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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神转生(绿痕)-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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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哟,已经用光了?」他问得很刻意,悬在唇边的冷笑刻薄得跟什么似的。
  堵不回去,又满腹苦衷说不出口,败下阵来的天都没好气地撇过头用力坐下,但在又瞄到他脸上始终滞留不散的笑意时,她忍不住气吼吼地指着他的鼻尖。
  「我先告诉你,我之所以让你留在这,才不是因为我相信你的鬼话!」
  他依然不愠不火地应着,「我也告诉过妳,迟早妳会信的。」
  天都闷闷地想着,这男人是存心想触她楣头,还是压根就见不得她日子过得太悠哉痛快?
  令她最懊恼的是,每每同他说上一回话,或是赶上一回人,她就得因他而内伤加郁闷一整日,而他却恰巧与她相反,就像是前阵子那个想自尽的人完全不存在般,现下的他,日日都以符合他外表的优雅姿态,以及平静无波的神态出现在她面前,不但对她的所作所为皆不以为忤,他甚至还很怡然自得。
  岂有此理,究竟谁才是这地头的主人?她决定再也不要跟这个男人再进行任何一回会让她呕得闷,他却照样天下无大事的不良沟通。
  但她的这个念头,并没有维持很久,因在廉贞擦好了刀收刀回鞘时,两眼不小心瞥见刀鞘上所铸徽纹的她,想不通地皱着眉,当下管不住一肚子的疑虫作祟,忍不住开口想向他一探究竟。
  「你是个武将?」那柄光是看上去,就觉得应当是价值连城的大刀,她再怎么看都觉得它来头不小,而能拥有这刀的他,肯定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曾是。」对于她反复不定的个性,廉贞只是挑了挑眉,并用一种颇难以接受的表情看着她。
  她愈问愈是好奇,「你的主上是谁?」
  「皇帝。」
  「你是帝国的武将?」这才发觉自己沾惹上个大麻烦的她,在想起他曾小露过一回的身手后,有些不安地问。
  「帝国百胜将军,廉贞。」他慢条斯理的应着,并像在左证他所言不假似地,自怀中掏出一面令牌搁在桌上。
  似乎……曾在很久前听说过这个名号,但问题是,若她没记错的话,目前帝国里并没有这位将军,反复在心头替帝国皇帝点人头算人名的她,在怎么也没法自脑海里找着这名号时,索性拾起那面令牌凑至面前仔细端详,半晌,她冷冷扬首瞪他一眼。
  「你在唬我?」虽然这面令牌上头所刻的印玺并不假,而这玩意,也只有帝国皇帝亲赐才能得到,但眼下在帝国能得到如此殊荣之人,除了四域与六器将军外,再无他人,而在那十个将军里,根本就没有叫廉贞的人。
  「有必要吗?」他耸耸宽肩,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总是将情绪写在脸上的她。
  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的天都,见他迟迟不肯挪开目光,她一脸纳闷地抚着两臂,有点想要从他的目光下躲开。
  「你……为什么老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这已不是第一回了,这几日来,他总是在有意无意中,用那种像是怀念,又像是藏了千言万语的眼神看着她。
  「因妳很像一个人。」他起身走至她的身旁,低首看着这张曾在很久以前深烙在他脑海里的容颜。
  「谁?」
  「我死去的妻子。」他一语带过,而后转身一手指向外头,「妳有客人来了,你们慢聊,我不打扰了。」
  没注意到他在说什么的天都,在他走出主宅步向一旁的客房时,仍怔怔地回想着方才他所说的话,而正巧与廉贞擦身而过的药王,则是一脸好奇地边问边走进厅门。
  「天都,他是谁?」
  「你来得正好,快帮我看看!」及时回神的天都,在见来者是他后,忙走至门前将他拖进厅里,并一骨碌地推他坐下。
  「妳病了?」药王不解地看着将一手递给他的天都。
  她神色凝重地颔首,「很可能。」都拜那个廉贞之赐,这阵子来她不但是夜夜都一路梦到天明,就连醒着也三不五时地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瞧她说得挺严重的,药王忙照她所说地仔细替她诊起脉象,但不过一会,他又皱眉地向她摇首。
  「妳没事。」活跳跳得跟只虾似的,哪有什么病?
