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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山有匪-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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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灵云一脸满意将那罐果脯收了起来。
同为外门弟子的时期,她有幸尝过钟明烛的手艺,这么一大罐,赚了。
回到住所,钟明烛一眼就看到长离坐在院子里,而对面有个银发黑袍人。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重明居看到客人。
“师父,我回来了。”落地后,她和长离打了个招呼,就往那黑衣人看去,发现对方虽然一头银发,模样却是个女童。
约莫十一二岁,比她入门时候年纪还小,手里捧着一杯茶坐在椅子上,双脚悬空,不停晃荡着,面前摆了个空碟子,看起来有些百无聊赖的模样。
难道是新入门的弟子?
她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新入门的弟子皆是青衫,而且也不可能出现在天台峰,还和长离相对而坐。
“这就是你收来的徒弟?”女童问长离,看都没看钟明烛一眼,声音软软的,有些有气无力,像是在犯困一样。
“是。”长离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瞥见钟明烛脸上的疑惑,便向她介绍道,“这位是我师叔。”
“龙田鲤。”银发女童补充道。
钟明烛震惊了。
这个名字她当然还记得,当年就是因为觉得这名字很有趣才会揭了那玉牒,之后才得以遇到长离。之后她就再也没有遇到她发布的任务,还耿耿于怀了很久。
自从知道龙田鲤是怀有千年修为的化神期长老,她一直以为会是个白发老妪或者是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个十多岁女童。虽然一头白发,但配着那张稚嫩的脸庞,根本就没有苍老的感觉,反而有种别样的超然感。
“太师叔好,我叫钟明烛。”她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抬起头后眼神里还是满满的好奇,仔细打量着龙田鲤的脸,试图找出一丝皱纹来。
注意到她的眼神,龙田鲤问:“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是这个模样?”
钟明烛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活了上千年却长这样,很难叫人不在意啊。
“你不怕我?”龙田鲤还是那副困倦的模样,却稍稍侧过头,打量起钟明烛。
“为什么要怕你?”钟明烛不解,下一瞬便见龙田鲤眸底掠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还未及分辨那是什么,便觉一股灵压迎面而来。
难以形容的强大,钟明烛觉得自己仿佛只是洪流中的一粒米粟,顷刻便会被压得粉碎。浅色的眸子里倒映出飞扬的白发,龙田鲤还是捧着茶坐在那,可她却觉得前额被什么刺透,探入了灵海。
剧烈的疼痛自灵海深处传来,破碎的画面在眼前飞旋,有与长离一起的,也有外门弟子时期的,最后停留在缓缓流淌的鲜血中。
她试图说什么,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几乎要将身体都撕裂疼痛毫不留情地侵入每一个关节,就在她觉得自己快无法承受的时候,身子忽然一轻。
空气与灵力一起涌入心脾,她大口喘着气,像刚被救上岸的溺水者,睁着眼却只能看到一片混沌,周围一切都迷迷糊糊的,索性直接闭上眼。
终于能发声时,她骂了一句脏话,然后上气不接下气瘫软了身子想往一边倒下,但立刻被扯住了。
“站稳。”耳边传来这般嘱咐。
她才发现正处在高空,确切来说,正站在长离飞剑上,更确切一点,是倚在长离怀中。被冷香包围,她的个子快和长离差不多高了,无需抬头,就可以看见她修长的睫毛,以及睫毛下漆黑的眼眸。
漆黑如浓墨,却比墨色多了几分清亮。
更像星辰闪耀的夜空吧,钟明烛昏沉沉地想。
长离左手揽着她,右手握着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还有数不清的剑影绕着她不停旋转,发出阵阵清啸,正在与那股灵压对抗。
“不知师叔此举何意?”她一眼不眨看着住所方向,问道。
从开始到结束其实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那偌大的庭院如今看起来只是个小黑点,长离速度之快可见一斑。
“离儿的身手见长了呢。”龙田鲤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回来吧。”
“是。”长离答应后就松开剑,那些剑影长吟了一声与那柄剑合为一体,原来都是自那剑中分出的剑气。
之后钟明烛觉得眼前一花,便又站回了院子里,她还有点头晕,所以抱着长离的胳膊不放,瞪了龙田鲤半晌忽而怒道:
“就算这样我也不怕你。”
“哦?倒是有骨气。”龙田鲤放下茶杯,自椅子上跳下来,朝她走过来。
长离见状不动神色将钟明烛塞到自己身后,将方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不知师叔此举何意?”
“这么胆大包天的小崽子,我看看她是不是被人夺舍了。”龙田鲤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仿佛刚刚只是给钟明烛把了个脉,而不是将她的灵海搅了一番似的,末了还轻描淡写加了句保证,“安心,死不了的,死了我负责给她重塑肉身召回三魂六魄。”
这种话根本不会让人安心好吗!
磨了磨牙,钟明烛强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她回想起当初看到的第一份任务末尾重复了三遍的话,顿时觉得发生在自己身上就一点都不好笑了。
这老太婆肯定是个疯子!
