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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下流恋情-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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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清脆、响亮,殷勤的一声招呼。

“嗨?”谢阿蛮也目不转睛地回盯着他,觉得莫名其妙。但对方既然那么热情友善,她迟疑一下,也回他一个笑脸和一声“嗨”。

大概是那个笑脸鼓励了他,金发男孩竟大步朝她走来,停在她面前,笑得更热情殷勤,用英语说:“黑色摇滚?”

“啊?”谢阿蛮先是钝了一下,半张着嘴抬头看他。半天,才会意过来,有些糗的点头。心里却有些奇怪,这鸟名称金发老外怎么会知道?

“哇!太好了!”

金发老外猛不防暴出一声欢呼。配合那声欢呼,两只大手一抄就将谢阿蛮猛然抱进怀里,抱得很紧,密不透风地,想要夹死她似的兴奋过了头。

谢阿蛮的反应还是先钝了一下,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还搞不清发生了什么,就开始呼吸困难起来。

然后她才意识到她被个金发老外紧揣在胸膛,耳边叽哩呱啦一大串听不懂的舶来话。那真是货真价实的拥抱——不折不扣的,几乎将她的肋骨压断。

“嘿!You——”她好不容易才逮到空隙喘气说话。里头噼哩叭啦一阵乱响,黑皮家芝麻开门,黑皮、小沈、黛咪三人依次探出头来。她得救般地,勉强扭过头去,傻傻地指着金发老外,傻傻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赛门!”黛咪拔尖的嗓音戳穿了每个人的神经。

“啊——黛咪!”叫赛门的金发外国男孩转头看着大家,兴高采烈的出声招呼。“嗨,各位,我是赛门——”

两个男生的反应仍是目瞪口呆,他觉得一头雾水。

黛咪翻个白眼,努努嘴说:“你抱着阿蛮做什么?”

“啊!Sorry!我太高兴了,一时忘记……”赛门很绅士地放开谢阿蛮,冲着她咧嘴又是一笑。

谢阿蛮惊魂才定,揉揉胸口,一副大难不死的庆幸说:“还好,我还以为这下子非窒息死掉不可了呢……”她越想越惊险,余悸犹存,斜眼瞪赛门,皱着八字眉说:“这家伙到底是谁?看见女人就乱抱,害我差点没气!”

杵在一旁发傻,像竹竿似的黑皮,这时终于回过神,开口说人话道:“黛咪,他就是你说的‘赛门’?”

“是啊!”黛咪耸耸肩。

“怎么找了个外国人来?”声音都起皱了。

“什么外国人?音乐是不分国界的!”

看样子有一场混战好打。谢阿蛮不耐烦打断他们,插嘴说:“我不管你们音乐有没有国界,有谁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家伙又是谁?”

“我来说好了!”赛门笑眯眯地靠近她,一口洋腔洋调的国语,声音近在她耳畔。

她警觉得跳开,防着猛兽似地戒备着,绷紧全身的神经。

原来,这个赛门是黛咪找来的鼓手。他和黛咪同修一门课,算是有些交情。黛咪给了他这里的地址,两人约好时间过来;结果阴错阳差,没能兜上。他自己照着地址过来,又不确定,正在犹豫时,碰巧遇上迟到的谢阿蛮。他姑且一问,没想到真的碰上,一高兴就忘了形,跟谢阿蛮抱成一团。

“谁跟你抱成一团!是你自己莫名其妙看见人就乱抱!”谢阿蛮小心眼的回嘴,捡个离赛门最远的位置坐下。

在赛门比手划脚解释原委的时候,他们已进到屋子里。赛门似乎对谢阿蛮很有兴趣,不断想挨近她,谢阿蛮却把他当瘟疫,离他远远的。

“对不起,阿蛮,你别生气,我实在是情不自禁——”

“喂!你不懂中文就别乱用好吗?什么情不自禁!”谢阿蛮被惹得呱呱叫。这个老外中文程度大有问题,偏偏又不知道什么叫“羞耻”,卖弄爱现,制造暧昧的误会。

“你生气的样子真可爱,阿蛮。”赛门毫不掩饰对她的好感,笑眯眯说:“我听黛咪提过你,一直对你感到很好奇。你果然跟我想象的一样害羞,而且漂亮又有个性。那时在门口看见你走来,我就在想会不会是你——黛咪跟我形容过你的样子。果然是你!我运气真的很好,阿蛮!”

