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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因缘-第1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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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脚下的步子却再也抑制不住。从刚才开始心底慢慢渗出的不耐,已经按捺不住。

他快步走到她面前,双手扣住她瘦削的双肩,只沉声唤了一句:“方锦如!”

三个字,如晨钟暮鼓,隆隆作响。

方锦如觉得头痛欲裂,她缓缓抬起头来,正对上那一如以往的眸子,那坚毅的目光,一如曾经无数次见到的一般,他曾经是那样让人仰视的存在,却被自己,拖累到这样的深渊里去。

那集聚在心头责备的言辞,却再也说不出来。

只有泪,无声地从眼中滑落。

兆苍抬起手,手指细细划过她的脸颊,轻轻叹了口气,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我在你心中,究竟是什么样的……”

方锦如刚想说话,却突然被窗外一阵嘈杂打断。

紧接着,便听到爆裂声和人声。

随之而来的,门外也几乎同时传来廖青峰的声音:“二少,二少!”

兆苍松开方锦如,快步去开了门。

廖青峰进门,急切说道:“有一帮歹人带着火药瓶,在外面闹事……”说到这里,似注意到兆苍的神色。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

兆苍转头对方锦如说:“好好呆在房里。”随后和廖青峰快步走出去。

方锦如立在窗边,外面的声音却已经阵阵传进来。

“打倒卖国贼!严惩汉奸!”

“严惩肇事凶手!打倒祸国奸商!”

……

方锦如听得清楚,心倏地收紧!

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她掀开一角窗帘,但见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将公寓院外围了个严严实实,黑压压的人群顶上。黑底白字大横幅高擎着,写着“兆氏卖国祸乱,人人得以诛之”等字。

方锦如摸了摸泪,耳边方才隆隆的耳鸣声,也慢慢消退下去。而屋外的游行声音。反而愈加明显。

方锦如推门走到走廊上,屋内几乎空了,兄弟们都涌到院子里抵抗那帮游行人群进入宅院。

她恍恍惚惚穿过厅堂。不知不觉已经走到院子的侧门。

侧门旁,正有十数个兄弟和游行人员扭打成一团,呼喊声此起彼伏,兄弟们谁也顾不得,也没有注意到方锦如的出现。

然而前来游行的人中有学生模样的,眼尖,一下子认出了方锦如,大喊道:“她。就是她!她就是卖国贼的情妇!”

一石惊起千层浪。

不知谁喊了一声:“婊子!卖身求荣的贱人!”

随之而来,砰地一声,在方锦如的脚边炸开一个瓶子。有火光忽地窜了出来。

方锦如只觉得小腿突然一阵疼痛,下意识地向旁边躲去。

却又有更多的木棍和纸屑等物,向着她的方向飞来。

那远处的声音。伴着浓烟,仓惶混乱的面容,像是一个个青面獠牙的恶魔,向着她猛扑过来。

她却突然感到眼前一黑。

有挟着清香的外套,蒙在了她的头上。

有人稳稳地扶着她的肩膀,护着她往屋里走。

玻璃碎裂声、呼喊声,仍透过衣帛传入她的耳朵。

可她原本乱糟糟的心,却突然莫名地安定下来。

走了一阵,离得那声音渐远。她感到被安放在柔软的沙发上,眼前遮挡视线的衣服,也被倏地拉开。

重见的光明中,兆苍手里捏着衣服,身边的廖青峰一脸焦急。

兆苍身着的白色衬衣,斑斑血迹、污渍,十分明显。

扶着方锦如的坚实手臂,却有一道很深的划痕,正往外流着血。

方锦如心中一痛,捧住他的手臂道:“你受伤了!”又转头对廖青峰喊道:“拿医药箱来。”

此时却已经有个小兄弟快步将医药箱提了过来,还多嘴道:“方小姐,刚才好险,要不是二少帮你挡住,这伤就要伤到你的头上了,你……”

