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痞妃传-第1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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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手里的托盘递给了身后的丫头珊瑚,又嘱咐道:“去我房里取个棉手捂子给公公送过来。”
“福晋真真儿是个慧心的人儿,这是主子爷儿的福气啊。”于得水肺腑的叹着,“不是奴才专拣好听的说,这些年,亏得有福晋这么周全的人两头折腾着,我原想着咱们府上会是怎么个凄清样儿,可这回来一瞧,竟不比原来差上丝毫,哎……奴才这心里头啊,真真儿是窝心。”
“你这话只跟我说说便是了,要是让舒玉姐姐听见,道是要骂我不知羞,使劲儿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婧雅笑笑,又闻自那书房里头传来的阵阵刺鼻烟儿味,便再嘱道:“这蛟河烟劲儿太冲,回头我让人给送点儿沉香末过来,给掺在那烟丝里头,也好润润肺子,不然爷儿这么日抽夜抽的,等咳上了,就受罪了。”
“倒是福晋想的周全。”
正说着,忽听书房里头终于来传,于得水扯脖子“诶”了一嗓子,赶紧进了屋。
……
今儿是陆千卷第二次登了这睿亲王府的门。
“我道是谁,原来是陆大人。”睿亲王府门前,达答海仰着下巴,见他过来,一脸轻蔑不掩。
权当看不见,陆千卷微笑作揖:“下官见过将军。”
达答海冷笑:“嗬,别介,我这一介莽夫可受不得您这一拜。”
知再说下去,左不过都是嘲弄,遂陆千卷只点了点头,便借口‘七爷侯着’,先进了府。
这些年陆千卷的日子,并不好过,尽管他如今家大业大,可他这原就遭人咋舌的攀附权贵的赘婿,自六年前,一封奏折参的他那丈人果齐司浑掉了脑袋,这吃里扒外的名声便再也不曾卸下,尽管有心人明白那是丈人为保全果家跟他唱的一出‘黑猫白猫’,可这世上,有心人,毕竟是少之又少。
像今儿达答海这样的冷嘲热讽,陆千卷已经见怪不怪了,可不?怪又能怎样?他一个区区五品通政司参议,又拿什么去挺直脊梁?
说来笑话,阿灵敖原顾念着跟果齐司浑的那层交情,对他多有照拂,可随着他那‘连襟’僧格岱钦势越来越大,阿灵敖也渐渐防上了他,无奈他只得掉过头去投奔僧格
只得掉过头去投奔僧格岱钦,可笑他那‘连襟’对他说:“如今果家人丁稀少,你当安心传宗接代,朝中诡谲多变,你就不要再跟着冒那份儿风险了。”
每每午夜秉烛夜读之时思及此,陆千卷都恨不得撕了那满格架子的经卷,想他自幼燃糠自照,焚膏继晷,倒头来,就只为了这区区‘传宗接代’?
陆千卷不甘,他必须给自己寻一条路子,于是日盼夜盼,终于等到一个机会。
是以亲眷们给七爷接风的那日,他这个内里大有乾坤的‘连襟’也硬着脑瓜皮上了门,原想着等那酒后七爷低落时,说上一二句安慰的话儿,可却不曾想,那主儿竟始终是一副笑模样儿,那一身的尊贵就没卸下去过半分,陆千卷自是没了机会,可在他这心里头,也对这个比他还要年轻的七爷,更是加重了注码。
本以为白白去了,可今日竟来人过府通传:“陆大人,主子想与你下几盘棋。”
陆千卷心知,这下有戏!
待到了王府的书房,七爷仍然是那副笑模样,并未过多寒暄,二人当真焚香品茗,下上了棋。
当然,陆千卷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七爷更是人精儿中的人精儿,所以他卖了个关子。
尽管七爷的棋艺之精是他之辈不可能赢的,可他还是故意让了许多步,他攻哪步棋,他便拱手让出那寸方圆,虽七爷始终不曾说话,可陆千卷知道,他懂他棋语里‘臣服’。
待三局过去,他更是大胆的提议:“七爷,可曾听过用这棋子卜卦?”
