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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夜未央-第2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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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实际操作上,纳征的财帛必须让女方家中满意,否则,女方不收下礼物,这一步就无法完成。
当时,戴长乐是存着看热闹的心思跟着刘病已一起去许家的。
戴长乐一贯善于结交朋友,又热心好言,不过数日,便将刘病已的婚事弄明白了八九分,因此,他根本没有想到会出什么问题。
可是,问题还就来了。
——许广汉的妻子就是拦着许广汉,不让他受礼。
许广汉看着也很无奈,只能示意刘病已再加重礼。
戴长乐也是长安人。三辅之地,天子脚下,自高皇后定制,聘后黄金二百斤,马十二匹,夫人金五十斤,马四匹,嫁娶之风便一直是豪奢的,聘礼、媵嫁倾举家之力也是常见的,但是,无论如何,都得依着双方的家境来。
以戴长乐看来,刘病已带来的聘礼已经价值不菲了。
——布币纯帛各十,鹿皮两对,还有五金。
戴长乐自己给妻家的聘礼都没有这么多!
——可是,许家女君不满意。
刘病已也不乐意了。
——这已经是他能拿出的极限。
——刘病已不可能真的倾家荡产只为出一份聘礼。
——陪刘病已同来的史家人却是恼了,只是因为这桩婚事是张贺定下的,他们也不好发作。
——况且,都已经到纳征了……
于是,双方便僵住了。
许家女君的脸色十分难看,若不是许广汉拉着,那个妇人真的能将刘病已一行都赶走。
最后,还是张彭祖看着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让自己的苍头赶去禀告张贺,让张贺拿主意。
那一天,许家还是接受了刘病已的纳征。
——张贺亲自赶来许家,又带了一份皮帛各十的聘礼。
——张贺说得客气,口口声声若是许家仍然不满,他再加礼。
——许广汉总还要在掖庭为吏,哪里敢真的让张贺再加聘礼。
——他的妻子倒是想不客气的,但是,被许广汉瞪了一眼,还是退下了。
——无论如何,许广汉才是许家的主人。
——即使如此,许广汉的妻子还是对张贺夸了自己的女儿。
——“吾女乃大贵之相,匹配曾孙乃其之幸!”
刘病已从头到尾都很平静,看不出喜怒,但是,跟着刘病已一起来许家的人却都是十分满。
用王奉光的话说:“大贵?吾女亦大贵!病已何不聘吾家女?”说到最后,倒是也认真了。
——他家女儿难道比人差吗?
众人大笑,刘病已也笑,最后还是张贺对王奉光道:“且不说齐大非偶……君欲让曾孙呼翁?”
王奉光想想也是——即便他愿意,刘病已愿意吗?
——平白降了一辈……
——又不是情有独钟……
回到刘病已家中,别人尚可,只有史家兄弟将张贺请了过去,“请教”许家如此的原因。
张贺将许平君卜相之事说了出来,又为许妪说了几句好话——无非是一片爱子之心之类的话。
史高等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最后,史高对张贺道:“若当真是爱子之心,仆等不敢不惜……若非……”史高抿了抿唇 ,“仆等以为许氏不足为病已之妇。仆会为病已另聘淑女为適!”
——他可不想刘病已摊上贪婪无厌的戚家!