“闭嘴。”这小兄弟话还未说完,就被兆苍冷声喝止。

方锦如心中百转千折,眼中含着泪,小心地帮兆苍消毒包扎着伤口。

廖青峰见此处没什么大碍,挥了挥手,带着几个兄弟又赶紧去了院里。

厅堂内,只剩得兆苍和方锦如。

两人距离很近,彼此的呼吸轻轻扑在对方的脸上。

“疼么?”方锦如声音发颤。

“小伤,不碍事。”兆苍声音沉沉的。他拉过方锦如的小手,轻声道:“别怕,如今这事,很快会过去。”

已到这地步,兆苍心中念的,还是让自己别怕。

方锦如觉得鼻子酸酸的,只低声道:“只是我实在受不得……受不得你为我变成这样……与其让你成了汉奸,倒不如我去死了算了……”

兆苍喉头动了动,将攒着方锦如小手的手贴到自己胸口,道:“傻瓜,我纵使要成罪人,又如何能拖你下水?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结局

方锦如听了兆苍的话,心中却突然像是有一道光亮穿过黑暗,将一颗心照得铮亮。

那团在心中像恶魔一般的迷雾,也像是被这光明缓缓驱散。

“那么,你并没有向日本人妥协么?他们的要求,你都没有答应么?”方锦如终于直面问了出来。

兆苍薄唇抿了抿,道:“换你出来,给了日本人八百万款子,几乎是全部能流动的资金了。”

此言一出,方锦如的脸色顿暗,颤声道:“那你还说我糊涂?糊涂的人究竟是谁?!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日本人的野心不死,你居然还去支援他们,你难道没有想过,你这些资金,会产生什么后果吗?”说到最后,方锦如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兆苍突然俯下身,俊美的面庞落在她的耳畔,咬着她的耳朵说道:“我不会陷你我于不仁不义,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也同意你的主张,所以……”后面的话,声音更低了下去。

屋内,俊美的男子纤薄的唇落在女子绒绒耳侧,远远望去,像是一副极美的画。

屋外的噪杂掩盖了他的声音,倒像是他轻柔地吻着她的侧脸。

随着兆苍的解释,方锦如的眼神慢慢亮了起来,到了最后,嘴角已然勾上笑意,脸上满满的惊喜,转头道:“真的么?”

兆苍捧着她残留着泪痕的小脸,笑道:“瞧你急的,怕你先生变成过街老鼠?”

方锦如脸上忽地浮上一丝绯红,霎时像是桃花盛开,说不出的妩媚。

兆苍看得心头一动,忍不住俯下去,吻住她娇艳欲滴的唇瓣。

辗转反侧,细细吮吸,一处处,像是品尝美艳的蜜糖。

方锦如被他吻得脸红心跳、娇羞不已。

一双素手打在他坚实的胸前。想要推开他去,可是身上却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外面乱糟糟的声音还隐隐传来,更甚者,传来了更为惊悚的叫喊。

“着火啦!”

“快快,北苑走水了!”

“打水救火!”

方锦如的唇蠕动着,发出含混的声音:“不好了……着火了……别……”

兆苍停住亲吻。唇角不羁一笑,道:“由他烧!”

言毕,更深地吻下去,让她再无法抵抗。

火光映得窗户都变得红通通,可是屋内却充满了绮丽魅惑。尽是香艳。似旖旎春色,她那醉人的嘤咛,挑起了他的热情……

纵使世界毁灭。他与她肆意相爱。

西野良田的公馆里,珠光宝气,充斥着久久回荡的笑声。

餐厅里,西洋式的水晶吊灯下,珍馐美馔摆了一桌,觥筹交错间,黄四爷的笑容显得有几分谄媚。

他将酒杯敬到西野良田的面前,道:“西野先生。这次是皆大欢喜,以后城中我坐庄,也必有你施展的天地。为中日友好。干杯!”