她斜眼看着走到自己身前的银发女童,故意抬高下巴,自牙缝里挤出不冷不热的声音:“那太师叔可有发现我被何人夺舍。”
“没有,你这自寻死路的性格大约是天生的。”龙田鲤打了个哈欠,像是彻底失了和她计较的兴致,“不过你灵海有一处缺损,可是受过伤?”
“受伤?”钟明烛一愣,寻思道自己似乎没受过什么伤,而后想起最初被邪修所掳之事,心想只会和那个有关,便将其一一说来。
“原来如此。”龙田鲤点了点头道,“你失忆应当和那处灵海受损有关。”
“可有办法救治?”对于自己以前是什么样的人,钟明烛还是有点好奇的。
龙田鲤却摇了摇头,答道:“灵海与仙骨为一体,修复灵海与重铸仙骨方法一致,在连山经上曾有记载,但我手上只有残本,只提及所需的部分灵材,而无炼药之法。”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不过那灵物十分罕见,说不定已经绝迹,即使有炼药之法也难以凑齐素材,再者从未在其他记载上见过重铸仙骨之法,连山经上所言也不可尽信。”
说到医药相关时,她语气中的困倦一扫而空,时而热切时而惋惜,表情也丰富了许多。
“不知需要那些灵物?”
“残片上记了的是真龙之骨和女娲大神补天的五色石。”
“啊,那的确是”钟明烛摸了摸鼻子,干笑起来。
真龙为神,下界哪里还有踪迹,而那五色石石根本就是上古神话中才有的,连是否存在都不得而知,就算存在,要集齐这两样怕是比渡劫飞升还难。
看来只能继续猜了,自己以前是怎样的人,不过还是稍微有些遗憾的。
她揉了揉额心,轻轻叹了一口气,长离看了她一眼,很快移开目光。
又喝了几杯茶,龙田鲤才告辞,她没有御剑,而是招来了一只白鹤。当白鹤展开翅膀,驮着银发黑衣的女童翩然往西边她所居之处而去时,看起来美不胜收。
然而钟明烛却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扬了扬眉,而后忍不住笑起来。
“是驾鹤西去呢。”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一拍脑门,痛心疾首地皱起眉,过了一会儿闷闷地出声:“师父”
“何事?”
“你可知道我这个太师叔,是姓龙还是龙田?”问完她突然想到长离没有姓,于是又追加了一种可能,“还是无姓,名龙田鲤?”
长离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开口,神色如常道:“不知道,你该练剑了。”
“哦”钟明烛干巴巴应了一声,就往外走去,快到门口时听到了长离地声音。
“五百年前,师叔炼丹时出了意外。”
只此一句,说完她就落座于琴台前,单手一抚,细细聆听拨弄出几个音节,之后调节起琴弦来。
那张五弦琴是钟明烛炼器所得,用了桐木、鲛绡、银沙还有一点赤金,琴音蕴含灵力,可作法器,不过她们两人似乎都用不上,就在院中添了座琴台,闲暇时奏一曲以消磨时光。
离开院子不久,身后便传来琴声,钟明烛却还想着长离对她说的那句话。
乍听之下有些莫名,她也是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告诉她龙田鲤这副模样的原因,她本以为长离定然不知道的,所以根本没有想到去问她。
龙田鲤照顾长离到九岁,那九岁之前的长离大抵还不像后来那般冷若霜雪,可能那时候也曾好奇过,还问了。
没有人出生就是个冰渣子。
还有三个月就是大会了,看着远方延绵不绝的山脉,她又想到了这茬。
需要在此之前炼出本命法器,时间有点紧,不过有师父在,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决定练完这该死的剑就去找长离一起开炼炉,继而又想,若是没挤进前三十,到时候求师父偷偷带她下山,成功几率有多少。
“大概五成吧。”她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感到有些遗憾。
第十二章()
祭天大典,百年一次,是天一宗各峰切磋论道的盛典。
先是拜祭天一道人,而后宗主授道,继而是四灵诛邪阵的演示,云逸分二十八虚影,据四方之位,长剑齐舞,万般变化俱在此阵中。
当年四灵诛邪阵被千面偃所破,百年来云逸一直致力于完善此阵,演示亦是希望门人观之能有所感悟。
上一次大典时,钟明烛尚是外门弟子,没有资格上天一峰,而这次,她凭借长离仙子亲传这层身份,占据了个好席位。每一脉师长都会择一弟子侍于左右,有点类似凡间的书僮,天台峰只她一人,便当仁不让担起了给长离端茶倒水的工作。相比起来,长离仙子竟会出席这一点更叫人吃惊,素衣清颜,往那一坐,就吸引了大半目光。
她本没打算来,不过钟明烛说想来观摩这套阵法,便依了她。
