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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暮+恍如昨日-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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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完课,半分钟都不留下,转身就走。这样,好歹平安无事的过了几个星期。

三个星期之后我才发现原来他家和林诩家原来住的很近,起初我没留心,后来看到枫叶都红了才想起来他们都在城东的那片枫林别墅区住。好几次我离开的时候特地从林诩家门口经过。他们家大门紧闭,窗帘拉的严严实实,好像里面藏了很多秘密。有钱人家里的问题,不是我这样的人能看明白的。就好像顾卓,他家这么有钱,应该很容易就能把他送到国外或者交钱上大学,为什么一定要坚持复读?不管怎么说,这些事情都跟我没关系了。

那学期我我缺课很多,期中考试的成绩下来了后,我毫不意外的发现我成绩退步了;让我更惊奇的时候,林诩的成绩也降了,前面的一二名终于不是我们俩。男生那时候也隐约知道一些风声,就很感慨:果然女人一说起感情,智商就下降了。

中期考试前,我的奖学金也终于下来了。钱有了,我就打算着不再去作家教,好好看书把成绩补起来。做家教这段时间,我完全没有周末,平时也没有看书复习的时间。高二的那个女孩感激的跟我说了一通谢谢的话;顾卓那里就很麻烦了。

那天我给他补完课之后,小心的提起这件事情,他没意外,目光平滑的扫一眼我,说:“连三分之一内容都没讲完,你想走?” 

我没说话,心底告诉自己别跟个小孩子计较。他再怎么目光如炬也只是个小孩子,我不对在先,让他讽刺一顿出出气也就完了。

“原来你今天高兴的就是这个,你男朋友又重新回来了?”他转着手里的钢笔,墨水全甩在了我身上。他很长一段时间没跟我提起杜越远,但是那天忽然故态复萌,我防不胜防之中,听到他说,“哦,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很有趣是吧,还是你就喜欢这样?你就不怕下次你见到他,就是在你朋友的床上?” 

杜越远永远都是我的软肋,他虽然早不是我的男朋友,我还是受不了有人用这样的语气说他。我大脑一时发懵,尖叫:“顾卓,你给我闭嘴!” 

他倒是很惊奇,但还是不掩奚落:“文简,我不知道你还能发脾气。”的

我知道又落入了他的圈套里面,气的心口都是疼的:“你要怎么说就怎么说。” 

大口的喘了几口气,心口不疼了,取而代之的这窒息的感受,再跟他呆一分钟我都要崩溃。我抓起一边的外套离开,打开门的时候才发现外面正在下大雪,雪花又密又急,遮天蔽日,短短两个小时,地上的雪就有两三寸深了。一脚踩了出去,脚全没在雪里了。

我走了两步,听到后面积雪踩踏的声音,一回头,原来是顾卓也跟了上来,一把拉着我往回走。风雪大,我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出他没穿外套。他比我高得多,力气也大得多,三下两下就把我拖回屋子里。进屋后我才发现他穿着拖鞋,在温暖的屋子里,拖鞋彻底湿透了,雪在木地板上汪成了一滩水渍。 

他铁青一张脸:“这么迫不及待的回去见你男朋友?” 

我咬着唇,看表,竭力让自己面无表情:“晚上我还有双学位的选修课。” 

他不说话了,只是看着我,我只觉得毛骨悚然。结果半晌后他很平静的说了句:“我也要出门,你等等我。” 

我原来以为这样的大雪是没法开车了,结果几个之后拐弯,却看到了一辆黑色的林肯冒着风雪前进。那车子我很熟,是林诩家的。我不由的站住了,看着那车子在她家门口停下,几个人影下了车。

“你认识林家人?”顾卓忽然说。

“不认识。”我说。刚刚脑子里的确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我想抓住,但是一瞬又没了。我心事重重的继续走,好几次差点摔倒。

顾卓捉住我胳膊:“又在想谁?” 