张贺苦笑,却是什么话都不能说,最后还咳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停下。
幸好,接下来的请期一切顺利。
十二月庚戌,尚冠里的刘宅之中,陈三鼎于寝门外东方,北面,北上。其实特豚,合升,去蹄。举肺脊二、祭肺二、鱼十有四、腊一肫。髀不升。皆饪。设扃鼏。设洗于阼阶东南。馔于房中:醯酱二豆,菹醢四豆,兼巾之:黍稷四敦,皆盖。大羹湆在爨。尊于室中北墉下,有禁,玄酒在西,綌幂,加勺,皆南枋。尊于房户之东,无玄酒,篚在南,实四爵合卺。
初昏时分,所有事物都准备妥当之后,头戴爵弁,身着纁裳缁袘的刘病已手执大雁登上墨车,身着玄端的从车分别乘两驾从车,执烛前马,前往许家,迎娶自己的妻子。
3、私心、合卺()
亲迎之日,与所有的婚家一样,也与之前纳采等礼一样,许家在祢庙户西设筵,为神布席,西上,右几,以示尊重。祭祀祖先的房中,许女身着以纁为缘的丝衣,面向南方而立,其右是溃窍碌谋D罚浜笫切愋⒗{笄、被溃氲呐诱摺
刘病已在许家门外下车,面向东而立,身着玄端的许广汉迎出庙门,对刘病已再拜,刘病已也答拜。之后,许广汉才揖请刘病已入内,刘病已执雁相从。到庙门处,许广汉再次揖请,三揖三让之后,方两人方登阶,在许家的庙门而立。
许广汉向西而立,其妻向南而立。刘病已向北而立,随后奠雁,再拜稽首。
这一次,许广汉没有答礼。
——至些,他就要就将自己的女儿送出自己家了。
看着被姆与从者簇拥着从妻子的左侧走出庙门的女儿,一时之间,许广汉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对这个自己受刑之后才出的女儿,他是失望的。
——因为,他太期待有一个子男了。
——可是,这个女儿也是他唯一仅有的骨血……
一直以来,许广汉对女儿总是怀着十分矛盾的情绪——不能不珍惜,又有因为失望而有些不喜。
随着女儿年纪渐长,又没有了与内者令家的婚事,许广汉就一直想着,哪怕是成婚,也不让女儿出户……那样,自己总是算是有孙的……
可是,当日,张贺设宴相待,酒酣之际,为刘病已提亲,甚至说了“曾孙体近下人,乃关内侯,可妻也。”这样的话,他应了。
——不是因为酒醉,也不是因为刘病已是关内侯。
——宗室而已,有个关内侯的爵位又如何?
——没有食邑的关内侯根本不能传承。
——刘病已的条件不算差,但是,放在长安城中,也就只是平平而已,因此,他的妻子得知他为女儿许了这样的婚事,当即便大怒。
然而,即使是自己的妻子说出不毁诺便求去的话,许广汉也不肯改主意,反而重新寻了媒氏,郑重其事地走婚礼的步骤。最终,他的妻子还是妥协了。
——若是真的有求去之心,她又何必等到现在?
——当初,他方受腐刑,她没有离开,后来,他坐论鬼薪,她也没有求去……难道为了女儿的婚事,她便真的求去?
许广汉没有对妻子解释太多,只是告诉她——他与刘病已相识多年,很清楚那位皇曾孙的人品,女儿嫁过去,绝对不会受罪,而且,刘病已是宗室,没有事算的负担,亦有一份家赀,又有张家的照拂,日子绝对不会难过。再者,婚事是掖庭令提的。
许广汉知道妻子还是听进去了,就是纳征时闹的那一出,其实也不是妻子贪财——事后,他的妻子十分开心地将索要来的纳征礼全部放进了女儿的媵嫁之中。——她只是想看一看,掖庭令对刘病已究竟如何。
许广汉也知道,自己答应这桩婚事时是有存了私心的……
“……吾君……”
听到妻子轻声低呼,许广汉才陡然回神——现在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侯。
再拜稽首之后,刘病已便必须离开许家的祢庙了,按规矩,这个时候许广汉夫妇要向女儿叮嘱为妇之道,然后便目送女跟在刘病已身后从西阶离开许家的祢庙——从此,许氏女便是刘家妇了。
——然而,他却出神了。
发觉许广汉一直没有开口,刘病已不能回头,只能放慢步子,但是,从祢庙出去一共就那么几步……许妻只能硬着头皮提醒丈夫了。
看着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女儿,许广汉深吸了一口气,抛开所有心思,郑重地嘱咐:“戒之敬之,夙夜毋违命。”
许妪上前将一方佩巾系在女儿的衣衿上,强笑着叮嘱:“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宫事!”