西野良田脸上泛着红光,笑道:“黄四爷客气,这谁人不知道。这城,本就该是您老人家的地盘。我远道而来,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要不是黄四爷,我们又如何能打赢这仗。兆苍这次的八百万款子要不是托您的运输,又不知要被地方政府克扣多少,到我这里,还能剩下多少了。”

“哪里哪里,为大日本帝国服务,是我的荣幸。”

两人干杯时候,周围人都纷纷举杯作陪。

黄四爷邻座的罗复春,脸色淡淡,眸光中带着一丝厌烦。

终于,他站起身来,道:“我身子有些不适,想先告辞了。”

西野良田脸色微暗,却瞬息消弭,只朗声道:“罗老板,我素来喜你的戏,不如在这里,给我们唱两嗓子助助兴!”

罗复春嗤了一声,道:“西野先生,你耳朵没问题吧?我说了我身体不适,难道你没听到吗?”

见罗复春这么不客气,黄四爷立即道:“复春,你做什么?我看你是脑子坏掉了?”

“呵,”罗复春讥讽一笑,睨着黄四爷道,“不知道脑子坏掉的人是谁。”

“你!”黄四爷老态的脸颤抖着,似就要发作。

“哎哎,”西野良田打着圆场,“算了,是我多嘴,罗老板既然不给我西野这个面子,我也不好勉强。”

罗复春转身离席。

黄四爷的声音在后面响起:“罗复春,你今天就得给我唱!”

罗春春没有回头,只姣好嗓音低声传来:“若是我不想唱呢?”

“你不唱也得唱!这是什么地,容你撒野?!”黄四爷的声音已带着罕见的凛冽。

罗复春缓缓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丝绝美的冷笑:“爷,我跟着你这么多年,还头一回见你这么谄媚,我是醉了……”顿了一瞬,又媚眼一翻,向着西野良田一笑,道:“西野先生想听什么,罗某人给您唱就是。”

西野良田脸上浮着得意的讥笑,道:“罗老板拿手的多,我今个儿倒是突然想听那个……霸王别姬。”

黄四爷脸上一瞬尴尬。

罗复春倒是笑得女人般的娇媚,端着步子走了一段,窈窕身段倒真像是上来戏台一般,一招一式尽是动人。

凭空的水袖一甩,开口唱了起来。

唱到最后,那眼神死死攫住黄四爷,已尽是绝望。

“……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黄四爷手下一滑,不留神,桌旁的一只晶莹水晶杯落地,发出哗啦的一声脆响。

黄四爷的心突然有些不安,说不出的难受滋味,他附身想去拾那酒杯,却感到嘶地一痛,抬手一看,已被玻璃割伤了口,鲜血直流。

恰在这时,噔噔噔靴履声响起,一个日本兵模样似的手下走到西野良田身侧,打了个敬礼。

西野良田站起来,用日语和那人问话。

那日本人亦是用日本答话。

随着这对话。西野良田的脸色,愈加难看起来。

黄四爷懂的日语不多,听得他们两人之间说的“钱”什么,其余的,倒听不清楚,此时不由地问道:“出什么事了么?”

西野良田转脸对上黄四爷的问询。脸上一丝琢磨不定的笑意,道:“黄四爷,兆老板那些款子,是从你那里转运来的,经你的手。是么?”

黄四爷摸不透西野的意图,只觉得他反复强调似有隐情,于是保守地说道:“是。这从银行出来,一路上,可都是有您的人在身边呐!”

西野良田冷笑着:“可是,中间,这车不是在您府上停留了一段时间么?”

黄四爷站起来,不安地问道:“西野先生,到底出什么事情了?难道是款子少了么?”

他心中忐忑。

这运钞的车,的确中途在黄公馆门外停留了一阵。那是因为,车上不仅仅有款子,还有黄四爷的宝贝女儿——黄嘉嘉。

当时只觉得兆苍这样的安排是给自己找别扭。不单独送回黄嘉嘉,而是故意和款子一个车,是他不服气的表现。

可是现在想来。却突然没来由地出了一身冷汗。

“难道……款子少了么?”黄四爷又重复而颤抖地问了一遍。

西野良田佞笑着:“款子一分没少。”

“哦。”黄四爷舒了口气,“那是?”

“款子是没少!可是款子都是假的!慢慢一车假钞!姓黄的,你居然玩到我们大日本帝国头上来了!”