四灵诛邪阵是天一道人观星辰演变有感而作,蕴含万物苏生之理,钟明烛看了一会儿,却觉得那阵法虽精巧,却非攻亦非守,看起来单纯只是依据星宿变化踩位而已。
“师父,你能破阵吗?”她低声问长离。
长离闻言看向那套阵法,沉吟半晌,答道:“尚无破解之法。”
“何故?”钟明烛不解,她觉得上次长离用来和龙田鲤对峙的剑阵威慑力都要强一些。
“钟师妹稍安勿躁。”出声的却是风海楼,云逸在演示阵法,他闲来无事就来找钟明烛打算与她探讨一番,刚过来就听到她的提问,这次换他露出得意的表情了,向长离行过礼后就在钟明烛边上坐下,示意她继续看。
没过多久,忽然有一物飞入那虚影所化的阵法中,钟明烛眼尖地看出那是一尊塔形法器,由赤金打造。
塔可镇万物,擅守,若是以赤金炼就,便是防御最强的法器,下一瞬,便见阵中爆发出摄人的威压,只一瞬就将那塔形法器碾得粉碎。
在场门人无不动容。
之后,那阵又恢复了此前的平静。
钟明烛似乎也看呆了,眸中浮现出异样的神采,过了很久才悠悠吐了一口气,道:“我懂了,是天道吧。”
上古有天演者,观星象推演天下之势,而星象即天道之相,那四灵诛邪阵排的是井然有序的天象,若有外来者,即是扰乱秩序,为天道不容。
“哈哈,我就知道钟师妹于此道有天赋。”风海楼笑了起来,“此阵威力不可估量,屡次助我天一宗驱除强敌。”
“哦?我倒是听说上次那个千什么的破了阵大摇大摆到了主峰后山。”
——多亏我师父,不然这天一宗怕是已经完蛋了。
后半句她没说出来,毕竟是大典上,她不想再遇到一个龙田鲤。
被她这么一呛,风海楼面上露出几分黯然,当年他尚未结丹,没能亲眼见一见千面偃,只知道那一战危急之际,师父险些自爆元婴,不过他很快又再度打起精神,带着几分强势的口气说:“当时是准备仓促,列阵弟子中有不少还不熟悉步法,才会被那厮破了阵。”
“就算是未准备周全,也不至于被初见之人破了去吧?”钟明烛玩味地一挑眉,反驳道,“我倒觉得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师父你说是不是?”
他们讨论时,长离始终一副游离事外的表情,这时被钟明烛的问题拉回注意,她看了那神色张扬的少女一眼,没有承认,也没有反对,而是回想起当年的事来。
千面偃离开后,师父和两位师叔找了她询问当时的情况,还做出了一些推测,她当时对什么都不在意,是以没有刻意去记,但终归是听到了的,思考了一会儿就回想起来。
“木师叔说,千面偃可能是昆吾城陆离的传人。”
当时木丹心只是随口推测,并无实据,后来千面偃销声匿迹,便更加无从追查。
“那就是了。”风海楼一捶掌,声音精神了不少,“七百年前祭天大典之时,昆吾城二城主陆离率众多高手攻入云浮山,欲夺本门至宝苍梧剑,最后溃败于四灵诛邪阵下。”
“陆离是谁?”钟明烛问。
风海楼清了清嗓子,细细与她说起当年的事。
西南有山名昆吾,山下多赤金,两千年前魔尊陆临于昆吾山巅筑城,名即昆吾,毗邻妖之国,如今是邪道最猖獗的地带。陆离即陆临之弟,七百年前就已是化神修为,当时孤鸿尊者远赴东海寻机缘,陆离伺机来犯,当时宗主还是木丹心,在宗门外十里布四灵诛邪阵,击溃了来犯的邪修,陆离本人亦在此战中受重伤,如今不知存活。
多半是死了吧,钟明烛心想。
“为什么他们都想夺苍梧剑?那剑很厉害吗?”
“苍梧剑是当世第一利器。”风海楼很是自豪地说,“遭人觊觎很正常。”
“你见过吗?”钟明烛记得那苍梧剑是一把木剑,一把木剑却是世上最锋利的武器,她觉得有些稀奇。
“没有,此剑存于后山宝库,即便是三大长老亦不得擅动,若想动用此剑,需宗主以及各峰主首肯,非危难之际不现。”
“希望能有缘一见。”钟明烛惋惜地轻叹。
比如说在有生之年宗门再造些祸事之类的,当然,这句话也被她藏在心里了。
接着又和风海楼探讨了些符箓以及风水之事,大典第一天就过去了。
次日便是众目所盼的弟子演武。
参与者总计一百五十二名,抽签决定对手,胜者进入下一轮,以此类推。
因为时间紧张,担心出现双方势均力敌只守不攻导致耗时数月才决出胜负的情况,云逸想了一个办法,在比斗开始后场地会渐渐缩小,两个时辰后收束至仅能容一人,先出边界者即落败。
最后第三轮的胜者以及败者中坚持时间较长的十一位可下山诛妖。
至于因为抽签导致的强者提前会面,弱者反而得到机会进入下一轮这样的情况,云逸轻描淡写道机运亦是实力的一环。
“一切皆是机缘。”
钟明烛总算是知道风海楼那开口闭口就是机缘的习惯是从哪来的了,她算了一下,需要赢三场,或者第三场坚持足够多的时间才能有下山机会。
“希望是筑基期的好伙伴。”她按住抽签用的法印,同时口中念念有词道,然后就看到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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