我不吱声,埋头走路。并不冷,但是风大,雪花打在我脸上,有点麻木的疼。

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地铁站,我的衣服和头发上全是雪,有些化了,滴到脖子里,冷得我浑身哆嗦。地铁站人满为患,人人都狼狈不堪,顾卓却还好,他的睫毛比女孩子还长,有些雪花挂在上面,一眨眼,就有雪落下来。

地铁站的入口,几个跟他一样大的孩子毫不客气的推开人群,过来招呼他:“顾卓,你终于来了。我们等了你很久了。” 

“我走路来的。”顾卓回答。

那几个孩子浑身上下都是名牌,走路是眼睛看到天上去,半点不顾旁边的老人小孩的抱怨。那么得意,那么耀武扬威,一看就是给家里惯坏的。我知道顾卓读的是本市最有名的中学之一,据说不是高干子弟就是有钱人就的孩子。此时从这几个孩子身上,我觉得传言多半是真。 

最近我受顾卓的气已经受够了,不想再惹上这些高中生;我看了他们一眼,转身挤进了人群。 

雪太大,回到住处的时候,我浑身湿透。那天晚上我就发起高烧,艰难的熬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昏昏沉沉的去校医院,医生一看体温计就劝说要让我住院,我无论如何都不肯;医生没辙,看着我没好气,说:要是非典那时候,由不得你不住院。

我心里有个地方在凄惨的哭,不是害怕住院,只是担心住院了每人找不到人照顾。我才发现,失去杜越远和林诩后,我再找不到可以托付的朋友了。

好几天我一上完课我就去医院输液,两瓶药水输完要花两三个小时,从下午到晚上,我左手搭着点滴,右手写着当天的作业,我大脑晕,不知道哪种方法是正确的,就把所有的方法都写上去,密密麻麻的写好几页纸。医院的护士于是拿我当教材给别人说:看看那个女孩,多用功。

原以为吃药打针就能好,可是好几天之后还是不退,而且脑子越来越沉。不知道林诩什么时候注意到我的异样的,总之,某天下课之后她问我:“要不要去医院?” 

“我正在吃药打针。”我说。

她伸手过来探我的额头,一惊,“好烫,不住院怎么行?” 

我眯起眼睛看她,我们好久没说过话了,想不到她会注意到我生病了。一时间真的有些感动,可是转念就想起她和杜越远,那点零星的感动顿时灰飞烟灭。我笑了笑,“我病得怎么样了,我有数。” 

林诩低着头看地板,头发从耳边垂了下来。上课铃响了,她坐回椅子上。我听着老师讲着电子自旋,脑子也开始旋转,俯在桌子上睡了过去,睡醒的时候课程也结束了。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我去医院输液。刚挂上药水,林诩背着书包走进来,坐在我身边。她不说话,第一次没有拿着书在手里看,她只是看着前方,默默的,无声的看着前方。她太长时间都保持一个姿态,我以为她变成了蜡像,终于忍不住推推她。

林诩缓慢的把头侧过来,张张嘴,说了句“文简”,然后停下,半晌之后又说:“你好好养病,身体不好,家人也会担心。” 

我说:“我知道。” 

“嗯,那我就放心了,”林诩说,“我只希望你好好的,就算要恨我,也攒足力气来恨我。” 

我无言的看着她。两三个月的时间之后,我跟她终于可以心平气和的正式的说起这个话题。“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沉默很久之后问,“你不是要给我解释么?我现在愿意听了。” 

医疗室没有人了,只有我们两个。安静的很,我仿佛能听到她摇头的声音,她一句话没有,只是摇头。我觉得心酸,嗓子有点哽咽:“都现在了,你反而什么都不肯说了。我就算要死,也要死个明白啊。” 

林诩凄苦的一笑,站起来朝外走。她脚步踉跄,跨出门的时候几乎摔倒,幸好被阮擅一把扶住。林诩仿佛没看见这个人,站稳后就走了;阮擅看着她的背影呆了呆,然后提着堆水果进屋,看我:“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 