此言一出,如晴天霹雳,只炸的黄四爷眼冒金星。

一瞬惊愕,才怔怔道:“你说什么?假钞?!怎么可能?”

“是不可能!除非——”西野良田已说出了自己的推断,“除非是你在你公馆里调了包!”

“西野先生,我黄某人对你如何,你应该清楚,这八百万,我是分文未取,又怎么会……定是那姓兆的,是他的奸计!”

“呵呵,黄四爷,你想嫁祸给那兆老板,就不要安排我的人在银行验钞了吧!款子在银行一摞摞,都是我的人验的好好的,一点事情都没有,怎么到了地方,现在却全成了假钞?这中间你在运输,你说不是你,你觉得我能相信吗?”

黄四爷咚地顿坐在椅子上。

冷汗涔涔而下。

黄四爷想不明白,这中间,到底是日本人在说谎,还是兆苍在捣鬼。

若是他被兆苍陷害了,这款子被掉包了,那到底什么时候发生的呢?他却一点也想不出头绪。若是被日本人敲诈,日本人真能贪得无厌到这种程度,连合伙人都要过河拆桥?

“罗老板,还请你在我府上接着唱戏吧,等黄四爷带了我的款子来,你们再回去!”西野良田将罗复春当了人质。

这八百万,要黄四爷给填上!

黄四爷的车回了黄公馆,本来喜气洋洋,如今却如丧考妣。

路过黄公馆门前时,黄四爷下了车,在路上站着,如秋风中的落叶,下一秒就要落到地上去衰败一样。

他的目光,终于落到下水道井盖上。

“来人呐。”

他喊了人,不费力气地敲开了井盖。

下面,是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要调换掉车上的款子,轻而易举!

他一阵欣喜,甚至不用人搀扶,自个儿快步走回屋子,准备给西野良田挂电话,告诉他这个消息。

黄嘉嘉却立在厅堂门口,挺着大肚子,脸上浮肿着,低声道:“干爹,刚才有个叫彩蝶的女人给你来电话,说有要紧事和你说,叫你一回来就给她回电话。”

彩蝶?

黄四爷心中一颤。

郭夫人一直被兆苍藏起来,不知道软禁在哪里,自己派出好多人去找,却始终没有找到。

真是好消息连着好消息,刚刚破了兆苍的诡计,彩蝶也终于得了机会给自己电话了!

这一生除了彩蝶,再未对女人动心过。

在身边的戏子,不过是聊以自慰罢了。

黄嘉嘉因为受了不少的苦,受了不少惊吓,又身怀六甲,这段时间以来,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

黄四爷心疼地拍了拍她的头。才快步走到书房去。

电话似乎挪动了地方。

“这仆人!”黄四爷埋怨了一句。

他并未多想,走过去拨起号码来。

接通了,那端响起那久违的声音。

一如几十年前,她在台上如夜莺般的声音。

“彩蝶……”黄四爷的嗓音带着期冀。

一缕灼眼的阳光,扫在他的脸上。

他缓缓转头,心中闪过一丝惊悚的诧异——这窗。向来是拉着帘子的,怎么今个……

他的疑虑还未来得及想清楚。

砰的一声。

一颗子弹穿过玻璃,贯穿了他的头颅!

电话,咚地一声,落下去。听筒随着线,缓缓摇曳。

电话的那一端,郭夫人哭得泣不成声。

如果说着世间有因必有果。那么这一切,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她知道电话那头的黄四爷是如何死的。

兆苍狠毒至此,这黄四爷的死,与当年大少的死何其相似。

她曾策划的,在当年大少在外地旅店接电话的时候,埋伏的狙击手扣动了扳机;而今,报应落到了自己心爱的人身上。

是的,她曾深爱黄四爷。

兆苍的父亲霸占了她。强行拥有了她。怕她怀孕会影响自己的孩子,他还强行夺去了她生子的权力。

她恨他。

这份恨意很深,甚至转嫁到他的两个儿子的身上。

她用计杀了大少。可是还未及对二少动手,就被二少先发制人。

但是说实话,她自己也铭心自问。她对二少下得去手么?

二少和大少不同,二少小时候和她在一起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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