像这种才第一次见面,且还不到十分钟,就满脸热情,熟得像认识几百年的短路勾当,只有这种开化不完全的洋老外才做得出来。也不想想他们之间相差的那个悬崖有多高,开口闭口“阿蛮”、“阿蛮”地乱叫,也不怕亲密过了头!

“黛咪,你跟他说了什么?”谢阿蛮受不了赛门“热情”的眼光,把矛头指向黛咪。

“没什么啊!我只说你保守迂腐,从来没交过男朋友,又对男人有洁癖,搞不好是宇宙最后的处女!”

黛咪一贯非议谢阿蛮对感情的态度,批评起来总是毫不留情。她自小接受的教育开放不一样,讲求西方那一套,谢阿蛮的“含蓄”说,碰上她自然如对牛弹琴完全不对盘。

所以,谢阿蛮长到二十岁,从来没交过男朋友,没和男孩子约过会,也没有接过吻的“奇迹”,在她看来,简直荒谬又不可思议。二十岁了还没有男人约她出去,根本就是见不得人的耻辱,说出去,搞不好人家还当她哪里有问题呢!

有这样的朋友,黛咪当然也觉得很羞耻,偏偏谢阿蛮压根儿不睬她那一套,完全不把它当一回事。

“没错!黛咪是这么说的。”赛门笑吟吟地点头。“她说你很保守,和别人不太一样。你果然很害羞。我喜欢像你这样的女孩,温柔、可爱,又会矜持,可以小鸟依人——”

又来了!这么烂的中文程度亏他也说得出口!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形容词一大堆,语法也不对。恶心肉麻透顶,他却说得煞有其事。

黑皮和小沈在一旁捂着嘴偷笑。赛门的演绎荒腔走板,偏偏又一脸正经的模样,加上不纯的腔调,就是一副在说笑话的样子。

“你们在笑什么?我说得不对吗?”赛门征求认同似地问道,对他们的窃笑感到不解。他不认为自己这样坦白的表白有什么不对,也不认为有什么好笑的。

“没有。你说得很对,我们也这么认为。”黑皮强忍住笑,偷偷瞥了谢阿蛮一眼,偷察她的脸色。

谢阿蛮警告似地瞪他一眼,扯开话题,大声说:“你们到底还要不要练习?”

几个人各就各位。赛门很自然地靠近她,她伸手挡开他,把他踢给黛咪说:“黛咪,人是你找来的,你自己看着办!”

黛咪对赛门招个手,递给他一分乐谱,简单几句说明情况,看样子两人事前早沟通过了。赛门约略看一下谱,就将它搁在一旁,似乎不将它放在眼里。

“实力这么好?随便看两眼,就没问题了?”小沈看赛门态度那么嚣张,十分不以为然,口气有些挑衅。

赛门笑了笑没说话。黛咪试了一下音,抬头替他回答说:“赛门从小学音乐,三岁就开始玩键盘,这种程度的曲子,他看一遍就能演奏,更何况我早先跟他提过了!”

“这么神?”黑皮夸张地吹声哨,又佩服又不可置信。

“神不神,待会就知道了!”黛咪说:“赛门打鼓也是一流的,不比职业的技巧差,绝对是品质保证。”

黛咪的说辞有卖瓜自夸的嫌疑,但她对赛门那么夸捧,大异她平常的尖酸刻薄,一伙人尽管怀疑,也不得不用另一种眼光注目赛门。

而他似乎也不懂中国人的那套谦虚,理所当然地接受黛咪溢美的赞词,不晓得说两句客套话缓缓场,自顾自地整理那套鼓。看见大家用一种怪异的眼光在看他,反而奇怪地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不是要开始练习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尴尬地哈哈一笑打混过。中西的差别大概就是这样——也不知道是洋老外脸皮厚,还是中国人会假仙?