七爷仍是笑吟吟的不语,懒懒的扫了他一眼,便慢条斯理的拣起了棋子,待好半晌过去,只瞧那棋盘上攒着两堆儿棋,左面白子九个,右面黑子五个,陆千卷见状,眉目一凛,立马翻身伏地:“千卷愿为七爷效犬马之劳。”
那九子与五子,合起来可不就是九五!易经有云:九五飞龙在天。那可是帝王之数!
这正正合了陆千卷的心思,若他没这份鸿鹄之志,过了今天,他陆千卷也不会再出现在这里。
“起来吧,如今本王才是要仰仗先生。”
一声‘先生’让陆千卷更是恍惚,再开口时竟有些激动:“得见七爷此般礼贤下士,体任自然,千卷敢断言,他日必将——”
“嗒。”
一声清脆的棋子自高而下的落盘声断了他的话,却见七爷漫不经心的朝窗外一瞥,陆千卷登时明白,他这是怕隔墙有耳!见他竟如此谨慎,陆千卷更是觉得今日睿亲王府一行,将是他命运的转折!
陆千卷是个相当有自知之明的人,他大抵猜的出七爷才回京便招揽他的意图,虽说他不过是区区五品通政司参议,可他掌的确实天下的消息,凡是各省送往京城奏疏、京城下放的公文,以及四方臣民的陈情、申诉、军情、灾异等等无一不是要过他的手里筛查的,陆千卷又是个聪明人,凡事过脑都必会三思,加之他熟读经史子集,再加以融会贯通,是以他对如今的形式自有一番见解。
他执起一个白子放在黑子之上,把声音压到最低道:“依千卷来看,如今的七爷就好比这个黑子,被压在了白子之下——”他又执起了两个白子,一一摞压在那黑子之上,“而这三个白子,正是太后、阿灵敖和僧格岱钦。”
陆千卷指指那一摞棋子,“这般瞧来,黑子像是被压得完全不能动弹,可恰恰相反——”他伸手一戳,但见那三个白子倾塌落盘,他又道“这三颗白子争的厉害,反到成了黑子的‘盖’,一旦这构架倾塌,黑子自然显露出来。”
老七笑不语,并未戳穿他话里的弊端,阿灵敖又怎么可能有着他安生的坐山观虎?
他老七不是那面生勾践,他是什么性子,他们都是再清楚不过的,所以卧薪尝胆对他来说,与过家家无异,对他来说,只有两条路,要么成为菜刀,要么砧板上任人鱼肉。
陆千卷并未察觉七爷的心思,只自顾说着,“皇上是什么人,便不用我多说七爷比我清楚,而太后和阿灵敖虽出自同宗,暗地里确是闹的水火不容,可如今阿灵敖大权独揽,掌控朝政,便是太后恨的牙痒痒,也不敢轻易动他,至于僧格岱钦则是养寇自重,朝政虽干预的不多,却是一棵谁也拔不动的大树。如今七爷回来了,看似无势,却处处是势,皇上无为,治下无方,以致权臣乱政,朝堂内党派林立,是以仕子心凉,唯盼圣主,此乃七爷的势力之一;自新帝登基,太后处处打压宗室子弟,是以艾新觉罗家的爷们人人揣着一把火气,此乃七爷的势力之二;而阿灵敖虽自诩勤政,却是武夫短视,不懂装懂,妄想以过激之策拔根我大清朝八旗顽疾,却不知动了老祖宗的根基,弄的天下满汉对立,人心惶惶,满人更是对他恨的牙痒痒,此乃七爷的势力之三。依千卷之拙见,便是七爷只在家中观棋不语,过些日子,也会有人找上门来。”
“先生高见。”琏珏笑着点点头,并不评价,只慢条斯理的呷了一口茶道:“那铸钱的事儿如今可还吃力?”
陆千卷冷不防没反应过来,这七爷怎么把话茬突然就掉到了那铸钱之上,可也只想了一会,便反应过来,这七爷的眼睛好毒!竟从这芝麻大小的事儿里瞧了那般远!
