作多情呵!”
他凝视她,沉默了片刻,然后转头望著大海。
“小时候,我是个很害羞的孩子,我不敢和女生说话,怕被哥哥姐姐取笑。进大学,我到了台南,第一次离开了台北的家。第一次学习独立,学习生活,学习接触同学。那时我和现在不一样,现在的我比较坚强,比较成熟。那时候,我仍然乳臭未干,我很想家,想父母,对住校极端的不习惯。这时,有位大三的学姐,比我大两岁,因为同系,她常常照顾我。有次我们去露营,带的棉被不够,我坐在火边发抖,她居然去偷了一条同学的棉被来裹住我。于是,我对她就大大的倾倒起来。”“哦,”她喉中梗了梗:“毕竟,你那套纪念日还是和别人先度过了的!”“我发誓没有!”他低嚷,有些急促。“我可以不告诉你这件事,你也不会知道有这么件事,但我不愿对一个我在认真的女孩有所隐瞒。你听我说,我和那学姐交往了一阵。她比我老练太多了!她是系花,拜倒在她牛仔裤下的男生可以组成军队,她的恋爱故事足以写上一百万字。但是,我对她完全不了解,我很嫩,很幼稚,很傻。她教了我许多事,包括——接吻,和肌肤之亲。然后,她甩掉了我,又找上别人了,这让我痛苦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深抽口气,低垂下头去。“……这是我唯一的恋爱史,从此,我很怕女人,也不想追求任何女人,我有保护色,我怕再受到伤害,直到我认识你。五十三天前!保护色也不见了,害怕也忘了,什么话都敢说了……好像一只重生的火鸟。”
“火鸟?”“相传有一种鸟叫火鸟,它是永生不死的。但,它的生命只能维持五百年,到五百年的时候,它就把自己投身到烈火里烧成灰烬,这灰烬就变成一只重生的火鸟,再活五百年。”
“你是重生的火鸟?”“为你重生。要为你活五百年。”
“你不怕又遇到第二次伤害?如果你和我也无疾而终,你就可以再烧一遍,变成第三次重生的火鸟。噢,”她微带伤感的低呼:“火鸟是永生不死的,你大可左烧一次,右烧一次!”
他握住了她的手腕,把她粗暴的拉向自己,他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她,里面冒著炽烈的火焰。
“我在向你诚心诚意的坦白我自己,这些事,我连对我的父母、兄弟姐妹、至亲好友,都没透露过一个字!你不能嘲弄我。你回忆一下看,我们认识以来,我都是嘻嘻哈哈的,爱笑爱胡扯的……我几时这么坦白过!”
她迎视著他的目光,她眼里有激动,有热情,有温柔,还有份令人难解的悲伤……这眼光使他心脏狂跳了,使他血液沸腾了。他无法思想,无法在这眼光下静止不动,他俯下头来,轻轻的吻住了她的唇。
她不动,身子几乎是僵的,嘴唇抖索著,冰冷而无生气的紧闭著,鼻子里沉重的呼吸著,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他推开她,抬起头来,再度凝视她的脸庞,她的眼睛,她的嘴唇。他用手捧著她的脸,用大拇指抚摩著她那娇娇嫩嫩的皮肤。他眼里闪著受伤的困惑,低低的问:
“你不愿意?如果你觉得这是一种冒犯,我不会勉强你。”
她的眼睛大大的睁著,里而闪烁著一股无辜的委屈。
“这不公平,”她从齿缝里轻哼著,面颊变得滚烫了,睫毛悄悄的垂下来,半掩住那纯净的眸子。“这不公平,你有接吻的经验,而我——没有。我嫉妒那个女孩!”