  「真的?」可她怎么觉得她近来反常得很?不只是那些怪梦和异象愈来愈多,她就连脾气似乎也变了不少,只要一见到廉贞的那张脸,她就莫名地觉得焦躁不安,火气似也愈来愈难以控制。
  药王不满地将脸一板,「不信就别找我看。」想拆他的招牌?她还早得很。
  她苦恼地以十指捉着发,「啧,想不通……」
  「难得妳这宅子里也会有男人。」药王才没管她在烦恼什么,他好奇的是那名陌生客。「喂,咱们的交情也不是一两日的事了,妳要不要就老实的招认一下?」
  「他是我受托要杀的人。」天都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应着。
  他眼中盛满了诧异,「那他怎没死?」打她入这行以来,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她手下留情。
  「他死不了。」她闷闷地说着。
  「啊?」
  「无论我用什么法子,他就是不会死。」沮丧到极点的天都,趴在桌上直想着她到底该怎么送走那颗烫手山芋才好。
  他怎么想就觉得怎么诡异,「妳在同我说笑?」在迷陀域里会有她办不成的差事?
  「你看我的样子像吗?」她抬起头,再认真不过地指着自己已经好几日没睡,泛满血丝的双眼。
  「好吧。」药王深吸了口气,「告诉我,那家伙是人是鬼?」的确,她不是开玩笑的那块料,从小到大,无论做何事她都跟马秋堂一样的认真。
  「应该是人。」会吃又会睡,应该八九不离十。
  药王一手直搓着下颔,「这就怪了……」
  「别问我,我也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天都告饶地举高两手,放弃再去探究那个不死男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他是何方神圣?」
  「他叫廉贞,是个人子,自称是女娲。」
  药王错愕地挑高眉峰,「女娲?」段重楼要找的神,就在她家?
  「他的右掌有着女娲的火焰纹绘。」针对这点,她就算想破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他没撒谎,而就我的感觉,他也的确是女娲无误。」
  「慢着、慢着……」急急喊停的药王,扯大了嗓门不可思议地问着,「妳说女娲成了个人子,而且还是个男人?」
  她再把刚刚听来的消息转述给他听,「不只,这个女娲,同时还是个来自帝国的将军,他说他叫百胜将军。」
  突地一骨碌自椅里站起的药王,在碰倒了椅子后,瞪大了两眼,直在嘴边喃声念着。
  「不可能……」
  「药王?」天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古怪的模样。
  「百胜将军?」他一手抹去额上的冷汗,以难以置信的语气再问:「妳肯定妳真没说错人?」
  她不知自己是说错了什么,「他是这么告诉我的。」
  「天都。」药王迟疑地拉长了音调,「妳知道……女娲当年是怎么死的吗?」
  「不知道。」她摇摇头。
  「她死在百胜将军的刀下。」
  古老的战场上,身着红色战袍,手拿着双斧与廉贞交战的女子身影,突不期然地跃至她的脑海里,大惊失色的天都,一手掩着嘴,怔怔地回想着在头一回见着廉贞时,她所见过他与女娲交手的光景。
  一直都没有认真看待这件事的她,从没想过,那宛如亲身经历、又真实不已的幻象,很有可能会是真的,可就算那是真实的过去,那也已是……
  「这不可能……」她忍不住拍按着桌面站起,「那已经是百年前的事了,他怎么可能还活到现在?」
  「问得好。」深感迷惑的药王深吁了口气,「这谜团是妳找来的,我也很希望妳能告诉我答案。」
  
  



  第三章
