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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万万岁-第2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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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棺内躺着的人猛一看还以为睡着了,只是再看时才发现那女人面容苍白,没有血色,怕是被那血水泡的旧了,即便遮掩了口鼻,她也闻得到那刺鼻的血腥味。
她伸手推开相卿的手:“不必,朕还收得住这味道。”说着,她已经站到了棺木旁边,她扫视着棺木中躺着的人,然后她伸手就要朝着血水中伸去,相卿一把拉住,“陛下!”
魏西溏问:“这血水可会伤人?”
相卿摇头,“不过是保持尸身不腐的血水,自不会伤人。只是血腥味颇重,陛下想要查看什么?臣帮陛下便是。”
魏西溏听了,直接白了他一眼,“这是朕的身体,你敢放肆?”
相卿哪里想到了这一层,被她这样一说,倒是低头应了句:“臣不敢。”不过却是命人去打了干净的水兑了温送进来,以免稍后陛下想要净手。
魏西溏那边已经再次伸手,把手探入了血水里,伸手脖颈间摸了一圈,最后伸手一扯,扯下块玉佩来,转身便看到相卿身侧站着的小童手里端了水,她看了相卿一眼,也没说话,不过抬脚过来,伸手把那玉佩扔到了水里,道:“洗干净拿个朕。”
她在另一个小童的水里净了手,口中道:“这是先帝所赐,当年先帝赐给朕时,是在群臣宴上,那时朕还是大豫公主,朕猜东方长青会把这玉随了朕一起葬了,没想到还找得到。”她一边说,一边看了他东方长青一眼,道:“你找到的确实朕的前身,不过朕对这具身体并无留恋之心。”
相卿看着她:“那陛下的意思?”
魏西溏道:“朕看还是烧了吧。”
相卿垂眸顿了顿,魏西溏看他:“怎么?舍不得?”
闻言,相卿扭头对她笑道:“陛下怎出此言,臣岂有舍不得之理。只是,”相卿犹豫了一下,才道:“若是此时烧了,怕是对陛下如今这副身子不利。”
魏西溏看着他,一脸怀疑的表情,并未说话。
相卿只得道:“陛下,臣当年所做之事,并非正道,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是以,臣并不知会有这后续的麻烦,比如陛下身体疼痛之症,臣之所以不愿毁了这尸身,就是怕万一那日陛下不能承受身体之痛,臣便再做一回恶,把送回原身以缓解陛下身体之痛。”
魏西溏问:“你是说,朕这身体疼痛之症,不能彻底治愈?朕要日日服用你炼制的药才行?”
相卿沉默,似乎不知该如何回答。
魏西溏笑,她朝相卿走了一步,伸手碰触在他手上,轻轻拉了拉,轻声道:“你是有法子的,是不是?只是不愿替朕想这个法子,对吗?”
相卿垂眸看着她,她仰着脸,认真的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抬起另一手,轻轻摸在她的脸上,“陛下……”
“相卿,你是有法子的,是不是?”她笑,带着少女般的娇俏,柔柔的追问:“你有法子却不愿帮朕,你还说你仰慕朕?还敢说你是尽心尽力忠诚于朕?你分明就是想要看着朕受苦……”
“不是!”相卿摇头,“不是,臣待陛下之心从未有假,只是……”
“只是什么?”魏西溏伸手拨开他的手,道:“朕看相卿不过就是于朕逗逗乐子罢了。”她走到棺木边,看着棺木中自己身体的面容,道:“比起朕这前身,朕如今这容颜确是差了些,难怪你千方百计想要留着她当念想……”
相卿一步上前,一把拉着她过来,“陛下!”
魏西溏抬头:“怎么?朕说错了?”
她的与其有些不悦,这是她不高兴的标致,相卿自然听得出来,他对魏西溏露出笑脸,拉着她的手,举起送到自己面前,低头恭敬又虔诚的吻了一下:“臣有法子,只要陛下不是急在这一时,臣自会治愈陛下身体疼痛之症。”
魏西溏伸手一指那尸身,问:“那这个如何处理?”