他大大的喘口气,心中竟然被一种狂喜的浪潮所鼓动了。自私呵,男人!你因为她是这么“纯洁”而狂喜了,而意外了。他不由自主的,把她一把就揽进了怀中。用双手温柔的拥抱著她,让她的头埋在他的胸前。他把嘴唇贴著她的鬓边,在她耳畔低语:“你这么漂亮,在大学四年中,没有男孩子追过你吗?没有男孩子接近过你吗?”他想起一个名字,凌康?还是康凌?她曾在纸上涂抹这名字,凌康命运等于什么?凌康命运一定不等于嫣然!“唔,”她轻哼著。“有——男孩子追我,可是,我没有给他们这种机会。”她答得有些言不由衷,事实上,她愿意给凌康机会的,但,凌康没有选择她。
他再度扶起她的头来,给了她一个长长久久的凝视。他的眼神那样专注,那样诚挚,那样热烈,那样温柔,又那样带著千万种细腻的真情……使她几乎被这眼光烧融了。她低声叹息,他再度捉住了那微张的嘴唇。
她的身子不再僵硬了,她的嘴唇不再冰冷了,她不再颤抖瑟缩了。她的心思轻飘飘的,神志轻飘飘的,灵魂也轻飘飘的,耳边,只听到夜风亲吻著海洋的声音,幽柔如梦,美好如歌。这晚,在嫣然的生命中是崭新的一页。但,当她和安骋远在海边缠绵的时候,她却做梦也没想到,在卫家,巧眉和凌康终于掀起了埋伏五年之久的风浪。
凌康是晚饭之后才到卫家的。
一走进卫家客厅,凌康就感到气氛有点不大对。卫仰贤在不停的拨电话,兰婷不安的在沙发中等著,巧眉满脸的焦灼,不住口的说:“爸,你打电话给馆长嘛!给她那同事方小姐也可以!姐姐从来不会这样不打电话,也不回家的!”
卫仰贤放下电话。“没有用!”卫仰贤说:“图书馆早就下班了,没人接电话了!”“怎么回事?”凌康站在客厅中问。
“噢,凌康!”巧眉听到他的声音,如同来了救兵似的:“你是不是跟姐姐在一起?”
“没有呀。”“那么,拜托你开车去一趟图书馆,看看姐姐为什么还不回家?”
凌康蹙蹙眉,看著卫仰贤。
“卫伯伯,有这么严重吗?”他问:“嫣然不是小孩子了,现在才晚上八点多钟,她很可能和同事去吃吃饭,看看电影再回来,我保证她不会失踪。”
“真的,”卫仰贤接口:“我也觉得不会有事,那么大的人总会照顾自己!”“可是,”巧眉不安的蹙紧眉头。“她该打电话回来的!她每次都会打电话回来的。”
“巧眉,”兰婷注视巧眉,又看看凌康,心中若有所思。“或者,你姐姐故意不打电话回来,她大了,独立了,不需要一举一动都向家里报告。何况,如果她打电话回家,你又会央求她回家来了!”“哦!”巧眉怔著,然后,慢慢的,她低下头去。好半天,她没说话。终于,兰婷忍不住说:
“好吧,我有方小姐家里的电话,我打去问问吧!”
她打通了方家的电话,找到了方小姐,也谈了好一些,然后,兰婷放下听筒。“安心吧,巧眉,你姐姐没失踪,她和一位朋友一起走了,方小姐说,好像是去参加那朋友的生日晚会!她听到那男孩子说过生日什么的。”“男孩子?”巧眉一惊。“是小男孩吗?五六岁大的小男孩吗?”“不,好像是个二十几岁的大男孩!”燃烧吧!火鸟9/27
“哦!”巧眉嗒然若失的应了一声,似乎非常不自在。兰婷和卫仰贤交换了一个视线,两人都显得心事重重。凌康耸耸肩,说话了:“好了,巧眉,你别再担心了。”
“嗯,”巧眉哼著,往琴房走去。“我想去弹琴。”
凌康不由自主的跟著她,走到琴房门口,巧眉倏然回过头来,问:“凌康?”“嗯。”“好吧!”巧眉咬咬嘴唇,语气柔和:“凌康,你进来,我想和你谈谈天。”凌康大喜过望,他回头看卫仰贤夫妇,他们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色。于是,他怀著又惊又喜又疑又兴奋又激动的心情,跟著巧眉走进了琴房。关上房门,巧眉没有到钢琴边去,却直接走往窗前的沙发,坐了下来。不但如此,她还拍了拍身旁的位子,示意凌康坐下去。
凌康坐了,他注视著巧眉,渴望而痛楚的注视著巧眉。可惜巧眉不能看,否则,这样的眼光会泄露内心所有的秘密,这样的眼光可以让人心痛心碎。
“凌康,”巧眉的声音有些轻颤,她坐在那儿,紫色小碎花衬衫,紫色圆裙,像朵小小的菱角花。她双手在裙褶中互绞著,不安的玩弄著自己的手指。“我可不可以跟你讲几句内心的话?”“唉!”凌康长叹。“你可以讲几百句,讲几千句,讲几万句。”“没有那么多,”巧眉垂下头去,手指开始缠绕腰间的丝带。“我只要说几句,是我早就想和你说的话,我是很诚心来说,你一定要听我!”“嗯。”凌康紧紧的注视她,发现她脸色变得苍白了,嘴唇的血色也失去了,他有些惊惧起来。“说吧!巧眉,我也会诚心诚意的听!”“凌——凌康,”她嗫嚅起来,困难的说:“你是姐姐的同学,是姐姐的朋友,五年以来,你出入我家,好像是我家的一份子,但是,你却和姐姐疏远了,为什么?”
