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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魂-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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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笙双目微一合,脸上有春风吹开的一丝浅笑,不容发现,这一刻却被云书清楚的看见。不知是有多久没有这样正眼看着静笙的脸,或许他从来没有这样直直的望着她的脸,也只有在此刻,当静笙闭上了双眼,云书才有勇气,不加分毫掩瑜的看着静笙。就像春天一样的暖,那冰霜一样的脸颊上不知从何着上淡淡的桃花色,使人只想一直守护在斯人身旁,陡然的,云书竟觉一些愧疚与羞恶,就像是他这一眼是犯了如何大的罪过。真正的美是不应该让人看见的,人的目光中有着太多的杂念与罪恶,然而云书一边责骂着自己,一边却又紧紧的望着静笙。
而静笙忽然睁眼,两个人的目光油然迎接,云书顿时涨红了脸,慌张的移开自己的目光,心跳扑哧,像是要扑出喉来。而静笙却莞尔一笑,说道:“是这个方向,有风。”
那一笑却又是深深镌刻入谁人的心,云书从未见过静笙这样的笑,她融化掉了一切的坚韧,使得一切的心绪与天地的万物都有了各色斑斓的风采,这是一种在这世上再也寻不见的笑,不由得,云书似乎忘了一切。
听风,有一种万物初生时新抽的嫩芽在耳畔轻抚,有一种娇羞的美人呼出薄薄的香雾染在耳旁,有一种春阳如梦微尘如纱扑腾上脸颊,一切都变得有力又无力,这就是风,指引着他们前行西去的风。
当流苏回过神来,自是不知白鹿的脚下又已走了多少的路,他才说来:“不知道流苏他往东去会不会也有风在指引呢?”
“他会找到路的。”
“是啊,只有我们才会走迷。”
“当初掌门真人是给了你一张地图吗?不如取来看看。”静笙道。
云书忽然想起,当初六道掌门确实拿过一副中州地图,不过他一阵寻找却是无果,生死都不知经历了几回,还怎么守的住一副地图呢。云书摇首,说到:“不知道是在哪里丢了。”
“嗯,那出了这山再问问路吧。”
经过昨夜的异变,山路变得更为崎岖,破碎的山路难以经行,草木尽数残损,山上再没了当初清新旷然的景象,污泥断木与碎石把一切都抹掉。
绕过此山,便走上一条近乎笔直的路,虽然路上依然生长满了嶙峋怪石,行走其间不多容易,但至少是给二人指明了一处方向。
越往前行,两旁的山势越高,因而两旁的山脉阻拦下阳光,道路上越加的昏暗,山风也越疾,一阵的湿冷。
两旁的山上不见多少树木,几乎只有漆黑的岩石,与之前的那些山脉不同,尽管被巨石人所破坏也尚能寻见当初树木葱茏绿草成茵的模样,而此处不同,两侧的山只是有着黑石块的荒山,连泥土也鲜能看见。
于是山路越变得阴森,不由得云书背上一寒,环看四周,就像是来到了妖巢魔窟一般,四下不见一丝阳光与温暖,岩石上覆着一层水露,更加了几分寒气。
“我们是要走这里吗?”云书不禁问到,眼前的景象实在令人心生疑惑,在这里,迎面吹来的山风猛烈地将其它的风势吹走,那为二人指路的微微风声早已不知了方向。
“前面好像没路了。”静笙道。
只见前方幽暗里,像是山路断开成了一处悬崖。白鹿的啼声在两岸山间回响,回声击在岩石上也如此清脆的响。
“那我们回到,但他却又向前方暗处翘首张望,昏暗里雾气缭绕,不知是当真到了断崖绝处,还是只是山路淹没在了雾气里,“还是再走走看吧,走了这么远,指不定是有路的吧?”
