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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手遮香-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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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整个人非常协调地融入周边的环境里,浑然一体。

他明知她野心勃勃,明知她半夜上门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偏他对她没有生出半点被侵略、被算计的不喜之感。她是长大了,比之三年前的生涩尖锐显得圆熟平和了许多,算是学会圆润地和这世道抗争。这样极不错,谢满棠轻轻敲了躺椅扶手两下,示意安保良和安怡坐下:“坐吧,不必拘束。”

安怡对着明亮的灯光仔细给谢满棠检查过,轻声道:“针灸太过密集并不太好,隔日一次最好。这次就不刺穴了,替大人推拿按压一下穴位可否?”

谢满棠闭着眼道:“可。”

微凉细腻纤长的手指按在穴位上,揉按之间,酸疼中又透着舒适的爽意,谢满棠自觉紧绷的面皮肌肉筋骨全都在这按压之间放松下来,正昏昏欲睡之时,一股淡淡的草药馨香夹杂着女儿家特有的甜香味侵略而来,令得他脑中警钟大作,骤然清醒过来,猛地绷紧筋骨,坐直身子,哑了嗓音道:“好了。”

正文 第90章 梦魂散

安怡没有察觉到谢满棠的异样,只默默让到一旁,就着兰嫂捧上来的清水仔细净手。

金针刺穴治病倒也罢了,却不知她日常是否经常这样近身给人推拿按压穴位,也不管对方是什么人?谢满棠皱眉看向安怡玲珑有致的身影,道:“安大夫的针技不错,推拿之技也不错。”语气里有他自己也未发现的不悦之感。

做大夫的,日常做得最多的就是与人打交道。若是能揣摩好病人和家属的性情心态,及时沟通好,对于治疗疾病将有极大的便利。安怡立即敏锐地察觉到了谢满棠语气里的不悦。虽不明原因,她还是温和地朝他微微一笑,道:“我日常只给家人和师父推拿按压过,并不知手法轻重是否得当,听大人称赞,算是放心了。”

她虽然行医,但除却行针,并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轻易得她亲手按压推拿穴位的,特别是男人。谢满棠此人,她有求于他,且不讨厌他,最要紧的是,他是她治疗面瘫之疾的第一个试手之人,就当是实验对象了。练手的同时可以欣赏美色,还可顺便办却家事,更可为将来的复仇之旅奠定基础,何乐而不为?

这意思,他是得此殊荣的第一人。谢满棠却又不高兴了,果然野心勃勃,为了让他出手帮忙,竟然乐意做到这个地步?世间之人但凡拼命苦争,争的无非是名和利,她一个小姑娘比不得男儿可以建功立业,位极人臣,她要名,已是有了,要钱,也不缺了,如此拼命,求的究竟是什么?难道只是为了不叫声名因此受损,将来好寻个福且贵的好夫家?

安保良一直在等机会,以便能妥善地把他的所求和所愿表达给谢满棠听,再请谢满棠出手助他,大家各取所需。按他想,在安怡给谢满棠诊治完毕,谢满棠表示满意的当口是最轻松的时候,也是套近乎提要求的最佳时机,偏谢某人一会儿满意,一会儿又不高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安怡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谢满棠的神情,心想他如此着急地找她医治,又深夜不睡,定是遇着了什么为难之事。他此次出行,先是鬼鬼祟祟地出没于山间,接着又以钦差身份高调出现,那应当也是和从前一样,专为黄家之事而来。所以,如果安保良能表现出利用价值,他应当不会拒绝援手。

安怡轻轻咳嗽了一声。

安保良收到信号,立即扯出一个憨厚的笑脸,谦虚道:“这丫头跟着她师父学了点些末之技就自以为是,大人这样赞她却是要叫她更目中无人了。”

谢满棠冷着脸不满地扫了他一眼,谁和他说话了?没用的男人,生了女儿却不好好养,靠着女儿养家糊口你还弄个小妾来恶心她,让她半夜三更跟你出门赔笑脸讨好人。

谢满棠身上泄露出的杀气太重,安保良莫名就出了一层冷汗,却不打算退缩,做女儿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他再不抓住机会那还叫人吗?安保良自问虽然无用,却还算是个不畏权贵,不肯同流合污的读书人,也还算是拿得起放得下,不是畏首畏尾之人,他干脆利落地站起身来,对着谢满棠一揖到底,道:“下官有事要禀,不知大人可否愿意拨冗一听?”