他心中生气敬畏,说话也变的越发谦恭:“当真给七爷说中了,国库吃紧本就已是常态,僧王
常态,僧王的养军所需又是一年比一年多,而如今这新钱铸的像是把白花花的银子倒进了井里,户部的帐上恐怕是难以再维系那大量采买,尽管现在还瞧不出个一二,可这银子供不上,那是早晚的问题。”
“依你所见,若是如此,阿灵敖会如何?”
陆千卷仔细想了一番,道:“按例,若是急需用银子,最快的办法便是放出些官职捐纳,可阿灵敖自诩清流,这样的事,他不会干,怕是下一步,便要查亏了。”
“查亏……”琏珏手指敲击着棋盘,喃喃着这二字笑笑,“这可是个烫手的差事。”
“嗯,确实烫手,如今哪里有干净的地方?若是想查的出银子来,势必要抄上许多人家,得罪的,可不仅仅是一派人,若是四处卖了面子,就查不出银子来,到时候误了新钱救市,又是怀璧其罪。”陆千卷一番分析后,忽然正色——
“不对,七爷,我瞧着你该‘病’上一阵子了,若是阿灵敖有这个打算,那这个查亏的人,必定非你莫属!”
老七不语,只呷了一口茶,两条小胡子又再翘起。
……
下午,琏珏留了陆千卷在王府吃了顿饭,不胜酒力的他,喝的有些飘飘然。
回府的路上,陆千卷拨开马车的帘,一路望着天,但见天上飘着的那些云,不免心生悲苦,曾几何时,他觉得自己也像那些云,飘在天上,不由自己,随便一阵风都能将他吹散。
而今天不同,那般尊贵之人的一句‘先生’,重新把他拽回了地面,他觉得自己这一匹千里马,终于找到了伯乐。
他要的不只是富贵荣华,更是想填满心里越来越空唠唠的那块地方。
“阿玛!阿玛!”才进了府门,两个生的一模一样的三四岁模样的小男孩朝他跑过来,一边一个抱住他的小腿,呲着乳牙朝他笑着,他弯下身子拍拍他们的脑袋,便让一旁的婆子把他们抱走,也不管那两个娃子怎么哭闹,他也没再回头。
他是汉人,他的孩子却叫他阿玛。
儿子是他的,却不是他陆千卷的后。
即便是丫头给他生的又如何?还不是要过养给这果府的主子。
“姑爷,您可回来了!小姐、小姐又吃多了酒去碰琴,都弹了两个时辰了,这么弹下去手可是要见血的啊!您快去瞧瞧啊!”
“姑爷,快去啊!”
只是站在这‘昭君墓’的院子口,陆千卷都觉得厌恶的难以喘息,若不是如今这院子有这么多双眼,他必是要砸了这匾额!
她是王昭君,他陆千卷可不是那胡虏!
“小姐,别弹了,求求你,别弹了!”
房间内,一片狼藉,酒菜都翻撒在地上,架台上空空如也,瓷片、洋钟、铜镜、等等都翻打在地面,就像是一切都被那幽怨而急促的琴音摧毁过一般。
而那因抚琴太过用力,而瞠着那猩红的眼的绝美女子,是仙?
不,是魔。
陆千卷摆手让丫头奴才通通退下,他阔步走过去,一只大手直接拍在了那琴弦中间,‘嗡’的一声后,琴音戛然而止——
“出去。”仲兰冷冷的道,见是他,霎时挂上了那张生无可恋脸。
陆千卷的厌恶毫不遮掩,冷哼道:“你若非要撒这疯魔,我不拦你,可你别闹的整个院子都知道这儿住了一个疯子,你不要脸面,我还要。”
仲兰冷哼,美眸尽是刀锋,“你有何脸面?不过是墙头一根草,倚得东风便势狂。”
“你用不着跟我在这儿阴阳怪气的,我陆千卷对得起你果家!这些年若不是有我撑着,你哪里还有今天的安生日子?!”酒劲儿让平日里懒得跟她吵的陆千卷,越骂越激动:“弹!弹!弹!成日里弹!有那功夫不如管管府上!什么京城双卿!我看这帐房的帐字你都不知道怎么写!”