许女早已泪盈于眶,这会儿,眼见着将离开父母,终于忍不住落泪,却碍于之前所受的教训,一个字都不敢说,只能被两名女从者扶着,一步一回头地跟在刘病已身后走下台阶
女方父母是不能降阶相送的。许广汉与妻子只能相互扶持着,站在庙门前,看着女儿渐渐走远。
民间嫁娶,新妇之车由夫家准备,但是,刘病已毕竟是宗室,又有关内侯的爵位,因此,许家为女儿准备了出嫁所乘的车,同样是墨车一乘,从车二乘,不过,车舆加裧。
此时,女方的车还没有出门,刘病已领着新妇走到车前,自己坐上御者的位置,将绥递给向许女,许家的保姆代其女谦辞不受:“未教,不足与为礼也。”
这番应答之后,两名女从者扶几,让新妇登车。随后,保姆又给许女披上袂属幅、长下膝的襌縠明衣,与纁袡纯衣的庄重不同,这件明衣色彩鲜明,除了为新妇避尘之外,就让新妇显得更加艳丽夺目。
等许氏坐稳了,刘病已方驱马动车,让车轮转上三圈,才下车,由御者相代。他自己则出门,重新登上自己来时所乘的墨车,领着新妇所乘的车返回尚冠里。
车到了刘病已的家宅前,并不直接进门,刘病已下车,走到新妇的车前,揖请妻子下车进门。
许家的媵从抚着一身严妆的新妇步下车舆,跟着刘病已走进刘家的大门。
夫妇二人一前一后,直到走寝门外,才再次停下,刘病已再次向新妇揖礼,新妇才脱履从西阶而上,步入寝门。
许氏与媵从走进内室,许家的媵从先在内室的西南角布席。
——房屋的西南角称“奥”,是祭祀设神主或尊者居坐之处。
这只是一个形式,早在刘病已去许家前,房中便设馔,因此,刘病已一进内室,许家的媵从便退开,刘病已则直接走到席上而立。
许氏并不立于席上,而是在房中所摆的尊的西侧,面向南而立。随后,刘病已的婢女奉上沃盥之器,由许家的媵从侍奉刘病已沃盥,她们则侍奉新妇沃盥。
接下来,赞者取下放置于室中北墉下的尊上的幂布。举者盥洗之后,走出寝门,取下寝门外三鼎上的幂,举鼎从北侧登堂,将鼎放在阼阶的南面,自己则面向西而立,另有一人执匕,一人执俎,跟着举者登堂。
刘病已这才有空闲认真地打量自己的妻子。
——并不陌生。
——他与此女也有数面之缘,但是,似乎每一次,这个少女都十分狼狈……
想到这儿,再看看眼前妆容秀美,却是妇人的装束的女子,刘病已便有些不敢置信的感觉,不过,女子脸上掩不住的羞怯,说明这个女子还是刘病已曾经见过的那个受惊之后不敢言语,却也能为家人鼓起勇气的女子。
——很不错了……
刘病已垂下眼,轻笑。
这时,赞者开始为这对夫妇布案,执匕者与执俎者则配合着,将三只鼎中的肉依次分割。
房内摆了二豆醯酱,四豆菹醢,四敦黍稷,赞者依次取下盖在豆器的巾与敦器上的盖。随后,先将取了一豆醯酱置于刘病已面前的食案上,跟着依次,将两豆菹醢置于醯酱之北,将两敦黍置于醯酱之东,两敦稷是放置于黍之东,最后将刚从灶上取来的一魁大羹湆置于醯酱之南。
与此同时,执匕与执俎之人也将三只鼎中豚肉、鱼肉与腊兔肉分割妥当,用俎盛着,放到刘病已面前的食案上,豚肉放在菹醢之东,其东是依次是鱼肉与腊兔肉。
新妇的食案是由刘家的婢女布的,这些东西按照同样的次序摆到案上,只是所摆位置并不同,因为刘病已的食案在其席前,而许氏虽然面向南而立,食案却是设在与刘病已的食案相对的位置,为了方便两人的取食,自然必须做些调整。