  百花尽凋后,盏盏秋菊出落,独舞西风,照尽一江红。
  当年如不是那道命他回京的圣旨,或许这一切都会不同。
  在朝中与六器平起平坐的他,在得知妻子出云怀有身孕时,他本是想携着出云一块回京的,但就在人子与神子彻底决裂,并在各地掀起战火后,远在京中的陛下颁了道圣旨,命百胜将军速返京城,与六器将军一块商议如何将神子逐出中土的大事。
  圣旨到了的那时,出云已快临盆了,虽然所有人都反对他在这时回京,可没有人说出口,包括出云在内,每个人都知道在私情与家国之间他该如何选择,就是因为明白,所以他们不能要求他留在城中保卫家乡,因倚赖他甚重的陛下一日不将神子逐出中土,世上所有的人子就一日不能脱离奴制获得自由。
  充满离意的秋风,将一园的秋菊染成酡红的醉脸,出云亲手所植的牡丹早已凋萎,枯黄的叶片瑟瑟在风中颤摇。
  离家的那一日,他对向来总是沉默的出云说,等他打败了女娲他就会回来,直至攀上马背远赴战场,站在门外的出云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但他却始终都忘不了离别时她的眼眸。
  地藏女娲有着一双和出云很相似的眼眸。
  头一回在泛黄的沙漠里见着亲率神婢迎战的女娲,他有些怔然,或许是因为看似满怀心事的女娲,眼中也藏着一份总说不出口的孤寂,这让他竟有种错觉,错觉女娲根本就不愿与人子交手,更遑论是掀战,只是在他已率着大军深入西域,直袭向罗布陀时,女娲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为了地藏的神子,亲执双斧迎战他。
  即使在经过这么多年后,那日一战,至今还鲜明的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至今他仍清晰的记得,当他与女娲战了一日一夜后,身为神人的女娲逐渐力竭,而他想打败女娲也不再是个奢想时,逮着机会的他,一刀刺进女娲的身体里,就着夕阳的光影,在那剎那,他看见了女娲脸上如释重负的笑,他愣了愣,尚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时,一股烫热似火的感觉,借着他手中之刀,一路从女娲的身体里蔓烧至他的身上,那如遭火焚的烫意令他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刀,当女娲倒下,他将刀自她身上抽出并换手后,他注意到他的掌生里,出现了个与女娲掌心中相同图案的印子。
  脚边突遭一阵拉扯,廉贞飞快地转过身,正准备一刀劈下,那个原本他以为早就战死的神婢之一,此时竟口中涎着鲜血,伏在他的脚边紧紧捉住他不放。
  「你杀了众神对人间的仁慈……」断续而森冷的话语,缓缓自圣咏的口中逸出。
  极度刻骨森凉的寒意直袭向廉贞,他毛骨悚然地直想扯回自己的脚,只因这女人口中所发出的声音,并不是女声,而是众人的声音,且她的眼神凌厉得像两柄锐剑,似恨不得能刺穿他。
  她抬起一手指向他,「众神……诅咒你与你的妻子……」
  「我的妻子?」他心头一紧,忙蹲下身提起她的衣领,「牠们诅咒了什么?」
  圣咏没有回答,她只是一径地笑着,而后颈子朝旁一软,将他所不知也未解开的疑惑一并带走。
  虽然他并不怎么愿相信那女人所说的话,也不知他与出云究竟被诅咒了什么,可事关出云的安危,让忐忑不安的他直想抛下手边未完的战事先行返家,但碍于身分,他实在是不能就这样抛下与他性命相依,多年来总是相信着他的下属与袍泽们,于是他只能悬着心,继续追击逃窜至沙漠中的地藏神子,一路追至迷陀域外后,他才将手边的工作交给六器将军们,十万火急地赶回就在地藏边陲的故乡。
  但他没想到,他还是晚了一步。