谢满棠也十分干脆:“若是为你家事所求,看在安大夫为我尽心医治的份上,我允了。”

如此容易?安保良一阵狂喜,猜着应当是柳七回来和谢满棠说过了,正要对自己治家无能一事表示羞愧,却又听谢满棠淡淡道:“家事如同政事,并不能事事周全,人人满意的。必须得有取舍轻重,才能家和兴旺,事事如意。”

安保良默然片刻,猛地抬眼看向谢满棠,只见谢满棠端坐于椅上静静地看着他,一双眼睛幽暗如深潭,神色莫测。安保良只觉心跳如鼓,热血沸腾,极力压制着激动轻声道:“大人高见,家事如政事,想要家和兴旺,便要去粕存真,惩奸罚恶,才能清明正气……”

谢满棠静静地听着,一双冷厉的眼睛如刮骨钢刀一般缓缓从安保良面上、身上刮过,又从一旁安静得如同不存在的安怡面上、身上刮了一遭,终于确认这就是他想要找的人,而对方也似是等了很久,正是互惠互利的好事,便满意地朝安怡点点头:“我还有事要同你父亲谈,你先去隔壁略坐一坐。”

安保良正想说不如让人先送安怡归家,转头见安怡并未表示反对,恍然明白过来,她留下来便是替他二人打掩护。不然她若是先去了,不到明日就整个昌黎县衙乃至黄家都会知道,他安保良夜访谢满棠,并和谢满棠密谈许久,日后若是谢满棠做了什么招人恨的事,他第一个就要遭殃,安怡也要连带着倒霉。明白这一关节,他对安怡就又多了几分愧疚。

隔壁房间里,柳七将两把椅子搭在一起,躺在上面烤火睡觉,正睡得口水长流间,忽听得门口脚步声轻响,接着有人推门而入,立即迅速翻身坐起,按住腰间暗藏的匕首,睁大眼睛看向来人。待看清来人,不由微微笑了:“安大夫怎还不走?”

“你说呢?”安怡自拉把椅子在火盆旁坐下来烤火,兰嫂更是自来熟地在桌上寻了茶叶、茶壶、杯子,又在炭盆上取了滚水泡了热茶递给安怡,安怡顺手塞了一杯递过去,示意兰嫂出去守着,轻声道:“柳大人,我有事相求。”

柳七惫懒一笑:“你求我,我就要答应你啊?答应了你好让你多给我下几回毒,让我再吃几回草?”

安怡笑笑,起身对着他深深一福:“对不住,是我的不是,我这里给您赔礼。”

她如此能伸能屈,柳七倒失了兴致,兴趣不高地道:“什么事?”

安怡望着他缓缓道:“我要托您替我查几个人。”见柳七要拒绝,便从袖中取出一只细白瓷瓶,轻声道:“梦魂散,只需一小撮,再加以适当手段诱导,便可轻松让人吐露内心深处最隐秘之事。”

正文 第91章 鬼神虚诞之说

柳七的瞳孔瞬间放大,随即不信地摇头:“你这丫头,这种牛也是能乱吹得的?”

安怡遗憾地对着火盆倾斜瓶口:“因缘巧合,我才得到这么一点点,可惜它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兴许还会招灾。其他人我不敢给,就怕给人知晓了对我不利,难得这么信任你,你却不要,我只好把它毁了。”

“你这丫头真是的,明知这药有那样的功效还要把它倒进火里去,这不是想害我吗?给你没收了!”柳七想到安怡师徒那些古怪的药和神乎其神的针技,到底忍受不住诱惑,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想法,在瓶中药粉尚未倒出之前飞速抄手夺过瓷瓶,并给自己寻了个十分漂亮得体的理由。

安怡微微一笑,她就知道这世上极少有人能抵得过这样的诱惑,尤其是谢满棠、柳七这样行走于刀尖之上,用性命来搏前程的人,有了这样的东西办起事来真是事半功倍。

柳七藏好瓶子,道:“说吧。”

安怡道:“说来,兴许你会觉得我无聊。”她看看左右,轻声道:“你信鬼神之说吗?”