静笙点首,示意二人继续前行。
雾气越浓,前方的路越加迷离,之前以为会是断崖的地方其实只是被雾气半遮半掩的一处向下而行的缓坡,随之又是继续笔直的通向前方。直到二人几乎完全埋没于雾气里,幽暗中的雾气如着墨的蚕纱,萦绕在两山相夹的谷地里,谷地便像是一方砚台,云书与静笙缓慢的游行于墨水间。
而忽然,两头白鹿一声轻鸣,皆是驻足后退,停在了原地。
二人抚慰白鹿的脖颈,彼此相视一眼,不由得警惕起来。呼吸间雾水凉入喉,雾气并没有完全遮住二人的眼,只是令一切都若隐若现。
雾气里没有丝毫动静,云书与静笙走下白鹿,二人徐徐前行,白鹿已不见惊恐,跟在二人的身后。
往前行,只有风吹愈疾,风声开始呼出嗤嗤的嘶响。不知道迷雾里究竟会藏着些什么,阴暗湿冷的谷地里什么样的毒虫怪兽都可以陡然来袭,或是根本不被察觉就已被攻击。
已经不知道两旁的山生长到了多高,也看不清前方的路还有多宽。三生剑上流出寒光,却也只能将雾色照出冷白的模样。
却突然,云书一脚踏空,身子一阵踉跄,幸得脚步缓慢,才得以将身子向后一倾,抽回脚来。
前方没了路,他连忙拉住了静笙,殊不知正是静笙稳住了他的身子。云书惊魂甫定,向脚下的路探去,前方一片悬空。
当山风偶然片刻的吹散雾气,便见得雾气之下掩盖的是一片的黑暗。黑暗是不知宽广有几何的断崖,断崖口尚可见微弱的光明,不多深处便是黑暗无际,更像是一片虚空。
云书又掩着断崖向两旁打探,原本紧紧夹在两旁的高山却不知是退向了何处,山路竟显得宽广无边,无法寻见是否两旁还有路可以绕过断崖。于是一阵的无果之后云书又回到了静笙身边。
“也不知道天色怎么样,我们快些往回走的话还能在天黑前走出这条山谷吧。”云书道。
“嗯。”静笙颔首答到。
二人乘上白鹿,转身往来路折返,正在此时,却听两山发出隐隐轰鸣,就像天雷炸响前的翻滚,轰鸣声越渐的烈,云书与静笙不禁驻足,白鹿呜鸣,一阵的不安。脚下的路开始震动而颤抖,白鹿开始不知所措的徘徊,宛如昨夜的情形重现,大地越抖越猛,岩石开始破碎开,从两旁已经有巨大的岩石滚落而来。
二人骤感不妙,在白鹿背上一拍,只见白鹿陡然奔走,四蹄飞快的跳跃过拦路的巨石,如一只利箭向着前方射去。
而突然,白鹿正飞跃而起,要翻过一块巨大的黑岩,身后的大地却陡然塌陷,无边的黑暗顿时蔓延到身前,白鹿悬在了幽暗虚空之上,便随着掉落而下的石子一并坠落。
第三十八章 天谷(下)()
在坠入虚空般黑暗的那一刻,云书已然不知道自己是否在继续下坠,或是已经停留在了空中漂浮。身旁已经不见了静笙的踪影,落入黑暗的前一刻云书还紧紧的望着她,想要伸过手去抓住她,但方一越过那条黑暗的分界线时,静笙便从自己的眼前消失,连三生剑光也顿时被湮没。
于是云书不禁一声疾呼,黑暗却无法传开声响,犹如他已被割去喉舌。
黑暗,加上下坠,世上最令人恐惧的两件事情,似乎一切都会在下一刻结束。云书接连几次狂吼,几近疯狂,而这样只给他带来了越加强烈的恐惧。自己的魂魄如在拼命的往外窜,总是感觉有千斤重物死死的压在自己的身上,而他的后背就像只差毫厘就会陷入坚硬的岩石里。
“静笙!你在哪!”
他开始不住的吼着,在几乎无法使出分毫力气的下坠中拼命的翻转身子,在黑暗里慌乱的搜寻。
恍惚间,不多遥远的地方,四方黑暗里有几点光辉闪烁。
“静笙!?”