  就在他快赶回故里前,逃出城外的家仆等到了他,听了家仆所带来的噩耗后,他带着不愿置信的神情进入再不复原景的城中,入城后,他抬首望去,所见的,不再是如故的家乡,往昔繁华的大城已在神子的进攻下被毁大半,用来防卫敌袭的城垛已倾大半,火光未熄的城中处处黑烟,心跳声大得什么都听不清楚的他,飞奔过半座城回到了自宅,找逼了整座被毁的宅子、翻遍了所有残砖片瓦,却都没有找着出云的身影,直至他由宅邸四处一路找至城内时,他才在城心中找着了出云残缺不全的尸首。
  听家仆说,城破之前,受全城百姓的所托,即将临盆的将军夫人率所有家丁抵抗神子,苦撑了几日,却迟迟等不到援兵出现,城破的那一夜,出云在阵前产下一子后,命家中的老管家将小少爷抱出城,之后不久,出云与所有家丁即遭攻进城内的神子们杀死。
  他只是晚到了一日而已……
  跪在城心中的廉贞,抖颤着手,泪眼迷蒙地将等不到他回来的出云拥进怀中,他伸手轻抚着她冰冷的唇瓣,怎么也换不回那迟来的一日,他只留住了家破人亡,和满腔没来得及说出口的遗憾。
  犹燃烧的黑烟漫天盖地遮蔽了整座破灭的城镇,黑漆漆的,就算是日正当中亦见不着一丝光明,在那一日,他被困在由生死所筑成的黑牢里,不知该如何接受眼前已破碎如烬的一切,亦不知该如何定出这个负疚的罪责里。
  但,无论再如何悲伤,日子还是淡淡地过去。
  过了很久后,当廉贞终于能自家破人亡的伤心中站起,他先是回绝了皇帝命他返朝的圣旨,之后,他花了很长的时间去寻找那个出云在战中所为他产下的儿子,几年过去,费尽了心血的他,并没有找到出云留给他的骨血,他却渐渐察觉到他的身子似乎起了异状。
  掌心中的印子,不知是在何时变得愈来愈明显,那宛如纹绘上去的火焰,就像真实的火焰般在他的掌心中燃烧着,他变得开始多梦,并在梦中看见一些别的东西,一些……不属于他的故事,还有女娲对地藏神子所有的爱。
  十几年过去,他发现身边的人们开始逐渐老去,他却依然年轻如故,无一丝一毫的变化,总算明白了众神究竟对他下了什么诅咒。
  不老不死,他将永远如此地活下去,但他的妻子呢?他始终不知众神是对出云下了什么诅咒。
  随着岁月一日日的过去,渐渐的,生命遥长到看不见尽头的他,一年比一年麻木,也愈来愈心灰。
  出入沙场多年,再强再悍的敌人他都见过,但他从未想过要与时间为敌,亦不知时间这对手,竟是吞噬一个人心志最佳的蚀梦貘,这百年来,他的身边留不住半个人,时候一到,他就得快些离开已熟识的环境,像个逃难的流犯似的,流离到另一个不知他来历身分的地方去,不知不觉间,他再也嗅不出风的味道、尝不出泉水的甘甜,四季在他眼中只剩下回黄转绿,每一张曾经出现在他眼前的面孔,总在他不留意时逐渐老去,就算物换星移、沧海桑田,岁月如湍流一逝再不回首,他却还是站在人间的原点,不变不老,也永无法跨出众神为他所筑的牢栏。
  他只能咬牙地把日子熬过去。
  但,究竟这样的日子,还要熬到何时才会有个止歇的终点?
  倘若命运真可以如两界之战般,可以清楚地分个胜负,那么在众神与他之间,他不知众神是否赢了,但这百年来,他很清楚,他输了。
  轮回再轮回,相聚再别离,去年曾缓缓流淌的轻烟,已成了今年的滂沱大雨,在今是昨非的岁月里,感情成了记忆里斑驳的颜色,再如何想找回些许过去回忆的温度,响应他的,却总是一夜的秋雨寂寥。
  他已经忘了他的眼泪是在哪一年流干的。
  一日之差所带来的遗憾,在他身上,竟成了天下间最是寂寞,倘若这人间的种种仅只是浮梦,若是能够醒来,那么,那些心酸与眼泪,孤独与等待,终将在天明时烟消云散,只是他不知这众神的诅咒将持续到何时,他亦不知,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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