他静默片刻。“你知道原因,巧眉。”他苦恼的说,心痛的看著她。“你一直在逃避这原因,你知道得很清楚,我不可能同时爱两个女孩。从你十六岁,我就在等你长大。你和我一样清楚,一样明白——”他开始激动,语气加重了,一句压抑了五年的话终于冲口而出:“我爱的是你!巧眉!我要你!我爱你!爱了五年了!”巧眉面颊上最后的血色也褪掉了,她像纸一般苍白。
“你不能爱我,我是个瞎子!”
“我能爱你!我不在乎你是瞎子还是聋子!我已经爱了你!而且,我要娶你!”她往沙发深处缩进去,他再也忍不住,伸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这举动又使她大吃了一惊,她惊惶得差点叫出来,奋力挣扎著想拔出自己的手来,他握牢她,不许她挣扎,不许她移动。“巧眉,”他急切的说:“听我说,眼睛失明并不是非常可怕的事,你不用自卑,不用害怕,你仍然可以过正常的生活,仍然可以恋爱和结婚。我会用我有生之年,来保护你,来照顾你,给你幸福和快乐……”
“你……你不懂,”巧眉气结的挣扎,泪珠涌进了眼眶,她费力的想逃出他的掌握:“你完全不懂!”
“我不懂什么,你说!”他按住她。
“你不能爱我,因为你是姐姐的男朋友!如果我抢了姐姐的爱人,我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大惊,死瞪著她。“巧眉,”他愕然的说:“我和你姐姐间早有默契了,她知道我是为你而来,她一直知道!”
“所以,你让她痛苦,让她不愿回家,让她不愿面对我!你成了我和姐姐间的绊脚石!你离间了我们姐妹的感情!你!你先追姐姐的!你没有良心,你见异思迁!你怎么能这样对姐姐?”凌康又惊又急又恼又痛。
“巧眉,你心里只有姐姐没有自己吗?你又怎么知道你姐姐为我痛苦?为我不愿回家?”
“她说的!”“什么?”凌康大惊失色:“不可能!绝不可能!”
“你这个混球!”巧眉大骂,泪珠滚出了眼眶。“今天早上,姐姐特地来琴房找我,就在这房间里,我们谈了好多话,她总算对我承认了,她喜欢你!你问我心里只有姐姐吗?我告诉你,一直不是我心里只有姐姐,而是姐姐心里只有我。从我六岁受伤失明,姐姐就背上了十字架,她一直在牺牲,她一直在为我做各种事,买衣服,买缎带,买棉被,买点字的书籍,买我爱吃的、爱玩的、爱听的唱片……她不知不觉的做这些,几乎变成习惯性的在做,你说我倚赖她,是的,我是倚赖她,因为只有她最了解我!然后,她发现你转移目标了,你居然喜欢了那个可怜的、失明的妹妹!于是,她除了退到一边默默忍受以外,她还能怎样?她只能把你让给我!那怕你是她的全世界,她也会让给我!你懂了吗?”
“慢慢来,巧眉,”凌康努力整理著纷乱的思想。努力想去分析她的话。“你确定嫣然说她要我?”
“她当然不会说她要你!”她气急的:“她以为我要你!她怎么还会说要你!”“那么,”他憋著气说:“那只是你的猜测!我或者伤害过嫣然,但,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巧眉,巧眉,你不要再作茧自缚了!你想得太多了!你知道,这五年来,我心里只有你吗?你知道我快被你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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