光辉明灭,跳动在四方,如在黑暗中游走的星宿,随着飞快的下坠,那光辉又在不同的地方闪烁,当云书俯仰望去,“星光”一划而过的飞走,又嗖然的扑来。
那是什么?静笙又会在哪里……不知觉,就像魂魄已飞出躯体,在何时,等待既定死亡的途上云书昏昏然晕睡过去。
古琴飘扬,琴音中诉说着不可遥想的过往,没有人能够理解千万年的岁月过后沉淀下来的是怎样的怅惘与哀伤,一万年,再一万年,繁华,再繁华,最终只剩下的是无数个无人问津的一万年与不再往复的却只属于一个人的悲寥。
琴音,有人初听它时便会无由落泪。云书寻那琴音而去,只从黑暗中睁眼,便见得半山亭出没在悬崖上,云气也在亭中飘摇,风中送着微微兰香,是身后长了满山的兰草,还有许些不知名的花草也点缀着各色的芬芳。那棵倾倒的古树还横亘着牵引向亭口,而自己则是依偎在九色鹿的身上,熟睡着不知是过了多久。
琴声依旧,这曲子却不再那般的陌生,当初听却方知曲子里少了何物,如今才知道那所缺少的正是抚琴人无声无息的传达,曾也有凡音效法,却是无人能够传达琴声里抛却时间与万物的虚无。
躺在地上,身子微微的凉,从九色鹿的身上透过一丝温暖。云书起身,自己不知是如何在地上这般睡着,当他看向石桌,天水碧色的古琴安然躺着,素洁的琴身在经受无数的风雕霜刻之后不带有丝毫倦怠的模样,只似已不知有多少岁月无人安抚,琴身上映来的光辉有着无边的寂寥。却不见那抚琴人,琴声不知何时就消逝。
方才的琴音是从哪儿来?亭中只有被云书的动静所吵醒的九色鹿,云书走到亭边,袅袅云气兀自翻腾舒卷,就像这亭子飘飞在云端。
如果当初那是一场梦,如今自己也当是在梦里,这梦的迹象太过真实,目之所及,以及曾经在此处亦真亦幻的经历,除了梦境再也不会有什么地方同此地有分毫的相似。可是当初“梦醒”后的周遭诸遇却同那个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让人一阵的恍惚,或许所谓的梦醒才是梦,梦里才是真。而如今是身处怎样的境地呢?云书努力让自己理清头绪,不由得再次细细的打量如今所处的世界,山水或是云气,花草以及飞鸟——最终只是将目光落在了九色鹿的身上。
在白鹿族里,他曾见过它,那,九尾狐呢?
九色鹿温顺的躺在地上,正如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孩,一身的美丽,永远也不会有俗世的烦忧,就算历经数万年的沧桑也依然不改这风雅。
“好吧,应该是要从这里跳下去。”云书心中暗想,他立在亭边,当初他便是随着妘镜从这里跳下去,如果云书对于那段“梦境”的记忆依旧清晰,他会在山下遇上一片湖,湖上引来白玉石桥,经由这通天一般的石桥后,那返回“现实”的石壁就藏在后山深处。
碧潭沉着垂天而下的影,石桥上的风鼓猎着衣袖呼啦作响,荒陌的古老宫殿威严依旧,凤凰于飞,仙家的辉煌与悲寥一切都还留在这里从来不曾变化。
云书始终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他在想,世界的另一边自己是否还在黑暗中无止境的下坠?或是已经到头了,这里就是死亡的归宿,所谓的升入天堂或是坠入地狱?静笙呢?哎……一切又似乎已经不重要,在这里,那个世界的一切都不再重要……或许这就是“仙界”太过古老的岁月沉淀在了空气里,使得这里的一切都如此沉重而宁静。
不知是过了几多时,日月消长,年岁更替,只不过寥寥数几,云书总觉这时间太长,长到他不知道自己待了有多久,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待在那里,就像是已经死在了一座座仙宫里,几乎都忘了自己,不知过往,更难想将来,长到他已经将一切都忘却。直到在某个时刻,他来到了那一处低矮的宫殿之前。
宫殿像是一面镜子,天光在其上照出分外璀璨的光芒,它映出万物的枯荣,也照见殿外这孤独的来客。
而云书并没有多看一眼这宫殿,甚至尚且不知道这如镜子般的宫殿墙壁上映着自己如落魂的模样。他径直的走入殿堂。
殿堂之中,有无数的金黄色小镜子在空中兀自漂浮,像是一片片的菱花瓣,而在四周的墙壁之上,有着八面巨大的棱镜,整个殿堂如鎏金般散着光彩,金色的光辉华华如灼。
云书看着镜花漫天飞舞,直到他凝视着其中的一片,一个女孩的笑声忽地回响在殿中。
“妘镜?”