小沈转开身子,再回过脸来时,表情变了,变得沉肃又认真。贝斯吉他带出曲子的前奏,接看黑皮的吉他、黛咪的键盘和赛门的鼓,相继加入曲子中,最后谢阿蛮带点哑的嗓音也溶入,随着曲调起伏吟啼,唱出年轻的歌。

赛门的实力果然没话说,技巧好且不提,重要的是充满了震撼和爆发力,又能和小沈的贝斯相应和,烘托出主吉他明亮的弦声,也使得谢阿蛮的歌声显得很有力量。但他却不怎么满意似的,微微皱眉,频频摇头说“不对”。

“怎么啦?赛门?大家表现得很好啊,哪里不对?”黛咪问。

“是啊,赛门。没想到你真的这么神!我承认,你的确有两把刷子。”黑皮一下子就对赛门五体投地。

赛门仍然蹙着眉,摇头说:“我还是觉得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他看着谢阿蛮,像是对她一个人说话。“阿蛮的声音不对,和我想的不一样……也和我对她的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不太对……”

“不会吧!我觉得阿蛮唱得很好啊!”黑皮看看小沈和黛咪,几个人也都不觉得谢阿蛮的歌声有什么问题。

赛门指的是,声音可以创造一个人的形象,也可以影响一个人给人的感觉。什么样的人“应该”有什么样的声音,所以大部分的人会理所当然地将某个人和声音连缀成印象,声音如果不对,感觉就完全走样。

本来参赛的曲子,为求胜算,他们原先考虑挑选谢阿蛮招牌的“爱我在今宵”。但曲子缓慢抒情的风格,不符合现代年轻人前卫、新潮的要求,也和乐队的诉求大不相同,且又与潮流脱节,恐怕很难获得评审的青睐。所以他们改挑了“摇滚公鸡”洛史都莱的歌曲改编成中文的“青春阳光欢笑”,曲风不但轻快,而且很摇滚。谢阿蛮也改变慵懒性感的唱腔,又吼又跳,喊得喉咙都快破掉,多添了几分沙哑,和原主唱人倒嗓似的声腔,很有一些神似。

由于效果出乎意料的好,也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听赛门一说,反倒纳闷不解。

赛门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直觉的感觉不对。谢阿蛮给他的感觉和这种喉咙快破掉的嗓声完全不对劲;在他想象中,谢阿蛮的歌声应该和她的人和个性一样,低柔妩媚,带着若有似无的女人味。

“算了,也许是我太敏感吧!”他没有坚持己见。因为感觉虽然不对,但谢阿蛮唱的的确可圈可点,倒嗓似的沙哑嗓音听起来也很有几分魅力。

结果还是依照原来的方式练习。两三个小时下来,每个人都出了一身汗,在地上瘫成一团。

“累死了!一累肚子就饿,到外面吃点东西吧!”黑皮每次只要累了就喊饿,饿了就喊吃,很忠实自己身体的感觉。

“好啊,我赞成!”赛门大声附议,显得兴致高昂。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挨到谢阿蛮身旁了。

“能不能请你离我远一点?你这会害我呼吸困难!”谢阿蛮嫌恶地瞪他一眼。

她踢了瘫在地上的黑皮一脚,抢先出门,藉此甩开赛门。赛门不以为意,跟着大家殿后出去,但走没几步,不知怎地就又围绕在谢阿蛮周围。他似乎感受不到谢阿蛮对他的嫌恶,脸上始终挂着热情盎然的笑容。

谢阿蛮避来避去,怎么也摆脱不掉他黏人的纠缠。这个赛门跟唐伯夫一样,充满危险的味道,但似乎又有些不同,她不怕他靠近她,只是觉得烦。大概成熟度不一样,赛门朝气有活力,撑张出很多呼吸的空间;那只公孔雀却浑身邪佞的气息,沾了就很难摆脱掉。

“赛门,你不必再讨好阿蛮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她对男人有洁癖吗?别白费力气了!”黛咪冷言冷语,不放弃讽刺谢阿蛮的机会。

“我不会放弃!”赛门一本正经。“阿蛮只是比较害羞,不习惯和男孩子交往。Look!她和小沈、黑皮不是谈得很好?”