柳七道:“不管信不信,我总是敬鬼神的。”

安怡点点头:“你记得之前我和你提过的那位嫁作田家长媳又早逝的本家姐姐吗?”

因为张、田、安三家的纠葛,柳七对此事印象颇深,不然也不会在再次和安怡见面中毒时拿这件事来作伐了。

“我要说的就是这位姐姐,她给我托梦,说她是被人害了的,让我一定替她报仇。”安怡压低声音:“这瓶药,就是在她的指点下得的,算是报酬。”

恰逢一阵冷风从窗缝里灌进来,柳七唬了一跳,只觉得袖中揣着的瓶子会烫人,正要将那瓶子掏出来扔回给安怡,就见安怡端坐在那里眼睛亮晶晶地笑看着他,便没好气地白了安怡一眼,骂道:“坏心眼的臭丫头,总要吃过亏才知道不可胡说八道。”

安怡笑笑,也不解释,也不强调,接着道:“就请你帮我盯着点田均、张欣、还有安家三老爷安保凤的续弦田氏三人的动向吧。另外,再请你帮我找个人,这人是个混迹于京中三教九流的闲汉,人称牛四,长得瘦小精干,雌雄眼,最是能说会道,专干诱哄拐骗良家之事。”

柳七见她说得煞有其事的,不由多了几分思量,觉着这事儿中间大概的确有蹊跷,但却不信是鬼魂托梦,只当是那冤屈死去的田大奶奶与安怡的确有几分交情,死前无人可托之下使人辗转把信传到了安怡这里,偏安怡也就真的当回事了。便应了,却又威胁安怡:“你要办的这事儿说难不算难,却也不易,你若拿瓶无用的药来骗我,定要叫你后悔。”

安怡微笑:“放心,我分得清轻重。”

说话间,安保良与谢满棠结束了谈话,红光满面地走过来招呼安怡回家,安怡起身与柳七别过,沉声道:“我要尤知章死!”打蛇不死反被咬,况且尤知章所作所为早就该死几次了!

柳七微凛,却见安怡已经转身快步离去,纤长苗条的身影被灯影照得越发纤长了几分,步伐却越见坚定平稳。

柳七走入谢满棠室内,只见谢满棠正端坐灯下慢条斯理地整理桌上书信,便凑上去笑道:“都说些什么了?”

谢满棠道:“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他和安保良谈得很好,算是一拍即合,而安保良展现出来的内在也远远超出他的估算。安保良虽在家事上有些拎不清,却是个有野心有梦想之人,还是个行动派,他到处散财,结下不少人缘,方便了他暗里收集不少关于黄家违法乱纪、结党营私之事,更是对飞龙关这一片的人情风貌、地域气候了如指掌。

柳七颇有些意外,摇头笑道:“这父女俩可真绝了。一个黑皮干瘦的,看着总是一副衰老穷苦贫愁不得志的样子,却是个心里做事,敢想敢干的狠角色;另一个长得貌美青春,聪慧能干心狠手辣,胡扯瞎吹的功力也不是一般的。”

“怎么说?”谢满棠有些疑惑。

柳七笑着把那瓷瓶拿给他看,把安怡和自己的一席话说给他听,笑道:“枉我这个混老江湖的,竟不知她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无伤大雅之事,顺手的时候替她做做也没什么大碍。”谢满棠将那瓷瓶颠来覆去地看了几回,始终不觉得安怡会是乱说这种话的人,便道:“去试试。”

柳七眼里透出几分邪恶的光芒,搓着下巴道:“前些天捉着的那个硬点子,正好试试。”

谢满棠舒适地往榻上一躺,闭了眼不语。

柳七知道他这就是应了的意思,摩拳擦掌地小跑着去了。不一时狂奔回来,凑在谢满棠耳边轻声说了两句,谢满棠猛地睁眼,漂亮惑人的眼睛里放出两道炙人的亮光,斩钉截铁地道:“不可让其他人知道此事,不可让她被其他人夺了去,她有大用!”