云书不知是如何在嘴里念起这名字,一切都是如此的陌生。
他看向左边墙上的一面巨大棱镜。顷刻,他置身于一个茫茫的草原之上,夜晚,微风如吹柳绵的羞,无数的人们身着华丽的宫裳,飞绫缠绕,步摇挥摆,脚踏着流霞的光彩,身披着星月的天华,手执琴笛或书画,腰坠玲珑天宝,麒麟白泽皆是如风而过,仙家的人们朝着溢彩流光的不夜之殿前行。云书跟随着络绎不绝的人们,汇在人的光流里,一同前往那夜晚中最夺目辉煌的地方。
该是什么样的节日吧,如此盛大。宫殿与人群皆不可望见边际,就像一道光会铺展到无边无际,这华光里的人们也流淌了没有伊始与结局。琴瑟之声飘渺,诸多乐器在天兽与仙家工匠的手里奏出无限繁华,云书不禁一笑,恐是这天下再也没有如此心醉神往的景象。
“妘镜!”
云书心中一提,茫茫的缤纷人海,七色的人潮光流,有一个女子蓦然回首,她欢笑着,是否又在骤然的神往,云书心中呼出这名字,她认出了人群中的那姑娘,只是片刻间二人就被湮没分离。
酒香,还在袅袅萦绕,乐声也不绝,人影久久的残留。渐渐的云书又回到金色的殿堂中,菱花飞舞,他心中久久难以平复。
第二面镜子,云书回到听风镇上。
“放学后早点回家,钱省着花。”一块硬币压在桌上,上面留了字条。天色微蒙,月淡星疏,云书穿过枯树林,同多年一样的,他会向刘念家的方向去,同她一并前往清晨早课的学校。
“刘念……”
这名字会不会太陌生?然却在心中扣出清明的声响。云书才陡然惊醒,好像一切都是大梦初醒,一切的幻觉都如明镜碎裂成灰,他走在上学的路上,听风镇的芙蓉花香渗进每一滴血液里。他不禁长嘘一气,嘴角不自禁的笑起,就算梦境再长再是可怕,此时只消片刻的真实就可以将一切的不幸与遗憾抹销殆尽。云书立在刘念的门下,门前的灯光随着天明越渐的昏暗,直到晨鸡报晓,雾气将一切的颜色都遮挡,云书独立雾中,守在门前,身子一阵的寒。雾气渐浓又渐销,日升又日,时间与寂静才再次将他吞没。没有人从那扇门中出来,没有一丝的声音回响在听风镇上,真实的感觉才悄悄的,缓慢的走来。
云书落了泪,滴在一片菱花上。
第三面镜子。
第三十九章 前人(上)()
“你在哪?!”
随着云书一声吼叫,他坐起身来,脸上残余着一些惊恐,额上凝着汗珠,或许眼角还挂着梦境里遗落的泪水,他睁开眼时,阳光一阵的灼目,璀璨的光辉刺的他双目生疼。
就像初生的婴儿从未在阳光下使过双眼,等到一片炫目的光晕同着刺痛感一同消散时,云书才发现这里的确有着他从未见过的明媚光辉,一切都像变得透明。
忽地,从云书耳畔传来一阵酥痒,酥酥麻麻的感觉顿时爬遍他的全身,像是经脉一同舒展,那细密的感觉所过之处也将他的每一寸发肤都唤清醒。这时云书才发现,那酥痒变成了阵阵湿嫩的舔舐,从耳边一直扶到脸颊。
云书转头看去,一只小鹿正将它的双唇贴近自己的脸,伸出红软的舌头轻轻扫过。而当云书转头之际,小鹿与云书皆是一吓,接着小鹿身子一激,向后跳跃着躲远了,而云书也飞快的直起身子。
从刺目的光晕中舒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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