旁观看着,真是一目了然。我歪着头看他,诧异自己以前居然没看出来:“阮擅啊,原来你喜欢林诩。倒是真够朋友。” 

阮擅嘴角往下一压。我笑了笑,笑着笑着眼眶开始酸,觉得凄惨。本来对他有怒气的,此时全没有了,剩下同病相怜的苦楚。

最后是他送我回的住处。他没进屋,把水果放在客厅就走了。离开之前,他犹豫再三,最后说:“我知道这话不应该我告诉你。但是如果我不说,你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了。其实,是杜越远告诉我你病了,叫我来看你。他是真的喜欢你。” 

我知道杜越远是什么人,他对朋友历来是很好的。我一直都知道,他喜欢我,把我当妹妹那种喜欢,只是,他不爱我。

第二天是周末,我病得越发重了,抱着被子睡了天昏地暗。最后是被手机吵醒了,我本来想不接,但是手机不停的唱歌,我挣扎着抓过手机,瞥到来电显示上的未知号码,强忍着头晕脑热接电话。

结果是顾卓,他指名道姓的叫我的名字,很生气的吼我:“你为什么没来?” 

我疲惫之极,“我上次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我从来没答应你,”顾卓语气忽的一改,“你病了?” 

“没有,没病。”我打强精神说。

“你还在我面前装,”他笑声刺骨,我下意识的往被子里缩了缩,“我知道你没在学校住,你现在住哪里?” 

我警惕起来:“你要干什么?” 

他没理我,说:“你最好告诉我你住哪里,我正在你学校里,我不介意一个人一个人的问。” 

世界上怎么有这种人?挂上电话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我倒下去又睡,十分钟后候再次被敲门声惊醒,只好踩着拖鞋去开门。门外果然是顾卓,他穿着件蓝色的羽绒服,双手塞在衣兜里,冷眉冷眼的看着我。我示意他在客厅随便坐,自己又回房间去睡。他跟了进来,关上卧室的门,看着我,说话还是一样的风格:“一个星期不见,你怎么成了这幅鬼样子?” 

我动动唇说了句什么,不过声音很小,连我自己都没清楚自己说什么;他不耐烦:“你在说什么?”然后凑过来,离我的脸近得很。那个距离让我觉得危险,我退后一点,硬梆梆扔出去一句话:“你让我清静一下。我们没关系了。你爱找谁补课就找谁去。” 

他在我床边坐直了,说:“不行。你别想补几次课就把我扔下,我还要考大学。” 

我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以前我以为他是那种对学习无所谓的男生,难得听到他嘴里说出来一句“我要考大学”,当下真是吃惊居多。只要他肯上进,我想,给他当家教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我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好。” 

睡意沉沉袭来,我背靠着床,眼睛不自觉的闭上了。然后开始做梦,梦到杜越远和林诩要结婚了,我在他们的婚宴上,心口疼得厉害,低头一看,原来胸前空了一大块,竟然是心脏被人剜走了;我满面笑容的对他们说恭喜的话,可是他们却没有看到我,目光直直的穿透了我,跟别的客人招呼。

满头大汗的醒过来,我坐直,缺氧般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气。顾卓没走,坐在书桌前翻我的书。他回头,打量我很多次,再问:“梦到他们了?” 

我回想那个梦境,冷汗一层一层的浮到皮肤的表面,直打冷颤。顾卓倒了杯热水给我,声音低低的,听起来几近叹息:“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傻的人。” 

我自己也知道,林诩说过我傻,杜越远说过我傻,阮擅也说我傻,就连面前这个小男生都说我傻。是啊,我就是傻啊,人家很容易想明白的道理我想不明白,爱都爱上了,感情流水一样的全部给出去了,再也收不回来。这一辈子,我都会这么傻下去了。 

越接近期末,我越少见得着林诩出现。重要的课她一般会来,可来可不来的课她都没来,考试周的时候倒是次次出现,不过考完就走。她历来交卷早,我也坐不住,最后一门英语考完的时候,跟在她后面交了卷。 

我在楼梯口追上了她。林诩穿着很厚很厚的羽绒服,脸色白的象纸,嘴唇都是紫色的。她回头看我一眼,点点头又往楼下走。不知道为什么,我无论如何都担心她:“林诩,你最近怎么了?” 