相卿沉默半响,在她视线的逼压下,点头:“陛下想要如何处理,臣便如陛下所愿。”
魏西溏笑道:“如此甚好,朕便知你忠心。”
相卿点头,脸上重新染了笑,“那陛下可要给臣一些赏赐?”
魏西溏微微歪着头,唇边挂着一抹笑:“相卿要什么样的赏赐?”
相卿伸手,把她圈在怀里,静静道:“臣要陛下多赏赐些喜爱给臣。臣总担心陛下政事太忙,宫中又有侧夫,会把臣忘之脑后。”
魏西溏倒是没动,被他按在怀里,唇边还是挂着那笑,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如此说来倒是朕的不是,让相卿这般患得患失。难为你了,朕日后自当注意,不让相卿如此伤怀,相卿觉得可好?”
“是,臣自然欣喜。”他脸上带着笑,温柔的似乎瞬间又变回了那个神仙一般的模样,“臣谢陛下体贴。”
他回头看向屋内,问:“陛下觉得放置何处烧毁妥当?”
魏西溏道:“你能掐会算,还是你来定日子,朕那日要亲自去看。”
“陛下说的是,那臣便选个适宜火葬的日子。”相卿趁她不备,在她脸颊快速亲了一下,笑道:“这也算是陛下给朕的甜头吧。”
魏西溏先是愣了下,然后点头:“好,赏你了。”
“陛下可要留下用膳?今日闹市,午膳后怀河边十分热闹,陛下可想前去看看热闹?”相卿盯着她的眼睛,眼中隐隐含着些期待,却又隐藏着不让她发现。
魏西溏看了眼天色,阳光正好的日子,出去转转倒也不差,毕竟一直在宫里带着,也会觉得无趣,出来转转倒也是好的。
“那自然好,朕便留下尝尝左相府的午膳便是。”她一笑,应了下。
“谢陛下。”相卿脸上的笑容随着她的话逐渐放松,他有些恋恋不舍的松开她的手,魏西溏顺势把手背倒身后,绕着那棵老槐树转了一圈,道:“这棵树怕是有几百岁了,是个老寿星了。”
又在老槐树下的桌子旁坐下,问:“相卿平日里就在此处喝茶聊天?”
相卿笑道:“此地夏日纳凉颇为舒爽,冬日若是穿的暖和在此处赏雪,也颇有味道。”
魏西溏扭头看到旁边的琴,问:“这琴是还未制成?”
相卿应道:“还差最后一根弦便制好……”
“如何制?”魏西溏突然来了兴趣,兴致勃勃的问,“朕可能学?”
相卿道:“自然……”
还未说话,魏西溏已经站了起来,道:“朕看出来了,这里才是坐着制琴的位置,你过来坐。朕先看着便是。”
“臣惶恐,谢陛下。”相卿坐下来,用旁边的盒子里取出一根细长的筋条一样的东西,用个东西固定在一段,而后慢慢的、均匀的拉长另一端,口中还道:“这是制的琴弦,此物由药物浸泡过后晾干,精制而成,这是最后一道工具,若是拉成了,装上之后,琴便制好了。”
他换了一身家常白衣,夸大的袖袍随着他的动作一下一下抬起又放下,动作娴熟又优雅,墨一样的发披散在身后,只在中间虚虚拢了一道,因着他坐着的姿势堆积在身后。
魏西溏一手撑着小桌上托腮,笑眯眯的看着他的动作,也不说话,眼睛随着他的动作扫来扫去。
如此画面,倒是难得的温馨和谐。
几个小童端着食材路过,偷偷看了一眼,不敢过多停留,快速的跑开。
相卿多年这般努力,要的只怕也就是如今这样的画面吧。
魏西溏有些佩服相卿的耐性,这都多少次了,一遍又一遍的拉长,这得拉多长时间才能拉好呀?忍不住开口问:“这样一遍遍的拉,要拉多久?这般幸苦,家中下人又是这样多,何不让他们来做?”