“这个傻丫头,难道不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吗?这样轻易就把好东西拿出来了,真是送羊入虎口,还是一头饿虎。”柳七兴奋地点头,能配出这药的人就是个宝啊,所以安怡是个宝,必须要妥善保管并好好珍惜,让她发挥出更大的作用才行。

“你这是在借机骂我出气?”谢满棠冷森森地扫了柳七一眼。安怡的确不像是这样冲动不计后果的人,所以此举必有深意。她想让他看到她的价值,让他意识到她是十分珍贵不可替代的,因此她必然还有其他谋求。这家子真有意思,当爹的忍气吞声多年,只为寻机振翅冲天;做女儿的放着好好的官家小姐不做,非要学医行医,博得如此声名还嫌不够,还在野心勃勃地谋划,花样耍了一出又一出,那要尤知章小命的话也是轻轻就出了口,也不怕他们说她狠毒,将来寻不着婆家。

“她究竟想要什么?”谢满棠不觉把疑问说出了口。

“做女子的,最想要的无非是个能干温柔、家世显赫、貌美贴心的夫郎咯。不做些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情,如何能让你记住她?”柳七的娃娃脸上的笑容十分无害,语气却十分猥琐,不等谢满棠发作,已经一溜烟逃走。

谢满棠默躺了片刻,轻轻摇了摇放在枕边的小银铃,对着无声无息出现在眼前的人吩咐道:“去盯着安怡,把能查的都查一查,及时来报。”

正文 第92章 好走不送

次日清晨,微雨,寒气透骨。

尤知章师兄弟俩正高枕安眠,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接着门就被人从外面用力踹开,当头走进来一个长着娃娃脸的五品武官,黑着脸指定他二人道:“拿下妖道!”

“官爷弄错了吧?贫道一直安分守己!”尤知章有些傻眼,慌里慌张地拉起衣服往身上套,匆忙里也忘了分前后左右,转头瞧见人群里两张熟悉的面容,认出是昌黎县衙的捕头,心里就安定下来。不管怎么着都有黄家在后头兜着呢,他怕什么?正顾着和那两个捕头眉来眼去的打探虚实之际,膝弯里突然被人狠狠踹了一脚,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膝盖狠狠砸在青砖地上,发出“咔嚓”一声脆响,疼得他当即大叫一声,黄豆大小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而下。

“师兄!”任知前瘸腿僵胳膊地踉跄着扑过来试图扶起尤知章。

“我没事。”虽说无事,但其实这条腿十天半月都没法儿动弹了,尤知章面无血色地抬起头看向刚才踢他的人,看到一张眉间有疤,眼里充满了戾气的脸凶神恶煞地瞪着他,而他分明不认识此人,也不知此人怎会对他下这样的狠手。

见他看来,那疤眉汉子一口痰吐在他脸上,一脚踏在他的小腿上狠狠碾将过去,恶狠狠地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爷最恨的就是这种为虎作伥的狗腿子!”

尤知章又痛得大叫一声,绝望地发现,那两个日常与他相熟并暗里共事的捕头并无一人敢出声替他求情,而是同情地看着他。他不由怀疑,莫非是他造钦差大人的谣给人知道了,然后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可这不过是小罪,不至于就到了这个地步。

娃娃脸笑着去拉那汉子:“五哥,快别!他虽罪大恶极,却是要过公堂由钦差大人亲自定罪的,届时该判凌迟还是判砍头,都要上头说了算。”

怎么会判凌迟和砍头?尤知章顾不得疼痛,慌张地抬眼去看那两个熟人,却见那二人都把脸转开,不肯与他对视,不由心中一凉,大声喊叫起来:“我冤枉!”

娃娃脸突然收了笑容,冷冰冰地道:“冤枉不冤枉的,不由你说了算!塞了他的嘴!”

任知前连滚带爬地要往外逃,却给人从身后一脚踹倒在地,连同他师兄一道被绑将起来,嘴里被塞了脏抹布,被推搡着走过泥泞的街道,朝着县衙而去。

将近县衙,天色还不过微亮。有人挑灯立于街边静观热闹,尤知章抬眼瞧去,只见安怡穿着玉色锦缎镶白狐毛边斗篷俏然而立,双眸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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