她微笑:“我很好。你呢,考的怎么样?” 

不知道多久没看到她微笑过,我有点看呆了。“哦,还好,”我跟着她下了楼,说,“反正总是不如你,你总是第一。” 

她“哦”了一声,还是笑,依稀可见疲乏之色。

“你最近怎么没来上课?也没有去图书馆?”看着她家的车子就在楼下,我终于把在脑海里盘桓的问题问出来,怕一句话没说,她就走了。

“我没事,很好,”林诩说,“柳珊生了一个男孩,家里忙的很,所以我逃课了。读了几年大学,都没逃课,说出去让人笑话。” 

“生了一个弟弟?”我笑起来,“恭喜你了,我也想要一个弟弟的。” 

林诩笑的眉目舒展,和刚刚的神情判若两人,她问我:“你火车票是今天晚上的?” 

“是,晚上七点。” 

林诩看了看不远处的车子,说:“那你走好,我也走了。”走出两步之后她以更快的速度的走回来,以从未有过的力气狠狠的拥抱我,低低的说:“我真的走了。文简,新年快乐。” 

即使我们感情最好的时候她都没主动拥抱过我。我一下子懵了,反应过来时她已经上了车,从深色车窗后露出巴掌大的小脸,对我微笑。

她的笑容我想了很久,依然不明白,最后饱含着疑惑上了火车。火车上照例是人满为患,我们一群同乡好不容易挤上车,觉得浑身都掉了一层皮。火车启动之后,我拿出手机打算给我爸妈报平安ZE i8。电子书,结果才发现十余个未接来电,大部分都是顾卓打来的。

先给爸妈报平安,刚挂上电话,旁边的两个同乡的两个小师妹捅捅我,细声细气的问:“师姐,听说你以前是建筑系杜越远师兄的女朋友?” 

我两眼都直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是有人记得我跟杜越远之间的事情。我的脸转向窗外,看着零零散散的灯光飞驰而过,眼睛渐渐又疼又酸。

火车上打发时间无非是玩牌和聊天。接近晚上十二点的时候我再次拿出手机看时间,发现又有十多个未接来电,浑身没来由的一冷。我正考虑这要不要拨回去的时候,手机再次叫了,只好一接电话就先解释:“我在火车上,很吵,所以一直听不到电话。” 

顾卓的声音仿佛是从北极取回来的:“你打电话给你爸妈时也没看到?” 

他一提我才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我知道理亏,停了停,说别的事情:“你有事么?没事我就挂了。”的 

“跟我说两句话你会死?”电话传来高高低低的呼吸声。

我没说话。他太精明厉害,在他面前我仿佛永远不知道说什么。只要一说话就容易错,被他一眼看穿,所以只有不开口。其实不说话他也能感觉出来,但是现在起码我不在他面前,还算安全。

半晌后,顾卓说:“你坐的硬座?” 

=奇=“是啊,几个老乡在一起。” 

=书=他冷飕飕的回答说:“你没跟我说买了今天的火车票。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那口气仿佛我欠他很多钱没还一样。

=网=尽管知道他是什么人,我还是觉得恼火:“我有必要告诉你我的行程么?”说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的挂了电话,挂了之后还怕他再打,干脆关机。

两个师妹眼珠子转来转去的看着我:“是杜师兄?” 

“不是。”我说。真的是杜越远就好了,可惜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在这个时候跟我打电话了。想起离校前在学校里听说到的消息,说他已经申请到哥伦比亚大学的全额奖学金,正在办签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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