相卿偏头,手上动作未停,口中却道:“陛下有所不知,制琴乃是臣平生一打喜好之意,一年不过也制这一把罢了,算不得多劳累的事,如此制琴虽慢,却颇有乐趣在其中。”
他把那被拉长拉细的筋条绕在另一头桌上,伸手拿起那把只少了一根弦的琴,指着琴身道:“这块木是臣命人从野蛟山寻来的一块万能老木,经过三个越的打磨而成,上门的雕刻臣又花了三月,然后就是这筋条,单一个,臣便要命人寻上月余。陛下若是有耐性如此,一旦琴成之时,便会觉得心满意足。”
魏西溏还是托着腮:“说的也对,自然是颇有成就。不过这样花大力气制出来的琴,能谈上几次?若是找不到知音,这琴也该是可惜了。”
相卿笑道:“陛下言之有理。不过,制琴是臣喜爱之事,至于何人弹琴的人能否寻得到知音,臣可不去管那般多了。”
魏西溏赶紧指指那琴弦,道:“继续啊,朕还想看看制出来的琴是何模样呢。”
相卿点头:“既然陛下想要看,臣无论如何今日也要把这琴制出来才是。”
于是,大槐树下坐着的二人,一个悠然自得的坐着调整着琴弦,而一个则是手托腮,笑眯眯的坐在旁边看着。
大槐树上偶尔有落叶落下,飘飘洒洒还未落地相卿身上,已被魏西溏伸手接住。
相卿抬头,看着她玩心大起,跳起来想要摘到枝杈延伸出的树叶,他被阳光照的眯了眼,笑容染了一层金黄的光晕,安详却夺目。
待她成功拽到一片叶子后,便送到他面前,显摆似得说:“朕摘下的!”
相卿笑道:“如此看来陛下武艺还是习的十分精进的。”
待琴制好,相卿双手碰到魏西溏面前:“陛下可要瞧上一瞧?”
魏西溏抬手,在那琴弦上伸手一拨,琴弦震动发出悠长又低沉的琴声,魏西溏眼睛一亮,道:“好琴!”
可惜自打她重活以来,就几乎很少碰琴,不为别的,实在是因为她讨厌自己的琴艺完全来自东方长青教授,若是可以,她甚至不愿提笔写字了。
她也不过是伸手拨了一下,便又把手缩回去,道:“不枉你花了那般多的心思来制这琴,果真是把好琴。”
相卿一笑,道:“陛下可要听臣演奏一曲?”
魏西溏一脸诧异,然后点头:“朕还以为你只知制琴,不知弹奏呢。既然如此,那今日朕便一饱耳福了。”
说着随意的坐下,一个小童适时送来两碟小零嘴摆在她面前。
魏西溏看了眼小童,刚想说自己不是以前那样小孩子心性还爱吃零嘴了,不妨小童又摆了茶水上来:“陛下请用茶。”
要说的话只得咽了下去,魏西溏默默的端茶喝了一口,温度都是刚刚好的,不错。
那边相卿已经坐下,伸手拨弄着琴弦,正在调试,待调试完了,才抬手拨了个前奏,他笑意盈盈的看着魏西溏,道:“陛下想听什么?”
魏西溏想了想,道:“随便吧,朕无所谓,好听就行。”
相卿略想了下,才道:“臣早年游历,曾听人奏过《凤凰于飞》一曲,当时甚是新奇,后来便拿来略加改动,承蒙陛下不弃,臣便献丑了。”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集爰止。蔼蔼王多吉士,维君子使,媚于天子。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傅于天。蔼蔼王多吉人,维君子命,媚于庶人。
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々萋萋,雍雍喈喈。
君子之车,既庶且多。君子之马,既闲且驰。矢诗不多,维以遂歌。
魏西溏听了这么多年的琴艺,虽自己不曾再奏,却还是听得明白的,她觉得相卿这琴制的好,弹的也好。
最起码,想比东方长青而言,不分伯仲,那时候东方长青还是大豫颇负盛名的才子。
一曲完毕,魏西溏不由自主拍了拍手,笑道:“朕原本还等着嘲讽相卿两句,你倒是不给朕这机会,倒是给朕上了一课。”
相卿低笑伸手把琴放到一边,伸手扶她站了起来,应道:“陛下谬赞。班门弄斧了。”
魏西溏笑了下:“朕对这个可没多大兴致。”
相卿笑了笑,道:“臣曾听闻,大豫女帝博学多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倒是臣误会了陛下。”
魏西溏瞪了他一眼,道:“朕样样精通不代表朕就要有兴致。再说,朕这前身一身所学,除了开蒙先生不是他,其他所有都是他教授,难不成朕还要替他发扬光大不成?”