赛门中文程度有问题,观察能力也有问题。他把谢阿蛮对他的不耐烦解释做害羞,惹得黑皮发出怪叫声,挤眼歪嘴,存心找碴说:“那是因为她挑对象发作。除了我们,平常只要有男人靠近她,她就浑身抽筋,口吐白沫,脸色青得像僵尸一样——”

“你有完没完!”谢阿蛮听黑皮胡说得太离谱,狠狠踹他一脚。但黑皮说得也没什么错,她的洁癖的确挑对象发作;而且,她没什么应付男人的能力。

她先跳开两步,离赛门够远了,才莫可奈何说:“你们外国人都像你这样,第一次见面就追着人不放?”

“当然不是,但对你例外。你是我喜欢的那种女孩。我喜欢你,坦白对你表示,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呢!你怎么可以表现得那么露骨?”含蓄!含蓄!那是很重要的。老外就是老外,连这个道理也不懂。

“露骨?”赛门一脸莫名其妙,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就是……唉!”谢阿蛮比手划脚一番,颓然放弃。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因为有个金发老外在,加上赛门长得高头大马,长手长脚,丰采又俊逸;余下的人个个也有一身模特儿的架势,所以一路走来,一直很惹人注目,不断有人回头看他们。他们也习惯了,除了谢阿蛮,每个人都神色泰然,谈笑自如。

偏偏路过的人,都会最先注意到她,因为赛门老环绕在她身边,要想不成为焦点,实在很难。

“阿蛮,”黑皮嘻皮笑脸说:“你跟赛门走在一起挺配的,我看你干脆跟他送作堆算了。反正你英语也挺罩的,和番绝对没问题。”

“要和番你自己跟他和,我的英语还没你罩呢!再说,我学英文是打算用来赚钱,不是用来交外国男朋友,没的找自己麻烦!”

谢阿蛮把说话的速度放得很快,猜想赛门大概听不懂。赛门似乎也不在意他们谈话的内容,紧随在她左右,噙着笑,眉目含情地望着她。

赛门有着外国人特有的深邃的眼睛,看人的时候,蓝眼珠湛蓝得像海洋,荡漾着温柔的波光。谢阿蛮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又不能叫他不要看,干脆不去管他看不看。

“认了吧,阿蛮。女人是禁不起男人死追活缠的,你根本躲不掉。我看赛门是赖定你了,你艳福不浅啊!”黑皮又在一旁说风凉话,满嘴敢笑的口吻。

黑皮嗓门不小,惹来许多路人好奇的眼光。谢阿蛮加快脚步,想甩掉赛门和困窘的感觉。

“阿蛮,你不必介意别人的眼光。我喜欢你,又没有不对!”赛门一直追着她。像为了证明他的话并没有错,他刻意大声说出来,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天啊!这个外国人!

谢阿蛮脸都黑了。她停下来,五官扭曲,朝空气磕个无声的响头,然后扭过身,青面撩牙地瞪着赛门。

“拜托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她横着两条八字眉,一脸欧巴桑的表情,凶狠乖戾,想吓退这个外国人。

赛门还是笑吟吟的,站在她跟前,俯脸看着她。

谢阿蛮也忍不住抬头看他。老外都长得一副没大脑的样子,不过……嗯,这个赛门有一张明朗有深度的脸。

这样想,她自己先脸红了,乱七八糟低下头。说:“你最好别听黛咪胡说,我也不像你想的那样!”

“我知道。”外国人还是笑吟吟的。

嘴巴说知道,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知道?她叹口气,不再理他。

跨过马路,前面是个转角的街口。他们准备往右边走,左边那个方向突然传来叫唤谢阿蛮的声音。

五个人一起转过头去。一个有着松鬈的长发美丽少妇,正对他们展露着婉约的笑容。

那个柔弱的笑脸,那帧似水的柔影——正是那个水做的佟曼芸!

谢阿蛮一眼就认出她来了。有佟曼芸的地方,应该就会有那只公孔雀……她敏感地朝佟曼芸身后多望一眼——

果然!唐伯夫那只公孔雀阴沉地站在佟曼芸右后方,侧背着光,冷漠地盯着她。

“啊,是那个男——”黛咪突然冲口叫出来,认出了唐伯夫。

谢阿蛮眼捷手快,捂住黛咪的嘴,截断她的话,飞快递给她一个眼神,警告她别多嘴。她可不想让黛咪闯下的烂祸,到最后堆到她身上,变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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