仲兰冷笑,“家资本就是我的,我愿败光又能如何?”
一句话戳到陆千卷的软肋,他怒极瞠目,一把挥掉她的琴,霎时又是一阵嗡嗡铛铛,再看那始终不曾动过的仲兰那一张除了嘲弄没有任何温度的脸,陆千卷攥紧了双拳,不知花了多大的力气才生生压下想要打过去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那冷言冷语:“你若不想活,没人拦着你,我只告诉你,到了下头你自己跟你阿玛和爷爷说,我陆千卷从没亏过你!”
“呵,亏不亏又能如何,仲兰,从不稀罕。”
陆千卷离开时,差点一脚把门踹散,丫头吓的一句话都不敢说,只瞪大了眼珠子看他。
“去,给小姐备上一根上吊绳子!”
……
陆千卷不是个脾气燥的人,可只要见着那张生无可恋的脸,那腾腾的火气就像那油泼在了火上,烧的狠,烧的旺,烧的他膛子都跟着闹得慌。
他厌恶她,更厌恶他自己,每每这时那年少时的话就那么荡在耳边,像一根针似的扎在他的心尖儿。
“我陆某只盼,寒门有妻一人,归时燃灯一盏,便是粗茶淡饭,只求家中温暖。”
陆千卷不愿承认,他,后悔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会来到这里,可看见那双小扣儿似的眼睛,他那燥乱的心终于落回了地面。
“呦,贵客啊!”书肆的柜台里,谷子笑的一派市侩模样,“陆大人,您今儿过来是找哪本书?是《狼心狗肺传》,还
肺传》,还是《小人得志集》?”
谷子的一张嘴可不是一般的犀利,可这些在陆千卷听来,却都像是天籁,他就那么傻呆呆的站在柜台前,笑不语的任她数落,好像一切都回到了从前。
他还是那个满腔圣贤的傻书生,她是那个事事护着他的精明小女子。
“我说陆大人,您要是不买东西,就边儿靠靠,我这铺子小本生意,耽误不起。”谷子从柜台走出来,撵狗似的把他扒拉到一边儿。
若是平日里,恁是如何陆千卷也不会在大庭广众近她身一步,可今日他喝了酒,惹了气,他竟一把扯住她推她的手,一路把她拽向后堂。
那伙计见状惊慌不已,可又瞧见谷老板跟他们摇摇头,不让他们插手。
当然,不是因为她心中仍然有情,也不是因为她心中有恨,而是她心里明镜儿,这陆千卷对她有情,对她有愧。
如今她们这么难,她为什么要推开这送上门还债的?
“我说陆大人,如今您这身份这么着不合适吧?”待到了内堂,谷子一把甩开他,自顾揉着给他攥的疼的慌的手腕。
见那纤细的手腕上一条淡红的勒痕,陆千卷像是清醒了许多。
“对……不起。”他说。
“呦,陆大人还真是十年如一日,这对不起像长在了嘴边儿了似的。”谷子笑笑,一个转身万般自在的寻了个太师椅坐,自个儿给自个儿倒了杯茶,滋儿滋儿的喝了起来。
陆千卷没再走过去,尽管如今他华服锦袍,可在她面前,他只觉自己丑陋不堪。
“我说大人,您这脸面都不要了,大庭广众之下拉我进来,就是杵那儿瞅自个儿鞋面儿的?”谷子朝他鞋面扫过去,“啧啧,到是一双寻常人家见都见不着的富贵鞋。”
“我投了七爷。”陆千卷终于抬眼看她。
谷子笑笑,一双小眼睛故作惊诧,她伸出手指朝自个儿杵着:“大人这意思?是为了我?”
“哈。”谷子笑出了声,“我道不知大人这么情深四海,为了我一个寡妇,连大好的前途都给赌上了~”
“我没这么说过……”陆千卷闷闷的道。
谷子作势抽了抽自己的脸,笑道:“瞧瞧,道是我这寡妇脸皮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
“别这么说……求你了……别这么说……”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陆千卷觉得她每一句话都像一个巴掌狠狠的打在自己的脸上。
“哈,您可别怕,我这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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