——许氏的食案上,醯酱在东,菹醢在其南,黍放在腊兔肉的北侧,其西是稷,大羹湆则置于酱北。
——正好是相反的位置。
赞启会,卻于敦南,对敦于北。随后,赞者向西禀告,馔也备妥。
刘病已再次向许氏揖礼,夫妇二人才在各自的食案前坐下,先以菹醢祭荐,随后是黍、稷、肺。之后,赞者将黍移席上,又授鼎中肺脊,皆食。湆、酱也是如此,先祭举,再食举。
说是食,其实不过只是象征性地吃上三口,赞者与婢女便将豆器取走。
随后,赞洗爵,酌酒之后呈于刘病已,并不多,只是却让其饮用以洁口,刘病已拜受,赞者则在户内北面答拜。新妇亦是如此。当然,同样要由先以爵祭。
一爵酒并不立刻饮毕,赞者又送上炙肝,夫妇二人哜肝,皆实于菹豆。之后才才将爵中的酒饮毕,二人再拜。赞者答拜,受爵,随后再洗爵进之。
饮毕之后,第三次用的便是卺了。
——巹就是瓢,剖一瓠为两瓢,新婚夫妇各执一瓢,斟酒以饮。
——共牢而食,合卺而酳,所以 合体同尊卑以亲之也。
——夫妇之义立也。
——敬慎重正而后亲之,礼之大体,而所以成男女之别,而立夫妇之义也。男女有别,而后夫妇有义;夫妇有义,而后父子有亲;父子有亲,而后君臣有正。故曰:“昏礼者,礼之本也。”
4、新婚之夜()
三酳之后,赞者再次洗爵,这一次,酌酒用的是户外的尊中的酒。
夫家亲迎要准备两尊酒,分别放于室中的北墙之下与房门外的东侧。
室内的这尊酒是供夫妇共饮的,尊旁还有禁,也就是盛酒的加盖瓦器,甒。甒内盛玄酒——也就是黑色的水,乃是因为太古之时没有酒,而是以此水为酒,用在此处,意喻不忘古——挂在屋顶的檐条上,尊与禁都要加盖粗葛帛成的幂巾,还要加勺,勺柄都朝南。
户的那尊酒是供其他饮用的,并不配玄酒。
赞者持爵入户,向西北方奠爵,随后拜,刘病已与许氏起身答拜,随后,赞者坐而祭荐,最后将爵中酒一饮而尽,再次行拜礼。刘病已与许氏再次皆答拜。
这是赞者自酢,至此,赞者的事情全部做完了。
赞者退下后,刘弗陵也走出内室,往东房而去,许氏则起身,重新向着西南而立。
这时,许家的媵从与刘家的婢女一起,将室中豆器与敦器都从内室搬到东房之中,如之前在内室一样摆放,只有酒尊是直接撤下的。
随后,许家的媵从往东房,侍奉刘病已解去衣服;内室之中,许氏则由刘氏的婢女侍奉。脱服之后,许氏的保姆将佩巾交予许氏,婢女则西南铺下卧席——这是新妇所用。
刘病已的卧席由许家的媵从铺设,在许氏的东面。——这个方位与之前同牢共食,夫妇合巹时正好相反。
——前者示有阴阳交会有渐,故男西女东,今取阳往就阴,故男女各於其方也
席上皆南头置枕。
等媵婢布置妥当,刘病已人才重新入内,亲自解下新妇头上自纳征之后便系上的五采之缨。
接过缨,媵与婢执烛而出。
至此,新人便可以休息了。
媵与婢至东房用食,随许氏而来的媵从用刘病已的那份饭食,刘家的婢女则用新妇的那份饮食。
用食之后,刘家的婢女便可以退下休息了,许氏所媵的婢女却必须守在寝外,随时候命——这也是婚礼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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