相卿还是笑:“陛下可是孩子气了?臣到第一次听说,从先生那学到的东西还是先生的,就算发扬光大,那也是陛下发扬自己的,与他人何干?陛下几时听说一个人若是才学满天下众所周知,还有人记得他先生有几人是几个?”
道理魏西溏自然是懂,不过气不过罢了,又觉得相卿多嘴,又知他没有恶意,不顾开解自己罢了,深呼吸一口气便道:“朕知道。”看了那琴一眼,道:“你若是舍得,那就把那琴给朕拿回去,有事没事拨两下,朕做不得发扬光大,那就败光他的名声。”
相卿低笑出声:“陛下若是拿回去砸了,臣也不会有半点犹豫。”
那边小童准备开膳,相卿便扶着她道:“陛下准备用膳吧。”
魏西溏点点头:“刚好也饿了,那就出去走走。”
午膳后,魏西溏在相卿的陪同下,正在怀河边闲逛的时候,东方长青正在大豫皇宫大发雷霆。
殿下跪了四五个大臣,东方长青手里的奏折晃了又晃,他怒道:“金陵大旱!上个月朕特地问起,你们一个个开渠引水,百姓生活照旧,民生不成问题,可实际呢?渴死人了!庄稼死了,百姓没了粮食,你们每天还吃得下东西睡得着觉吗?荒唐至极!若不是金陵城封侯县的县令求国丈给朕呈了此信,朕到如今还被你们蒙在鼓里!你这是拿百姓的命不当命是不是?混帐东西!”
一群大臣被骂的狗血淋头,个个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这就是帝王每日要做的事,一旦遇到欺上瞒下的臣子,若是五人揭穿,帝王再仪仗臣子不敢放肆,便会被蒙在鼓里。
东方长青处理完此事后,早已身心疲惫,他回了后宫,只觉得头有些疼,抬头吩咐:“让梅妃过来替朕按按这头。”
梅妃算是这一阵新得宠的妃子,原本默默无闻多年,就是偶尔有一次在东方长青头疼的时候自告奋勇有些医术,替他按了按头,东方长青果然觉得舒适不少,便多番让她陪着。
东方长青挑选的女子,个个都是绝色,而且,个个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有着大豫女帝的影子在,照着宫里宫外的人话说,陛下就是对女帝情深意重,才如此恋恋不忘的。
整个皇宫只有一个人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丁春秋如今老的头发雪白,走路的时候都是哆哆嗦嗦的,他尽心尽职的守着女帝的寝宫,里面的一点东西都不让落上灰尘。
整个大豫皇宫中,他是唯一一个见证了女帝完整一生的人。
从她呱呱落地,到她登基问鼎,再到下嫁东方长青,直至最后被心爱之人背叛身死。
他目睹了她的一生,也忠诚了一生。
丁春秋在孤寂的外殿咳嗽了一声,冷冷清清,没有半分人气,他浑浊的眼扫了下大殿,不知道自己还能替女帝守多久,更不知道若是自己哪日不在了,这个曾经辉煌至极的寝宫还是否一直如现在这般。
东方长青又来了,一如既往的坐着,沉默不语。
丁春秋在早前还能站起来跪着行礼,直到有一次他还没跪下就摔倒了,东方长青便免了他的礼,如今,丁春秋这个前朝遗留下来的老太监,却成了整个大豫皇宫见了陛下不用行跪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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